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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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新年來得極快，倒是叫人又是歡迎又是抵觸。
除夕那天葉橙起得不怎麽早，童年的印象裏，好像除夕的那天清晨總是被鞭炮聲吵醒的，到現在，沒了太多的聲響，倒是有些不太習慣。
除夕總是如平日裏很尋常的一天，平靜地就度過了。
葉橙穿好衣服下了樓，那時候媽媽燉的雞湯有花椒混合在一起的淡淡油脂香，早已傳遍了這棟屋子。
小姨一家還沒來，葉媽媽一人在廚房裏忙活，外婆坐在餐廳裏同她聊天，時間因為她們的存在，變得悠長起來。
葉橙走過去幫忙，也不是什麽太難的事，總是剝蒜和切菜，很機械化。
“小姨什麽時候來？”葉橙問。
“炳炳去接了。”
聽到外婆的這個回答說來也好笑，原本就是戀愛的兩個人，竟然連彼此的行蹤都一無所知，真是夠有距離感和分寸感。
她突然忘記了，早晨好像也沒看姜炳是否給自己發消息，而自己也沒在一是否該問一句他在家嗎？
或許是她想到他還在休息，於是漠視了。
“想小姨了？”葉媽媽笑著問。
她那時候正在弄八寶飯上鍋蒸，一個大紅棗點綴在正中間，特殊的含義在這時竟顯得有些莊重。
“嗯，好久沒看到小姨了。”
“醫院太忙了，只有三天假，除夕吃飯還得匆匆忙忙的。”
葉橙沈默，這行業的確是磨人。
“聲哥呢？去嫂子家裏了？”
外婆還沒說話，葉媽媽就先嘆了口氣，道“這媳婦還沒娶就忘了娘，人老話沒說錯的，養兒不妨老啊。”說罷，又補充了一句“媽，您說是不是？”
“我生了兩個女兒，不知道。”
葉橙抿著嘴笑，不知道說點兒什麽。只覺得葉聲這行為挺狠的，大年三十還能往女方家裏跑。
這話不說不打緊，一說出來，外婆心裏的小算盤更加堅定了想法。
老人就是怕子女過得不好，她覺得葉橙要是和姜炳在一起了，葉媽媽和姜媽媽以後老了，有他們兩個人在身邊再怎麽都不會苦。
思來想去，怎麽都覺得是自己的私心占據了主導，雖然她真的覺得自己的外孫子和外孫女是天底下很好的孩子，但他們也不是不能在一起的。更何況，要是出去找，說不定自己還不會太滿意呢？
年飯正開始的時候，姜炳已經帶著小姨和姨父提前回來了。
他邁著大步不知道在著急什麽，看都沒看一眼葉橙在忙什麽，就直徑上了樓。
葉橙沒太在意這些，她本就屬於不太粘人的，這會兒也沒覺得哪裏不妥。
倒是小姨每次見面從不空手的，給葉橙買了個包包，說是科室的小姑娘討論著說這個好看，她便也沒猶豫就覺得適合葉橙，於是爽快下單了。
這家人的生活質量在葉橙這個打工族來說算是有些品質的，只是禮重情意也重，她不知如何是好。
想起來自己之前同許律去蘇州出差時買來的絲巾還剩小姨的沒有送出去。她趕緊跑上了樓。
這不上樓不打緊，急匆匆地走路碰到了剛剛出門的姜炳，兩人撞了個滿懷。
還沒等反應過來，她就被樓下的笑聲吸引住了。
樓下的人都看著她們，她頓時有些羞赧，站著不知下一步改做些什麽，手足無措。
男人倒是不慌不忙，低頭問“腦袋疼不疼？”
她搖了搖頭，錯開他進了自己房間。
她覺得自己好像有什麽事情敗露了，就好像是在那一瞬間，自己和姜炳隱瞞的所有東西都變得清晰來了，原本在屏障後方的秘密被拿到了幕前來談論。
小姨的絲巾放在床頭櫃的抽屜裏，她卻忘記了方向，在屋裏翻箱倒櫃好一陣才找出來。
