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第 70 章（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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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0章 第 70 章（二更）
70
兩夫夫並不是婚後初次分房睡。
有時候付聞祁如果工作到深夜, 怕吵醒姜晚寧，就會直接睡在書房裏。
二樓的書房四舍五入算是付總在家中的辦公室，裏邊沒有床, 但安置了一張舒適的布藝大沙發, 付聞祁通常就會找來一條大毛毯，讓自己睡在上邊。
姜晚寧起先還很困惑，家裏明明有其他臥室, 付聞祁為什麽有床不睡床。
後來他才逐漸琢磨出來，是因為付聞祁喜歡狹窄而溫暖的地方。
床是容納睡眠中身體的容器，睡沙發就能讓身體和臉都挨著靠背, 非常有安全感。
這種習慣放在高大成熟的付聞祁身上，是挺讓人意外的，但姜晚寧最初意識到時，竟然覺得非常可愛。
他甚至隱隱有些愉快, 因為這是近距離的朝夕相處才能拾獲的秘密。
因此, 當兩夫夫躺在兩米寬的大床上時，付聞祁也喜歡抱著姜晚寧睡。
明明冬天的時候，他們還是一人蓋一張被子的，到了春季, 兩人已經開始共用同一個被窩了。
仔細說來，這種行為是挺反季節的。
姜晚寧今晚一個人側臥在超大被窩裏，在昏昏欲睡之際，大腦兀自想著這些瑣碎的事。
沒關系, 船到橋頭自然直, 他是初次建立這種親密關系, 沒有任何經驗，如果搞砸了...也很正常。
姜晚寧混亂地想著, 就這麽睡著了。
一覺睡到了第二天大天亮。
姜晚寧起床洗漱，準備去上班，下樓發覺付聞祁好像已經出門了。
餐桌上留了一份早餐，還有一張字條：
[我臨時有事出差，大約10天後回來。-付]
姜晚寧微微睜大眼，瞌睡完全醒了。
怎麽突然又出差？
他難免會猜想，付聞祁是為了避開他，才“離家出走”的。
姜晚寧眼睫落了落，叼著烤好的吐司面包片，重新上樓去，悄悄拉開了衣帽間的門，探頭查看。
兩人的衣服並不算多，塞在這裏的基本都是工作裝與運動日常服，掃幾眼就能看完。
付聞祁的衣服基本都在，只少了2套商務西裝，還有三四件或正式或休閑的常服。
還真是出差去了啊。
姜晚寧松了口氣，順手拉開了書房的門，默默看了眼沙發。
付聞祁收拾得很幹凈，蓋過的毛毯已經疊好，搭在扶手上，沙發布料上絲毫看不出被睡過的痕跡。
這也是退休老領導的習慣，活像在自己家裏軍訓。
姜晚寧收回視線，習慣性看向書桌——筆記本電腦果然也被帶去出差了。
但是，有一樣東西卻被留了下來。
姜晚寧原地站了一小會兒，才慢慢走過去。
他拿起了那只伊布玩偶，修長手指揉了揉它那雙長耳朵，還有頭頂的絨毛。
“...好像真搞砸了。”他對伊布說：“你的77爸爸拋下你了，現在，你只好跟寧寧爸爸一塊兒睡了。”
-
今年的第一季度即將結束，盛明的業務又繁忙了起來，姜晚寧每天早出晚歸，不定期加班，過得充實而勞累。
這讓他得以從婚姻危機裏抽身出來，盡管只是暫時的。
到了周末，當他擁有大量空白的時間，姜晚寧就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情緒像是又落下來了。
