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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4章 你倒是大聲點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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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4章 你倒是大聲點兒啊!

花祝年並沒有讓薛塵難受的心思。

他誤會她了。

她從沒想過靠著讓一個人愧疚, 來綁住誰。

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就分開。

在感情上,耍心機玩手段,都太可憐了。就算千方百計, 嘔心瀝血……也只留得住人一時, 又留不住一世。

她是個很敞亮的小老太, 才不做那樣的傻事。

可能是看他哭得實在厲害, 花祝年忍不住替他擦去臉上的淚水。

她粗糲的指腹, 抹蹭著他的臉。

“我做什麽選擇, 都跟你沒有關系。肯定是我喜歡才做的,你不用這樣難過。”

衡羿痛哭嘶吼道:“誰難過了?你就是死一萬次,都跟我沒有關系!我又不喜歡你,我甚至討厭你。不服管,又不聽勸, 自己跟個無頭蒼蠅一樣亂撞, 撞死都沒有人在乎你!你懂嗎?在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人在乎你!”

花祝年嘆了口氣,擡手輕蹭去他下巴處淌下來的淚滴。

“知道了,別哭了。”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她越擦,他哭得就越厲害。

他也不想哭, 可是根本控制不住。

一想到他們才只相處了這麽點時間,還有他對她發脾氣時, 她一臉無措的樣子……

衡羿從來沒有在倔強的小老太臉上,看到過這樣茫然又愧疚的表情, 好像她真的做錯了什麽事一樣。

可是,她又做錯了什麽呢?

她什麽都沒有做錯。

只是喜歡他, 她有什麽錯!

衡羿埋頭在她的肩前,哭得渾身顫抖。

他跟賀平安,一個在陰間哭,一個在陽間哭。

都是,在跟摯愛告別。

衡羿也是不清楚,他都已經回歸神位了,到底為什麽還要過這個情關?

受這種別離之苦!

“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本來好好地在天上待著,每一天沒有開心,也沒有不開心。可自從你……我就沒有一天是開心的。你為什麽要這麽折磨我?我欠你的嗎?”

花祝年聽完他的話後,一個勁兒地給他道歉:“對不起啊,真是對不起你,太對不起你了。我並不知道,自己給你添了這樣大的麻煩。薛塵,我是希望你開心的,沒有想折磨你。”

說完又拍了拍他的背,把他當兒子一樣哄著。

衡羿冷硬的身軀,逐漸塌陷在她的安慰中,他真的很喜歡她的懷抱,也很喜歡被她輕柔地拍拍。

他喜歡她的一切。

可、可是,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她本來就是應該被他舍棄的。如果不是她不配合自己,現在他早已經送她去投胎了。

古怪的小老太,就知道亂他道心!

衡羿忽地從她肩前起身,哭著斥責她道:“你不要碰我!誰許你碰我了?”

花祝年被他吼得一哆嗦,小心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坦誠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你不要再哭了。因為,我會很難受。”

衡羿努力地抗拒著她的誘惑,現在她的每句話對他來說,都像是往平靜的湖面,投入了一顆石子一樣。

她丟完了跑了,讓他以後怎麽過?

這個情,他必須跟她斷得幹幹凈凈,不能有一點誤會的那種。

他被她氣得冷笑了一下。

“你看誰哭不難受?賀平安哭的時候,你也覺得難受吧!少說這種話來勾引我了,我根本就不會上當。我明白地告訴你,別再白費力氣,擾亂我的心了。沒有用的!不是你的,不要強求。”

花祝年不是習慣卑微的人,哄人她也哄了,歉她也道了。

還要她怎麽樣?

怎麽說話還越來越難聽了?她勾引他什麽了?

也沒有強求啊!

他是不是得失心瘋了?

她對著這個不斷啜泣的男人說道:“別哭了,再哭就煩了。”

衡羿一邊止不住地哭,一邊錯愕地看著自己的小信徒。

難以想象,這竟然,是從她嘴裏說出來的話。

她這就是不喜歡他了吧。

是吧!

不然,怎麽會如此冷漠地對他呢?

就連賀平安哭,她都會抱抱的,到了他這裏,他才哭了幾聲,她,居然,嫌他煩?

他看她根本也沒有那麽喜歡他!

不行,又想哭了。

可惜,比眼淚更先出現在他臉上的,是巴掌。

花祝年把他摁到地上,抽了他兩巴掌,心裏終於舒服了幾分。

“一天天地,哭哭哭,福氣都讓你哭沒了。”

“你永遠不會喜歡我這件事,我已經接受了。這本就是你的自由,誰逼著你喜歡了嗎?幹嘛一副被我強迫的樣子?”