臉頰應該還是紅色的，溫度還沒降下去，她不知如何下樓。
葉橙在屋裏坐了好一會兒後，才平覆心情下了樓。
粉色的絲巾上繡了蘭花，並沒有摩擦力，所以即便是裝在袋子裏也不成形。
小姨穿了件米白色的中長大衣，把絲巾戴著脖子上隨意打了個結，襯得皮膚白裏透紅，氣質極佳。
“小姨，這個喜不喜歡？”
“嗯嗯，挺喜歡的，還是女兒貼心啊。”
她拿著鏡子在照，大概是因為新年的氣氛烘托，她嘴角的笑都沒消失過。
葉橙也跟著笑，姜炳下樓去廚房幫忙了，裏面倒是不再缺幫手了。葉橙在想他會不會炒點兒什麽菜？還是簡單的幫忙而已。
她和小姨總是有很多的話題，她說起虞果準備結婚了，這真是個大新聞，引得小姨都驚訝了一番。
後來，小姨又問了一個葉橙不知道如何回答的問題，她說“橙橙，你覺得姜炳哥當男朋友怎麽樣？”
這問題放在從前來說她必定覺得不可思議，兩個人即便是沒有血緣關系卻是兄妹相稱，怎麽就把他們聯系起來了。
葉橙在想，她應該如何回答才能讓小姨覺得他們不是男女朋友呢？言多必失，她一直深信不疑。
“姜炳哥挺好的。”
她只說了一句。再說更多的，好像說什麽都會露出馬腳。
偏偏那時候，姜炳也不在身邊，如果他在邊上聽見了，大概率回答的會是個啼笑皆非的玩笑話。
小姨那時候又說“你哥這麽大了我們操心也沒用，你平時多跟他聊聊呀。”
葉橙心想，這不應該是葉聲跟他聊嗎，怎麽又提到自己了。難道自己比葉聲還更有發言權嗎？
最後，她說“嗯，知道了。”
小姨一直在笑，那粉色的絲巾戴在脖子上後便沒再摘下來。葉橙看著她，覺得自己更喜歡小姨了，不知道為什麽。
團年飯開始的時候大家都紛湧而至去廚房端菜，一大家子都開始行動起來，馬上就要開始宴席。
外婆坐在上位，舉著一杯橙汁，說“新年，平安順遂。”
後輩們同樣舉著自己的杯子幹杯，盼望新年。
那天葉橙喝了幾杯紅酒，有些暈，但意識清醒。
席間，外婆語重心長看著她和姜炳說“我現在什麽都不操心，就操心你倆，一個老大不小了還不考慮結婚，另一個小姑娘在外漂泊。人說我這個年紀的老人都是安享晚年膝下承歡的，到我這兒了，都還是個不定數。”
話題變得嚴肅起來，葉橙不曉得自己應該給出點兒什麽承諾，她本就是個悶葫蘆，並沒有能夠完成什麽目標的決心。
她低著頭，沒看見姜炳舉著杯聽到外婆一席話的時候瞟了自己一眼。
最後，出來打圓場的是葉聲。
全家要數最開心的大概也是他，他沒有理由不開心，只是又語出驚人了。
“要不你倆好得了。”
外婆的眼神有些高興又懷揣著不安的期待，始終等著他們其中的某一個人開口。
姜炳的眼睛盯著她出了神，他好像在說“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了。”
葉橙看了看葉聲，他在笑，可他的眼睛看著卻像是答案。
大家都停下了各自的筷子，等待著什麽。
小姨看了看自己的兒子，心中一目了然。
於是，她幹脆直接地說了“橙橙，我們都想你和姜炳試試。”
葉橙覺得自己被推到了風口浪尖，她深處絕境，身後的可以是海，也可以是愛。
她咬著自己的唇，最後說“好。”
說完那句話的時候，耳邊是一陣歡呼，她眼睛慢慢閉起來了，只覺得困乏。
那天的晚餐是怎麽結束的，她已經忘了，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插曲和紅酒將她弄得暈頭轉向。
電視屏幕上的春晚節目還在進行，一家人聚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題。
