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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皇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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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皇命

楚清阮神情越發晦暗難辨,季闕眉頭一皺正欲開口,門外突然喧鬧起來。

“你們是什麽人,竟敢擅自闖入他人府邸,你們知不知道這兒是什麽地方!”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扶著位拄著拐杖的老嫗出現在柴房外面,若不是被段驍帶來的禁軍攔住,只怕此刻已然沖了進來。

楚清阮冷笑一聲,不用看,只憑這聲音她也知道來的人正是她那好祖父,楚恕,明明原名叫楚粟,後來卻給自己改名叫楚恕。

“季大人,你先帶王爺回府,此處交給我便是。”

季闕看了眼懷中昏迷不醒的段驍,果斷地點了點頭,楚清阮有骨哨在身,在這破敗莊子中自然不會遇到危險,不過出於慎重考慮,他仍是說道:“我將這隊人馬留給你。”

楚清阮微微一笑:“多謝。”

季闕和季朔帶著段驍離開,莊丁自然是無法阻攔,楚清阮目光不知為何再次落在地上已然碎成兩半的窗板上,終是移開視線,冷冷看向門外一副興師問罪模樣的兩人身上。

楊氏還有半年滿六十,看上去精神十分矍鑠,只不過略高的顴骨讓整個人看著有些刻薄,楚恕今年已六十有七,雖然鬢發斑白但說起話來卻仍是中氣十足,否則方才聲音也不會傳的那麽遠了。

不過一年未見,兩人明顯胖了一圈,就連這衣著打扮都比過去要講究不少,看上去倒真有點富貴人家的老爺主母,楚清阮一步一步走出柴房,穿過禁軍走到兩人身前,聲音冷戾:“祖父、祖母。”

楚恕正在捋胡須的手驀然一僵,驚道:“竟然是你?你不是在瑞王府裏,怎麽會出現在此處!”

楚清阮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地說道:“祖父祖母還有阿娘都在,我為何不能在?”

楚恕冷冷吹了下胡須,“方才下人來報說是瑞王來了,老夫本就不信堂堂瑞王會屈尊來這麽一個莊子裏,原來是你在狐假虎威。”

“哦?”楚清阮挑了挑眉,“我若是狐,那祖父祖母你們又是什麽,老不死的狐貍麽?”

楚恕還沒說話,楊氏已將拐杖柱的咣當作響,“你你你!就憑你做的那些好事,你還有臉來見我們!”

“我做的什麽事?孫女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可是卻清楚地知道你們是如何對阿娘的!你們真是好狠的心,我阿娘哪裏對不住你們,要被你們這樣虐待!”楚清阮渾身顫抖不已,今日若是她沒有來或者來的再晚些,阿娘是不是就會命喪於此。

她下定了決心,定聲說道:“我要帶阿娘走。”

“你說什麽?”楚恕雙目陡然圓睜,高聲驚道。

“我說,”楚清阮一字一句地重覆,“我要帶阿娘走。”

楚恕瞬間暴跳如雷,幾乎是嘶吼著咆哮:“她是我楚家的人,你憑什麽帶她走!”

楚清阮心中一片冷意蔓延,目光凜冽如寒刀般銳利,“我阿娘是父親明媒正娶的妻子,當初知道父親在京城另有妻子後,阿娘便已同他和離,如何還能算是楚家的人?若不是你們用強,阿娘豈會被拘在這破莊子裏?”

“你竟然不知道?看來你阿娘沒有告訴你。”楚恕溝壑縱橫的臉上浮現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你那兩個舅舅常年外出行商,早就知道望儒在京城另有婚娶,只不過若是你娘嫁了人,留香居就是他們的了,更何況望儒允諾他們會想辦法幫助留香居在京城開分店,甚至一躍成為皇商也不是不可能。”

楚恕說著越發洋洋得意,兩撇胡子就差沒有翹到天上,“我兒可是戶部郎中,一司主官!你那倆舅舅上趕著去應州府衙把你娘的婚契取回,改成了納妾文書,就為了讓你娘回不去戚家。”

楚清阮雙手驀地攥緊,甚至指尖深深嵌入掌心也毫無所覺,大舅二舅是何德性她再清楚不過,他們確實能做出這種事情,也會做出這種事。

甚至過往許多她不理解的事,都在此時豁然開朗,若不是有自家人幫忙,阿娘如何會被騙的這麽苦!

