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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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最後一個單詞寫完，盛路陽合上本子，想了想，又打開扉頁，在白紙下方居中的地方，用流暢的直液筆寫下“向時州”三個字。
旁邊正埋頭畫畫的李舜然看過來一眼，問道：“寫完了？”
盛路陽插上筆帽，得意一笑，“語法麽，就那麽點兒東西，例句我都挑的課本上的，全年級都背過，長難句也好分析，兩天就搞定！”
李舜然目光掃過他深濃的熊貓眼，戲謔道：“兩天？是熬了兩個通宵吧？真夠拼的，你利用零碎課餘時間慢慢寫，有一星期也能整差不多，又不是明天就高考，至於這麽自虐式趕工麽？”
盛路陽揮揮手：“一邊待著去，畫你地形圖去，還好意思說我，你這才是純粹浪費時間。”
李舜然臉上一紅，低頭繼續畫著南美洲的安第斯山脈，嘟囔了句“你懂什麽，這叫勞逸結合”。
盛路陽樂了兩聲，沒戳穿他，起身擠開凳子，拿著筆記本往外走。
雖然現在是冬天，但同桌倆人各自都提早迎來了暖春。高考倒計時沖刺之際，盛同學和李同學從繁重的任務中抽身，課餘間隙作伴不務正業，一個幫心上人整理筆記，一個幫心上人畫地圖。
盛路陽編了本通俗易懂的語法筆記，自認為這是絕殺閱讀理解、完形填空和選詞填空的利器。他之前每天都在敦促向時州聽聽力、背單詞和課文，幫人制訂了嚴格的任務清單，向時州一直任勞任怨地踐行，既不擺爛，也不罵他，盛路陽有點受寵若驚，見人這麽辛苦，自己不好袖手旁觀，就想著幫向時州做點什麽，力求在今年末幫人的英語提分至130的目標成績。
李舜然則幫著文科班一小姑娘畫什麽地貌地形圖，七大洲四大洋，畫完山川畫河流，畫了一遍又一遍，跟寫習字差不多。
據說這是文科班地理老師強制要求的作業，每天一張，目的是為了讓學生熟能生巧，可以在考試時根據海岸線一眼判斷地域範圍，答題更容易些，但高三學習任務重，小姑娘雖然成績不錯，可畫功欠缺，於是就找了具備精細繪圖操作能力超級彪悍的代筆。
至於為什麽是李舜然，一是此人的願望是成為一名建築師，從小到大自學繪畫，下了不少功夫；二嘛，這要得益於身高差的巧合。
據說故事是這樣開始的：
某天中午李舜然吃完飯，從食堂回來正往教學樓走，快到臺階上時，身旁突然竄過一個狂奔進樓女生，地磚凹陷，女生腳尖絆了一跤，眼見著她臉朝下，猝不及防要跟大地來個深情貼面禮，李舜然眼疾手快，拎小雞兒似的，一把揪住女生的後衣領，將她墩在他面前的臺階上。
女生一米五八，李舜然一米九二，女生站在臺階上還矮人好幾頭。她餘驚未退，呆滯地盯著立在她眼前的大高個子，李舜然從容的目光和她對上，突然就不從容了。
“你、你沒事吧？”他結巴。
“沒、沒事。”她漲紅著臉，也結巴起來。
盛路陽一開始不知道這事兒，因為李舜然沒覺得有啥好講的，直到人家女生有天下午突然拿著兩個紅蘋果過來找人，說在升旗儀式上見過李舜然，知道大高個子是二班的，為表感謝，她就送點東西過來。
東西，一開始是蘋果荔枝火龍果，後來就成了卷子、小紙條和地理圖冊，李舜然照單全收，做出了答案就親自送過去，一來一往，火花呲呲的，燒得旁人眼紅心熱。
李舜然筆袋裏專門有一層放人家給他寫的小紙條，每當學不下去了，他抽出一張來看看，然後立馬又滿血覆活，打了雞血似的繼續奮戰。
盛路陽在一旁饞得直流口水，心想，這才是校園戀呢。