水果都已經切好了，火龍果的汁水沁透了雪梨，那清甜的城池已然被逾越。
茶幾上的零食琳瑯滿目，多得是巧克力、糖果和堅果。
葉橙窩在右邊的單人沙發上看著春晚，她眼裏失了光彩，即便是逗趣的小品她也沒能笑起來。
葉媽媽說“橙橙，上去睡吧。”
小姨又說“兒子，把橙橙送上去。”
葉橙如驚弓之鳥，連連擺手說“我自己走。”
她晃晃悠悠站起來，覺得自己的酒量不太好，8兩紅酒已是讓人不分東西。
走到樓梯口，又被人騰空抱起。
她擡頭看著姜炳，對上他的眼睛後，半晌，窩在他的懷裏哭了起來。
葉橙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她覺得自己真的太累了。
好像在大海裏游了好久好久，海水始終是深藍的，她也始終是一人。
那麽到最後，她遇到誰了呢？
遇到了眼前人。
半夜醒來時，她已經換上了柔軟的小熊睡衣，頭發散在枕頭上。
琉璃燈把屋裏照得五光十色，浪漫又神秘。她想起了遠古時候的絲綢之路，西域的一切大概對中原人來說都是遙遠又向往的。
書桌上，鮮紅的山楂裹著金盈剔透的糖霜，一顆顆飽滿的果實被木簽子穿起來，看起來口感誘人。
葉橙醒來的時候是深夜，那時候已經是新年剛剛到來的幾個小時，屋裏還四下寂靜。
她覺得自己過得挺荒謬的，怎麽如此期待的一年這麽快走了，在自己的準備下，它走得那麽地悄無聲息。
酒精在身體裏漸漸揮發，她感到一些不安分的、令人沮喪的因子在漸漸消逝，口腔裏不再是令人沈醉的嫣紅酒味，留下來的也只是較為敏感的思維和情緒。
姜炳的身影還未看見，他在這個夜晚沒能陪伴在自己身邊實在奇怪。
想起她突然感到悲傷落淚時，他撫摸過自己臉頰的手掌，這種不適感更加明顯。
後來，幹脆起身出了臥室。
新年伊始，屋裏按風俗來說初一到初三的這幾天裏屋裏是要點燈的，所以一樓的客廳和樓梯處都亮著兩盞昏黃較為暗淡的燈光。
姜炳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腿上放著一張紙，電腦還在茶幾上，他手上拿著在寫寫畫畫什麽。
葉橙覺得他坐在那裏背對著自己，幽幽環境裏，好像一幅油畫。
她下樓的腳步聲很輕，大概是沒有想讓他聽見的意思，她刻意壓低了此次算不上旅行的旅行。
晚上還未吃完的殘羹剩飯已經被收拾完了，案臺上幹凈整潔。
冰箱裏的鮮奶還剩了四分之一，保質期大概也是快到了。
這鮮奶還是姜炳買回來的，放了好久，她不敢喝太冰，一直沒怎麽動。
倒是今天吃飯，大家都有好興致，她中午便已經熱了一杯。
剩下的最後一點，也被放進了微波爐裏。三分鐘的時間，“叮”的一聲奶白色的液體便冒著熱氣。
葉橙忽然想起來很多年的一個夜晚，她下來喝水時碰見了夜歸的姜炳，那畫面真是夠可笑的，為什麽自己在那個時刻看見他的第一反應是要躲起來。就好像覺得自己那個時候做什麽都不對，甚至是連一杯水，都不能喝得理所應當。
牛奶被倒了一兩個玻璃杯裏，各一半。
她轉身要走過去的時候，姜炳已經放下筆看著自己了。不知道他看了自己多久了，但不管怎麽樣，還是不能坦然面對。
她害羞地低下了頭才走過去，想要掩飾一些感情。
“渴了？”他接過她手裏的牛奶，問了一聲。
“嗯。在忙？”
葉橙的眼睛瞟了眼電腦，是戶型平面圖。
“在想裝修成什麽風格，要不要什麽時候去看看？”
“等一個晴天？”
“嗯，不怕曬了？”
“我突然感覺可能在一個太陽很大的日子裏看看書也是很好的。”