衡羿委屈地被小信徒摁在地上,道心碎了一地。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你……你打我?”

之前她不知道他的身份,一直打他就算了,他也不是不能忍。

現在他是她供奉了三十年的人,別人摔一下那個小泥人兒,她就會大病一場,可見有多在乎。

但她還是就這樣打了他……

花祝年暴躁道:“打你怎麽了?我都不知道,你一直在哭什麽。”

“不過是和離這點兒事,你至於唧唧歪歪這麽半天嗎?”

“我都說了,以後我跟你沒關系!做什麽也不用你管。誰要你愧疚了?你愧疚得著嗎?關你屁事啊!”

“一直哭,一直哭,嗷嗷哭,煩死了。誰家男人像你這樣哭唧唧,怎麽哄都哄不好?我又不是沒哄你,還讓我怎麽著?”

“你都封神了,以後都是平靜的好日子。你到底在委屈什麽?”

“是我自己不想以任何形式存在這個世界上的,我他媽真是煩透這個逼世道了!”

“別說你從來都不喜歡我,我也根本不留戀你啊。你也不配我受幾輩子的苦,做些什麽事來跟你再續前緣。況且,我與你,從來都是我固執強求,也並沒有什麽前緣可續。”

“我這樣講,你明白了嗎?放心了嗎?我永遠,都不會再跟你產生半點兒關系!”

“你就在天上好好待著吧。我從一開始,就沒想跟你怎麽著。你不用這麽一個勁兒地哭哭哭,視我如洪水猛獸一樣。”

衡羿被抽了幾巴掌,終於老實了。

可還是好委屈啊。

她都要消失不見了,怎麽還要抽他呢?

他小心地扯了扯她的衣袖,不成想被她一把甩開。

衡羿可憐巴巴道:“扶我起來。”

花祝年垂眸看了他一眼,不情不願地去扶他。

只是還沒將他扶起來,她自己頸上突然套了圈佛珠。

勒得死死的,金身羅漢往後一拉,就將她拽出去好遠。

衡羿從地上猛然起身。

金身羅漢對衡羿行禮後說道:“我說過,她是要下地獄的。”

不等衡羿說話,被死死勒住的花祝年,奮力掙紮道:“我為什麽,要下地獄?”

“那日,你路過一寺廟,只因對方不濟你齋飯,就放火殺我佛弟子眾多。殺孽太重。”

花祝年被他氣得狠了,一把揪住脖子上的佛珠,猛地往下一拽。

金身羅漢一時失手,竟真被她搶了過去。

一個小老太,哪來那麽大牛勁?

花祝年二話不說,掄著佛珠就砸了過去:“你大爺的!惹誰不好,非要在這個時候來惹我。”

真是讓他趕上好時候了。

正是剛死不久,怨氣沖天,還被喜歡的人拒絕了個徹底,滿腔怒火沒地方發洩。

金身羅漢再有金身護體,也經不住花祝年這麽掄。

她掄得又猛又狠,他連施法的機會都沒有,已經被她打斷好幾次了。

佛珠明明只是一串而已,可錘在他身上,卻密集如驟雨,發出劈裏啪啦的響聲。

衡羿在一旁看得倒吸一口涼氣。

他都有點心疼了。

金身羅漢本來腦袋就大,現在被打得更大了。

身上也被打得凹進去了好幾處。

花祝年也是不白打,一邊打一邊振振有詞,讓對方挨打挨得明明白白的。

“光殺別人了,忘殺你了!”

“那是不濟我齋飯的事兒嗎?那是他不普度眾生!既然不普度眾生,幹嘛占眾生的地界?不知道自己幹嘛吃的啊!”

“一群又淫又假爛了肛的和尚在裏面廝混,連《地藏菩薩本願經》都不知道,老子用裏面的話罵他們,他們都聽不懂!那時候,你幹嘛去了?那是你的佛弟子嗎?你他媽的怎麽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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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門怎麽落魄成這樣?就算你們什麽人都收,你他媽的倒是度啊!”

“跟一群爛和尚在一起,怎麽能念好經呢?”

“老子幫你清理門戶,你還敢讓老子下地獄,你上邊兒到底是誰?誰讓你抓的老子,你把他給老子喊過來!我今天,非要跟他掰扯掰扯。你給他千裏傳個音,讓他過來領你。”

金身羅漢哪兒敢再把上邊兒的人給喊過來。

喊過來再被她暴揍一頓,那傳出去不成了笑話?