他唯一一次收到向時州給他的小紙條，就是那張二百五十萬的分手費，狷狂的字跡，霸氣又絕情，一句“二百五十萬，給我閉緊你的嘴”，跩的要死要活。
但，他偏就癡迷於擁有如此魅力的他。
沒關系，盛路陽想，你的女朋友是可愛小土豆，我的男朋友是霸道高富帥，沒有誰好羨慕誰的！
這會兒是大課間，五樓的樓道裏，梁安在窗前和幾個女生聊天，老遠看見盛路陽上來，倆人目光一對，她沖人笑笑，然後跑到教室裏喊一嗓子：
“向時州，有人找！”
向時州趴在座位上打瞌睡，埋頭窩在外套裏，假裝聽不見。
“時州。”
一道男聲回蕩在教室，不輕不重，帶著某種寵溺的笑意，向時州甚至不用擡頭，光靠聽聲音就能感受到那人深切的目光朝這邊望了過來。
向時州身子動了動，整個人像僵住的冰，緩了幾秒才化開。他揉了揉眼，咳嗽一聲，披上外套，半困半醒著走了出來。
盛路陽順勢搭了下他的肩，另一手將筆記遞給他。
倆人並肩走到樓道盡頭處無人占領的窗臺。
向時州接過，翻了翻，擡頭：“你那兩本書上不都寫的有語法嗎？怎麽又整理一遍？”
盛路陽憨笑著撓撓頭，“這本筆記是用的課本上你熟悉的例句，好理解，也成體系，比那兩本新概念上零散的知識點記憶起來更方便。”
向時州挑眉：“喲，還挺厲害，都會編教材了？”
盛路陽嘿嘿笑了兩聲，語氣有點激動：“只要是為了你，我什麽都能幹！”
向時州一笑，沒再說什麽。
那天他媽走得晚，他最後沒能去成滿月酒，他心裏有點抱歉，晚上盛路陽回到家，醉醺醺地給他打電話，也沒埋怨他，只是一個勁兒地說想他。
“時州，真好，他們都有家了，我也想……我也想要一個家……”
“時州，好想你……”
“時州，我沒跟那個誰說話，我只想跟你說話，我往後就剩你一個了……”
“時州，你也別再喜歡別人了好不好，我們兩個一直作伴兒吧……”
向時州一直安靜地聽著電話，直到盛路陽昏昏睡去，他才掛斷。
後來盛路陽問他都跟他媽聊了點啥，居然聊這麽長時間，他只說了英語和放一個月暑假的事，別的還沒想好怎麽提才合適。
盛路陽日後想讀博士，感興趣的領域和做生意完全不沾邊，即便能為了他進集團，可他媽給的諸多限制也難以令人展露拳腳。就像贅婿，他媽根本就是在招一個任勞任怨、別說股份，就連身份都拿不到的贅婿。
盛路陽還想要個家，平凡正常的家，他拿什麽給？
至於程飛，那都是小事，分分鐘搞定，盛路陽表面粗枝大葉，內心極其敏感，他準備等高考結束後再提，省得敗壞盛路陽的心情。
日子一天天過去，這學期馬上要過完，無論他還是盛路陽，身上都扛著些重壓，尤其是最近，他比盛路陽忙，倆人晚上連電話也很少打了。
盛路陽下學期成績始終在年級十名左右徘徊，目前尚在拼死掙紮，試圖穩定在前十，他也一樣。英語學會了就能舉一反三，但需要大量的時間補基礎，他每晚睡前都會刷兩套英語卷，一套聽聽力，一套不聽，但分高分低全憑狀態，他自己也不能控制。
他媽提出的不平等條約，他那天並未應下，但盛路陽早晚都要簽，現在他沒有主動權，說那麽一堆話只是緩兵之計，他知道即便是再無理的條件盛路陽都願意答應，但他不願意。
是他先招惹的盛路陽，他將一個曾經並不屬於他這個世界的人綁在了身邊，盛路陽是個沒安全感的小孩，寂寞了，抓到誰就是誰，現在，這個人已經離不開他了，他也一樣，可他心總覺得歉疚，他只想給這個人百分百幸福的未來。
向時州深知這將是一場漫長的拉鋸戰，但只要他成為母親心目中理想的模樣，他就會有為自己喜歡的人談條件的話語權。
只要他成為最好的自己，他喜歡的人就可以一輩子都只做自己。
並不止是英語130，向時州為著更長遠的目標而前進著。他絕不會讓盛路陽忍受太久。
大概是快高考了，盛路陽發現向時州越來越沈默了。
