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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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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往事

辛夏一邊跑一邊極力壓著步子,生怕腳步聲將那人引來。可現在正是落葉時節,地上鋪滿焦黃的枯葉,每踩下一步,都會發出令她心驚肉跳的脆響,嚇得她不得不一次次回頭張望。

前面就是她住的單元樓,這棟樓在小區最裏側,後面是一面高墻。辛夏站在樓前猶豫了幾秒,終於還是選擇鉆進樓洞。進門的那一剎,她依稀看見高處懸著幾縷白煙,正全無抵抗之力地被夜色圍剿,瞬間消失不見。

辛夏順著樓梯摸黑朝自己家跑,大約上了兩層,聽到那扇門鎖早已壞掉的單元門發出“哢嚓”一聲,被人從裏闔上。

樓道中僅存的一點光瞬間消失,她眼前只剩下厚重的黑幕,只能聽到一陣窸窣聲尾隨而至,轉眼就來到了身下。

心臟如墜冰窟,辛夏覺得渾身發麻,一動都動彈不得。她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順著黑暗蔓延出去,她知道它一定會傳送至那人的耳朵,引他過來,他會兇殘地把自己殺死,棄屍樓洞,就像他當初對辛傳安做的那樣。

大腦“嗡”的一聲,是對辛傳安三個字突然闖進來的應激反應。辛夏瞪大眼,感覺體內已經凍結的血液重新沸騰,爭先恐後流向她每一個神經末梢:她不能就這樣死去,不能讓十三年前殺死了辛傳安的那雙手,再一次扼住自己的脖子,她不能屈服於慘淡的命運,至少不能未經反抗就舉手投降,否則,她將辜負辛傳安所有付出。

辛夏扶住欄桿,勉強撐起綿軟的身體,沖向最近的一扇門,攥起拳頭猛拍,“救命啊......快救人.....”

裏面似乎有了動靜,可很快又恢覆死寂,好像她制造出的巨大噪音只是午夜的一段噩夢。她又轉向對面那一扇,哐哐拍響,聽回音在樓道中撲向四面八方,變成令人戰栗的一縷縷波動。

門開了,裏面腿腳不利索的老爺子拄著拐杖顫巍巍打開門,隔著防盜門看她,“這大半夜鬧騰什麽,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呦,這......這不是小夏嗎?”

辛夏抓著防盜門大吼,“大爺,報警,快報警。”

老頭兒楞了一下,目光忽然飄向辛夏身後,停了幾秒後,扔了拐杖利落地朝後退出一步,“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辛夏知道他看到了什麽,冷汗一層層撲上後背,她不敢回頭,努力壓下心裏的恐懼擡腿朝上跑。可是將將邁出一步,後領口忽然被人用力抓住,辛夏失去重心,整個人從樓梯上跌下,後背硬生生撞到拐角的墻面。

肩胛骨疼得像要裂開,辛夏下意識用手掌去撐地面,可斷掉的指骨和堅硬的水泥地板接觸的那一剎,劇痛轟然來襲,她倒抽一口冷氣,身子一斜,歪在地上。

那人站在一旁,居高臨下睨她片刻,慢慢伏低身子,骨節巨大的手攥住她的下巴,用力扭過來,強迫辛夏與自己對視。

月光從上方窄小的窗口落下,順著那人頭頂的尖帽滑到他的臉上,染亮他的眼。他的眼睛並沒有比普通人怪異到哪裏t,甚至,黑白分明的瞳仁會讓人覺得那眼睛的主人天真童稚,有一顆赤子之心。

可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知道,這雙無辜的眼睛背後,暗藏著怎樣的殘忍和暴虐。

五指劃過下頜,挪至辛夏的脖頸,猛地收緊,像一把冰冷生銹的鎖。辛夏被扼得透不過氣,拼命抓撓他的小臂,留下道道猙獰的指痕。

她心裏的恐懼漸漸退潮,怒火卻一簇簇爆開,越燃越旺。接近瀕死的那一剎,她深刻地感受到了辛傳安當時的痛苦,於是下狠勁朝那人臉上抓了一把。

手指上傳來溫熱潮濕的觸感,她甚至聽到指甲刺破皮肉的咯吱聲,感受到圓潤的眼珠被她的指尖鉗住。

她將它朝外一扯,心中泛起兇狠的快意,抵消了一部分脖頸上令人絕望的窒息。可下一刻,她驚恐地發現,對面那人沒有發出一絲痛苦的呻吟,甚至連表情都沒有變化分毫。

他用另一只手慢慢摘下尖帽,將自己整個暴露在月光下,沖辛夏一笑。

辛夏終於明白他為何要戴著一頂帽子:他沒有頭發,殘破的頭皮上布滿疤瘌和斑痕,縱橫交錯,凹凸不平,像地理課本上的地貌素材圖。最長的一條疤痕直落眉毛,把一道粗長劍眉割成兩斷。

