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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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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思量

這個問題始料未及,劉致和臉色瞬間晴轉陰,意識到這裏面可能有他不願面對的過去,楊詠晴忙解釋:“呃,我,我只是好奇,胡亂一問,當不得真的。不用,不用回答。看,前面到了,咱們趕緊走。”

她正要低頭快走,誰知劉致和卻停下腳步,前方水泥廠門口耀眼的白熾燈映照到這裏,三人身後都拖著一個長長的黑影。

他摸了摸口袋,似乎在找煙,然而未果,便在原地來回踱步,影子緊緊跟隨,一步不離。

他不走,張德也停下來,楊詠晴也就不得不停下來,臉上笑容尷尬。

忽然,劉致和在楊詠晴面前站定,凝視她的眼睛,像是要洞穿她的心底一樣,被籠罩的窒息感,令楊詠晴沒撐過片刻功夫,便低下頭來。

知道自己心裏的小九九被發現了,然而她卻不得不這麽做,剛才劉致和無意間看向自己的眼眸中已然有火苗翻滾,楊詠晴必須快刀斬亂麻,將這點子熾熱及時熄滅。

只因她一顆心全在代佳煒身上,她沒法接受任何人。既是不可能,她就不會讓人有幻想。

見此情形,劉致和輕輕笑了,然後貌似隨意地回答,“因為這是我愛人取得名字。”

他看著楊詠晴,特意將“愛人”兩個字咬得很重,“她生前最大的願望便是能開個叫‘花香’的小酒館,看客人們來來往往、吃飯聊天,還有孩子們在外面奔跑、嬉鬧……”

“對,對不起。”

楊詠晴低下頭,捏緊衣角,囁嚅道。

“哦,你是為什麽說‘對不起’呢?”

劉致和悄悄湊近楊詠晴耳旁,“是為了‘不小心’提起我已逝的妻子,還是,”

他頓了一下,又將身體特意同她拉開一些距離,玩味地看著局促不安的楊詠晴,“為了讓我不要心存妄想?”

果然,他知道!他什麽都知道!!

剛才的問題並非自己一時興起、隨口一問,而是有意為之,意在提醒劉致和,讓他不要對自己心存想法。他有過去,而自己亦心有所屬,她不願同他有任何牽連。

沒錯,楊詠晴就是這麽殘忍,不惜以提起他人的傷疤來達到拒絕的目的!

“哈哈哈……”劉致和大笑,邪魅癲狂,一如當年在楊莊村,他痛打楊正河之流後發出的驚悚怪笑。

原本氣氛融洽,哪知最後結局潦草,楊詠晴一邊後悔自己不該戳人家痛處,一邊又覺得自己其實也沒做錯啥,早了斷早好。

這一晚上,又是操心關於胡燕計謀之事,又是遇到劉致和、張德,自己小心周旋,可真夠累的。

她心情覆雜,低頭慢騰騰往宿舍走,快到門口時,突然撞在一個硬梆梆的東西上。

擡頭,借著路燈發出的悠悠光束,看見周遠像堵山一樣擋在面前。

周遠一米八多的大高個,長得壯實,又熱衷幹力氣活,肌肉發達,胸脯硬的跟塊鐵板似的。楊詠晴揉著自己被撞疼的腦袋,“哥,你咋在這兒?”

“你就是跟他們在一起的?”

盯著劉致和與張德離開的方向,周遠沈聲問。

“哦。”

楊詠晴也扭過頭回去看一眼,“你找我?”

現在幾近淩晨,絕大部分宿舍都燈熄門關,女寢乃至整個水泥廠園區一片安靜,只有不知名的小蟲在草叢裏“嘰嘰”亂叫。

“哥,你找我啥事兒?大半夜了,你咋還沒睡……”

“你也知道大半夜了,可大半夜,你,你跟著……跟著那兩人去幹什麽?!!”

他語氣激烈,忽然又湊近些,聞了聞,難以置信地問:“你還喝酒了?”

楊詠晴手捂在嘴巴上,呵了一口氣,果然聞到一股淺淺酒味,她擡起頭,呵呵傻笑,企圖蒙混過關,“嗯,喝了點。不過,就喝了一杯。”

她豎起一根手指頭,同熟悉的人在一起,她不用提心吊膽,緊張兮兮,放松許多,樣子看上去有點憨呆。

周遠一把將她拉至一旁,低聲咆哮,“他們是什麽人?你怎麽能和他們一起喝酒?還有你,你怎麽會遇到他們,又攪合在一起?你忘了,謝萍,差點被那個混蛋胡輝給,給……”

“哎,哎,哥,周遠哥,打住,打住!”

楊詠晴反挽住周遠胳膊,“別緊張,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跟他們,什麽關系都沒有。就是偶然碰到了,一塊吃點飯……”

“吃點飯?好端端地,跟他們吃什麽飯?別看一個個道貌岸然的,都不是啥好東西。謝萍吃了虧,你可不能再重蹈覆轍!”