楚恕卻仍嫌不夠般說道:“你還不知道吧,那戚老頭便是知道了這件事,怒火攻心之下,不治而亡。”

什麽?!楚清阮一陣踉蹌,自小除了阿娘,最疼她的就是外祖,她一身的制香功夫也都是外祖親手傳授,外祖甚至多次誇讚說她比阿娘和兩個舅舅學的都好。這一年來,她一直以為外祖是因為發現阿娘被楚望儒騙婚才怒火攻心,不想其中竟然還有兩位舅舅的手筆。

也是,唯有被至親的人背叛,才會越發憤怒絕望。

財富難道就那麽重要,重要到能讓人枉顧親情。

電光火石間楚清阮心中閃過諸多念頭,可她清楚地知道,若楚恕所言為實,阿娘今日她定是帶不走了。

她深深吐出一口氣,冷聲道:“把我阿娘接回屋,今後不能再有絲毫虐待,今日之事我可以當作沒發生過。”

楚恕嗤笑著吹了吹胡須:“楚清阮,你若跪下來道歉認罰,我可以當今日之事沒發生過。”

楚清阮此時已然平覆下來,她凜了凜眉,冷道:“祖父還不知道吧,與我同來的這些兵士都是精銳禁軍,而方才昏迷離開的正是瑞王殿下。”說著唇角揚了揚,眼底卻是一片冷漠,“祖父您說,王爺千金之軀卻在這莊子裏受傷昏迷,不知屆時掉腦袋的會是誰?”

楚恕微微一怔,旋即反應過來他竟會被一個小姑娘嚇到,不由惱羞成怒:“你少在這兒誆騙老夫,瑞王殿下會陪你來這莊子上?若是他來了,人又在何處?真是虧你編出這麽個理由來。”

楚清阮不緊不慢地問道:“祖父真的想見瑞王?”

楚恕口中雖這麽說,心中卻已然升出深深的焦慮不安,楚清阮身邊這些禁軍個個威風凜凜器宇軒昂,即使他不是很了解京都貴人,卻也知道絕非一般人,難道這瑞王竟真的被楚清阮迷住,陪她來了莊子上?

惱怒之下只能冷冷嘲諷:“趁瑞王酒醉便設計勾引,和你那低賤的娘一模一樣!一門心思勾引望儒,就為了嫁入我楚家!”

楚清阮如水的雙目此刻似能噴出火來,外人不明真相這般說也便罷了,可眼前這兩人,明明知道真相,卻仍舊肆意顛倒黑白。

“當初父親在京城為官,俸祿都被蔣氏把控,蔣氏嫌棄你們不願接到京城,是你們抱怨好不容易把兒子供養出來,卻什麽福都沒享到,這才上門求娶阿娘,讓你們享受兒媳侍奉,兒孫繞膝!”

楚清阮字字如刀,刺向楚恕。

這些都是她到京城後才知道的事,甚至她還知道,楚望儒之所以娶阿娘,其中一個原因便是蔣氏婚後幾年一直不孕,又不準他納妾,為了子嗣這才娶的阿娘。

“你!你!”楚恕氣的胡須亂飛,左右晃頭似是要尋找什麽。

“怎麽,還想找東西打我?”

楚清阮話音剛落身邊禁軍齊齊上前一步,嚇的楚恕瞬間僵住。

“祖父祖母若是再敢虐待我阿娘,我就告訴整個京都城,乃至整個應州的人,你們是怎麽辛辛苦苦把兒子供養出來,卻被兒媳婦嫌棄粗鄙,不願供養,即使接到了京城也是待在這麽個偏僻的莊子,就連過年都從未同席,”見楚恕還想反駁,楚清阮微微一笑,“到時候所有人都會知道,祖父祖母在京城過的,到底是不是你們所說的那種好日子!”

楚清阮勝券在握般笑道:“屆時不說你們二老,就是父親,只怕都是顏面盡失吧。”

她知道楚恕和楊氏活了一輩子,最看重的就是面子,也唯有如此,才能讓他們心生忌憚。

果然,楚恕頓時目光閃躲,心虛道:“你個孽障,滾!快滾!”

