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4章 我好怕我會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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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4章 我好怕我會死掉
看著正坐在屋檐下，摸索著洗衣服的婦女，因為對方臉上那雙腫的快有雞蛋大的眼睛，三人都沈默不語。
“是不是已經沒有辦法了？”把三人表情盡收眼底的亞當，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大家都說大王子醫院裏的中國醫生特別厲害，他還以為媽媽的眼睛有救了……
“不要著急，我還沒看診呢，容我先檢查一下再下結論。”劉青燕初步觀察其實已經有了大致猜測，這位女士起初很可能就只是眼部感染引起的炎癥，可她卻一拖再拖，這雙眼睛腫脹成這副樣子，肯定不是一兩日就能形成的。
舒錦在一旁翻譯了劉醫生的話後，示意亞當先向他媽媽說明下他們的來意，再由劉醫生上手，去翻檢下眼球的現狀。
在亞當彎腰和媽媽解釋過後，他看向幾人點頭。
劉青燕從兜裏掏出副乳膠手套戴好之後，就伸手去輕觸對方的眼部皮膚，在發現她剛摸到眼皮，這位女士就已經攥緊了拳頭在強忍疼痛時，心裏的預期一低再低。
在亞當握緊她的手安撫後，劉青燕狠心一下掀開了幾乎粘在一起的眼皮，接過李若詩遞過來的無菌紗布，擦拭了幾下眼瞼，仔細觀察後就發現左側的眼球已經徹底壞死了，遍布的渾濁膿液幾乎把瞳孔全部遮擋了，本該白色的眼球，微微泛灰，有些地方又映著點點猩紅……
沒有出聲，她一鼓作氣直接又掀開女人的右眼，紗布擦拭過後，發現這顆眼球目前還只是炎癥嚴重，瞳孔仍有收縮反應，以此初步推斷右側眼球的損傷並不算特別大，如果及時幹預，術後可能會保留部分視力，但那顆左眼就只能選擇摘除……
松開手示意他們不要再壓著這位，因為疼痛而不受控制掙紮的女士，劉青燕取下手套實話實說：“左側眼球已經完全壞死，必須手術摘除，右眼目前初步推斷感染嚴重，但損傷並不是不可逆，如果積極幹預的話，有可能會恢覆部分視力，不至於讓她徹底失明。”
看著舒錦把結果翻譯給亞當後，劉青燕面對男孩的鞠躬感謝，伸手扶了一把：“你們最好盡早到醫院去，可以選擇大王子醫院，半個月內，我還可以為她親手主刀。”
“醫院也有各種減免政策，到時你們可以來找我，我可以替你們試著申請那些政策。”一旁的李若詩也跟著補充了句。
“謝謝你們，真的很感謝。”亞當再次彎腰感謝。
帶來的藥水並沒派上用場。
劉青燕拍了拍口袋，並沒拿出對癥消炎的眼藥水，她怕給了之後，這位媽媽為了省錢，會選擇不去醫院而接著拖下去，那顆壞死的眼球拖不得。
禮貌告別這對母子後，三人便往回走，結果還沒走出多遠，就聽到身後有人追來，舒錦回頭一看，發現是亞當。
“我媽媽說讓我送送你們，快到晚上了，集市這條街也不算安全。”生活在時不時仍有動蕩的城市，提起那些暴亂襲擊，亞當臉上滿是不合年紀的雲淡風輕。