他對衡羿發難道:“你到底管不管!你不管,我可就說了。”

衡羿心裏也怕,金身羅漢說出些什麽東西來。

現在他以薛塵的身份,就已經挨了她好幾巴掌了。

她要是知道,他早在三十年前,就回歸神位了,那肯定揍得比金身羅漢還慘。

他為難地上前勸道:“別打了。他也是奉旨辦事。”

花祝年本來已經氣到了極點,聽到薛塵居然幫對方說話,暴脾氣真是壓都壓不住。

她轉過身,一佛珠掄在臉上,把他掄得趴倒在地。

衡羿現在沒有靈力護體,還是靠著兵革仙,才來到了這裏。

她每掄他一下,他感覺自己骨頭,都要被她掄裂了。

花祝年一邊打,一邊歇斯底裏道:“你不喜歡我,真的沒什麽關系。但是,你不要是非不分。”

“別人不知道路上的事,你還不知道嗎?當時,我被逼成什麽樣?我都想死了!我那麽痛苦,一直把你抱在懷裏。你明明都清晰地感知得到,我所有的痛苦,是怎麽說得出不讓我打的話的?我打死他們這群鱉孫都不解氣!”

“他媽的,一個個,占著茅坑不拉屎。在佛門之地,消耗信徒的信仰。真是不害臊啊!這個逼世道,就是讓你們這群逼神仙,逼羅漢給搞壞的。”

“你說老子該下地獄,老子就該下地獄了?老子還說老子該上天呢!你算什麽東西,也敢決定老子的去處。”

她說完,又猛掄了衡羿一佛珠。

“還有你,你又算什麽玩意兒,就連你的神位,也是靠著老子才封的。非要讓老子去投那個逼胎?老子就是不投!當人當夠了,別的也不想當,就是不想活了!沒有人能再讓我吃一絲苦,我就是不想再吃苦了,這有什麽錯?”

衡羿感覺渾身上下都被打散了一樣。

動都動不了。

金身羅漢也沒好到哪裏去,他是真不想受這個活罪。

唉,兩口子吵得正熱鬧的時候,你說他過來瞎摻和什麽啊!

金身羅漢被打服後,無奈地勸她道:“施主,既然你讀過《地藏菩薩本願經》那應該知道,‘一時佛在忉利天為母說法……能於五濁惡世,現不可思議大智慧神通之力,調伏剛強眾生,知苦樂法。’你就是經中說的那剛強眾生,為何不遵從菩薩法旨?”

金身羅漢說完還碰了碰衡羿,讓他趕緊幫著勸勸。

衡羿弱慫地說道:“對,《道德經》也有言,柔弱,勝剛強。”

說完,又趴在了地上,等待她的一頓暴揍。

哪料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

衡羿擡起頭來看她,卻發覺她滿臉淚水。

花祝年想到了自己的娘親,之前讀《地藏菩薩本願經》也是受娘親的影響。

她沈靜下來說道:“地藏菩薩,我知道的,她是個好人。為了救自己的娘親,立宏誓願,地獄不空,誓不成佛。可是,她知道後世人把經給念歪了嗎?”

“調伏剛強眾生,是沒什麽錯處的。我是剛強不假,可獨獨我剛強嗎?那些殺人越貨的土匪,草菅人命的狗官,愚弄百姓的權謀者,以折磨人為樂的世家子弟,一心想著翻身壓迫人的讀書人,有哪一個,不是剛強眾生呢?為何這種話,獨獨對著我講!”

花祝年走到衡羿面前,對著他猛踢了幾腳。

“還有你,柔弱勝剛強。老子說的是吧,那老子不聽。可以吧?”

趴在地上的衡羿無奈地點頭。

她什麽時候聽過他的話?這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金身羅漢讓他幫著勸,他也就裝裝樣子勸一下,也沒指望真能勸動她什麽。

只要金身羅漢,別把他是三界的神這件事說出來就好。

“就連古文經學和今文經學,被後世篡改得都不少,你怎麽知道老子的話,沒有被篡改過呢?那幫高高在上的逼玩意兒,為了規訓世人,什麽逼話講不出來?我為什麽要聽?”

花祝年之前在家裏讀書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了。

有些經典,是被篡改過的。

為了達到某種不可言說的目的。盡信書,不如無書。人的感知,永遠是最重要的。

感覺不對勁兒的話,就不應該聽信。

同樣是人,自己的腦子,幹嘛被人三言兩語地指揮著?

“況且,就算老子的話,沒有被篡改。老子一生,都講究無為而治,不折騰百姓。柔弱勝剛強這種話,應該用來約束權勢者,你跟我一個小老太說個屁啊!也不怕閃了舌頭!規訓我幹嘛?有的說說,沒的道道,閑得你蛋疼!”