楚清阮巋然不動,依舊淡淡說道:“快去煮粥,我要親眼見到阿娘喝下才會離開。”

楚恕和楊氏的性子她再清楚不過,欺軟怕硬,不過她如今面對他們,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最後楚恕被逼無奈,只能給戚雨宜安排了間上好的院子,還安排了侍女服侍,直到請大夫給戚雨宜診過脈確認並無大礙後,楚清阮才終於放下心,離開了莊子。

而此時,天色已然暗了下來,楚清阮緊趕慢趕,剛好趕在城門落鎖前回到了城裏。

她坐在馬車中,哪怕今日水米未進,心中卻安寧了許多,她愜意地向後靠著,楚恕今日提醒了她,既然有這個條件,她何不狐假虎威一次。

在外界看來,段驍如今對她應該算得上不錯,她若是能有屬於自己的宅子,便能借段驍的勢把阿娘從楚家手中救出來,然後,就是她離開王府的時候了。

這其中置辦宅子並不難,狐假虎威也很容易,所以問題的關鍵是,她要如何離開段驍。

楚清阮正苦苦思索逃離的辦法,突然間馬車一陣晃動,待一切重歸寂靜時楚清阮瞳孔猛地一縮,眼前不知何時竟然坐著一個陌生男子!

而外面的禁軍竟然沒有絲毫察覺。

她壓低聲音急聲斥道:“你是誰!”

那人似乎也並無張揚之意,同樣壓低了嗓音,卻難掩調笑之意,“尋常女子遇到這種情況要麽驚惶不已,要麽高聲呼救,沒想到楚小姐卻如此鎮定?”

楚清阮渾身緊繃,雙手死死攥住身下軟墊,“外面皆是禁軍,公子你卻能悄無聲息地進入馬車,說明你的身手定是超過尋常禁軍,我即使呼救也並不能改變什麽,反而會教旁人發現你我孤男寡女深夜共處,這種事對男子來說無關緊要,對女子來說卻是滅頂之災。”

她話音剛落,那人便猛地欺近,用手中折扇挑起她的下頜,玩味道:“你就不怕本公子當真對你做點什麽?”

折扇的涼意從下頜傳入脊髓,楚清阮不禁打了個寒顫,隨即,她像是確認了什麽,整個人都放松下來,好整以暇地向後靠在了車壁上,“這位姐姐,你想對我做什麽?”

那人動作頓時僵住,隨即從容笑道:“你是如何知道的?”她自認聲音絕無漏洞,而此時天色黯淡,根本看不清容貌,她是如何露了破綻。

楚清阮緩緩解釋:“這位姐姐,你雖以冠束發著男子打扮,但在下嗅覺自幼靈敏,能聞出你身上縈繞著股極淡的山檀玫瑰的氣味。”

說起香料,楚清阮眉宇間自信盡顯,“聞這香味應是取墨紅玫瑰一兩、老山檀半兩、零陵香半兩、丁香三錢、豆蔻一錢共為末制成,香味層次豐富,有滋陰潤肺養顏之效,常為女子所用。”

那人似乎很是驚訝,眼眸裏趣味頓濃,“沒想到楚小姐還有這般能耐,就是比起那尚香司的人,想必也不遑多讓,寧澤實在佩服。”

“自然不敢和宮中貴人相比——”話未說完,楚清阮倏地一驚,寧澤?宮中侍衛統領,寧澤?那位令乾國萬千女子都十分仰慕之人?

“妾身一直聽說寧統領十五歲時便女扮男裝,和當今陛下共赴雍州抗擊北淵,如今更是以女子之身力壓群雄,負責戍衛皇宮、保護陛下,”乾國人皆知,當今陛下最信任之人便是寧澤,楚清阮說到這兒心中已然明白,“您今日來尋在下,莫非也是陛下的意思?”

馬車內昏暗極了,剛巧此時馬車碾過碎石,車簾掀卷,些微月色透了進來,照出楚清阮清麗脫俗的臉龐。

寧澤冷俏的眸子浮現一抹異樣的神采,“楚小姐不僅貌若天仙,還這般冰雪聰明,難怪能把瑞王迷惑成那般模樣。”

楚清阮一雙杏眸沈靜如水,她不想對旁人解釋什麽,她只關心一件事,“不知寧統領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寧澤聞言邪魅一笑,啞著嗓音說道:“陛下有旨,命你離開瑞王殿下。”

馬車內頓時一陣沈默,靜的車外禁軍整齊劃一的步履聲和馬車的轆轤聲,在寂靜的夜晚被無限放大。

寧澤知道一般人聽到這個消息都會難以接受,以她的性子本不愛向人解釋,不過今日一見她對楚清阮倒是頗為欣賞,當下也耐著性子解釋道:“這是陛下的旨意,楚小姐縱使再不願意,也只能聽命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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