“哎呀,”

楊詠晴親昵地靠在周遠肩上,略帶些撒嬌口吻,“遠哥,你放心好了,我是誰,怎麽可能會吃虧?我做事兒你還不清楚嗎,啥時候毛毛躁躁、心裏沒譜過?”

或許是親昵的姿態,又或許是楊詠晴的確一向沈穩,不是個冒失闖禍的人,周遠心中的焦躁才稍稍緩解些。神色、語氣也平和不少,“總之,不管怎麽說,你也得離他們遠一點。咱們是幹活兒的工人,老老實實幹活兒掙工資,可不敢摻和到別的什麽事情裏去。”

男宿舍人多,風聲雜,各色小道消息流傳的沸沸揚揚,周遠聽說當下劉致和同三大股東正明爭暗鬥的你死我活,誰都想將對方撂倒,好自己大權獨攬。

還聽說,此次胡輝被抓,就跟劉致和脫不了幹系,說是他將計就計,才讓胡輝被困在牢裏,至今也沒法脫身。

五花八門,各色消息流轉,撲朔迷離、真假難辨。總之,這毫無疑問是個巨大的是非漩渦,周遠隱隱感覺楊詠晴似乎也牽涉其中,果然,今晚親眼瞧見她同那倆人一起回來,當即心就懸了起來。

他本不打算將聽到的小道消息講給楊詠晴聽,擔心她會胡思亂想,然而眼下見她完全沒意識到其中的利害關系,周遠不免要將話挑明再說一遍。

“你別不當回事兒,那三大股東都是人油子,一個比一個壞,你要是跟劉致和站到一塊兒,難保他們不會對付你。他們動不了一個廠長,要動一個扛水泥的女孩子,還不輕輕松松?”

楊詠晴沒吭聲,眉眼低垂不知在想些什麽。

“再說,那劉致和,他過去的那些事兒,我跟你說過的,你都忘了嗎?跟他沾邊的人,可都沒啥好下場。當年他拋棄劉芳,又害妻子慘死,哦,對了,你之前不是還很心疼劉芳嗎,那怎麽……”

“哎,哥,你別,你別再說了!”

楊詠晴忙出言制止,不知為何,她聽到周遠講這些話時,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緊接著,她推周遠胳膊往外走,“回去睡覺吧,再不回去天都要亮了。”

楊詠晴捂住嘴巴打個大大的呵欠,一副困得睜不開眼睛的模樣,她使勁揮手,“快回吧,回吧,我回去睡了啊。”

說完,快速轉身溜回宿舍,留下滿肚子話還憋著沒說完的周遠立在原地。

回去後,楊詠晴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睡不著,她覺得自己正在走入一條未知不明的路上,她也不清楚自己怎麽就稀裏糊塗越摻和越多?

於是便不得不將前因後果回想一遍,先是劉致和提出支持她上夜校,然後以“會計”一職為條件,讓她交投名狀。她便開始游說胡燕和謝萍,為的是劉致和最終能選舉成功,而她也能理所應當得到“會計”一職。

夜涼如水,然而楊詠晴的身體卻越發滾燙,她不知道自己從什麽時候開始起,似乎變得工於算計?

更重要的是,整個過程中,她絲毫沒有覺得有棘手的地方,仿佛一切水到渠成。可明明,她從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兒啊?!

小小的寢室只有兩個人,劉芳呼吸輕淺,一如她的為人,謹慎克制。

楊詠晴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一顆心忐忑難安,她不知道自己走的這條路對不對。忽然,她一下子做起來,很肯定地回答:“沒錯!”

因為最重要的一點是,她從沒有傷害到任何人!不管是胡燕、胡輝、還是謝萍,她的出發點都是為了他們各得所需。

謝萍最在乎的是面子,而胡燕姐弟倆想著盡快出來,本來這事兒只在乎謝萍的態度,她若認為兩人只是混鬧,那胡輝自然也就沒什麽罪了。

思前想後,楊詠晴總算安心不少,她不可否認自己做這一切有私心的成分:她想要“會計”一職,以及爭取自己所愛之人。沒辦法,劉致和的一句話對她觸動太大,“如果你不敢爭取,你將永遠得不到喜歡的人。”

一想到和代佳煒永生無可能,楊詠晴就難受得像死去一樣。

但她從沒有傷害別人,這是她的原則,也是她永遠的底線!

至於周遠,楊詠晴想未來自己會找個機會跟他解釋,相信他會理解自己,兩人從小玩到大,感情甚至比親哥哥還要好,等他了解事情原委後,是會站在自己這邊的。

如此多番心理建設,楊詠晴終於坦然睡下,然而還沒睡上幾個小時,就聽見“嗵嗵嗵”地砸門聲。

緊接著,門打開,有人走進來,將她從床上硬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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