“多謝。”有當地人帶路，肯定要更安全一些，他們也不是那麽不聽人勸的，跟著亞當一起快速從還沒散市的街道中穿過。
發現幾人似乎在奇怪為什麽都快日落的時間，還會有這麽多人出行，亞當細心解釋：“因為有些食物不能保存太久，攤主們都會選擇在快散市時低價出售。”
幾人聽後點頭。
正當他們快接近集市盡頭時，突然從身後極近的地方傳出爆炸聲，一股灼熱滾燙的氣浪裹挾著細碎的金屬悍然而至。
被不明巨力的氣流掀飛出去的瞬間，舒錦完全是憑借著本能反應伸長了胳膊，牢牢抓住瘦小的劉青燕，老人家沒站穩差點摔向路邊豎著的尖銳竹竿，舒錦用力把她摟進自己懷裏後，根本顧不上小腿和後背襲來的劇痛和灼燒感，他的一只手剛摸上劉老師後腦勺，兩人便重重砸在地上！
這一切的發生，可能就只有那麽兩三秒鐘？
被不明物品轟炸破壞過的集市，頃刻間混亂不堪起來，空氣中充斥著哭嚎尖叫聲，這些刺耳人聲此起彼伏，舒錦卻完全給不出反應……
他和劉老師結結實實砸在地上後，因為距離那個爆炸物過近了些，舒錦這會兒不止耳鳴不止，跳躍閃爍的光斑還撐滿了整個視野，他緩慢坐起身，一瞬間冒出的暈眩感，差點沒讓他吐出來，忙擡手拍著胸口緩了一下後，輕晃了下頭，發間撲簌簌落下的灰塵木屑刺激的他直想打噴嚏。
終於緩過來點後，舒錦忙看向剛被他護著腦袋也摔了的劉青燕。
老人家瞧起來倒是沒有什麽明面上的傷口，這會兒反倒比他先緩過神來，正在伸手替他撲打頭發上的灰塵呢，還神色慌張地一疊聲地喊他：“小錦？小錦啊，你怎麽樣啊？有沒有傷著啊？快轉身讓我看看你後背！”
但可惜舒錦這會兒對周遭完全恍若隔世般，聽不真切，也辨不清楚，就只能觀察到劉青燕雙唇不停開合，腦袋裏的嗡鳴聲也沒停歇。
他剛剛只顧得上護住了劉老師，自己的腦袋倒是側臉著地，硬生生給磕了一下，這會兒陣陣惡心直往喉間撲，讓他更不敢輕易開口，就怕自己一旦張嘴了，會先吐出來。
方才劉青燕正好側著身子在看一旁的攤位，爆炸響起時，是舒錦替她擋住了大半兒的沖擊力，後邊這孩子還伸手護著她腦袋，她都知道。想到這她又忙探手去撈舒錦垂在一側的右手，心慌意亂地摸了又摸，可業術有專攻，她畢竟不是專業骨科醫生，雖然覺得無大礙，可還是不確定小孩兒的指骨到底有沒有事，要是王鶴濤那老家夥在……
壞了！若詩！還有若詩那丫頭呢？！
“若詩！”好在她剛喊了一聲，李若詩就從幾米遠處爬起來往這裏跑，還不忘應一聲安她的心。
“劉老師我和王嘉還有亞當都沒事，剛剛我們走得快，並沒受到多少沖擊力，倒是您怎麽樣？有沒有傷到哪啊？”
“我沒事我沒事，全讓小錦這傻孩子替我擋了！這孩子也不知道傷到哪裏了，從剛才開始就一聲不吭的。”舒錦一直沒給回應，劉青燕就怕他傷到腦袋了，這一顆心吶，懸得老高撲通撲通直蹦噠。
李若詩剛剛摔倒時，不慎歪了腳，剛跑了兩步就被王嘉制止了，這會兒被王嘉強行攙著走近了，視線裏剛剛還一片繁榮平和的集市，已變得滿目瘡痍，哀嚎遍野。
她茫然地看著那些或頭破血流捂著傷口痛苦哀嚎的受害者，或被親人仰天慟哭地抱著已經了無聲息的遇難者，她根本無法無動於衷，可這會兒自己手邊什麽急救物資也沒有，當務之急是先確認同伴安危，再火速回醫院搬救兵來。