周六下午，他就窩在客廳沙發裏打游戲，換了個猛男角色，朝對手瘋狂揮拳，殺得人家節節敗退、倒地不起。
家裏門鈴響的時候，他還楞了一楞。
他沒有點外賣，也沒有邀請朋友來，這個時候...難道是送快遞的？
姜晚寧前陣子為了推的生日，沒少激情消費，這會兒說不定又是哪個谷子到了。
他於是端著游戲機，趿拉著毛拖鞋走向家門，查看監控屏幕。
大鐵門外，站著位身著黑色西裝、氣質高貴文雅的中年男人，一看就知道名頭不小，也是位大BOSS。
姜晚寧強行暫停游戲，按住對講鍵詢問道：“您好，請問您找誰？如果找付總的話，他現在出差去了。”
對方的聲音從監控屏幕裏傳出，略微蒼老，但沈穩淡定：“下午好，我是聞祁的父親。”
是爸爸？？！！！
姜晚寧瞬間懵了，快速說道：“不好意思，請您稍等。”
然後他就以最快速度開始收拾一片狼藉的客廳，外賣拎到屋後去扔掉，薯片和游戲機都塞進抽屜裏。
他再低頭一看，自己為了偷懶，穿的還是綠皮小怪獸的連體絨毛睡衣。
甚至在家也戴著大兜帽，頭發亂糟糟的。
姜晚寧一邊沖上樓，一邊揚手把睡衣扒了，然後從衣帽間裏隨手抓了日常服換上，邊下樓邊整理了頭發。
一般的人，沒有上十年的睡過頭+三分鐘由蘇醒到穿戴整齊出門+踩點抵達的經驗，都做不到他這樣流暢的一套動作。
庭院外的大鐵門緩緩向兩邊打開，付瞰步履從容地走了進來。
離得很遠，他就已經看見了那個俊美的青年，正站在門口等候他。
在此之前，付瞰早有看過姜晚寧的工作照，彼時他出席某次重要活動，年輕人身形挺拔，深色西裝穿在身上，襯得膚色幹凈白皙，他不是出身豪門的孩子，但就是有種說不上來的矜貴。
與此同時，他又不如聞祁那樣清高冷淡，姜晚寧面上有溫雅的笑容，彬彬有禮地打招呼，請丈夫的父親進家裏來。
“實在不好意思，家裏沒有提前備好水果點心，所以我只有泡了一壺養生茶。”姜晚寧說，“春季裏喝一杯正好，清肝明目，生津止渴。”
茶桌上，已經溫好了一副蓋碗，部分解釋了姜晚寧為什麽讓付瞰等了三分鐘。
事實上，那壺茶原本是他要泡給自己喝的，姜晚寧多加一個茶杯，它就成了兩人份。
盡管根據付聞祁描述，他與家人關系並不算和睦，但這畢竟是姜晚寧初次見家長，還是表現得禮貌些為妙。
兩人就面對面坐下了，茶桌是現代簡約式，靠近落地窗擺放，有一縷淺色的陽光正好透進來，舒適又愜意。
姜晚寧就當見客戶，語調和煦地同對方交談。
直到付瞰把話題引向了他的婚姻生活：“孩子，你對聞祁是怎麽看的？”
姜晚寧一直對答如流，唯獨對這類話題不甚擅長，他刻意緩慢地放下茶杯，然後說：“聞祁是非常溫柔細致的丈夫，他很英俊強大，也很善良可愛。”
付瞰喝茶的動作頓了頓，他險些被茶水嗆到，很講究地從口袋裏摸出手帕，拭了拭嘴。
他們正在聊的…是同一個人嗎？
先不提別的，可愛…那小子13歲被接回付家，就已經不見得可愛了。
付瞰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忽然說：“我今日突然上門拜訪，其實也是趁著聞祁不在，單獨與你見上一面。”
姜晚寧擡起明亮的眼眸，註視著對方探手進另一個口袋，取出了一張薄薄的紙片：“對了…”
好家夥。
這個場面，他怎麽好像…在哪裏讀到過。
姜晚寧不動聲色，看著對方沿著茶桌，把那張寫了內容的紙推了過來。
“這裏是兩千萬的支票。”付瞰說。
請你離開我兒子。
姜晚寧在心裏默默背誦。
真可惡啊，原來這種橋段竟然是真實存在的，就連數額都能一模一樣。