疲憊過度，累得沈默，有時又像心裏藏了很多事，整張臉都蒙上了陰霾，一副老氣橫秋的沈穩樣兒，和他說話時也老走神，滿腦子不知道在思考什麽，搞得他都跟這人有距離感了。
向時州很少罵他了，臟話也不怎麽講了，大概這半年是缺錢缺習慣了，初相識時這人一身的紈絝氣早已蕩然無存，盛路陽默默觀察著，眼見著這人眉峰愈利，眼神愈銳，一個不經意的回眸就能令自己怦然心動起來……他能感受到，向時州似乎在經歷某種階段，他無法幹預、也幫不上任何忙的階段。
他就只能每天像個花癡一樣守在向時州身邊，緊張備考之餘，扒著樓梯竄上竄下，生怕他家越變越好看的寶貝被外面那些野花野草勾搭走了。
小半年裏，向時州的英語提分計劃表是這樣的：
早五點起床，泛聽英語廣播到五點半洗漱、吃早飯，到校後利用早自習精聽、背寫詞句，每日睡前鐵打不動做兩套卷子，零散時間背三十新詞，次日覆習＋繼續背新詞，每周熟練背誦三篇課文。
實踐幾個月並未見多大成效，直到期末考前的一次周測，一套偏難的卷子，拿到了134，數月緊繃的神經總算稍微松懈了些。
期末也很快考完，教室裏大家陸續從考場回來收拾書包，準備等會開完班會就回家。向時州安靜地立在窗前，眺望著遠處的陰天，有些出神。
“在看什麽？”梁安手裏抱著一摞寒假作業卷，往他桌上放了一本，好奇地沿著他目光朝外看。
“雪。”他說。
“哦，”梁安笑，“今年太幹燥了，初雪可能要晚些，但這樣不是更好嘛，你們可以寒假一起看。”
“不行，”他負氣道，“就得在學校。”
“嗯？”她詢問，“為啥呀？”
“他和另一個女生就在學校看的……”
梁安“哎呀”一聲：“都幾百年前的事了，你還在耿耿於懷，在哪裏看不都一樣嘛。”
“不一樣，”向時州對這件事格外固執，“必須刷新他的記憶，否則他有關高中下雪的印象永遠都是和別人。他記性很好的。”
梁安咂舌：“好幼稚。”
“你不懂。”
“是，是，”梁安沒好氣道，“你們兩個奇葩，一個搞什麽萬裏追妻，一個非要刷新記憶，真難叫人理解，但是馬上要放寒假了，你能怎麽辦？”
向時州一頓，扭過頭皺眉：“萬裏什麽？”
“呃……”梁安眼神亂瞟，悄默聲開始往後退，“我可沒這麽覺得啊，你有問題就去問當事人，我只是打醬油的吃瓜群眾……”
梁安腳底抹油，一溜煙跑了。向時州眉頭越蹙越緊。
當著他的面是一套，對外宣稱又是另一套，盛路陽怎麽可以說話不算數？！
他坐下，從抽屜裏翻出手機，發消息質問某人：
—盛路陽，說清楚，不是說好你做下面嗎？
幾秒鐘，豬頭回覆：
—啊？怎麽突然說這個，怪臊人的
—待會放學一起走？咱倆先找個地方親一會兒？
向時州：“……”
—我得回家
豬頭：
—這位同學請問您是灰姑娘嗎，到點兒就坐著南瓜馬車回家？我都快想死你了知不知道？你就找小姨請個假唄，說考完試放松一下，咱們去吃飯看電影，我買票了啊，動畫片怎麽樣？新上映的，你暈3D不？
向時州：
—有病吧你！
豬頭：
—買了，兩張，八點半開場，看不看？
向時州：
—多長時間？
—吃飯半小時，電影差不多倆小時，看完我騎車就送你回去
—我用得著你送？
—大哥你知道啥叫romantic嗎？
—呵，少女情懷！
—那你來不來？我在校門外站牌旁等你？
—你先回答我第一個問題
—過了今晚我回答你
—你就說來不來吧
向時州突然蚌埠住了。
他編輯了句“為什麽是‘過了今晚’”，但又立刻刪除掉。心中有某種預感，可一想到盛路陽望向他的那雙深邃無比的眼眸，每次親吻他時，那兩瓣緩緩貼過來的嘴唇，還有那副為了他才鍛煉成的精悍軀體，他就控制不住一陣耳紅心熱。
向時州回覆過去一個“嗯”，想了想，又發一條：