辛夏瞪大眼睛,心頭震悚,不受控制“啊”了一聲。

脖子上的力道卻在那一刻驟然收緊,幾乎將她提離地面。大腦中有無數黑色的星星翻飛,她白眼上翻,四肢漸漸失力,恍惚間,看到那人湊近一點,默道出一句話,“你沒有你爸爸頑強,卻比他狡猾。”

“滾開。”

身後幽深的樓梯上飄下來兩個字。那人“嗬嗬”冷笑著回頭,看到一個人站在樓梯上居高臨下俯看他。男人的面孔被黑暗湮沒,邊緣模糊,可他手裏握著的那把小巧的手槍卻泛著銀光,仿佛處在聚光燈下。

他將手指緊扣在扳機上,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下方。

***

辛夏醒轉過來時發現自己躺在救護車裏,外面紅藍燈光交織閃爍,映亮站在擔架旁的曹川的臉。

“夏夏。”看到辛夏醒來,曹川提在胸口的一口氣終於落下,俯身下來紅著眼圈看她,“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真不知道該怎麽對辛隊交代。”

“曹叔叔,”辛夏盯著他,嘴唇無力地翕動,“去蝶園,那個人的老巢......在蝶園。”

曹川先是一怔,隨後飛也似地跳下救護車,大聲吆喝著手下集結。幾分鐘後,三輛警車風馳電掣駛出小區,警燈閃爍,映亮半邊天空。

***

四天後一個午後,當辛夏正坐在病床上百無聊賴地翻一本雜志,看上面的美女模特畫著當下最流行的“媽生感”妝容,擺出各式風情萬種的姿勢時,倪殊出現在病房門口。

她雖早就給他發過微信表示謝意,但那人卻回說這句感謝還是當面表示比較有誠意。辛夏明白他的意思,本想著出院後請他吃頓飯,好好聊聊,卻沒想到那人等不及,先行找上門來。

倪殊將帶來的果籃放到桌上,扯了把椅子在床邊坐下,隨意扯了幾句客套話後,開始涉入正題。

“聽說警方撲了個空。蝶園下面的古墓穴裏,有為數不少的生活用品和生活垃圾,但人,卻已經逃了。”

倪殊說著從果籃裏拿了只橘子,剝開吃了一瓣後,問辛夏要不要來一只。

辛夏腹誹送人的東西你自己倒先吃上了,面上卻只是笑笑,沖他搖搖頭。

“那男人和你是什麽關系?為什麽要殺你?”倪殊靠在椅背上,邊吃橘子邊問她。

“他在十三年前殺了我爸爸,後來又想斬草除根,殺掉我媽和我,可惜功虧一簣,沒有成功。”辛夏闔上雜志,眼睛卻依然望著低處,“這麽多年他一直沒有找上門,我還以為他已經放棄了追殺我們,沒想到,竟然又差點死在他手上。”

她一頓,看向倪殊,眼底笑意舒展,“多虧了倪總你,否則現在我早就死透了。”

倪殊點了點頭算是接受她的答謝,緊接著腦袋一歪,唇角含笑,“所以你沒有把我手裏那玩意兒告訴警方,是知恩圖報?”

“不然呢?你用它救了我,難不成我要背信棄義,舉報你非法持槍?”說到這兒,辛夏心裏一動,浮起一個在腦海裏蟄伏了許久的念頭:對面那人文質彬彬的面孔下到底藏著什麽?

她以前曾聽同事們隱晦提起倪家的發跡史沒那麽幹凈,倪父曾經因為惡性競爭,致使對手公司破產清算,老總跳樓。還有人說倪家某沿海城市的大宅,曾在幾年前的一個深夜跳下個赤身裸體的女人,此事雖然被某小報報道過,最後卻不了了之,沒人知道真正的內幕是什麽。

“你......是怎麽逃過一劫的?”倪殊的話把辛夏拉回現實,他眉宇間凝著一縷疑惑,語氣卻很淡,“那個人的力氣大得驚人,要不是有把槍,我一個大男人也不是他的對手,你當時是怎麽從他手底下逃脫的?”

說到這兒,他揚揚眉,“他說你狡猾,看來你是智取而非強攻。”

辛夏苦笑,“真榮幸。”

她看著雜志封面搖晃著的點點光斑靜默了一會兒,“十五歲那年,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爸爸戰友的女兒遇害了。敏敏的頭皮被整塊割下,屍體被一根皮帶掛在家中的衣櫃裏,死相慘烈。”

“敏敏的媽媽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因病去世了,她爸爸沒有再婚,一心一意把女兒撫養成人,其中各種艱辛付出自是不用多說。所以在看到敏敏的屍體後,他當場就暈厥了過去,幾天後,被人發現吊死在自己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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