而姜晚寧竟然出於職業病，下意識給他接了過來，看了眼驗真假。
還真是真的，兩千萬大額支票。
但姜晚寧心裏意外的毫無波瀾，他也貼著茶桌，把支票退了回去：“不好意思，我目前沒有這樣的打算，除非是…”
姜晚寧說到這裏，感覺腦袋快要往下耷拉了，他捧著茶碗，眼睛裏有些許落寞，但他的語氣很平淡：“如果聞祁主動提出離婚，那我很願意。”
他想，他也許是找了個臺階給付聞祁下，付瞰會把這話傳達給他兒子的。
坐在對面的付瞰卻眨了下眼，神情裏帶有一絲困惑：“你在說什麽啊？傻孩子。”
姜晚寧也眨了眨眼：“？”
“這兩千萬是我給你的，當作是你和聞祁結婚的…見面禮，或是說——改口費。”付瞰說。
見面禮？改口費？
姜晚寧都快震驚得原地起立了。
什麽改口費，有兩千萬這麽多啊！！！
就用兩千萬，換他喊一聲“爸”嗎？
姜晚寧結婚三個月，再次被富豪們的標準給嚇到了。
“我很感激，但這張支票我還是不能收。”姜晚寧拒絕了，他感覺自己無法承受這種金錢的重量。
太可怕了，這筆錢真的多得能把他就地埋了。
更何況他和付聞祁目前的婚姻狀況，已經岌岌可危了。
“收下吧。”付瞰說，“聞祁一直不讓我和你見面，我今天也看出來，你們是真心相愛的。”
他略顯蒼老的目光溫和地落在姜晚寧身上：“你現在穿的，是聞祁的衣服吧，這是他去年生日，我給他買的。你們夫夫兩人服裝不分彼此，感情真是好。”
付瞰的語氣裏帶有幾分不明顯的羨慕，他的婚姻是被父母早早定好的，商業聯姻，這輩子都沒有品味過愛情。
姜晚寧低頭看了眼是有些oversized的無帽衛衣，不禁感到汗流浹背——不不不，不是這樣的爸爸，你聽我解釋啊。
“聞祁那小子可真是好，擁有了這樣一位好先生。”付瞰直言道，“讓人嫉妒啊。”
…
幾乎與此同時，當地球被轉到隱沒在黑暗中的那面。
付聞祁身穿寬松的黑色襯衫，在臺球桌前俯下身軀，用標準優美的姿勢擊中了一顆綠色的球。
球與球之間相互碰撞，沒撞出什麽來，一顆球也沒落網。
付聞祁看也沒看，利落地收桿，比手讓國外的合作夥伴兼臺球搭子來。
“該死，Edgar，你能再神游一些嗎？”金發男人搖搖頭，帶著桿走到球桌旁。
“Edgar弟弟晚上睡不好覺。”留酒紅色大波浪卷發的女人笑道，“把心愛的陪睡玩偶落在了國內，每晚都失眠呢。”
“怎麽不說，是把心愛的husband落在了國內，所以才睡不好啊？”金發男人一桿子捅過去，瞬間進了兩球。
卷發女人給他吹了聲口哨，繼續叼著煙，吞雲吐霧，看付聞祁的熱鬧：“也就是說，你成了一個動畫人物的替身演員？恭喜你呀，開啟了人生的第二職業！”
“謝謝。”付聞祁答得面無表情。
“不不不。”金發男人直起身子，說道：“你不懂，對動畫愛好者來說，他們喜歡的角色永遠是無可替代的，所以Edgar並非替身，他們有個更貼近的詞匯，名叫代餐。”
付聞祁：“……”
這兩個損友笑完了，才開始安慰他：“沒關系，Edgar，在我們眼裏，你永遠是最完美的，你的husband一定也很愛你。況且你和那位監獄長來自不同的世界，他不僅不能穿破紙片，也已經不幸去世，無論怎麽想，還是你贏定了。”
付聞祁的神情稍微緩和，但他依舊不答話，也懶得繼續打臺球了，就疊腿坐在沙發上，翻看厚厚一大摞漫畫。
因為那是十多年前就連載的作品了，單行本出了有三十多冊，要補起來並不輕松。
一開始，他只是出於很幼稚的念頭，想看看那位監獄長有什麽吸引人之處。