—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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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路陽插上筆帽，得意一笑，“語法麽，就那麽點兒東西，例句我都挑的課本上的，全年級都背過，長難句也好分析，兩天就搞定！”
李舜然目光掃過他深濃的熊貓眼，戲謔道：“兩天？是熬了兩個通宵吧？真夠拼的，你利用零碎課餘時間慢慢寫，有一星期也能整差不多，又不是明天就高考，至於這麽自虐式趕工麽？”
盛路陽揮揮手：“一邊待著去，畫你地形圖去，還好意思說我，你這才是純粹浪費時間。”
李舜然臉上一紅，低頭繼續畫著南美洲的安第斯山脈，嘟囔了句“你懂什麽，這叫勞逸結合”。
盛路陽樂了兩聲，沒戳穿他，起身擠開凳子，拿著筆記本往外走。
雖然現在是冬天，但同桌倆人各自都提早迎來了暖春。高考倒計時沖刺之際，盛同學和李同學從繁重的任務中抽身，課餘間隙作伴不務正業，一個幫心上人整理筆記，一個幫心上人畫地圖。
盛路陽編了本通俗易懂的語法筆記，自認為這是絕殺閱讀理解、完形填空和選詞填空的利器。他之前每天都在敦促向時州聽聽力、背單詞和課文，幫人制訂了嚴格的任務清單，向時州一直任勞任怨地踐行，既不擺爛，也不罵他，盛路陽有點受寵若驚，見人這麽辛苦，自己不好袖手旁觀，就想著幫向時州做點什麽，力求在今年末幫人的英語提分至130的目標成績。
李舜然則幫著文科班一小姑娘畫什麽地貌地形圖，七大洲四大洋，畫完山川畫河流，畫了一遍又一遍，跟寫習字差不多。
據說這是文科班地理老師強制要求的作業，每天一張，目的是為了讓學生熟能生巧，可以在考試時根據海岸線一眼判斷地域範圍，答題更容易些，但高三學習任務重，小姑娘雖然成績不錯，可畫功欠缺，於是就找了具備精細繪圖操作能力超級彪悍的代筆。
至於為什麽是李舜然，一是此人的願望是成為一名建築師，從小到大自學繪畫，下了不少功夫；二嘛，這要得益於身高差的巧合。
據說故事是這樣開始的：
某天中午李舜然吃完飯，從食堂回來正往教學樓走，快到臺階上時，身旁突然竄過一個狂奔進樓女生，地磚凹陷，女生腳尖絆了一跤，眼見著她臉朝下，猝不及防要跟大地來個深情貼面禮，李舜然眼疾手快，拎小雞兒似的，一把揪住女生的後衣領，將她墩在他面前的臺階上。
女生一米五八，李舜然一米九二，女生站在臺階上還矮人好幾頭。她餘驚未退，呆滯地盯著立在她眼前的大高個子，李舜然從容的目光和她對上，突然就不從容了。
“你、你沒事吧？”他結巴。
“沒、沒事。”她漲紅著臉，也結巴起來。
盛路陽一開始不知道這事兒，因為李舜然沒覺得有啥好講的，直到人家女生有天下午突然拿著兩個紅蘋果過來找人，說在升旗儀式上見過李舜然，知道大高個子是二班的，為表感謝，她就送點東西過來。
東西，一開始是蘋果荔枝火龍果，後來就成了卷子、小紙條和地理圖冊，李舜然照單全收，做出了答案就親自送過去，一來一往，火花呲呲的，燒得旁人眼紅心熱。
李舜然筆袋裏專門有一層放人家給他寫的小紙條，每當學不下去了，他抽出一張來看看，然後立馬又滿血覆活，打了雞血似的繼續奮戰。
盛路陽在一旁饞得直流口水，心想，這才是校園戀呢。
他唯一一次收到向時州給他的小紙條，就是那張二百五十萬的分手費，狷狂的字跡，霸氣又絕情，一句“二百五十萬，給我閉緊你的嘴”，跩的要死要活。
但，他偏就癡迷於擁有如此魅力的他。
沒關系，盛路陽想，你的女朋友是可愛小土豆，我的男朋友是霸道高富帥，沒有誰好羨慕誰的！