姜炳攔著她的肩笑，兩人喝了牛奶，葉橙先上樓了。
她靠在床頭，覺得自己好像怎麽都睡不著了。她不知道自己焦慮什麽，或是顧慮什麽，但不管怎麽都不能放松。
後來，明白有這種感覺的原因大概是姜炳來了之後。
他穿著米白色的緞面家居服，衣服貼著胸膛，像戀人柔軟的發絲。他發尾濕漉漉的，神情柔和，躺進被窩時還帶著潮濕。
“我等睡醒再離開。”他打了個哈欠，慢悠悠地說。
“嗯？被看見了怎麽辦？”
男人沈吟了幾秒，說“前幾天我從你房間回去碰到葉聲了。”
葉橙覺得自己的心忽然一下從雲端跌落了下來，好一會兒才慢慢飄著轉為平靜。隨即才捂著眼睛哭笑不得，她突然明白了葉聲晚飯時的一席話。
姜炳當時也是一楞，隨即先聲奪人告訴了葉聲事實，能把事情講出來並不是他有意，只是猜到葉橙擔驚受怕的心情，還是先斬後奏了。
於是二人開始策劃如何將這件事不動聲色地讓大家知曉，然後便有了年飯上的那個戲份。
男人看葉橙無奈笑了之後，把她攬進自己懷裏，吻了吻她的額頭。
“心情平覆了點兒沒？”
“哎。”
她怏怏地嘆了口氣，不知道說點兒什麽，只能沈默。
姜炳的吻像流星一樣深刻，落在她的耳畔，引起一陣戰栗。
“怎麽？”他輕輕地問。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姜炳低低地笑了，吻還在繼續。
葉橙的手機在那時不合時宜的響了，她打開鎖屏看了看。許律發來了消息，一張照片，一句話。
穿著白色大衣的女孩站在藍如墨水的海邊，臉上有淡淡的笑，像是海上淺淺的漣漪。
“海是深藍的，老子戀愛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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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新年來得極快，倒是叫人又是歡迎又是抵觸。
除夕那天葉橙起得不怎麽早，童年的印象裏，好像除夕的那天清晨總是被鞭炮聲吵醒的，到現在，沒了太多的聲響，倒是有些不太習慣。
除夕總是如平日裏很尋常的一天，平靜地就度過了。
葉橙穿好衣服下了樓，那時候媽媽燉的雞湯有花椒混合在一起的淡淡油脂香，早已傳遍了這棟屋子。
小姨一家還沒來，葉媽媽一人在廚房裏忙活，外婆坐在餐廳裏同她聊天，時間因為她們的存在，變得悠長起來。
葉橙走過去幫忙，也不是什麽太難的事，總是剝蒜和切菜，很機械化。
“小姨什麽時候來？”葉橙問。
“炳炳去接了。”
聽到外婆的這個回答說來也好笑，原本就是戀愛的兩個人，竟然連彼此的行蹤都一無所知，真是夠有距離感和分寸感。
她突然忘記了，早晨好像也沒看姜炳是否給自己發消息，而自己也沒在一是否該問一句他在家嗎？
或許是她想到他還在休息，於是漠視了。
“想小姨了？”葉媽媽笑著問。
她那時候正在弄八寶飯上鍋蒸，一個大紅棗點綴在正中間，特殊的含義在這時竟顯得有些莊重。
“嗯，好久沒看到小姨了。”
“醫院太忙了，只有三天假，除夕吃飯還得匆匆忙忙的。”
葉橙沈默，這行業的確是磨人。
“聲哥呢？去嫂子家裏了？”
外婆還沒說話，葉媽媽就先嘆了口氣，道“這媳婦還沒娶就忘了娘，人老話沒說錯的，養兒不妨老啊。”說罷，又補充了一句“媽，您說是不是？”
“我生了兩個女兒，不知道。”
葉橙抿著嘴笑，不知道說點兒什麽。只覺得葉聲這行為挺狠的，大年三十還能往女方家裏跑。
