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7章 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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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意義
非常難得的，這周周六整個聯盟都沒有比賽，取而代之的是一場主辦方爸爸舉辦的商業活動，ECW全體成員都需要參加。
對此，十七有疑惑：“可是比賽期間不是很少會有商業活動嗎？”
高達說：“俱樂部一般不會在比賽期間接，是防止影響成績。”
運營姐姐在角落瑟瑟發抖：“如果在接了商業活動之後比賽打得很差，我腳指頭都能猜到官博肯定是一片罵聲……”
高達：“官方也會限制俱樂部在比賽期間接活動，怕影響KPL的精神風貌。”
“那為什麽明天有活動——”
高達微笑：“可是這次接活動的是官方。”
莊亦楠：“……”
蔚然：“……”
“官方會限制俱樂部在比賽期間接活動，可沒說自己不能接。”高達道，“畢竟如果整個KPL的戰隊都去參加了，就不存在什麽‘這只戰隊有影響、那只戰隊沒影響’。所有戰隊都去了，四舍五入等於整個KPL都沒影響。”
十七：“你是懂管理學的。”
運營姐姐點頭：“畢竟我們的主辦方爸爸也是有投資商爸爸的。”
好吧。
單單掰著手指總結道：“我們有粉絲爸爸，粉絲爸爸有俱樂部爸爸，俱樂部爸爸有主辦方爸爸，主辦方爸爸有投資商爸爸，所以投資商是我們的……”
“懂了，”暗香道，“我去、我去還不行嗎。”
運營姐姐在旁邊皮笑肉不笑：“粉絲可不把俱樂部當爸爸，他們只會在隊伍成績好的時候誇選手，在戰隊成績不好的時候辱罵俱樂部管理層死全家。”
……真相了。
於是在第二輪比賽的一個風和日麗的周六，KPL選手們背上小書包，集體來到某豪車中心“春游”。
由於聯盟一共有18支隊伍，每支戰隊至少5人，百來號人浩浩蕩蕩擠進同一個場館，這場面也太可怕了——恐怕觀眾都會被選手擠得沒立足之地。聯盟便把18支隊伍分散在了3個不同城市的場館，每個場館的6支隊伍和當地的KPL粉絲們完成互動，同時幫助投資商爸爸宣傳。
ECW的成員們穿著整齊劃一的藏青色隊服，左胸前有一個白底的隊標，是一個藏青色的鳥形神獸花紋，形狀典雅秀麗，有仿古之意，應和了“精衛銜微木，將以填滄海”的戰隊口號。
這件藏青色的隊服穿在五個隊員身上也各自有各自的風采。莊亦楠肩寬腿長，十足的衣架子。但他穿衣服偏偏不肯好好穿，硬要把藏青色長袖脫下來系在腰上，露出裏面白色的T恤。搭配上他那張骨骼分明、極具少年英氣的臉龐，很像高中時候那些總是逃課、成績又偏偏很好的學長。
蔚然喜靜，在人多的地方總是有些緊張不適，因此更是沒什麽表情地挺直了脊背。粉絲遠遠看上去，只見他微微擡著下頜，神情矜傲優雅，給人一種把電競商業活動走成了秀場的錯覺。
一個月的時間過去，十七已經從小光頭變成了寸頭。自從他剪頭後，粉絲對他的昵稱就變成了“酷哥”。他清秀的臉上總是一副不羈的神態，明明中規中矩地好好穿隊服，卻總讓人感覺他馬上要去打群架。
暗香身材勻稱，只是臉頰有一點點嬰兒肥怎麽樣都消不下去。他此刻看到人群中有人舉著自己的粉絲牌，正樂呵呵地開心，被十七無情地“嘁”了一聲以示嘲諷。
單單因為空餘時間喜歡出去打籃球，皮膚被曬得很黑，已經快和藏青色的隊服融為一體了。十七吐槽他皮膚被曬黑，偏偏還頂著一頭紅毛，遠遠看上去簡直像是行走的紅黑色DAC隊服……
