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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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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轉機

辛傳安被列為竹影巷案犯罪嫌疑人的事情不知為何走漏了風聲,京平市公安局雖然一直沒有對外做正式表態,但各大媒體卻按捺不住,紛紛報道,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甚囂塵上。

曹川被暫停了職務。辛夏和戴偉麗也被請去局裏問話,要她們仔細回憶,2004年6月17日淩晨,辛傳安去了哪裏。

辛夏面對咄咄逼人的新專案組組長,一五一十地回答,“我記不清楚了,十九年前的事情,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對方沒有說話,片刻後,聳聳肩搖頭一笑。

在那之後,辛夏請了長假,除了必要的出行外,閉關不出。

一連三周,肖樹只要沒課,都會來辛夏家裏報道。他每次來都硬拖她出去,美其名曰散心透氣,實則,是讓她不要預設立場,去看看外面真實的世界。

許多她和辛傳安經辦的案子的受害人家屬都通過肖樹找過來了,有的帶著禮物,有的要請她吃飯旅游,還有的,要把自家優秀的後輩介紹給辛夏認識,不過被肖樹先一步擋下了。

辛夏感動之餘,無以回報,只好挑了個時間請大家一起吃了頓飯。戴偉麗竟然也破天荒地同意出席,席間,聽著大家對辛夏的感謝和表揚,一言不發,眼角卻一直浮著幾點晶亮。

飯後眾人散盡,戴偉麗和辛夏朝家裏走,一路無話,到了家門口,才看著女兒說了句,“夏夏,這麽多年,媽媽一直想跟你說聲對不起,不知道現在說,會不會晚了。”

辛夏聽得眼熱,剛想抱她,戴偉麗又接了一句,“對面那小子不厚道啊,你出了事,他竟然一句話沒有。對了,我看肖樹那孩子倒是挺不錯的,年齡雖然小了點,但有擔當,和咱們家也算得上是知根知底,現在不正流行姐弟戀嘛,你倒真的可以考慮考慮。”

***

送走戴偉麗,辛夏去書櫃裏拿出辛傳安的筆記本。這次她沒有打開,抱在懷裏,把體溫度過去。

夕陽從窗口擠進來,在地上拖出長長的光影,辛夏看到了另一道影子,立在椅子旁邊,垂頭溫情脈脈俯視著自己,手掌在她額上摩挲出熟悉的紋路。

口袋裏手機劇烈地震動著,辛夏猛地睜開眼,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何時睡著了,筆記本落在腳邊,敞開著,定格在最後一頁。

辛傳安節約,把反面當成備忘錄,記載一些零碎瑣事。辛夏的餘光瞥到一個日期,頭皮一緊,蹲下身把它抓起來。

“6月17 ,夏夏的生日,急得淩晨去菜市場挑一條最新鮮的魚做給女兒吃。”

辛夏的眼淚奪眶而出:那天辛傳安下班時已經夜深,他怕自己起不來,所以沒有回家,一直在菜市場守到開門。

手機繼續嗡鳴,辛夏抹去眼淚,按下接聽鍵。

任華的聲音從裏面傳出,爽利地令人心安。辛夏整理了一下情緒,“任廳,您那邊定好抓捕方案了嗎?”

***

公安廳年中表彰大會那天,任華讓辛夏和曹川跟自己去了辦公室,把辛傳安被列為竹影巷案犯罪嫌疑人的事情告訴了他們。

她料想到兩人知情後會情緒激動,所以一直等到他們平靜下來,才一字一句說出自己的看法。

“我和你們一樣,從來沒有懷疑過辛傳安同志是竹影巷案的真兇。”她先穩定軍心,後又看著曹川道,“我認同你的看法,專案組裏可能出現了內鬼。不過現在一旦有所動作就會打草驚蛇,所以我們要做的,是按兵不動,暗線操作,讓對方放松警惕,然後再下網,把這些人一個不漏地全部揪出來。”

辛夏豁然開朗,方才的抑郁情緒減了大半,“任廳,拔出蘿蔔帶出泥,這樣一來,竹影巷案的真兇也會浮出水面。”

任華點點頭,眼睛卻倏地一亮,“抓內鬼的事情由我和曹川處理,另外一件事,就需要你出馬了。”

辛夏不解,皺眉看著她,“另外一件?”

“鄭朗在前幾日又犯下了一起案子,受害人是定海的一對牧民夫妻。他殺死了丈夫,重傷妻子,劫走了他們賣羊剛賺的四萬塊錢。至於警方是如何發現行兇者是鄭朗,是因為那位幸存的妻子清楚地描述出了罪犯的樣貌特征。”說到這裏任華頓了一下,目光在辛夏的臉上梭巡,“小夏,你有沒有覺察出不對勁的地方?”