逐漸地，他就被漫畫劇情與打鬥畫面吸引了，一本接一本地讀了下去。
就在他讀到故事的小高潮部分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竟然是付瞰打來的。
付聞祁輕微皺了皺眉，還是接起了電話。
幾乎每隔一段時間，付瞰就會來一次電話，或是到他公司辦公室裏坐坐，問問近況。
事業、身體、幾時回家吃頓飯，無非就是這些。
但今天有所不同。
付瞰在電話中提到：“說起來，我正剛從你家裏出來不久呢，晚寧招待了我，他是個溫柔漂亮的好孩子。”
“你去打擾他做什麽？”付聞祁感到相當不悅，“我不是跟你說了，我不希望我先生跟付家人來往。”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瞬。
付聞祁說這話，是把他自己排除在外了，他不再認為自己隸屬於付家。
“剛才在你家裏，我和晚寧還聊到了你呢。”付瞰忽然這麽說。
付聞祁瞳孔微縮，他的大手緊緊捏著手機邊緣，明顯感覺心像是提了起來。
姜晚寧…有提到他們之間發生的事嗎？
“那孩子說了你不少好話，但他還說了…”付瞰停頓了一會兒，“到一定時候，他很願意和你離婚…咦？原話是這麽說的嗎，我年紀大了，記性不太好了，可能是這樣吧。”
付聞祁仍舊坐在沙發上，他一動沒動，只有抓著手機的手在不自覺用力，指節泛白。
“聞祁？”付瞰問，“你在聽嗎？”
“…可我不願意離婚。”付聞祁隔了很久，才一字一字說，他的聲線不如往常那樣鎮靜自持，此刻的他更像是個卸下了盔甲的戰士，露出內裏一割就碎裂的皮肉，“他是我愛的人，我不會舍得放他走。”
頓了頓，他說：“而且，我不想再沒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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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夫夫並不是婚後初次分房睡。
有時候付聞祁如果工作到深夜, 怕吵醒姜晚寧，就會直接睡在書房裏。
二樓的書房四舍五入算是付總在家中的辦公室，裏邊沒有床, 但安置了一張舒適的布藝大沙發, 付聞祁通常就會找來一條大毛毯，讓自己睡在上邊。
姜晚寧起先還很困惑，家裏明明有其他臥室, 付聞祁為什麽有床不睡床。
後來他才逐漸琢磨出來，是因為付聞祁喜歡狹窄而溫暖的地方。
床是容納睡眠中身體的容器，睡沙發就能讓身體和臉都挨著靠背, 非常有安全感。
這種習慣放在高大成熟的付聞祁身上，是挺讓人意外的，但姜晚寧最初意識到時，竟然覺得非常可愛。
他甚至隱隱有些愉快, 因為這是近距離的朝夕相處才能拾獲的秘密。
因此, 當兩夫夫躺在兩米寬的大床上時，付聞祁也喜歡抱著姜晚寧睡。
明明冬天的時候，他們還是一人蓋一張被子的，到了春季, 兩人已經開始共用同一個被窩了。
仔細說來，這種行為是挺反季節的。
姜晚寧今晚一個人側臥在超大被窩裏，在昏昏欲睡之際，大腦兀自想著這些瑣碎的事。
沒關系, 船到橋頭自然直, 他是初次建立這種親密關系, 沒有任何經驗，如果搞砸了...也很正常。
姜晚寧混亂地想著, 就這麽睡著了。
一覺睡到了第二天大天亮。
姜晚寧起床洗漱，準備去上班，下樓發覺付聞祁好像已經出門了。
餐桌上留了一份早餐，還有一張字條：
