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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3章 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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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3章 談談

“下賽季想轉會嗎?”蔚然靠在陽臺上,手機的免提裏傳來WH經理的聲音,“真可惜,要不是DAC那邊……”

經理嘆息了一聲,突兀地停住了,欲言又止地轉了話茬:“不過下賽季來也一樣,考慮我們一下我們WH?”

蔚然嘴裏叼著一支煙,微微瞇起一點點眼睛,於是那雙微微上翹的眼睛更像貓咪了。他按下打火機把煙點燃,用喉嚨模糊地“嗯”了一聲。

按理說,沒有在轉會期的時候是絕對不能私下聯系其他俱樂部的。但他和WH的經理是很好的朋友,對方平時說話也是百無禁忌,還在DAC的時候就整天把轉會放在口上開玩笑,也就沒那麽多忌諱。

“聽說你新俱樂部環境不怎麽樣啊,要不要下賽季考慮一下?”對方還在笑嘻嘻地,“你在ECW有什麽前途啊,快點轉會來我們WH。”

蔚然知道WH最近有點缺錢,根本沒錢買他,但早就習慣了他的垃圾話,只隨口道:“那是當然。”

陽臺的玻璃門被敲響了,莊亦楠的臉出現在玻璃後,深深地看著他:“約了訓練賽。”

蔚然點點頭,又簡單說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他和莊亦楠並肩朝休息室走去,不知道為什麽,莊隊長一直緊緊地抿著嘴。

蔚然偏過頭,想問他晚上是和誰打訓練賽,無意間對上莊亦楠的眼神,楞住了。

此時他像是在緊緊咬著牙,擡起的眼睛裏噴出幾分怒火。

蔚然不知所以,還是開口問道:“今晚是和……”

莊亦楠置若罔聞,重重地別了一下蔚然的肩膀,越過他擠進訓練室的門口。

蔚然沒有站穩一個趔趄,有些愕然地看向他的身影。

今天的訓練賽是和一支K甲的隊伍打,顯得不是很有壓力。可明明是可以速推獲勝的局,ECW打得還是有不少失誤,幾位犯下失誤的成員自己也意識到了自己犯下了低級問題,心情十分沮喪——不是說不讓成員檢討自己的錯誤,但是那應該是覆盤時的工作,在比賽前和比賽時,選手往往需要保持積極自信的心態,才能夠更好地進行操作。

一時之間,隊伍的氛圍十分低迷。

但是無所謂,莊亦楠會出手。

他簡直是那種傳說中的“心態俠”:在團隊失利、狀態低迷的時候,不僅能迅速調整自己的心態,還能帶動隊伍的氣氛,讓其他隊友的情緒也平靜下來*。

這把ECW拿的陣容是呂布、宮本武藏、不知火舞、孫尚香和張良。十分鐘的時候,暗香的孫尚香獨自一人經過中路草叢被對面的花木蘭蹲死。

但好在此時ECW已經有了經濟差,在花木蘭沒技能後,剩下的四個隊友將對面的上中輔統統拿下,打贏了團戰。

暗香懊惱地說:“哎呀,我、我的問題,我不應該從這個、這個草叢過的。”

“我我我真的是、是個菜逼,”他煩躁地拍著大腿:“這個失誤太、太蠢了,我、我怎麽敢從這、這裏過的啊?”

“團戰反正打贏了,”莊亦楠安慰道:“沒關系,賣的很好。他們如果不把技能都交給你,這波團戰我們還打不贏。”

壓高地的時候,呂布大到四個,莊亦楠也不吝送上讚美:“呂布大到四個,牛逼啊兄弟,不愧是國服呂布。”

張良被阿古朵的熊砸死,十七嘆了口氣:“我的,我以為他沒大了,不應該殘血還浪。”

“沒關系,他現在沒大了我們就好壓塔了。”莊亦楠道,“小問題,等下一波吧。”

不沈浸在過去的失誤裏,才能不帶著沮喪的情緒打下一波。

蔚然心想,有莊亦楠這樣的隊友,打比賽的時候不會有指責,不會有抱怨,氛圍是真的會很好。

壓中路高地的那波團,Crown操作著不知火舞一閃開團,再接大招,直接踢到四個,完成關鍵群控*4。

可惜對面對抗路一個走位扭掉了火舞的扇子,火舞成了完美打工人,人頭全部都被射手接管下。

蔚然“嘖”了一聲,隨口道:“傷害好低。”

“有傷害的前提是打中技能。”莊亦楠嘴巴動得比腦子快,聲音裏沒什麽溫度,“空了技能提什麽傷害。”