衡羿默默地嘆氣。

她還真是無差別地罵著每一個人。

山野糙漢她罵,老年權臣也罵,白月光也罵。

愛和恨都這樣濃烈。

花祝年越說越來氣,越氣就越轉著圈兒地罵大街。

“其實也不光你們佛道兩家,被後世這群逼人念歪了經。儒家和法家又何嘗不是呢?儒家把人的舌頭割掉讓人變啞巴,法家把人的腿打斷讓人趴著走。要麽你就從上到下,全都約束,要麽你就徹底都不要約束。只約束下邊的人,完全淪為高位者的統治工具,算怎麽回事?”

“老孔天天說,‘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之’有人聽嗎?老孟說,‘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有人在意嗎?法家嚴刑峻法,結果現在刑不上士大夫,鉆法度控子的不管,天天拿著法度震懾百姓。”

“所有聖人的言論,誕生之初,應該是為了保護百姓吧。他們大概也不知道,自己的每一個字,沒能約束得了高位者,最後竟全壓在了百姓身上。”

“你們少拿這些來約束規訓我,我是一個字兒都不會聽的!”

一百斤的小老太,一萬斤的反骨。

花祝年轉悠著就去到了陽間的路口。

強光照得她的背有些疼。

她轉過身想最後再看一看他,看一看這個自己供奉了三十年的人。

其實,她並不怪他。

當神仙了,自然有神仙的規矩。

跟她是沒什麽相幹的,她也不在乎他今後的神仙生活。

但是,送薛塵封神,花祝年是不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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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困在家裏,對宋禮遇一家,還有那些欺負小生意人的差吏,恨得咬牙切齒的時候,他已經提著刀殺了個痛快。

完成了自我的救贖,也走完了他人的因果。

哪怕他成仙後變得謹小慎微了,也是沒什麽關系的。

她永遠喜歡沒死之前的他,就是僅憑那份喜歡,也是願意送他封神的。

他不必覺得歉疚。

薛塵現在已經變了,他成仙後,大概也覺得當初不應造下殺戮。

變了就變了吧,也情有可原。

可她,永遠,不會變。

衡羿顫聲勸她道:“不要再往前走了。去投胎吧。如果你潛心修……”

他本意是想讓她潛心修道,日後說不定還會再見面。

可是在亂世,若沒有好的際遇,就會跟之前遇到的那些女子一樣,變成暗娼。

花祝年輕笑了一下:“我說過,你不值得我世世受苦,我也,不想再見你了。你不是薛塵,薛塵已經死了。你現在是神仙,跟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沒有任何不同。對我而言,已經不再獨特了。”

金身羅漢心想,那還是有些獨特的。

他可是最大的神。

只是,現在也和自己一樣,被打得動不了一點兒。

其實,他跟衡羿,都並非單單是被她的武力壓制。

一個小老太,就算有使不完的牛勁,也無法同時制服兩個男人。

只是,被她的話所折服,沒辦法對著這樣的人動手。

佛珠是用來降魔的,小老太又不是魔。

她就僅僅是一個,性情暴躁的小老太而已。

打這樣的小老太,應該會損功德吧,別到時候再給他貶亂世投胎去了。

況且,各有各的緣法,他們今天挨這頓打,也算是活該吧。

金身羅漢正思索的時候,忽然聽身旁趴在地上的衡羿低頭說道:“你回來,我娶你。”

金身羅漢嚇得一哆嗦,嚇完又不免提醒他:“你倒是大聲兒點啊!離得這麽遠,她聽不見。”

花祝年輕聲道:“我聽見了。”

衡羿扶著金身羅漢的肩,磨蹭了好久,才勉強從地上站起來。

金身羅漢在一邊兒疼得直哎呦。

以後他再摻和兩口子的事兒,他就是狗!

來回著折騰他,疼麻了。

衡羿踉踉蹌蹌地朝自己的小信徒走去。

他向她伸出手,心疼地勸說她:“聽話,回來,我帶你走。我們好不容易,才——”

沒能說完的話,被她厲聲打斷。

“我不要你可憐!”

衡羿難得地向她解釋:“不是。我沒有可憐你。我是,真的,想帶你走。我會,對你好,不讓任何人欺負你。”

金身羅漢在一邊兒聽得直嘆氣。

雖說他是百世羅漢,對感情的事一竅不通。

可是,也不知道在嘆息什麽,就是覺得心裏堵得難受。

正如他上面所說的那樣,他不是感情方面的專家,只是一個金身羅漢。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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