[我臨時有事出差，大約10天後回來。-付]
姜晚寧微微睜大眼，瞌睡完全醒了。
怎麽突然又出差？
他難免會猜想，付聞祁是為了避開他，才“離家出走”的。
姜晚寧眼睫落了落，叼著烤好的吐司面包片，重新上樓去，悄悄拉開了衣帽間的門，探頭查看。
兩人的衣服並不算多，塞在這裏的基本都是工作裝與運動日常服，掃幾眼就能看完。
付聞祁的衣服基本都在，只少了2套商務西裝，還有三四件或正式或休閑的常服。
還真是出差去了啊。
姜晚寧松了口氣，順手拉開了書房的門，默默看了眼沙發。
付聞祁收拾得很幹凈，蓋過的毛毯已經疊好，搭在扶手上，沙發布料上絲毫看不出被睡過的痕跡。
這也是退休老領導的習慣，活像在自己家裏軍訓。
姜晚寧收回視線，習慣性看向書桌——筆記本電腦果然也被帶去出差了。
但是，有一樣東西卻被留了下來。
姜晚寧原地站了一小會兒，才慢慢走過去。
他拿起了那只伊布玩偶，修長手指揉了揉它那雙長耳朵，還有頭頂的絨毛。
“...好像真搞砸了。”他對伊布說：“你的77爸爸拋下你了，現在，你只好跟寧寧爸爸一塊兒睡了。”
-
今年的第一季度即將結束，盛明的業務又繁忙了起來，姜晚寧每天早出晚歸，不定期加班，過得充實而勞累。
這讓他得以從婚姻危機裏抽身出來，盡管只是暫時的。
到了周末，當他擁有大量空白的時間，姜晚寧就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情緒像是又落下來了。
周六下午，他就窩在客廳沙發裏打游戲，換了個猛男角色，朝對手瘋狂揮拳，殺得人家節節敗退、倒地不起。
家裏門鈴響的時候，他還楞了一楞。
他沒有點外賣，也沒有邀請朋友來，這個時候...難道是送快遞的？
姜晚寧前陣子為了推的生日，沒少激情消費，這會兒說不定又是哪個谷子到了。
他於是端著游戲機，趿拉著毛拖鞋走向家門，查看監控屏幕。
大鐵門外，站著位身著黑色西裝、氣質高貴文雅的中年男人，一看就知道名頭不小，也是位大BOSS。
姜晚寧強行暫停游戲，按住對講鍵詢問道：“您好，請問您找誰？如果找付總的話，他現在出差去了。”
對方的聲音從監控屏幕裏傳出，略微蒼老，但沈穩淡定：“下午好，我是聞祁的父親。”
是爸爸？？！！！
姜晚寧瞬間懵了，快速說道：“不好意思，請您稍等。”
然後他就以最快速度開始收拾一片狼藉的客廳，外賣拎到屋後去扔掉，薯片和游戲機都塞進抽屜裏。
他再低頭一看，自己為了偷懶，穿的還是綠皮小怪獸的連體絨毛睡衣。
甚至在家也戴著大兜帽，頭發亂糟糟的。
姜晚寧一邊沖上樓，一邊揚手把睡衣扒了，然後從衣帽間裏隨手抓了日常服換上，邊下樓邊整理了頭發。
一般的人，沒有上十年的睡過頭+三分鐘由蘇醒到穿戴整齊出門+踩點抵達的經驗，都做不到他這樣流暢的一套動作。
庭院外的大鐵門緩緩向兩邊打開，付瞰步履從容地走了進來。
離得很遠，他就已經看見了那個俊美的青年，正站在門口等候他。
在此之前，付瞰早有看過姜晚寧的工作照，彼時他出席某次重要活動，年輕人身形挺拔，深色西裝穿在身上，襯得膚色幹凈白皙，他不是出身豪門的孩子，但就是有種說不上來的矜貴。
與此同時，他又不如聞祁那樣清高冷淡，姜晚寧面上有溫雅的笑容，彬彬有禮地打招呼，請丈夫的父親進家裏來。
“實在不好意思，家裏沒有提前備好水果點心，所以我只有泡了一壺養生茶。”姜晚寧說，“春季裏喝一杯正好，清肝明目，生津止渴。”