他此刻面對粉絲遞上來的信，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不知道該收還是不該收。平時蟑螂、老鼠、鬼片通通都不怕的一米八零大男人，面對畫著粉色愛心的小小的一個信封，第一次感覺手足無措。
平時很少打比賽的嘯天今天也跟了出來。他還是那副清瘦、溫潤的模樣，看著許久未見卻依舊堅持不懈跟線下的那些熟悉面孔，眼底有帶著水汽的光。
官方主持人在臺上發言：“電子競技是新興的一門體育項目，王者榮耀作為全球活躍用戶數排名第一的手游，也已經亞運會的正式比賽項目……”
領導發言總是又臭又長，六只戰隊的成員們都是年輕的毛猴子，哪站得住那麽久？早已經開始做些小動作。
穿著白色隊服、隊標是藍色浩瀚大海的隊伍是FJG，桔梗一靠近莊亦楠，他的隊友上單游弈、打野木木、中路春天和輔助咚咚鏘就開始帶領觀眾一起假哭：“嗚嗚我不打了，我要回家……”
桔梗面無人色，臉上寫著“饒了我吧”四個大字。
觀眾和隊友一起發出慘無人道的笑聲。
穿著鱷魚一樣深綠色隊服的當然是Crocodile鱷魚隊，在無數綠葉映襯下，他們隊有KPL唯一的那朵“鮮花”。
沈月穿著深綠色的T恤，卻絲毫不顯得老氣，反而襯托得她膚色雪白。她用深綠色發帶松松地紮了個低馬尾，臉頰側是她標志性的公主切發型。戰隊的隊服被她挽起來紮進深綠、淺綠、白色相間的格子裙裏，更顯得她腰肢纖細、小腿修長。明明也是和所有隊友一樣，穿著平平無奇的深綠T恤，她卻把自己穿成了如同森林裏靈動小鹿般的森系少女。
一堆女孩子站在看臺上，沖著她大喊：“老婆！”
她朝她們的方向看去，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揮了揮手。
“啊啊啊啊啊啊老婆看我！”有個女孩子一激動，直接把手上捧著的那一小束玫瑰往臺上丟去。
“誒！”施明君楞了楞，伸出手臂去接，剛好將玫瑰抱在了懷中。為了接花，她小小地跑動了下，裙擺輕盈，飛揚起翩躚的弧度。舞臺的射燈打在她身上，她的眼神明亮，發絲跳躍得仿佛在跳舞。
——這一幕被攝像機拍攝下來，後來成了微博上過萬轉的神圖。
站在沈月旁邊的是和她同為鱷魚打野的皆宜。他身高修長，稍微有些幹瘦，長相是一派的風流倜儻，此刻那雙帶電的眼睛正朝著臺下眨眼，引起一片尖叫聲。
傳聞鱷魚隊的投資商都是因他的關系才拉來的讚助，他這般風流多情的長相，再加上極好的家世，粉絲叫他“貴公子”，黑粉叫他“太子爺”。
他此刻看到沈月和粉絲互動，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冷哼了一聲。
臺下的粉絲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尖叫聲消失了。皆宜立刻又朝他們的方向挑眉一笑，尖叫聲又再次響了起來。
“一會兒，我們會抽取幸運觀眾和我們今天到現場的職業選手們互動。不知道今天的幸運兒有哪幾位呢？讓我們稍事休息，精彩的活動馬上開始！”主持人的發言終於結束，到了休息時間。
幾個戰隊的職業選手們立刻作鳥獸散，去幹自己的事情：有難得早起準備去補一會兒覺的，有抓住機會和老朋友社交的，有去和粉絲互動的——不過最奇葩的還得是蔚然，他此刻記掛著自己的巔峰第一還有兩分就被反超，拿著手機朝角落走去，口中念念有詞：“再不練習，巔峰第一就不穩了……”
鱷魚隊的教練拉著皆宜：“你看他！你看看他！”
WH的教練也指著蔚然教訓自家隊員：“你看看人家！”
蔚然：“……”
他一下子變成了“別人家的孩子”，所有老師都拿他給自家熊孩子樹榜樣。
暗香逡巡全場，疑惑地說：“對了，隊長呢？”
“是誒，他好像從第一個領導上臺發言的時候就不見了。”
ECW眾人還在疑惑，就看見桔梗踮起腳尖，一臉得意地拽著莊亦楠的領子把他從廁所往外拉：“總算讓我抓到你小子的錯處了，我要一雪前恥！”
