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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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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好奇

後來玫呂帶陳蒼去看了醫生,可經過一番檢查,卻沒有發現任何問題。她稍稍放了心,再加上丈夫在一旁調笑,說她實在是憂思過甚,連五歲小孩兒的話也信,說不定那所謂的影子只是陳蒼幻想出來的,實在是無需系念。

呂玫當時和丈夫的關系如蜜裏調油,聽了這話,摟住他的脖子撒嬌,“這孩子也不知道是隨了誰,眼睛又尖又刁。”

男人捏著呂玫的下巴笑,“當然是隨我,我眼睛不尖,怎麽能把你從人堆兒裏挑出來。”

不過後面發生的一件事就不是能用幾句玩笑對付過去的了。

陳蒼家旁邊住著個女人,比呂玫大十來歲,卻一直沒有結婚。據說她和一個有婦之夫糾纏了很多年,住的這套房子也是男人置辦的。

不過男人卻從來沒有對她動過離婚另娶的念頭,哪怕她已經為他墮胎了好幾次,甚至最後一次,還因為大出血差點丟了性命。

“她不能生了,男的老婆可是生了兩個孩子呢,這下是更不會離婚的了。”

陳蒼偶爾聽媽媽和別的鄰居議論此事,不覺對那風韻尚存的女人上了心,每每見她不免細察其形容舉止,尤其特別留意她身後那條影子。

“奇怪了,那影子的顏色本來是粉色的,和媽媽你的一樣,可是現在,卻變成腥紅色的了,像一灘血。”

有一日,陳蒼在院子裏看到女人出門後,把這話告訴了呂玫。呂玫聽了心裏一驚,隱隱查出一絲不祥來,盯住女人的背影,沈默著壓下心中的戰栗。

當晚便有消息傳來,女人的姘頭和他老婆被一輛運沙土的大卡車碾死,兩個人都是腦漿迸濺,身體被壓成薄薄的兩層皮。

有目擊者稱,當時看到三人在街上發生了激烈的爭執,兩個女人扭打在一起,男人在一旁拉扯規勸,卻無濟於事。

三人廝打成一團的時候,一輛重型卡車轉彎過來,他還未看清楚是怎麽回事,已有刺耳的剎車聲傳來,緊接著,一切歸於沈寂。

車禍後女人被警察抓走,可半個月後又被放了出來,重新和陳蒼家做回了鄰居。

據說,卡車司機當時看到兩個人糾纏著沖到車頭,便趕緊踩了剎車,可是為時已晚,以至釀成大禍。至於此事中是否還有人禍的成分,警方由於沒有證據,故而只能放人。

不過女人出來後就變得有些古怪,十天半月的不出門不說,還在家裏供起了菩薩,每日香火不斷。

一日,陳蒼看著女人窗裏香燭上的一點殷紅,忽然對一旁的呂玫說道,“媽媽,你說,會不會是阿姨推的他們?”

呂玫一時沒搞明白她在說些什麽,陳蒼於是一五一十地解釋,“我是說那場車禍,會不會是阿姨把他們推到卡車前面的。”

呂玫嚇得楞住,忙問女兒為什麽會這樣想,陳蒼揚了揚眉,“車禍那天,她的影子是腥紅色的,紅得發黑,我想,她已經怒不可遏,要殺人了。”

呂玫結舌,直楞楞看著女兒,“紅色是憤怒的意思?”

陳蒼看著她點頭,“黃色是開心,藍色是傷心,粉色,那是戀愛了。”

“爸爸現在的影子就是粉色的。”她看到呂玫驚訝,很是驕傲地加了一句。

“你還懂什麽是談戀愛?”呂玫驚詫於女兒的早熟,可另一件事卻遠比這件事更令她感到震撼:陳蒼真的能看到旁人看不見的東西——情緒t,這使她感覺自己在女兒面前無所遁形,像被扒光了衣服。

呂玫是母親,面對親生女兒已有此念,若旁人知道了陳蒼的異能,豈不是各個都要把她當成怪物,怕她避她?疏遠她孤立她?

念及此處,呂玫一把將陳蒼抱住,“蒼蒼,你把自己能看到影子的事情告訴其他人了嗎?”

“說了,但是他們都不信,都說我吹牛。”

“既然如此,那以後不要再說了,誰都不說,一個字都不許吐露。”

“為什麽?”

“每個人都有秘密,所以沒人會喜歡洞穿人心的人。”

***

呂玫推開窗,將微涼濕潤的空氣放進屋裏。要下雨了,天上的雲是被風從南方趕過來的,這雨,或許是十二年前京平那場大雨的又一次循環。

那天呂玫上早班,所以一大早就出了門,臨走前叮囑陳蒼,冰箱裏有她包好的餃子,讓她晚上自己煮了吃。

陳蒼回答地有些心不在焉,呂玫卻並未放在心上,因為那件事已經在她心裏壓了許久,她想,它也同樣在陳蒼心裏壓了許久,正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由她來將它打碎,疏通。

公交車經過藝術學院家屬院的時候,呂玫還在想著心事,可是車忽然頓了一下,把她從思緒中拽了出來。

有乘客先她一步發出驚呼,“呀,那房子怎麽過火了?什麽時候燒的呀?”