茶桌上，已經溫好了一副蓋碗，部分解釋了姜晚寧為什麽讓付瞰等了三分鐘。
事實上，那壺茶原本是他要泡給自己喝的，姜晚寧多加一個茶杯，它就成了兩人份。
盡管根據付聞祁描述，他與家人關系並不算和睦，但這畢竟是姜晚寧初次見家長，還是表現得禮貌些為妙。
兩人就面對面坐下了，茶桌是現代簡約式，靠近落地窗擺放，有一縷淺色的陽光正好透進來，舒適又愜意。
姜晚寧就當見客戶，語調和煦地同對方交談。
直到付瞰把話題引向了他的婚姻生活：“孩子，你對聞祁是怎麽看的？”
姜晚寧一直對答如流，唯獨對這類話題不甚擅長，他刻意緩慢地放下茶杯，然後說：“聞祁是非常溫柔細致的丈夫，他很英俊強大，也很善良可愛。”
付瞰喝茶的動作頓了頓，他險些被茶水嗆到，很講究地從口袋裏摸出手帕，拭了拭嘴。
他們正在聊的…是同一個人嗎？
先不提別的，可愛…那小子13歲被接回付家，就已經不見得可愛了。
付瞰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忽然說：“我今日突然上門拜訪，其實也是趁著聞祁不在，單獨與你見上一面。”
姜晚寧擡起明亮的眼眸，註視著對方探手進另一個口袋，取出了一張薄薄的紙片：“對了…”
好家夥。
這個場面，他怎麽好像…在哪裏讀到過。
姜晚寧不動聲色，看著對方沿著茶桌，把那張寫了內容的紙推了過來。
“這裏是兩千萬的支票。”付瞰說。
請你離開我兒子。
姜晚寧在心裏默默背誦。
真可惡啊，原來這種橋段竟然是真實存在的，就連數額都能一模一樣。
而姜晚寧竟然出於職業病，下意識給他接了過來，看了眼驗真假。
還真是真的，兩千萬大額支票。
但姜晚寧心裏意外的毫無波瀾，他也貼著茶桌，把支票退了回去：“不好意思，我目前沒有這樣的打算，除非是…”
姜晚寧說到這裏，感覺腦袋快要往下耷拉了，他捧著茶碗，眼睛裏有些許落寞，但他的語氣很平淡：“如果聞祁主動提出離婚，那我很願意。”
他想，他也許是找了個臺階給付聞祁下，付瞰會把這話傳達給他兒子的。
坐在對面的付瞰卻眨了下眼，神情裏帶有一絲困惑：“你在說什麽啊？傻孩子。”
姜晚寧也眨了眨眼：“？”
“這兩千萬是我給你的，當作是你和聞祁結婚的…見面禮，或是說——改口費。”付瞰說。
見面禮？改口費？
姜晚寧都快震驚得原地起立了。
什麽改口費，有兩千萬這麽多啊！！！
就用兩千萬，換他喊一聲“爸”嗎？
姜晚寧結婚三個月，再次被富豪們的標準給嚇到了。
“我很感激，但這張支票我還是不能收。”姜晚寧拒絕了，他感覺自己無法承受這種金錢的重量。
太可怕了，這筆錢真的多得能把他就地埋了。
更何況他和付聞祁目前的婚姻狀況，已經岌岌可危了。
“收下吧。”付瞰說，“聞祁一直不讓我和你見面，我今天也看出來，你們是真心相愛的。”
他略顯蒼老的目光溫和地落在姜晚寧身上：“你現在穿的，是聞祁的衣服吧，這是他去年生日，我給他買的。你們夫夫兩人服裝不分彼此，感情真是好。”
付瞰的語氣裏帶有幾分不明顯的羨慕，他的婚姻是被父母早早定好的，商業聯姻，這輩子都沒有品味過愛情。
姜晚寧低頭看了眼是有些oversized的無帽衛衣，不禁感到汗流浹背——不不不，不是這樣的爸爸，你聽我解釋啊。
“聞祁那小子可真是好，擁有了這樣一位好先生。”付瞰直言道，“讓人嫉妒啊。”
…
幾乎與此同時，當地球被轉到隱沒在黑暗中的那面。
付聞祁身穿寬松的黑色襯衫，在臺球桌前俯下身軀，用標準優美的姿勢擊中了一顆綠色的球。