ECW眾人立刻圍過去：“怎麽啦？”
“怎麽了怎麽了？”
“我剛剛去上廁所，發現廁所天花板有手機的反光，正好是‘victory’的藍色頁面。”桔梗得意洋洋，“我想著哪個鬼崽子躲在廁所裏面打游戲，就在門口等了一下，結果你猜走出來的是誰？”
不用多說，他此刻踮起腳尖努力拽住的人，想必就是被他從廁所裏“逮捕”的人。
咚咚鏘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木冉不聽官方講話，躲進廁所裏timi，被逮捕了吧？”
莊亦楠面不改色：“我是進去上廁所的。”
蔚然在角落沒吭聲。
他是中單，通常位置排在打野旁邊，所以他知道莊亦楠大概半小時前就消失了——半個小時，游戲都夠在廁所裏開兩把了。
果然，莊亦楠說的話沒人信。桔梗耀武揚威：“那你把你手機拿出來給我看看戰績？”
面對強權，莊亦楠這才承認：“再不好好練習，就超不過巔峰第一了！”
咚咚鏘今天沒看巔峰榜，問道：“巔峰第一現在是誰啊？”
“他隊友，”桔梗一副“嫉惡如仇”的表情，“Crown。”
莊亦楠補充道：“已經霸榜一周了。”
咚咚鏘：“……我就不該問。”
春天：“敢情也在你們自己隊。”
桔梗故意惡心莊亦楠：“你們小夫妻兩個巔峰賽打那麽猛幹什麽？要不要我活了！”
被殃及池魚的蔚然轉身：“啊？”
莊亦楠立刻看了他一眼，去捂桔梗的嘴：“你在我面前說可以，你別舞到他面前啊……”
拖著桔梗走遠了。
蔚然感覺臉上微微有些發熱：莊亦楠的這群兄弟們，平時背後到底是怎麽開他倆玩笑的啊……
蔚然回過神來，發現鱷魚隊和WH的教練又開始指著莊亦楠對他們隊的隊員竊竊私語：“你看看他，你看看人家的態度！寧願到廁所裏躲半個小時，也要找機會開兩把游戲！”
“怪不得ECW現在一個巔峰第一、一個巔峰第二。”WH的教練搖搖頭，問消失，“你都給你家孩子吃了什麽迷魂丹，他們這麽認真？”
消失一臉的得意，卻還是強迫自己壓住嘴角：“其實我很少監督他們，是他們自己努力，資質也不錯。”
鱷魚隊的教練翻了個白眼：“別裝了你，心裏正暗爽吧。”
“別人家的孩子”從蔚然變成了莊亦楠。
蔚然心裏好笑，心道：“行吧，沒想到溜去廁所這一招，果然還是我太正直了。”
“誰？誰要打巔峰賽？不許打！”聞訊趕來的職業選手們像一道人墻一樣阻擋了蔚然和莊亦楠的去路。
“誰在做卷王？”
“是誰要背著兄弟們上分？逮捕！”
DAC、FJG、Crocodile、Flight、WH和ECW，六個戰隊的選手們圍在一起，打打鬧鬧，嬉笑怒罵。
幾乎是每個職業選手都會走過來，用審視、好奇的眼光看看莊亦楠，再隨口和他閑扯兩句——
“原來是你啊。”這是早聽聞過他名字，奈何從來沒見過面的FJG的對抗路選手游弈。
“哦，是你小子啊，巔峰第二了還不夠？”這是權威，用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打量他。
“你小子挺C的，看好你哦，在S組等你。”這是聯盟公認的頂級打野、FJG的木木，他正咧開嘴角沒心沒肺地笑。
“醬紫Carry？我最近天天在你直播間學你技術。”這是Crown前隊友、冠軍打野Every。
“下次表現車缺人滴滴我。”這是WH的中單井藍，正詭計多端、不留餘力地發展自己表現分的人脈。
“你怎麽知道我國一鏡了？”這是笑得像狐貍一樣狡黠，和他許久未見的老友沈月。
莊亦楠和每個人都對了對拳頭，能從他們眼神中讀到看偶像的敬佩、仰慕，看對手的敵意、戒備，或是看後輩的喜愛、提攜。
所有人都知道他早晚有一天不會只是A組的打野。
“當時怎麽不轉來DAC呢，留在ECW幹什麽？你非池中物。”DAC的教練Alone走了過來，對莊亦楠說。即使他說話的聲音很小，但還是被身邊的蔚然聽見了。
