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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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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 溫氏非要送瑜珠回家,目送她將那件裝著衣裳的包裹也帶了回去,心下裏疑惑更甚。

她在家裏賴到周渡傍晚輪值回來才走, 走的時候還不忘拉著周渡,悄悄叮囑道:“我瞧瑜珠今日帶回來件男人的衣裳,樣式挺華貴的,估摸著是送給你的,你到時候就裝不知道,驚喜驚喜。”

“真想要我驚喜, 母親別將此事告訴我不就成了?”周渡一眼看穿自家母親的把戲, 問,“母親是在擔心什麽?”

溫氏一下便鬧了個沒臉, 微微嗔道:“哪有你這麽跟母親說話的!我是在為你好,將不知道給哪個男人的衣裳帶回來, 我是在給你提個醒, 叫你多註意!”

周渡卻格外板正道:“瑜珠不會做那種事, 母親多慮了。”

“那你至少得問問那衣裳是給誰的,為何要給那個男人,為何又要帶到家裏來!”

“這些她若想說, 自然也會主動告訴我,母親就別操這些不該操的心了。”

兩人話不投機半句多, 溫氏瞪了眼他,只覺自家兒子在兒媳婦面前,已經越來越沒有氣勢, 越來越沒有身為一家之主的權威。

可她還要把這樣踩在自己兒子頭頂上的兒媳婦當親女兒疼,實在是憋屈。

她不甚高興地離開他們這個小家。

周渡總算覺得耳根子清凈,回到他和瑜珠的主院, 卻見瑜珠正叫人燒火盆,懷中抱著的,似乎恰是母親說的什麽男人的衣裳。

他過去蹲在瑜珠身邊:“這是什麽?”

“是沈淮安生前最後一次來找我,要我幫他做的衣裳。”瑜珠眼眶紅紅的,不知道是哭過了,還是被炭火給熏的。

“周渡,我從前一門心思只想著同他拉開距離,所以即便是後來他待我再好,我也不曾再主動為他做過什麽。當初鋪子剛開張的時候,我給許多人都送了衣裳,沈夫人,國公爺,還有蔡家的幾位兄長,可是獨獨沒有給他送過,他臨走前,說想要一身我這裏的衣裳……”

她望著炭火,越說眼眶越紅,在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時候,淚水便已經裹滿了整張臉頰。

“周渡,我想他了,我真的有些想他了……”

她轉身埋進周渡懷裏,打濕他厚重的衣領。

周渡知道她是為何才會說出此話,也不會讓自己去跟一個死人計較,只是還是不可避免地攬緊了瑜珠的肩膀,要她靠得自己離更近一點。

“那如今這身衣裳,是要怎麽處理?”他問。

“沈夫人說,燒給沈淮安。”

可是他是在地牢裏自盡的,連個衣冠冢都沒有,她想哭墳,也都沒有地方去哭,要燒東西給他,也只能在家裏支個火盆,就這麽簡簡單單地燒過去。

“那我陪你一起。”周渡擁緊她,陪她站起來,接過她懷中的衣裳,也不管沈淮安願不願意在地底下還穿他碰過的東西,將東西展開,扔進了眼前熊熊烈火躍動的火盆裏。

火焰升到三尺高,隨後落進去的,還有一地的紙錢同金銀元寶。

瑜珠是夜是眼睛哭得太累,迷迷糊糊在周渡的懷裏睡過去的。

很神奇,男人的懷抱就像個巨大的火爐,即便天再冷,也是暖的。瑜珠入冬後便格外喜歡窩在周渡懷裏,不為別的,只為那一丁點她自己沒有的溫暖。

而周渡也喜歡每晚都抱著她入睡。從前她身子瘦弱,兩人還可以面對面緊緊相擁,如今她肚子一天天肉眼可見地大了起來,他便只能從後往前,小心翼翼地將她抱在懷裏。

冬夜同一床被衾下的夫妻,前胸貼著後背,是永遠也不會分開的畫面。



距離年節還有三日的時候,朝廷開始允許官員們休沐,從年前到年後,統共九日,足以用來闔家歡慶,熱鬧過年。

溫氏一邊忙著家中的事情,一邊又不忘日日往他們這邊趕。

“年節總要回家過的?這是韶珠在家中的最後一個年了,你身為長兄,怎麽能有不在家的道理?”她苦口婆心,搬出了周韶珠的事情,希望周渡能看在妹妹的份上,好歹是帶著瑜珠回家裏去。

這些年,溫氏雖然仍舊是那般刻薄自私的嘴臉,但周韶珠的確是變化很大,周渡當年在離開錢塘去閩州赴任前,特地又將當初教導過她的嬤嬤請到了錢塘,繼續教導她。

三年下來,她總算知曉何為真正的大家閨秀,何為真正的名門淑女。

周渡當初回到京中那般久,才選擇從家中搬出去,主要也是因為顧忌到妹妹的親事。他明面上說是在等新宅那邊整理好,實則卻是在周韶珠和周玉璇的婚事都徹底定下來之後,才提出搬出的周家。

溫氏見他仍舊無動於衷,心煩意亂地推了推他:“你到底能不能給我個準話?你當初離開的時候不是說好了,逢年過節你依舊會回來嗎?怎麽,如今便是不作數了嗎?”

周渡總算肯回她一句:“中秋與重陽,我是有哪個節日不曾回到家裏去?”

溫氏噎了一噎,頓時打起更強的精神:“可那都是你一人回來的!”