蔚然咬住了嘴唇,手上的操作都凝滯了一瞬間。他感受到了一種極少的時候才會感覺到的委屈:明明打出了很亮眼的操作,卻沒有一句誇獎;別的隊友失誤的時候,莊亦楠送上的是理解和寬容,可到了他這兒就變成了冷言冷語和嘲諷。

他垂下眼睫,沒有看莊亦楠,平靜地繼續著操作,就像完全不在乎莊亦楠說什麽一樣。

單單和暗香對視一個眼神,噤了聲。

隊伍的氛圍開始變得很奇怪,之後的幾把,蔚然都不再開口說話了。

打完之後,單單在微信問莊亦楠:“哥,你是不是對他太嚴格了,你平時打巔峰賽就算碰到腦纏也從來不壓力隊友啊,怎麽碰上然哥就……”

莊亦楠也有點懊悔:“沒忍住。”

壓力隊友是素質很低的行為,他平時巔峰賽單排不管碰到多笨的隊友,也都是好好溝通,從來不會去指責、抱怨對方。

可是蔚然不一樣。

因為只要一想到,自己想要和他一直一直當隊友,長長久久地走下去……對方卻只是把和他們在一起奮鬥當做一場短暫的旅程而已。

就忍不住說出些不過腦子的氣話。

莊亦楠正想著怎麽和蔚然說些什麽緩和一下氣氛,忽然訓練室的門敲響了,一個圓圓的腦袋從門口探了出來:“本通天邊路來Gank*ECW基地了!”

一個五短身材、裹著厚厚羽絨服的男生不請自進,走近拍了拍莊亦楠肩膀:“莊兒,想不想爹爹?”

莊亦楠故作嫌棄地揮開他的手:“袁嘉夏你別煩人,我們正訓練呢。”

“嫌我煩是吧,”袁嘉夏把自己提過來的一大堆小龍蝦和燒烤放在了桌子上,“那我給家人們帶的夜宵還要不要啦?”

暗香看到美食,眼睛都在發光:“哇——”

單單站起身子,平日裏總是嘻嘻哈哈的他顯得有些內斂:“謝謝擇酒哥。”

暗香“切”了一聲:“你小子,在、在、在前輩面、面、面前裝起矜持來了。”

十七和袁嘉夏也碰了碰拳:“兄弟好久不見。”

這男孩是A組戰隊Flight俱樂部對抗路,ID叫擇酒。蔚然和他有數面之緣,點了點頭就當做打過了招呼。對方長著一張很圓的臉,顴骨有一點點高,並不是很帥,但五官清秀,一進門就像只猴子一樣攀在莊亦楠身上,二人好像格外熟稔。

蔚然記得之前好像在網上看到過莊亦楠和擇酒雙排的直播錄屏,好像在打職業之前,他就和莊亦楠就成了很好的朋友。

十七問:“你們俱樂部不是在石家莊嗎,怎麽大老遠跑北京來了。”

“啊?你兒聽兒不兒出兒來兒嗎兒,我兒是兒北兒京兒人兒啊。”袁嘉夏故意強調自己的兒化音,道,“回兒家兒辦兒點兒事兒,順兒便兒來兒看兒看兒好兒兄兒弟兒。”

“……你嘴裏像含了一坨大便。”莊亦楠故作嫌棄,把他往自己房間的方向拉,“別打擾他們訓練,我們進房聊。”

袁嘉夏被拖出訓練室的時候依舊不停地回頭張望,莊亦楠知道他在回頭看什麽,等走遠了才忍不住“嘖”了一聲:“丟人現眼的。”

袁嘉夏撇了撇嘴:“看看你心心念念的法王怎麽了,我看幾眼他又不會掉塊肉。”

他偏過頭似乎在回味:“我打KPL也快一年了,和他打過好幾次照面但硬是能做到一句話都沒說過,你當時和管理層爭執這麽久就是為了這個啞巴麽?”

莊亦楠:“……你說誰是啞巴。”

袁嘉夏自顧自地說:“不過你還真別說,他坐在你們這破房子裏,感覺這破房子都變得蓬蓽生輝了,這就是明星選手自帶的氣場嗎?”

“莊兒,”他促狹著偏過頭問,“告訴告訴哥唄,心心念念的法王怎麽樣?”