蔚然驚訝地回頭看了莊亦楠一眼，聽見他說：“‘一生一隊’。”
“我想留在ECW再試試。”
所以，當時DAC的經理洪流給他提過的那個“想要重金買來，對方卻選擇留在K甲”的那個天才打野，就是莊亦楠嗎？
蔚然還想再抓著他再問些什麽，可每個來和莊亦楠說話的人，都會在說完話後緊張卻裝作若無其事地來和蔚然打招呼，他疲於應付，只好暫時作罷。
權威給了蔚然一個大大的擁抱，踮起腳尖薅了薅他的頭發，讚了一句：“你頭發還挺多。”
聞言，DAC的幾個隊友立刻蜂擁而來，像玩玩具似的，把他頭發揉得亂七八糟。
蔚然剛剛逃離魔爪，又是WH的打野——他的前隊友——黃毛小子Every也過來用拍皮球的手法拍了拍的頭，留下四字評語：“手感不錯。”
蔚然：“……”
Every的手剛離開，井藍的手也伸了過來。
蔚然和他連話都沒說過，有些想躲：“誒？”
井藍卻是個自來熟，一臉委屈：“Every能摸我不能摸嗎？”
Every是我前隊友，你是哪位？蔚然心道，但在他楞住的那一瞬間，井藍已經輕輕搭在了他頭上，用輕得幾乎感受不到的力度摸了摸，心滿意足地離去，口中還在念念有詞：“耶！摸到了我們小珂神！”
剛剛才詭計多端和蔚然綁上閨蜜標的Crack見狀，也賊心不死地伸出了手來。
於是場景逐漸演變成——在場的所有職業選手都會來和木冉說說話，見見他這個忽然聲名鵲起的“K甲野王”；然後再壓住心裏的緊張，裝作雲淡風輕的模樣，摸一下站在木冉旁邊的Crown的頭。
不像木冉一樣游刃有餘地能和所有人攀談兩句，Crown比較內向。他只是站在原地，用無辜又無奈的眼神看向他們伸來的手：“我是個吉祥物麽？”
春天笑呵呵的：“是的，吉祥物。”
KPL賽事更新換代極快，作為中核時代的裏程碑、王者賽場上的“活化石”，在蔚然奪冠的那個賽季，如今在役的許多職業選手當時還是青訓。彼時年少的他們，懷揣著對電競的美好向往，把“Crown”這個id永遠刻在了心中的豐碑上。
中單玩家想要成為他。
其他位置的玩家，夢想的中路法王隊友也是他。
蔚然為了逃離摸他頭發的職業選手們的“魔爪”，到了一個角落清靜清靜。等逃離這場喧囂繁華，他回頭看場內一切，忽然覺得一切都美好得不太真實——
看臺上，觀眾們對著這群英姿勃發的少年少女不停地按下快門，閃光燈不停地閃爍，光彩溢目。幾分鐘後，他們的照片就會發在互聯網上，甚至還有可能沖上熱搜。
又大又明亮的場館、粉絲的擁躉、連續不斷的閃光燈、空氣中散發的鮮花的香味……就像一個花天錦地的夢境。
蔚然看著遠處的這群少年少女們，他們經歷了重重選拔才能夠登上KPL的舞臺，現在正是他們的當打之年，也可能是他們數十載人生中最精彩的高光。
成功奪冠的隊伍，能夠在歲月史書上留下自己的名字，被後輩銘記。
可第一永遠只有一個——更多的沒奪冠過的隊伍會永遠地消失在歲月的長河中。他們的青春靚麗不再有人記得，他們數年的努力沒有換來一個結果，他們的故事消散在風中——也許後輩聽到之後還會吐槽一句“怎麽連個冠軍都沒有”。
此刻的繁華與喧鬧，對更新換代極快的職業選手們來說，好像只是一場終將醒來的大夢。畢竟大江東去，浪淘盡，他們終有一天會成為被拍在沙灘上的前浪。
也許當他們成為爺爺、奶奶輩的時候，告訴孩子們“我年輕的時候是王者榮耀的職業選手”，孩子們會擰著眉頭問：“可是王者榮耀是什麽？”
這是這一切難道是沒有意義的嗎？
蔚然想到這裏，輕聲笑了。
仿佛當頭一棒、醍醐灌頂，“輸贏”的牢籠忽然徹底從他心頭消散——
電競的意義是什麽呢？
歸根結底，電競是幾個人的勝利，和一群人盛大的bad ending。
可是無論輸贏，一群少年人朝著同一個目標持之以恒地努力的模樣，是永遠迷人的，對嗎？
【作者有話說】
是不是很粗長！