這會兒是大課間，五樓的樓道裏，梁安在窗前和幾個女生聊天，老遠看見盛路陽上來，倆人目光一對，她沖人笑笑，然後跑到教室裏喊一嗓子：
“向時州，有人找！”
向時州趴在座位上打瞌睡，埋頭窩在外套裏，假裝聽不見。
“時州。”
一道男聲回蕩在教室，不輕不重，帶著某種寵溺的笑意，向時州甚至不用擡頭，光靠聽聲音就能感受到那人深切的目光朝這邊望了過來。
向時州身子動了動，整個人像僵住的冰，緩了幾秒才化開。他揉了揉眼，咳嗽一聲，披上外套，半困半醒著走了出來。
盛路陽順勢搭了下他的肩，另一手將筆記遞給他。
倆人並肩走到樓道盡頭處無人占領的窗臺。
向時州接過，翻了翻，擡頭：“你那兩本書上不都寫的有語法嗎？怎麽又整理一遍？”
盛路陽憨笑著撓撓頭，“這本筆記是用的課本上你熟悉的例句，好理解，也成體系，比那兩本新概念上零散的知識點記憶起來更方便。”
向時州挑眉：“喲，還挺厲害，都會編教材了？”
盛路陽嘿嘿笑了兩聲，語氣有點激動：“只要是為了你，我什麽都能幹！”
向時州一笑，沒再說什麽。
那天他媽走得晚，他最後沒能去成滿月酒，他心裏有點抱歉，晚上盛路陽回到家，醉醺醺地給他打電話，也沒埋怨他，只是一個勁兒地說想他。
“時州，真好，他們都有家了，我也想……我也想要一個家……”
“時州，好想你……”
“時州，我沒跟那個誰說話，我只想跟你說話，我往後就剩你一個了……”
“時州，你也別再喜歡別人了好不好，我們兩個一直作伴兒吧……”
向時州一直安靜地聽著電話，直到盛路陽昏昏睡去，他才掛斷。
後來盛路陽問他都跟他媽聊了點啥，居然聊這麽長時間，他只說了英語和放一個月暑假的事，別的還沒想好怎麽提才合適。
盛路陽日後想讀博士，感興趣的領域和做生意完全不沾邊，即便能為了他進集團，可他媽給的諸多限制也難以令人展露拳腳。就像贅婿，他媽根本就是在招一個任勞任怨、別說股份，就連身份都拿不到的贅婿。
盛路陽還想要個家，平凡正常的家，他拿什麽給？
至於程飛，那都是小事，分分鐘搞定，盛路陽表面粗枝大葉，內心極其敏感，他準備等高考結束後再提，省得敗壞盛路陽的心情。
日子一天天過去，這學期馬上要過完，無論他還是盛路陽，身上都扛著些重壓，尤其是最近，他比盛路陽忙，倆人晚上連電話也很少打了。
盛路陽下學期成績始終在年級十名左右徘徊，目前尚在拼死掙紮，試圖穩定在前十，他也一樣。英語學會了就能舉一反三，但需要大量的時間補基礎，他每晚睡前都會刷兩套英語卷，一套聽聽力，一套不聽，但分高分低全憑狀態，他自己也不能控制。
他媽提出的不平等條約，他那天並未應下，但盛路陽早晚都要簽，現在他沒有主動權，說那麽一堆話只是緩兵之計，他知道即便是再無理的條件盛路陽都願意答應，但他不願意。
是他先招惹的盛路陽，他將一個曾經並不屬於他這個世界的人綁在了身邊，盛路陽是個沒安全感的小孩，寂寞了，抓到誰就是誰，現在，這個人已經離不開他了，他也一樣，可他心總覺得歉疚，他只想給這個人百分百幸福的未來。
向時州深知這將是一場漫長的拉鋸戰，但只要他成為母親心目中理想的模樣，他就會有為自己喜歡的人談條件的話語權。
只要他成為最好的自己，他喜歡的人就可以一輩子都只做自己。
並不止是英語130，向時州為著更長遠的目標而前進著。他絕不會讓盛路陽忍受太久。
大概是快高考了，盛路陽發現向時州越來越沈默了。
疲憊過度，累得沈默，有時又像心裏藏了很多事，整張臉都蒙上了陰霾，一副老氣橫秋的沈穩樣兒，和他說話時也老走神，滿腦子不知道在思考什麽，搞得他都跟這人有距離感了。