強迫自己扭頭，李若詩連眨了幾次眼睛看向仍坐在原處，還沒起身的兩人。
“小錦這是怎麽了？”走進後發現反應有些遲鈍的舒錦，李若詩也瞬間慌張得繃緊了聲音。
“不確定是不是傷到了腦袋，還有他剛剛拿手護了下我腦袋，也不知道手怎麽樣了。快扶我一把，這裏……”劉青燕環顧四周堪比人間煉獄的畫面，聲音哽了一下，低聲嘆息，“我們幫不上忙，還是趕緊先回醫院，通知他們能行動的帶上東西過來看看情況，看能不能幫上把手，小錦也得趕緊帶回仔細檢查下，他可別有什麽閃失。”
“讓我看一眼。”聽劉青燕提到舒錦的手，王嘉直接上前粗略檢查了下，“關節活動並不受限，初步觸診也沒發現有明顯斷裂之處，嗯，不放心的話，等會兒回去再拍個片子看下。”
已經緩了一陣，隱約模糊能聽到他們說了什麽，自覺沒什麽事的舒錦察覺到他們的擔心，忙出聲安撫：“我沒什麽大事，不要擔心我。”
他這會兒聽力因為近距離爆炸，臨時性受損，自己聽不出，可在場的三人可聽的一清二楚。
“這孩子是不是聽力受損了？！怎麽說話這麽大聲還不自知？”眼科也歸類在五官科裏，劉青燕對於耳科方面也有所涉獵，這會兒見到舒錦這個反應，真的越來越擔心，“希望他是臨時性耳鳴才會聽不清楚的，快快快，我們先回去。”
眼見集市一片混亂，亞當媽媽還視力受損，他們幹脆開口催促亞當趕緊先回去，畢竟恐怖襲擊不知道還會不會有，她又行動不便，亞當此刻能守在身邊最好。
等幾人互相攙扶著，狼狽不堪的回了醫院後，瞬間驚動了整個小組。
“這是怎麽了？！不是去看診了嘛？你們這是和誰打……”
佟卓上前扶了一把看起來最狼狽的舒錦，這孩子自己看不到，還一直在安慰他們別擔心，可瞥一眼對方已經浸出鮮血的左腿褲管，還有眾多集中在右側肩胛骨位置的細碎劃痕，把剩下的話咽了下去，直接引著人到他的宿舍裏，隨手扯過一把椅子讓坐下後，他才蹲下去，上手準備挽舒錦的褲腿。
“佟老師，別別，褲子挺臟的，自己來。”舒錦的耳鳴依舊沒太大消退，還是無法完全正常和人對話，他只能邊努力聽邊盡力辨認對方唇形。
腿上的傷，其實走到半道上他已經反應過來，覺得疼了，可擔心會再次遭遇襲擊，他只能咬牙堅持著，硬生生扛著鈍痛走回了醫院。這會兒被按著坐下後，可能是扯到了傷口，那股之前被忽略的刺痛，成倍反噬回來。
舒錦壓緊牙關，忍痛快速抹高了褲腿，因為血液半粘在傷口上的褲腿被他利落拽開，小腿肚上一處長達五厘米左右的傷口映入眼簾。
“嘶。”一旁跟了過來的李若詩捂住了嘴，皺眉看著這條有些皮開肉綻的傷口，半凝固的傷口因為舒錦的動作，再次滲出殷紅的血跡，順著小腿沒入他的鞋襪。舒錦一路上一聲沒吭，怕是擔心他們知道後會放慢速度，再遭遇什麽不好的事情吧。
“還行，傷口不算特別深，好好感謝下你這條褲子吧。”佟卓本來也怕傷口過大，這會兒親眼見到傷口後，才大松了口氣，開了句玩笑後起身，從自己隨身帶著的急救箱裏，掏出大瓶碘伏無菌輔料和紗布，又蹲回原處，鑷子夾著棉球接住倒出的碘伏，從中心輕擦了幾遍後，又換新的棉球猝不及防地加大力度狠按擦拭傷口。
他擡眼看了眼臉色刷白，直冒冷汗的舒錦，這小子忍性也大，楞是沒叫一聲。垂眼把棉球換了個面，往四周擴散著消完毒，輔料按在傷口上拿紗布包裹好，又用醫用膠布纏得嚴嚴實實。