這話不說不打緊，一說出來，外婆心裏的小算盤更加堅定了想法。
老人就是怕子女過得不好，她覺得葉橙要是和姜炳在一起了，葉媽媽和姜媽媽以後老了，有他們兩個人在身邊再怎麽都不會苦。
思來想去，怎麽都覺得是自己的私心占據了主導，雖然她真的覺得自己的外孫子和外孫女是天底下很好的孩子，但他們也不是不能在一起的。更何況，要是出去找，說不定自己還不會太滿意呢？
年飯正開始的時候，姜炳已經帶著小姨和姨父提前回來了。
他邁著大步不知道在著急什麽，看都沒看一眼葉橙在忙什麽，就直徑上了樓。
葉橙沒太在意這些，她本就屬於不太粘人的，這會兒也沒覺得哪裏不妥。
倒是小姨每次見面從不空手的，給葉橙買了個包包，說是科室的小姑娘討論著說這個好看，她便也沒猶豫就覺得適合葉橙，於是爽快下單了。
這家人的生活質量在葉橙這個打工族來說算是有些品質的，只是禮重情意也重，她不知如何是好。
想起來自己之前同許律去蘇州出差時買來的絲巾還剩小姨的沒有送出去。她趕緊跑上了樓。
這不上樓不打緊，急匆匆地走路碰到了剛剛出門的姜炳，兩人撞了個滿懷。
還沒等反應過來，她就被樓下的笑聲吸引住了。
樓下的人都看著她們，她頓時有些羞赧，站著不知下一步改做些什麽，手足無措。
男人倒是不慌不忙，低頭問“腦袋疼不疼？”
她搖了搖頭，錯開他進了自己房間。
她覺得自己好像有什麽事情敗露了，就好像是在那一瞬間，自己和姜炳隱瞞的所有東西都變得清晰來了，原本在屏障後方的秘密被拿到了幕前來談論。
小姨的絲巾放在床頭櫃的抽屜裏，她卻忘記了方向，在屋裏翻箱倒櫃好一陣才找出來。
臉頰應該還是紅色的，溫度還沒降下去，她不知如何下樓。
葉橙在屋裏坐了好一會兒後，才平覆心情下了樓。
粉色的絲巾上繡了蘭花，並沒有摩擦力，所以即便是裝在袋子裏也不成形。
小姨穿了件米白色的中長大衣，把絲巾戴著脖子上隨意打了個結，襯得皮膚白裏透紅，氣質極佳。
“小姨，這個喜不喜歡？”
“嗯嗯，挺喜歡的，還是女兒貼心啊。”
她拿著鏡子在照，大概是因為新年的氣氛烘托，她嘴角的笑都沒消失過。
葉橙也跟著笑，姜炳下樓去廚房幫忙了，裏面倒是不再缺幫手了。葉橙在想他會不會炒點兒什麽菜？還是簡單的幫忙而已。
她和小姨總是有很多的話題，她說起虞果準備結婚了，這真是個大新聞，引得小姨都驚訝了一番。
後來，小姨又問了一個葉橙不知道如何回答的問題，她說“橙橙，你覺得姜炳哥當男朋友怎麽樣？”
這問題放在從前來說她必定覺得不可思議，兩個人即便是沒有血緣關系卻是兄妹相稱，怎麽就把他們聯系起來了。
葉橙在想，她應該如何回答才能讓小姨覺得他們不是男女朋友呢？言多必失，她一直深信不疑。
“姜炳哥挺好的。”
她只說了一句。再說更多的，好像說什麽都會露出馬腳。
偏偏那時候，姜炳也不在身邊，如果他在邊上聽見了，大概率回答的會是個啼笑皆非的玩笑話。
小姨那時候又說“你哥這麽大了我們操心也沒用，你平時多跟他聊聊呀。”
葉橙心想，這不應該是葉聲跟他聊嗎，怎麽又提到自己了。難道自己比葉聲還更有發言權嗎？
最後，她說“嗯，知道了。”
小姨一直在笑，那粉色的絲巾戴在脖子上後便沒再摘下來。葉橙看著她，覺得自己更喜歡小姨了，不知道為什麽。
團年飯開始的時候大家都紛湧而至去廚房端菜，一大家子都開始行動起來，馬上就要開始宴席。
外婆坐在上位，舉著一杯橙汁，說“新年，平安順遂。”
後輩們同樣舉著自己的杯子幹杯，盼望新年。
那天葉橙喝了幾杯紅酒，有些暈，但意識清醒。