他問了幾聲,莊亦楠都沒回答。

直到回到房間,確認好關上了門,莊亦楠才緩緩道:“當時有多期待,現在就有多失望。”

袁嘉夏停下正在拆小龍蝦包裝袋的手,“啊”了一聲,愕然問道:“怎麽說。”

莊亦楠一時竟然不知道從哪說起,他對蔚然的不滿是多方面的——

那麽厲害的職業選手,在之前的俱樂部的時候職業態度很好,結果到了之後就開始擺爛,自己的訓練賽首秀說隨便打打;

看不起自己一手帶起來的俱樂部,覺得k甲沒有未來,辛苦取得的成就在他眼中一文不值;

和WH的經理私聯要轉會;

覺多,每天睡很久;

私下不打巔峰賽訓練,賬號顯示目前本賽季只打了小幾十場;

和女朋友出去玩;

龜毛且事多,洗澡得用浴缸,浴球、浴鹽、泡泡入浴劑一件不少,為此還耽誤了游戲……

他還想起自己前段時間看的帖子——

粉絲列舉了Crown開擺的幾大“罪證”:每次打完比賽輸了的時候,隊友都哭了只有蔚然沒哭,一副不在乎游戲結果的樣子;兩個號加起來玩的游戲不超過一百場;又擺出種種證據說蔚然轉到ECW來只是為了拿簽字費賺錢……

等等等等。

他很難說沒被帶節奏。

他們倆都是“刺猬”,對對自己好的人會乖巧地躺倒讓別人摸自己的肚皮;但面對對自己有惡意的人,他們會拿自己背上最堅硬的刺面對對方。

於是,兩只小刺猬只能背對背擁抱,用堅硬的話語和冷酷的表情去隱藏自己柔軟的內心。

袁嘉夏也沒有等莊亦楠回答,嘴巴繼續叭叭叭:“你們當時不是說老板有錢了,要搬去大基地住了嗎?”他打量了一下基地的環境,露出嫌棄的神態:“不是我說,這新基地的環境,還不如原來的那個呢……”

莊亦楠答道:“當時本來都要搬北京三環裏的大別墅了。”

“那錢呢?拿去幹嘛啦?”

莊亦楠拿下巴指了指門外:“你猜Crown為什麽會來ECW。”又補充了句,“俱樂部猶豫很久要不要買他,最後是我牽的頭做的主。”

“我草?所以是拿買新基地的錢買的他?”袁嘉夏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我說你們ECW哪來的那麽大手筆。”

“老板花那麽多錢買一個選手,嫂子知道後罰他跪了好幾天搓衣板。要是Crown沒打出身價,我是真的會愧疚。”

袁嘉夏笑嘻嘻地說:“莊隊長對他好嚴格啊,說到底,還是因為你曾經太喜歡他了吧。”

莊亦楠吃東西的動作頓了頓:“還好,也就那樣吧。”

“你不像是那種是會替別人做保證的人啊,當時卻信誓旦旦地替蔚然給俱樂部打包票他會好好打,說只要俱樂部願意花這個錢,下賽季的成績肯定會很好。”袁嘉夏撇了撇嘴,“嘖嘖嘖,認識你這麽多年都沒見你說過這種話,醬紫愛?”

“說實話,現在已經後悔了。”莊亦楠臉上沒什麽表情,“他不值那個價。”

“嘖,要不是認識你那麽多年,差點就信了。責之切的前一句是什麽?是愛~之~深~吶~”袁嘉夏觀察了一下他的神態,故意逗他,“那剛好我們戰隊也缺好中單,下賽季把他轉過來給我們戰隊打中唄。”

莊亦楠立刻橫眉冷對:“你做夢。”

“不是嫌他打得差嗎?賣給我們俱樂部回本唄。”袁嘉夏笑得很欠抽,“我們俱樂部剛好是直播平臺投資的,把Crown放在我們俱樂部直播,金主爸爸肯定願意。”

莊亦楠不做聲了。

Crown就像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一邊還是他意氣風發的記憶碎片,一邊卻得接受他已經變得平庸的現實。

他記得兩年前他看Crown直播的時候,有一個青訓生巔峰賽搶位置的時候挑釁他,說他的炸彈貓玩得不如他好,說他的炸彈貓在賽場上拿出來就是送分的。哪怕青訓生的口吻其實並不帶挑釁,只是搶位置時的騷話而已,但那時候的蔚然哪受得了這些?之後一周的直播天天都是炸彈貓,觀眾都看得想吐。

那是彼時第一中單的傲氣啊。

所以當發現蔚然有破罐子破摔的傾向時,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像當時那個青訓生挑釁他一樣,激起他的怒火和鬥志。

可是如今,當時那個少年心中的火滅了,眼中的光淡了。過去最有用的激將法,現在變得不痛不癢,對他來說完全可以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莊亦楠開口道:“原本以為他可以救救我們ECW,後面發現他連自己都救不了。”

袁嘉夏想了想,總是嬉皮笑臉的他忽然擺正了神色:“莊兒,我覺得,你是對他要求太高了,其實這樣對他很不公平……他也只不過是一個剛剛來到新俱樂部,還需要適應環境、還需要和新隊友磨合的普通職業選手而已——你為什麽會覺得,他能夠改變ECW的困境呢?”