“成了，腿上的傷，就先這麽著吧，創口不算大，不需要縫合。不過你最近換藥，都來找我，我給你換，一定要註意避免傷口接觸到外界環境，做好防護聽到了嗎？”
舒錦望著腿肚上被包紮嚴實的傷口，乖乖點頭。
“我剛看了下，你後背只是衣服爛了幾處，沒有皮肉傷，只是青腫了幾塊，如果疼的厲害，你就去找王嘉拿藥油給你推推，淤血揉散就好了。”
“好的，謝謝佟老師。”放下褲管，舒錦起身道謝。
李若詩他們已經去找醫院裏駐守的幾位外籍醫生了，講了剛剛發生的那場襲擊事件，若有人願意前往，王嘉可以帶著一起進行救助。
原本舒錦打算愛崗敬業地扛著攝像機再跟著去，被李若詩強行按下了。
“都成什麽德行了，還敢亂跑？不怕傷口恢覆不好再感染了啊？老實回房間歇著吧，你又不是專業醫師，瞎湊什麽熱鬧？如果你是擔心視頻問題，那等會兒我替你在現場錄點東西。”
入了夜的布瓊布拉，溫度並不高，因為電力問題，舒錦並沒有開燈。
因為大部分醫生都去現場參與救援了，整個宿舍區就顯得特別安靜，而在和平年代，突然親身經歷了這麽一場恐怖襲擊，舒錦在木板拼接的簡易床上根本無法入睡。
因為後背的砸傷，他沒辦法平躺，只能左側著蜷起整個身子，睜眼看著漆黑一片的屋子發了會兒呆，從枕頭下掏出滿格電，信號卻只有一格的手機，舒錦幹脆把手機網絡給關了，開了飛行模式。
直至此刻，舒錦才敢小心翼翼地點進置頂對話框裏，慢吞吞地打字，就好像，一位剛學會了拼音、牙牙學語的幼童，一字一句寫得極其認真專註。
gato：其實我因為夜盲癥，打小還挺怕黑的，結果這裏因為各種原因，竟然還限制用電哦
gato：他們都以為我因為爆炸時的耳鳴目眩，就沒看清楚四周慘狀……也挺好，免得他們還要分出心神來擔心我了
gato：怎麽辦，一閉眼腦海裏全是那些受難者淒苦哀嚎的臉，我睡不著了
gato：……你還好嗎？是不是已經生我的氣，決定和我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了？
gato：爆炸那一瞬間，人們常說的走馬燈並沒在我眼前出現啊，是因為時間太短根本來不及給我個回放嗎
gato：突然發現自己好害怕死亡，雲歸山，我好怕我會死掉
……
盯著對話框裏每一條信息發出去後，緊隨出現的紅色感嘆號，舒錦嘆息著紅了眼眶，但他只是把臉埋進手臂裏，安靜了好一會兒後，紅著眼睛定好鬧鐘，然後收起手機閉上了眼。
【作者有話說】
亞當媽媽的眼睛，沒有誇張，紀錄片我真的看到過有位女士眼睛腫脹的可怕！
能被雲雲這麽位品貌非凡的男士表達喜歡，我想幾乎沒人能拒絕吧。
舒舒現在就是有些理不清自己對雲雲的喜歡，到底只是單純身為粉絲的那種守望著就好的喜歡，還是會把這人規劃進自己的人生，渴望兩人會有未來的那種……
舒舒不是什麽膽怯懦弱的膽小鬼哦，等他想清楚後，他也會勇敢面對的，相信我，雲雲的喜愛他完全配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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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正坐在屋檐下，摸索著洗衣服的婦女，因為對方臉上那雙腫的快有雞蛋大的眼睛，三人都沈默不語。