辛夏思索片晌,“他竟然留下了活口?”

“而且據受害人講,當時的情況並不緊急,警方趕去的時候,他早就逃走了,這就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

辛夏蹙緊眉頭,“您想讓我去查清楚這起案子?”

任華站起來,目光灼灼地沖她望過去,“不止,你要查清楚鄭朗犯下的所有罪案。”

辛夏低眉苦笑,“可我現在是犯罪嫌疑人的家屬。”

“鄭朗的案子現在由我接手,我已經打過招呼了,保你一路綠燈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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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三周,辛夏表面上因為辛傳安的事情沮喪避客,實則,是在查鄭朗的案子。

這是一項覆雜且耗時的工作,因為鄭朗在二十一年間共犯下七起兇案,足跡覆蓋三個省市。

辛夏跑過幾次現場,但大部分時間都在研究的案卷,逐行逐字閱讀文書,一幀幀查看照片。

其中當然也包括敏敏那起案子。

十三年後重新查閱它,她的心境卻早已不同。但看到電腦屏幕上舊友鮮血淋漓的照片,卻還是難免心驚。

敏敏脖子上吊著一根皮帶半跪在櫃中,膝蓋沒有觸地,和櫃底呈三十度夾角,上半身朝前繃直了傾斜,像是在叩拜黑暗裏某樣不知名的東西。

她天靈蓋上的頭皮被剝掉了,毛茸茸的一團血肉,像一頂紅色的氈帽。

辛夏閉上眼,雙手攥成一團,俄頃,又一次張開,去看照片下方的案情簡介。她對這段文字早已熟稔,粗略讀完,靠向椅背在腦海裏逐字研磨。

鄭朗的手指被硫酸燒過,不會留下指紋。現場也沒有鞋印和其它痕跡,連一根頭發絲都沒有,顯然是被他精心處理過了。

就連犯罪時間他也做了選擇,定在大人上班孩子上學的白天。

每一個細節他都縝密計劃過,若不是她從照片上看到了那頂褲腳縫制的尖帽,這起案子,毫無疑問是一宗死案。

辛夏的眉心縮了一下,坐直身子,在電腦上快速瀏覽其它六宗案卷。她飛快滑動鼠標,目光匯聚在密密匝匝的黑字上,行行略讀,越看,心就越涼,到最後,凝成一塊冰坨,卻仍突突跳動著,像是要從胸膛裏沖出來。

滑到最後一頁,屏幕上剩下大面留白,刺得她雙眼生疼,幾乎要沁出眼淚。

她失了力一般重新躺回椅背,重重喘息幾下後,抓起手機撥通了任華的電話。

“任廳,我可能......發現鄭朗的秘密了。”

***

同一人犯案,但和衣櫃藏屍案相比,鄭朗對其他幾起案子的處理顯然過於草率了。

辛夏在查閱卷宗的時候腦海裏撞進了一個想法:敏敏對鄭朗可能有某種特殊的意義。而他犯的那幾起普通的兇案,一方面是為了生存,另一方面,可能是為了其它案子打掩飾。

辛夏曾經查過高車族的文獻,那上面記載了一種特殊的祭祀方式——‘而’,即烹煮人祭。簡單來說,就是勝利者一方將敵方首領的人頭放在青銅容器中蒸煮。

她由此聯想到自己在鄭振峰犯罪現場的照片看到的影像——一只寫著硫酸兩個字的瓶子。

她一直沒想明白它到底是什麽意思,現在恍然大悟:鄭振峰在提醒她,鄭朗的報覆並沒有終止,他還要找到一個人,用她的身體完成他對惡青的承諾,那個人就是柳雲。

但柳雲早已死在監獄裏,所以,他只能用與她相似的人,拼湊出另一個“柳雲”。

高車人以“舌目口鼻耳”代五行,以天靈為顱,這六種人體組織,便是鄭朗苦苦追尋的替代品。

任華後續又查到兩起案子,從側面印證了辛夏的猜測。

兩起案件被害人有一個共同特征,那就是頭臉部位都有缺失了,一個是舌頭,還有一個,是嘴唇。

犯罪現場無一例外沒有留下線索,唯一一點,就是兩起案子發生的地點,和鄭朗這二十多年來的犯案足跡重合。

辛夏聽了之後恍然大悟,促聲道,“我爸頭七那晚,鄭朗來到我家行兇。我偽裝成敏敏的樣子,試圖嚇走他。但他對我說了四個字:你不是她。我當時以為他說我不是敏敏,現在才想明白,他是說敏敏不是柳雲。高車人信鬼神,他以為敏敏回魂,所以才倉皇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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