求求海星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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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難得的，這周周六整個聯盟都沒有比賽，取而代之的是一場主辦方爸爸舉辦的商業活動，ECW全體成員都需要參加。
對此，十七有疑惑：“可是比賽期間不是很少會有商業活動嗎？”
高達說：“俱樂部一般不會在比賽期間接，是防止影響成績。”
運營姐姐在角落瑟瑟發抖：“如果在接了商業活動之後比賽打得很差，我腳指頭都能猜到官博肯定是一片罵聲……”
高達：“官方也會限制俱樂部在比賽期間接活動，怕影響KPL的精神風貌。”
“那為什麽明天有活動——”
高達微笑：“可是這次接活動的是官方。”
莊亦楠：“……”
蔚然：“……”
“官方會限制俱樂部在比賽期間接活動，可沒說自己不能接。”高達道，“畢竟如果整個KPL的戰隊都去參加了，就不存在什麽‘這只戰隊有影響、那只戰隊沒影響’。所有戰隊都去了，四舍五入等於整個KPL都沒影響。”
十七：“你是懂管理學的。”
運營姐姐點頭：“畢竟我們的主辦方爸爸也是有投資商爸爸的。”
好吧。
單單掰著手指總結道：“我們有粉絲爸爸，粉絲爸爸有俱樂部爸爸，俱樂部爸爸有主辦方爸爸，主辦方爸爸有投資商爸爸，所以投資商是我們的……”
“懂了，”暗香道，“我去、我去還不行嗎。”
運營姐姐在旁邊皮笑肉不笑：“粉絲可不把俱樂部當爸爸，他們只會在隊伍成績好的時候誇選手，在戰隊成績不好的時候辱罵俱樂部管理層死全家。”
……真相了。
於是在第二輪比賽的一個風和日麗的周六，KPL選手們背上小書包，集體來到某豪車中心“春游”。
由於聯盟一共有18支隊伍，每支戰隊至少5人，百來號人浩浩蕩蕩擠進同一個場館，這場面也太可怕了——恐怕觀眾都會被選手擠得沒立足之地。聯盟便把18支隊伍分散在了3個不同城市的場館，每個場館的6支隊伍和當地的KPL粉絲們完成互動，同時幫助投資商爸爸宣傳。
ECW的成員們穿著整齊劃一的藏青色隊服，左胸前有一個白底的隊標，是一個藏青色的鳥形神獸花紋，形狀典雅秀麗，有仿古之意，應和了“精衛銜微木，將以填滄海”的戰隊口號。
這件藏青色的隊服穿在五個隊員身上也各自有各自的風采。莊亦楠肩寬腿長，十足的衣架子。但他穿衣服偏偏不肯好好穿，硬要把藏青色長袖脫下來系在腰上，露出裏面白色的T恤。搭配上他那張骨骼分明、極具少年英氣的臉龐，很像高中時候那些總是逃課、成績又偏偏很好的學長。
蔚然喜靜，在人多的地方總是有些緊張不適，因此更是沒什麽表情地挺直了脊背。粉絲遠遠看上去，只見他微微擡著下頜，神情矜傲優雅，給人一種把電競商業活動走成了秀場的錯覺。
一個月的時間過去，十七已經從小光頭變成了寸頭。自從他剪頭後，粉絲對他的昵稱就變成了“酷哥”。他清秀的臉上總是一副不羈的神態，明明中規中矩地好好穿隊服，卻總讓人感覺他馬上要去打群架。
暗香身材勻稱，只是臉頰有一點點嬰兒肥怎麽樣都消不下去。他此刻看到人群中有人舉著自己的粉絲牌，正樂呵呵地開心，被十七無情地“嘁”了一聲以示嘲諷。
單單因為空餘時間喜歡出去打籃球，皮膚被曬得很黑，已經快和藏青色的隊服融為一體了。十七吐槽他皮膚被曬黑，偏偏還頂著一頭紅毛，遠遠看上去簡直像是行走的紅黑色DAC隊服……
他此刻面對粉絲遞上來的信，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不知道該收還是不該收。平時蟑螂、老鼠、鬼片通通都不怕的一米八零大男人，面對畫著粉色愛心的小小的一個信封，第一次感覺手足無措。