席間，外婆語重心長看著她和姜炳說“我現在什麽都不操心，就操心你倆，一個老大不小了還不考慮結婚，另一個小姑娘在外漂泊。人說我這個年紀的老人都是安享晚年膝下承歡的，到我這兒了，都還是個不定數。”
話題變得嚴肅起來，葉橙不曉得自己應該給出點兒什麽承諾，她本就是個悶葫蘆，並沒有能夠完成什麽目標的決心。
她低著頭，沒看見姜炳舉著杯聽到外婆一席話的時候瞟了自己一眼。
最後，出來打圓場的是葉聲。
全家要數最開心的大概也是他，他沒有理由不開心，只是又語出驚人了。
“要不你倆好得了。”
外婆的眼神有些高興又懷揣著不安的期待，始終等著他們其中的某一個人開口。
姜炳的眼睛盯著她出了神，他好像在說“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了。”
葉橙看了看葉聲，他在笑，可他的眼睛看著卻像是答案。
大家都停下了各自的筷子，等待著什麽。
小姨看了看自己的兒子，心中一目了然。
於是，她幹脆直接地說了“橙橙，我們都想你和姜炳試試。”
葉橙覺得自己被推到了風口浪尖，她深處絕境，身後的可以是海，也可以是愛。
她咬著自己的唇，最後說“好。”
說完那句話的時候，耳邊是一陣歡呼，她眼睛慢慢閉起來了，只覺得困乏。
那天的晚餐是怎麽結束的，她已經忘了，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插曲和紅酒將她弄得暈頭轉向。
電視屏幕上的春晚節目還在進行，一家人聚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題。
水果都已經切好了，火龍果的汁水沁透了雪梨，那清甜的城池已然被逾越。
茶幾上的零食琳瑯滿目，多得是巧克力、糖果和堅果。
葉橙窩在右邊的單人沙發上看著春晚，她眼裏失了光彩，即便是逗趣的小品她也沒能笑起來。
葉媽媽說“橙橙，上去睡吧。”
小姨又說“兒子，把橙橙送上去。”
葉橙如驚弓之鳥，連連擺手說“我自己走。”
她晃晃悠悠站起來，覺得自己的酒量不太好，8兩紅酒已是讓人不分東西。
走到樓梯口，又被人騰空抱起。
她擡頭看著姜炳，對上他的眼睛後，半晌，窩在他的懷裏哭了起來。
葉橙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她覺得自己真的太累了。
好像在大海裏游了好久好久，海水始終是深藍的，她也始終是一人。
那麽到最後，她遇到誰了呢？
遇到了眼前人。
半夜醒來時，她已經換上了柔軟的小熊睡衣，頭發散在枕頭上。
琉璃燈把屋裏照得五光十色，浪漫又神秘。她想起了遠古時候的絲綢之路，西域的一切大概對中原人來說都是遙遠又向往的。
書桌上，鮮紅的山楂裹著金盈剔透的糖霜，一顆顆飽滿的果實被木簽子穿起來，看起來口感誘人。
葉橙醒來的時候是深夜，那時候已經是新年剛剛到來的幾個小時，屋裏還四下寂靜。
她覺得自己過得挺荒謬的，怎麽如此期待的一年這麽快走了，在自己的準備下，它走得那麽地悄無聲息。
酒精在身體裏漸漸揮發，她感到一些不安分的、令人沮喪的因子在漸漸消逝，口腔裏不再是令人沈醉的嫣紅酒味，留下來的也只是較為敏感的思維和情緒。
姜炳的身影還未看見，他在這個夜晚沒能陪伴在自己身邊實在奇怪。
想起她突然感到悲傷落淚時，他撫摸過自己臉頰的手掌，這種不適感更加明顯。
後來，幹脆起身出了臥室。