莊亦楠靜靜聽著。

為什麽會這麽覺得呢?

因為當年的蔚然,在DAC如同天神降臨。

聯盟第一射手小古倉促退役後,新補位的射手打不出任何壓制力,DAC進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10連敗險些跌入B組。

這時候,蔚然出現了。

一場比賽,51%輸出的幹將莫邪,直接奠定了他第一中單的位置,讓當時的首發中單影子真正成了他背後的“影子”。

他帶領DAC從10連敗,到10連勝,招牌英雄上官婉兒一飛沖天,殺得對面脆皮無路可逃,直接摘下了冠軍的桂冠。

莊亦楠從王者榮耀游戲裏的路人王,到無數個青訓生中的普通一個,再成長為能夠獨當一面的隊長,無數個午夜夢回的時候,指引著他前進方向的,都是蔚然拿下FMVP時的剪影。

那時無數職業選手的夢想。

蔚然像個燈塔。當他不知道自己應該走向何方、應該停在哪裏的時候,便擡起頭看看那座燈塔。

於是他帶著粉絲的濾鏡,當發現“小珂神”不是“神”,而只是一個普通人之後,會有一種夢醒了一般的失望。

“你說的對,可能是吧。”他仔細反省了一下自己。

從K甲到KPL,一整個隊伍壓在他身上,他也會焦慮,於是把太多美好的想象都寄托在了入行前就喜歡的蔚然身上。蔚然當初創造了無數奇跡,於是他潛意識裏就認為蔚然來ECW也能創造奇跡。

他實話給袁嘉夏說了,對方點評道:“你不能這樣啊,他哪裏背得起這麽多。”

“他本不必承受這些壓力,這些壓力都是你帶給他的。”

莊亦楠說:“可是他擺爛。”

“我靠兄弟,”袁嘉夏神情誇張,“我要是從DAC那樣全聯盟數一數二的豪門轉到Flight,我都要抑郁一陣子,更別說轉到ECW了。”

莊亦楠咳嗽了一聲。

“我說實話你別生氣啊。”袁嘉夏道,“我知道你們有實力,只是差一個KPL的席位,但是你是真不知道在DAC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啊:住的是豪宅,吃的是自助餐,保姆車都是豪車;一隊五個人後面跟著的賽訓組有好幾十號人,分析自家選手的、分析賽季變更的、分析對手的……群英薈萃,一隊隊員踩著無數人的‘屍體’才能爬到那個位置,還有無數青訓生虎視眈眈。”

“你知道DAC的青訓生有多少嗎?他們是一個有五隊青訓隊的俱樂部啊!”他掰著指頭一條一條羅列著,“DAC的隊員是真的就像大明星一樣,身邊永遠圍著一堆人。”

莊亦楠沈默了一下,他把自己設身處地地代入蔚然的經歷——從DAC那樣的豪門,再到ECW這樣沒錢、沒粉絲、沒名氣的“三無”俱樂部,好像一時之間真的接受不了。

“再說,蔚然是被趕出來的啊。一分錢都沒拿,就為了轉到個能有成績的俱樂部,所以去WH試訓。結果你們橫插一腳害得他這個希望都落空了,他不恨死你們都算好的了。”

這和莊亦楠得到的信息有些偏差:“他不是為了那幾百萬簽字費轉會的嗎?”

“Crown對DAC很有感情的。”袁嘉夏想起自己聽說的內部消息,“他沒打職業之前是王者榮耀中路路人王,當時國服第二中路是103段。好家夥,他直接110段登頂國服第一,甩了第二整整七段。”

莊亦楠對此的反應很冷漠:“你在說什麽廢話,我能不知道?”