平時很少打比賽的嘯天今天也跟了出來。他還是那副清瘦、溫潤的模樣，看著許久未見卻依舊堅持不懈跟線下的那些熟悉面孔，眼底有帶著水汽的光。
官方主持人在臺上發言：“電子競技是新興的一門體育項目，王者榮耀作為全球活躍用戶數排名第一的手游，也已經亞運會的正式比賽項目……”
領導發言總是又臭又長，六只戰隊的成員們都是年輕的毛猴子，哪站得住那麽久？早已經開始做些小動作。
穿著白色隊服、隊標是藍色浩瀚大海的隊伍是FJG，桔梗一靠近莊亦楠，他的隊友上單游弈、打野木木、中路春天和輔助咚咚鏘就開始帶領觀眾一起假哭：“嗚嗚我不打了，我要回家……”
桔梗面無人色，臉上寫著“饒了我吧”四個大字。
觀眾和隊友一起發出慘無人道的笑聲。
穿著鱷魚一樣深綠色隊服的當然是Crocodile鱷魚隊，在無數綠葉映襯下，他們隊有KPL唯一的那朵“鮮花”。
沈月穿著深綠色的T恤，卻絲毫不顯得老氣，反而襯托得她膚色雪白。她用深綠色發帶松松地紮了個低馬尾，臉頰側是她標志性的公主切發型。戰隊的隊服被她挽起來紮進深綠、淺綠、白色相間的格子裙裏，更顯得她腰肢纖細、小腿修長。明明也是和所有隊友一樣，穿著平平無奇的深綠T恤，她卻把自己穿成了如同森林裏靈動小鹿般的森系少女。
一堆女孩子站在看臺上，沖著她大喊：“老婆！”
她朝她們的方向看去，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揮了揮手。
“啊啊啊啊啊啊老婆看我！”有個女孩子一激動，直接把手上捧著的那一小束玫瑰往臺上丟去。
“誒！”施明君楞了楞，伸出手臂去接，剛好將玫瑰抱在了懷中。為了接花，她小小地跑動了下，裙擺輕盈，飛揚起翩躚的弧度。舞臺的射燈打在她身上，她的眼神明亮，發絲跳躍得仿佛在跳舞。
——這一幕被攝像機拍攝下來，後來成了微博上過萬轉的神圖。
站在沈月旁邊的是和她同為鱷魚打野的皆宜。他身高修長，稍微有些幹瘦，長相是一派的風流倜儻，此刻那雙帶電的眼睛正朝著臺下眨眼，引起一片尖叫聲。
傳聞鱷魚隊的投資商都是因他的關系才拉來的讚助，他這般風流多情的長相，再加上極好的家世，粉絲叫他“貴公子”，黑粉叫他“太子爺”。
他此刻看到沈月和粉絲互動，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冷哼了一聲。
臺下的粉絲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尖叫聲消失了。皆宜立刻又朝他們的方向挑眉一笑，尖叫聲又再次響了起來。
“一會兒，我們會抽取幸運觀眾和我們今天到現場的職業選手們互動。不知道今天的幸運兒有哪幾位呢？讓我們稍事休息，精彩的活動馬上開始！”主持人的發言終於結束，到了休息時間。
幾個戰隊的職業選手們立刻作鳥獸散，去幹自己的事情：有難得早起準備去補一會兒覺的，有抓住機會和老朋友社交的，有去和粉絲互動的——不過最奇葩的還得是蔚然，他此刻記掛著自己的巔峰第一還有兩分就被反超，拿著手機朝角落走去，口中念念有詞：“再不練習，巔峰第一就不穩了……”
鱷魚隊的教練拉著皆宜：“你看他！你看看他！”
WH的教練也指著蔚然教訓自家隊員：“你看看人家！”
蔚然：“……”
他一下子變成了“別人家的孩子”，所有老師都拿他給自家熊孩子樹榜樣。
暗香逡巡全場，疑惑地說：“對了，隊長呢？”
“是誒，他好像從第一個領導上臺發言的時候就不見了。”
ECW眾人還在疑惑，就看見桔梗踮起腳尖，一臉得意地拽著莊亦楠的領子把他從廁所往外拉：“總算讓我抓到你小子的錯處了，我要一雪前恥！”
ECW眾人立刻圍過去：“怎麽啦？”
“怎麽了怎麽了？”
“我剛剛去上廁所，發現廁所天花板有手機的反光，正好是‘victory’的藍色頁面。”桔梗得意洋洋，“我想著哪個鬼崽子躲在廁所裏面打游戲，就在門口等了一下，結果你猜走出來的是誰？”