向時州很少罵他了，臟話也不怎麽講了，大概這半年是缺錢缺習慣了，初相識時這人一身的紈絝氣早已蕩然無存，盛路陽默默觀察著，眼見著這人眉峰愈利，眼神愈銳，一個不經意的回眸就能令自己怦然心動起來……他能感受到，向時州似乎在經歷某種階段，他無法幹預、也幫不上任何忙的階段。
他就只能每天像個花癡一樣守在向時州身邊，緊張備考之餘，扒著樓梯竄上竄下，生怕他家越變越好看的寶貝被外面那些野花野草勾搭走了。
小半年裏，向時州的英語提分計劃表是這樣的：
早五點起床，泛聽英語廣播到五點半洗漱、吃早飯，到校後利用早自習精聽、背寫詞句，每日睡前鐵打不動做兩套卷子，零散時間背三十新詞，次日覆習＋繼續背新詞，每周熟練背誦三篇課文。
實踐幾個月並未見多大成效，直到期末考前的一次周測，一套偏難的卷子，拿到了134，數月緊繃的神經總算稍微松懈了些。
期末也很快考完，教室裏大家陸續從考場回來收拾書包，準備等會開完班會就回家。向時州安靜地立在窗前，眺望著遠處的陰天，有些出神。
“在看什麽？”梁安手裏抱著一摞寒假作業卷，往他桌上放了一本，好奇地沿著他目光朝外看。
“雪。”他說。
“哦，”梁安笑，“今年太幹燥了，初雪可能要晚些，但這樣不是更好嘛，你們可以寒假一起看。”
“不行，”他負氣道，“就得在學校。”
“嗯？”她詢問，“為啥呀？”
“他和另一個女生就在學校看的……”
梁安“哎呀”一聲：“都幾百年前的事了，你還在耿耿於懷，在哪裏看不都一樣嘛。”
“不一樣，”向時州對這件事格外固執，“必須刷新他的記憶，否則他有關高中下雪的印象永遠都是和別人。他記性很好的。”
梁安咂舌：“好幼稚。”
“你不懂。”
“是，是，”梁安沒好氣道，“你們兩個奇葩，一個搞什麽萬裏追妻，一個非要刷新記憶，真難叫人理解，但是馬上要放寒假了，你能怎麽辦？”
向時州一頓，扭過頭皺眉：“萬裏什麽？”
“呃……”梁安眼神亂瞟，悄默聲開始往後退，“我可沒這麽覺得啊，你有問題就去問當事人，我只是打醬油的吃瓜群眾……”
梁安腳底抹油，一溜煙跑了。向時州眉頭越蹙越緊。
當著他的面是一套，對外宣稱又是另一套，盛路陽怎麽可以說話不算數？！
他坐下，從抽屜裏翻出手機，發消息質問某人：
—盛路陽，說清楚，不是說好你做下面嗎？
幾秒鐘，豬頭回覆：
—啊？怎麽突然說這個，怪臊人的
—待會放學一起走？咱倆先找個地方親一會兒？
向時州：“……”
—我得回家
豬頭：
—這位同學請問您是灰姑娘嗎，到點兒就坐著南瓜馬車回家？我都快想死你了知不知道？你就找小姨請個假唄，說考完試放松一下，咱們去吃飯看電影，我買票了啊，動畫片怎麽樣？新上映的，你暈3D不？
向時州：
—有病吧你！
豬頭：
—買了，兩張，八點半開場，看不看？
向時州：
—多長時間？
—吃飯半小時，電影差不多倆小時，看完我騎車就送你回去
—我用得著你送？
—大哥你知道啥叫romantic嗎？
—呵，少女情懷！
—那你來不來？我在校門外站牌旁等你？
—你先回答我第一個問題
—過了今晚我回答你
—你就說來不來吧
向時州突然蚌埠住了。
他編輯了句“為什麽是‘過了今晚’”，但又立刻刪除掉。心中有某種預感，可一想到盛路陽望向他的那雙深邃無比的眼眸，每次親吻他時，那兩瓣緩緩貼過來的嘴唇，還有那副為了他才鍛煉成的精悍軀體，他就控制不住一陣耳紅心熱。
向時州回覆過去一個“嗯”，想了想，又發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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