呂玫聞聲擡頭,透過車窗,看到了對面家屬樓頂樓,那兩扇被煙熏得黢黑的窗。火雖然已經滅了,窗子卻還兀自吞吐著淡淡的煙,在天空中凝聚出一團灰蒙蒙的混沌。

“昨晚燒的,聽說是藝術學院教鋼琴的老師,一家四口,一個都沒活成,連那個五歲的孩子都死了,可憐呀。”

有知情人在一旁感嘆,引出呂玫後背上密密匝匝的冷汗。著火的是胡遠航家,他是陳蒼跟學了八年琴的老師,一家人和母女二人的關系不可謂不熟。尤其是胡珈,那孩子是陳蒼的小跟屁蟲,見了她就纏住不放,姐姐姐姐地叫個不停,關系親密得如同親姐弟。

現在一家四口一夜間葬身火海,呂玫心裏又驚又痛,一整天都神思恍惚,再也沒了上班的心思,渾渾噩噩熬到晚上,游魂似的回到家中。

路上她一直在想要不要將這件事告訴陳蒼,可心裏揣摩著終究是瞞不住的,與其讓女兒通過其它渠道知道,還不如自己親自說的好。

於是回到家裏,她便去敲響了陳蒼的房門,心中好好整理了一番語言,希望女兒不要因為此事悲痛過度。

陳蒼沒有開門,呂玫將門旋開一條縫,看見她斜靠在床沿上,瞪眼看著角落裏的鋼琴,一動不動。

“蒼蒼?”她喚女兒的名字,心裏估摸著她可能已經從別處聽說了這場大火。

陳蒼腦袋偏了一下,目光卻仍停留在光滑的琴身上,沒有半分挪移。

“媽媽,你知道好奇是什麽顏色嗎?”

陳蒼已經許久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呂玫聽了未免驚詫,可想要仔細過問,卻看到陳蒼把腦袋埋進被中,輕輕啜泣起來。

呂玫走過去抱住女兒的肩膀,“哭出來吧,別憋壞了,媽媽知道你傷心……”

“媽媽,你去把鋼琴罩起來吧,我害怕。”

呂玫楞住,“怕什麽?”

“我看到了胡老師、師母、婆婆還有……還有胡珈,他們的魂兒好像被鋼琴鎖住了,困在裏面,出不去……”

呂玫覺得背上仿佛被針戳了一下,扭頭去看那架放在墻角的琴,那是八年前購置的,當時也算是家裏一筆不小的支出。

琴面烏黑油亮,映出自己的影子,呂玫與之對視,只覺對面那對眼珠子冰冷異常,心裏不免悚然。

不過當時她想著變故突生,連自己都會害怕,所以並未把陳蒼的異常放在心上,只是依照她說的,用布把鋼琴罩了起來。

如此過了兩周。

其間呂玫和幾個琴童的家長幫著胡家親戚打理後事,經常忙得幾日不著家,不覺就忽視了陳蒼。一直到追悼會結束,胡家四人入土為安,呂玫才卸下肩上重擔。

追悼會陳蒼也去了,幾個一同學琴的孩子沖被鮮花環繞著的四人鞠躬,做最後的道別。呂玫註意到,陳蒼的臉白得像一張紙,卻始終沒有哭。

回到家後,見鋼琴的罩子依然沒被掀開,布上面還積著一層薄灰,呂玫決定和女兒談一談。可是她還沒開口,陳蒼已經看出她的心事,“媽媽,鋼琴還是要繼續練的,你給我再找個老師吧。”

陳蒼一向懂事,呂玫很是欣慰,於是又找了本市另一位教鋼琴的老師。

試聽了一次課後,雙方都滿意,當場便定了下來,可讓呂玫沒想到的是,回到家裏練琴的時候,陳蒼的“毛病”又犯了。

“媽媽,胡珈他們在鋼琴裏看著我呢,我彈錯了,他們就笑,可是他們越笑,我就越不會彈了。”

陳蒼渾身哆嗦,眼淚撲簌落下。呂玫見狀,忙走過來放下琴蓋,手忙腳亂將鋼琴罩上,一邊安慰女兒,一邊在心裏謀劃著找個心理醫生給她疏導疏導,別真的落下什麽病根。

可是醫生看了幾個,陳蒼的毛病卻仍然沒被治好,她見了鋼琴就怕,甚至最後連睡覺都受了影響,說總能聽到鋼琴裏面有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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