不用多說，他此刻踮起腳尖努力拽住的人，想必就是被他從廁所裏“逮捕”的人。
咚咚鏘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木冉不聽官方講話，躲進廁所裏timi，被逮捕了吧？”
莊亦楠面不改色：“我是進去上廁所的。”
蔚然在角落沒吭聲。
他是中單，通常位置排在打野旁邊，所以他知道莊亦楠大概半小時前就消失了——半個小時，游戲都夠在廁所裏開兩把了。
果然，莊亦楠說的話沒人信。桔梗耀武揚威：“那你把你手機拿出來給我看看戰績？”
面對強權，莊亦楠這才承認：“再不好好練習，就超不過巔峰第一了！”
咚咚鏘今天沒看巔峰榜，問道：“巔峰第一現在是誰啊？”
“他隊友，”桔梗一副“嫉惡如仇”的表情，“Crown。”
莊亦楠補充道：“已經霸榜一周了。”
咚咚鏘：“……我就不該問。”
春天：“敢情也在你們自己隊。”
桔梗故意惡心莊亦楠：“你們小夫妻兩個巔峰賽打那麽猛幹什麽？要不要我活了！”
被殃及池魚的蔚然轉身：“啊？”
莊亦楠立刻看了他一眼，去捂桔梗的嘴：“你在我面前說可以，你別舞到他面前啊……”
拖著桔梗走遠了。
蔚然感覺臉上微微有些發熱：莊亦楠的這群兄弟們，平時背後到底是怎麽開他倆玩笑的啊……
蔚然回過神來，發現鱷魚隊和WH的教練又開始指著莊亦楠對他們隊的隊員竊竊私語：“你看看他，你看看人家的態度！寧願到廁所裏躲半個小時，也要找機會開兩把游戲！”
“怪不得ECW現在一個巔峰第一、一個巔峰第二。”WH的教練搖搖頭，問消失，“你都給你家孩子吃了什麽迷魂丹，他們這麽認真？”
消失一臉的得意，卻還是強迫自己壓住嘴角：“其實我很少監督他們，是他們自己努力，資質也不錯。”
鱷魚隊的教練翻了個白眼：“別裝了你，心裏正暗爽吧。”
“別人家的孩子”從蔚然變成了莊亦楠。
蔚然心裏好笑，心道：“行吧，沒想到溜去廁所這一招，果然還是我太正直了。”
“誰？誰要打巔峰賽？不許打！”聞訊趕來的職業選手們像一道人墻一樣阻擋了蔚然和莊亦楠的去路。
“誰在做卷王？”
“是誰要背著兄弟們上分？逮捕！”
DAC、FJG、Crocodile、Flight、WH和ECW，六個戰隊的選手們圍在一起，打打鬧鬧，嬉笑怒罵。
幾乎是每個職業選手都會走過來，用審視、好奇的眼光看看莊亦楠，再隨口和他閑扯兩句——
“原來是你啊。”這是早聽聞過他名字，奈何從來沒見過面的FJG的對抗路選手游弈。
“哦，是你小子啊，巔峰第二了還不夠？”這是權威，用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打量他。
“你小子挺C的，看好你哦，在S組等你。”這是聯盟公認的頂級打野、FJG的木木，他正咧開嘴角沒心沒肺地笑。
“醬紫Carry？我最近天天在你直播間學你技術。”這是Crown前隊友、冠軍打野Every。
“下次表現車缺人滴滴我。”這是WH的中單井藍，正詭計多端、不留餘力地發展自己表現分的人脈。
“你怎麽知道我國一鏡了？”這是笑得像狐貍一樣狡黠，和他許久未見的老友沈月。
莊亦楠和每個人都對了對拳頭，能從他們眼神中讀到看偶像的敬佩、仰慕，看對手的敵意、戒備，或是看後輩的喜愛、提攜。
所有人都知道他早晚有一天不會只是A組的打野。
“當時怎麽不轉來DAC呢，留在ECW幹什麽？你非池中物。”DAC的教練Alone走了過來，對莊亦楠說。即使他說話的聲音很小，但還是被身邊的蔚然聽見了。
蔚然驚訝地回頭看了莊亦楠一眼，聽見他說：“‘一生一隊’。”
“我想留在ECW再試試。”
所以，當時DAC的經理洪流給他提過的那個“想要重金買來，對方卻選擇留在K甲”的那個天才打野，就是莊亦楠嗎？