新年伊始，屋裏按風俗來說初一到初三的這幾天裏屋裏是要點燈的，所以一樓的客廳和樓梯處都亮著兩盞昏黃較為暗淡的燈光。
姜炳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腿上放著一張紙，電腦還在茶幾上，他手上拿著在寫寫畫畫什麽。
葉橙覺得他坐在那裏背對著自己，幽幽環境裏，好像一幅油畫。
她下樓的腳步聲很輕，大概是沒有想讓他聽見的意思，她刻意壓低了此次算不上旅行的旅行。
晚上還未吃完的殘羹剩飯已經被收拾完了，案臺上幹凈整潔。
冰箱裏的鮮奶還剩了四分之一，保質期大概也是快到了。
這鮮奶還是姜炳買回來的，放了好久，她不敢喝太冰，一直沒怎麽動。
倒是今天吃飯，大家都有好興致，她中午便已經熱了一杯。
剩下的最後一點，也被放進了微波爐裏。三分鐘的時間，“叮”的一聲奶白色的液體便冒著熱氣。
葉橙忽然想起來很多年的一個夜晚，她下來喝水時碰見了夜歸的姜炳，那畫面真是夠可笑的，為什麽自己在那個時刻看見他的第一反應是要躲起來。就好像覺得自己那個時候做什麽都不對，甚至是連一杯水，都不能喝得理所應當。
牛奶被倒了一兩個玻璃杯裏，各一半。
她轉身要走過去的時候，姜炳已經放下筆看著自己了。不知道他看了自己多久了，但不管怎麽樣，還是不能坦然面對。
她害羞地低下了頭才走過去，想要掩飾一些感情。
“渴了？”他接過她手裏的牛奶，問了一聲。
“嗯。在忙？”
葉橙的眼睛瞟了眼電腦，是戶型平面圖。
“在想裝修成什麽風格，要不要什麽時候去看看？”
“等一個晴天？”
“嗯，不怕曬了？”
“我突然感覺可能在一個太陽很大的日子裏看看書也是很好的。”
姜炳攔著她的肩笑，兩人喝了牛奶，葉橙先上樓了。
她靠在床頭，覺得自己好像怎麽都睡不著了。她不知道自己焦慮什麽，或是顧慮什麽，但不管怎麽都不能放松。
後來，明白有這種感覺的原因大概是姜炳來了之後。
他穿著米白色的緞面家居服，衣服貼著胸膛，像戀人柔軟的發絲。他發尾濕漉漉的，神情柔和，躺進被窩時還帶著潮濕。
“我等睡醒再離開。”他打了個哈欠，慢悠悠地說。
“嗯？被看見了怎麽辦？”
男人沈吟了幾秒，說“前幾天我從你房間回去碰到葉聲了。”
葉橙覺得自己的心忽然一下從雲端跌落了下來，好一會兒才慢慢飄著轉為平靜。隨即才捂著眼睛哭笑不得，她突然明白了葉聲晚飯時的一席話。
姜炳當時也是一楞，隨即先聲奪人告訴了葉聲事實，能把事情講出來並不是他有意，只是猜到葉橙擔驚受怕的心情，還是先斬後奏了。
於是二人開始策劃如何將這件事不動聲色地讓大家知曉，然後便有了年飯上的那個戲份。
男人看葉橙無奈笑了之後，把她攬進自己懷裏，吻了吻她的額頭。
“心情平覆了點兒沒？”
“哎。”
她怏怏地嘆了口氣，不知道說點兒什麽，只能沈默。
姜炳的吻像流星一樣深刻，落在她的耳畔，引起一陣戰栗。
“怎麽？”他輕輕地問。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姜炳低低地笑了，吻還在繼續。
葉橙的手機在那時不合時宜的響了，她打開鎖屏看了看。許律發來了消息，一張照片，一句話。
穿著白色大衣的女孩站在藍如墨水的海邊，臉上有淡淡的笑，像是海上淺淺的漣漪。
“海是深藍的，老子戀愛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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