球與球之間相互碰撞，沒撞出什麽來，一顆球也沒落網。
付聞祁看也沒看，利落地收桿，比手讓國外的合作夥伴兼臺球搭子來。
“該死，Edgar，你能再神游一些嗎？”金發男人搖搖頭，帶著桿走到球桌旁。
“Edgar弟弟晚上睡不好覺。”留酒紅色大波浪卷發的女人笑道，“把心愛的陪睡玩偶落在了國內，每晚都失眠呢。”
“怎麽不說，是把心愛的husband落在了國內，所以才睡不好啊？”金發男人一桿子捅過去，瞬間進了兩球。
卷發女人給他吹了聲口哨，繼續叼著煙，吞雲吐霧，看付聞祁的熱鬧：“也就是說，你成了一個動畫人物的替身演員？恭喜你呀，開啟了人生的第二職業！”
“謝謝。”付聞祁答得面無表情。
“不不不。”金發男人直起身子，說道：“你不懂，對動畫愛好者來說，他們喜歡的角色永遠是無可替代的，所以Edgar並非替身，他們有個更貼近的詞匯，名叫代餐。”
付聞祁：“……”
這兩個損友笑完了，才開始安慰他：“沒關系，Edgar，在我們眼裏，你永遠是最完美的，你的husband一定也很愛你。況且你和那位監獄長來自不同的世界，他不僅不能穿破紙片，也已經不幸去世，無論怎麽想，還是你贏定了。”
付聞祁的神情稍微緩和，但他依舊不答話，也懶得繼續打臺球了，就疊腿坐在沙發上，翻看厚厚一大摞漫畫。
因為那是十多年前就連載的作品了，單行本出了有三十多冊，要補起來並不輕松。
一開始，他只是出於很幼稚的念頭，想看看那位監獄長有什麽吸引人之處。
逐漸地，他就被漫畫劇情與打鬥畫面吸引了，一本接一本地讀了下去。
就在他讀到故事的小高潮部分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竟然是付瞰打來的。
付聞祁輕微皺了皺眉，還是接起了電話。
幾乎每隔一段時間，付瞰就會來一次電話，或是到他公司辦公室裏坐坐，問問近況。
事業、身體、幾時回家吃頓飯，無非就是這些。
但今天有所不同。
付瞰在電話中提到：“說起來，我正剛從你家裏出來不久呢，晚寧招待了我，他是個溫柔漂亮的好孩子。”
“你去打擾他做什麽？”付聞祁感到相當不悅，“我不是跟你說了，我不希望我先生跟付家人來往。”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瞬。
付聞祁說這話，是把他自己排除在外了，他不再認為自己隸屬於付家。
“剛才在你家裏，我和晚寧還聊到了你呢。”付瞰忽然這麽說。
付聞祁瞳孔微縮，他的大手緊緊捏著手機邊緣，明顯感覺心像是提了起來。
姜晚寧…有提到他們之間發生的事嗎？
“那孩子說了你不少好話，但他還說了…”付瞰停頓了一會兒，“到一定時候，他很願意和你離婚…咦？原話是這麽說的嗎，我年紀大了，記性不太好了，可能是這樣吧。”
付聞祁仍舊坐在沙發上，他一動沒動，只有抓著手機的手在不自覺用力，指節泛白。
“聞祁？”付瞰問，“你在聽嗎？”
“…可我不願意離婚。”付聞祁隔了很久，才一字一字說，他的聲線不如往常那樣鎮靜自持，此刻的他更像是個卸下了盔甲的戰士，露出內裏一割就碎裂的皮肉，“他是我愛的人，我不會舍得放他走。”
頓了頓，他說：“而且，我不想再沒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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