蔚然還想再抓著他再問些什麽，可每個來和莊亦楠說話的人，都會在說完話後緊張卻裝作若無其事地來和蔚然打招呼，他疲於應付，只好暫時作罷。
權威給了蔚然一個大大的擁抱，踮起腳尖薅了薅他的頭發，讚了一句：“你頭發還挺多。”
聞言，DAC的幾個隊友立刻蜂擁而來，像玩玩具似的，把他頭發揉得亂七八糟。
蔚然剛剛逃離魔爪，又是WH的打野——他的前隊友——黃毛小子Every也過來用拍皮球的手法拍了拍的頭，留下四字評語：“手感不錯。”
蔚然：“……”
Every的手剛離開，井藍的手也伸了過來。
蔚然和他連話都沒說過，有些想躲：“誒？”
井藍卻是個自來熟，一臉委屈：“Every能摸我不能摸嗎？”
Every是我前隊友，你是哪位？蔚然心道，但在他楞住的那一瞬間，井藍已經輕輕搭在了他頭上，用輕得幾乎感受不到的力度摸了摸，心滿意足地離去，口中還在念念有詞：“耶！摸到了我們小珂神！”
剛剛才詭計多端和蔚然綁上閨蜜標的Crack見狀，也賊心不死地伸出了手來。
於是場景逐漸演變成——在場的所有職業選手都會來和木冉說說話，見見他這個忽然聲名鵲起的“K甲野王”；然後再壓住心裏的緊張，裝作雲淡風輕的模樣，摸一下站在木冉旁邊的Crown的頭。
不像木冉一樣游刃有餘地能和所有人攀談兩句，Crown比較內向。他只是站在原地，用無辜又無奈的眼神看向他們伸來的手：“我是個吉祥物麽？”
春天笑呵呵的：“是的，吉祥物。”
KPL賽事更新換代極快，作為中核時代的裏程碑、王者賽場上的“活化石”，在蔚然奪冠的那個賽季，如今在役的許多職業選手當時還是青訓。彼時年少的他們，懷揣著對電競的美好向往，把“Crown”這個id永遠刻在了心中的豐碑上。
中單玩家想要成為他。
其他位置的玩家，夢想的中路法王隊友也是他。
蔚然為了逃離摸他頭發的職業選手們的“魔爪”，到了一個角落清靜清靜。等逃離這場喧囂繁華，他回頭看場內一切，忽然覺得一切都美好得不太真實——
看臺上，觀眾們對著這群英姿勃發的少年少女不停地按下快門，閃光燈不停地閃爍，光彩溢目。幾分鐘後，他們的照片就會發在互聯網上，甚至還有可能沖上熱搜。
又大又明亮的場館、粉絲的擁躉、連續不斷的閃光燈、空氣中散發的鮮花的香味……就像一個花天錦地的夢境。
蔚然看著遠處的這群少年少女們，他們經歷了重重選拔才能夠登上KPL的舞臺，現在正是他們的當打之年，也可能是他們數十載人生中最精彩的高光。
成功奪冠的隊伍，能夠在歲月史書上留下自己的名字，被後輩銘記。
可第一永遠只有一個——更多的沒奪冠過的隊伍會永遠地消失在歲月的長河中。他們的青春靚麗不再有人記得，他們數年的努力沒有換來一個結果，他們的故事消散在風中——也許後輩聽到之後還會吐槽一句“怎麽連個冠軍都沒有”。
此刻的繁華與喧鬧，對更新換代極快的職業選手們來說，好像只是一場終將醒來的大夢。畢竟大江東去，浪淘盡，他們終有一天會成為被拍在沙灘上的前浪。
也許當他們成為爺爺、奶奶輩的時候，告訴孩子們“我年輕的時候是王者榮耀的職業選手”，孩子們會擰著眉頭問：“可是王者榮耀是什麽？”
這是這一切難道是沒有意義的嗎？
蔚然想到這裏，輕聲笑了。
仿佛當頭一棒、醍醐灌頂，“輸贏”的牢籠忽然徹底從他心頭消散——
電競的意義是什麽呢？
歸根結底，電競是幾個人的勝利，和一群人盛大的bad ending。
可是無論輸贏，一群少年人朝著同一個目標持之以恒地努力的模樣，是永遠迷人的，對嗎？
【作者有話說】
是不是很粗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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