“……是耶,你是他粉絲。”袁嘉夏訕訕的,“他之前沒有打職業的想法的,畢竟可是211的學生,是DAC的教練Alone挖掘了他。”

外人眼中的DAC,那兩年成績都還可以,雖然在唯一一次奪冠後一直被大魔王FJG碾壓,但也幾乎包幹了所有亞軍。

可實際上,在Crown帶領DAC拿下冠軍後,DAC又發生了不少動蕩:資金短缺,俱樂部老板一度想拋售俱樂部,DAC人心惶惶,人人都在想著找下家;俱樂部管理層權力爭端,導致教練組換人,連訓練賽都一度沒有人組織……

“而且你知道嗎,在FJG現在的中單春天轉會之前,FJG是想找Crown試訓的——拜托,雖然當時FJG還不是現在這個橫掃所有冠軍的FJG,但怎麽著也比當時青黃不接的DAC靠譜多了吧?而且據我所知,當時FJG開出的轉會費直逼八位數。”袁嘉夏聳了聳肩,“可是蔚然就像在DAC紮了根似的,他不願意走。”

所以原來,蔚然對DAC這麽有感情嗎?而被自己當成家人一樣的俱樂部要求強制轉會……

蔚然的不在狀態,也變成了不是不能理解的事。

說起蔚然,莊亦楠又忍不住想起第一次打訓練賽時,他可以說是落荒而逃的奇異反應。當時他沒細想,這幾天卻越想越奇怪:額角的冷汗、閃爍的瞳孔、蒼白的臉色,這種近乎恐懼的神態是無法作偽的。

他給袁嘉夏提了提,對方開玩笑道:“他們DAC出身的是不是都這樣啊。”

說者無意,聽者卻有心,莊亦楠猛地擡起頭:“怎麽說。”

“吶,小古你記得嗎,就兩三年前DAC的那個超強射手。”袁嘉夏在KPL戰隊待了很長時間,知道的內幕消息自然比莊亦楠多,“當時他巔峰時期從DAC退役,不是很多人都不明白為什麽嗎?其實是因為心理問題。他有了強迫癥,完全沒辦法比賽——具體我也不知道,我們有的時候說起來幹脆直接叫賽場PTSD。”

“強迫癥?PTSD?”莊亦楠想起蔚然當時的神態,追問道,“有什麽表現?”

袁嘉夏瞪他:“你問我?我學心理學的啊?我怎麽知道啊?”

“可是都打了那麽多年職業了,難道還會出現心理問題嗎?”莊亦楠問,“尤其是小古、Crown這種剛出道就全是節奏的選手,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我當時……喜歡Crown的時候,彈幕也總是帶影子和他的節奏,一場比賽失誤也會有很多批評的聲音,他都是一笑置之,從來不會放在心上……”

說到這裏,莊亦楠福至心靈,忽然想起來權威走的時候拉著他強調的話——

“你知道,他是一個很驕傲、很要強的人,要面子、講體面,又是個完美主義,我在俱樂部從來沒看到他流過一次眼淚、服過一次軟。我一直記得當時他被蕭鳴罵得狗血淋頭那時候的表情……

“講實話,我覺得當時教練那麽說他,就是PUA吧。竭盡所能地打壓他、抨擊他、把戰隊贏不了都歸結成他的錯,慢慢的,他打游戲時候的話越來越少,心理壓力越來越大,真的如教練所願變成了一個穩健的選手。

“但是後來我們俱樂部又把Alone教練換回來了,Alone覺得他之前敢打敢操作,挺好的,又希望他恢覆以前的打法,但是那個時候原本的他已經回不來了。”

那時候他還覺得奇怪,為什麽權威會對他說那麽一段話,如今看來,一切都是早有端倪。

所以……蔚然是真的可能有心理問題嗎?

他為什麽不早點想到呢?

“就像每個學生都考過無數次考試,但是真正上高考考場的時候,還是有些人會因為緊張導致失眠、呼吸困難、筆都握不住。”袁嘉夏想了想,“心態上的問題,不一定會因為打職業的時間長就完全消失。”

莊亦楠若有所思。

袁嘉夏咧開嘴說騷話:“我真的是有病,還上趕著幫ECW解決內部問題,就應該讓你們ECW在B組發爛發臭,我好穩坐我們A組第一的位置。”

莊亦楠卻似乎根本沒把他的垃圾話放在心上,猛地站起來,對袁嘉夏不很客氣地道:“你一會兒吃完收拾收拾記得把垃圾提走啊。”

袁嘉夏:“……哪有你這樣招待朋友的。”

“晚點還有訓練賽呢,你麻溜地滾,別竊聽我們重大機密。”說著,莊亦楠拿上外套往外走。

“小小ECW,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啊。”袁嘉夏白眼都快翻爛,沒好氣地問,“你去哪?”

“謝謝你提醒我,哥們。”莊亦楠不和他開玩笑了,和他碰了碰拳,“我去找Crown談談。”

放下所有偏見的那種。

像真正的朋友那樣,好好談談。

【作者有話說】

心態俠:解釋來自b站up主梗指南。

Gank:就是抓人的意思,游戲術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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