如今瑜珠肚子裏懷的是她的寶貝孫子,又是年節這樣重要的節日,她自然想要她一並回來,最好是日後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住著,叫自己看著孫子出生,看著孫子長大。

“何況。”她又補充道,“你還好意思提中秋同重陽?叫你在家裏住一夜都不肯,不過就是到家裏用了頓飯,馬上便又趕了回來,這是年節,何等重要的日子,你還想奔波來去,就在家中用一頓飯便又趕回來嗎?”

周渡沈靜的目光定定地望著自己的母親,似乎是在問她:“有何不妥?”

溫氏氣的腦門頂上直冒煙,正欲發作,便聽周渡道:“我說過了,若是瑜珠願意回去,她自然會主動提出來,母親繼續在這裏問下去,不會有任何結果,不若早些回家忙活,準備除夕吧。”

“我生你究竟有什麽用?”

溫氏只能是氣的直跺腳。

她這一月來,真的已經是沒少往他們這邊下功夫,一有空便來看望瑜珠,給她帶各種燕窩補品,送各色綾羅綢緞,還特地親自去廟裏給她求了個護身符,叫她和孩子都能夠平平安安的,她捫心自問,自己已經是在拿親生女兒一般待她,不明白她為何就是不領情,為何就是不肯多給她一點笑顏,答應她回到家裏去住。

這麽犟的人,當真是世所罕見。

她在往外走的這一路上,瞧見他們府裏也是一日勝一日的熱鬧,處處張燈結彩,紅紅火火,到處都透露著年節的氣息,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憋著一肚子的火氣回了家。

回到家裏,周開呈問她:“如何?他們依舊是不肯回來?”

溫氏睥一眼自己這只會說風涼話,半點不知道行動的丈夫,沒給他好臉色。

剛坐下打算喝點茶,便聽門房來報,說是溫家人過來了。

對了,溫氏想起來,自己今日還請了哥哥嫂嫂同幾個侄子侄女吃飯。

不過她請的是晚飯,這才剛過午時,他們竟就來了。

她忙熱絡地迎上去。同哥哥嫂嫂自從把孩子們的事情說開了後,兩家的關系終於又漸漸恢覆到了從前,年前這一頓飯,是必不可少的。

溫家孩子也多,這一來便是一大家子,她在人群中一眼窺到了溫若涵,剛想好奇她竟沒有隨婆家過年,溫夫人便先解釋道:“若涵上月回京後不久便發現有了身子,這麽冷的時日,我便叫她不要再奔波,安心在家中過年,明日姑爺和他家那位妹妹也會一齊到京中來,在我家過除夕。”

“原是這樣。”溫氏恍然大悟,打量溫若涵的眼眸都多了幾分欣喜,“這真是天大的好事,有了身子,要做母親,是該到處都當心些的。”

“誰說不是呢。”溫夫人道,“你家那個,不是聽說也有了身子,怎麽,如今都快要年節了,還不回家裏來住嗎?”

這一問便問到了溫氏的心窩痛處,她僵笑了笑,尚未開口,便聽溫若涵先道:“母親,我好像把您前幾日為我求的護身符落在馬車上了,您幫我去看看吧。”

“護身符掉了?”溫夫人一驚,忙不疊便向外去,“那你等著,我這就親自去看看。”

事關女兒平安與否的大事,溫夫人自當格外用心。

溫氏在邊上聽著,不禁想起自己為瑜珠求的那個,不知她有無每日都好好地帶在身上。

溫家的夫人走後,溫若涵便上前兩步,來到了溫氏十分貼近的跟前。

“姑母。”她道。

溫氏旋即也欣慰道:“若涵。”

只是叫完了她的名字,她便再沒了下文。

實在是她也不知道,自己面對著自己這個侄女,到底還能說什麽。

打小看著她長大,滿心滿眼都以為她將來一定會是自己的兒媳婦,不想,還是棋差一招,滿盤皆輸。

如今她也已經嫁人,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而她真正的兒媳婦,也已經懷上了她兒子的骨肉,叫她馬上就要做祖母了,她心下感慨造化弄人的同時,著實是不知道,自己還能說點什麽。

說什麽都是不恰當的,說什麽都是要叫人唏噓的。

可她不說話,溫若涵卻是要說的:“她如今還是這般不聽姑母的話,非要什麽事都同姑母對著幹嗎?”

“啊?”溫氏眨了下眼,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她雖然每回從他們那邊回來都是一肚子的火,但其實已經許久未曾這樣同人說過瑜珠的壞話了。

畢竟是她日後都不會再變的兒媳婦,還懷著她兒子的骨肉,當初那些事,她心底裏也不是從未有過愧疚,所以與瑜珠接觸的這些時日下來,當真已經是極少會在外人面前抱怨她了。

可是她沒聽錯,溫若涵又繼續道:“姑母,表哥如今被她這樣占著,連年節都不歸家,您同姑父便當真一點辦法都沒有嗎?我聽聞……”

“若涵!”溫氏總算回過味來,急急地打住她,“他們尚未歸家,那是因為明覺今日才剛休沐,他們那邊宅子裏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過兩日除夕,自然便會回來了,不急在這一時的。”

溫若涵蹙眉:“可是姑母……”

“若涵。”溫氏指著早就進到廳中的一大家子,“你如今有了身子,還是趕緊到廳裏去同他們一塊兒坐著吧,到爐邊暖和暖和,你母親我在這裏等就是了。”

溫若涵眸光詫異,啟唇想要再說什麽,但看到自家姑母的神情,她便知道,她如今說再多,都已經是無用的了。

她的心裏,早就已經承認了瑜珠是她的兒媳婦,她已經知道為她說話,知道在外人面前,維護她的臉面了。

她的姑母,終於也不是永遠站在她這一邊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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