“是不是已經沒有辦法了？”把三人表情盡收眼底的亞當，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大家都說大王子醫院裏的中國醫生特別厲害，他還以為媽媽的眼睛有救了……
“不要著急，我還沒看診呢，容我先檢查一下再下結論。”劉青燕初步觀察其實已經有了大致猜測，這位女士起初很可能就只是眼部感染引起的炎癥，可她卻一拖再拖，這雙眼睛腫脹成這副樣子，肯定不是一兩日就能形成的。
舒錦在一旁翻譯了劉醫生的話後，示意亞當先向他媽媽說明下他們的來意，再由劉醫生上手，去翻檢下眼球的現狀。
在亞當彎腰和媽媽解釋過後，他看向幾人點頭。
劉青燕從兜裏掏出副乳膠手套戴好之後，就伸手去輕觸對方的眼部皮膚，在發現她剛摸到眼皮，這位女士就已經攥緊了拳頭在強忍疼痛時，心裏的預期一低再低。
在亞當握緊她的手安撫後，劉青燕狠心一下掀開了幾乎粘在一起的眼皮，接過李若詩遞過來的無菌紗布，擦拭了幾下眼瞼，仔細觀察後就發現左側的眼球已經徹底壞死了，遍布的渾濁膿液幾乎把瞳孔全部遮擋了，本該白色的眼球，微微泛灰，有些地方又映著點點猩紅……
沒有出聲，她一鼓作氣直接又掀開女人的右眼，紗布擦拭過後，發現這顆眼球目前還只是炎癥嚴重，瞳孔仍有收縮反應，以此初步推斷右側眼球的損傷並不算特別大，如果及時幹預，術後可能會保留部分視力，但那顆左眼就只能選擇摘除……
松開手示意他們不要再壓著這位，因為疼痛而不受控制掙紮的女士，劉青燕取下手套實話實說：“左側眼球已經完全壞死，必須手術摘除，右眼目前初步推斷感染嚴重，但損傷並不是不可逆，如果積極幹預的話，有可能會恢覆部分視力，不至於讓她徹底失明。”
看著舒錦把結果翻譯給亞當後，劉青燕面對男孩的鞠躬感謝，伸手扶了一把：“你們最好盡早到醫院去，可以選擇大王子醫院，半個月內，我還可以為她親手主刀。”
“醫院也有各種減免政策，到時你們可以來找我，我可以替你們試著申請那些政策。”一旁的李若詩也跟著補充了句。
“謝謝你們，真的很感謝。”亞當再次彎腰感謝。
帶來的藥水並沒派上用場。
劉青燕拍了拍口袋，並沒拿出對癥消炎的眼藥水，她怕給了之後，這位媽媽為了省錢，會選擇不去醫院而接著拖下去，那顆壞死的眼球拖不得。
禮貌告別這對母子後，三人便往回走，結果還沒走出多遠，就聽到身後有人追來，舒錦回頭一看，發現是亞當。
“我媽媽說讓我送送你們，快到晚上了，集市這條街也不算安全。”生活在時不時仍有動蕩的城市，提起那些暴亂襲擊，亞當臉上滿是不合年紀的雲淡風輕。
“多謝。”有當地人帶路，肯定要更安全一些，他們也不是那麽不聽人勸的，跟著亞當一起快速從還沒散市的街道中穿過。
發現幾人似乎在奇怪為什麽都快日落的時間，還會有這麽多人出行，亞當細心解釋：“因為有些食物不能保存太久，攤主們都會選擇在快散市時低價出售。”
幾人聽後點頭。
正當他們快接近集市盡頭時，突然從身後極近的地方傳出爆炸聲，一股灼熱滾燙的氣浪裹挾著細碎的金屬悍然而至。
被不明巨力的氣流掀飛出去的瞬間，舒錦完全是憑借著本能反應伸長了胳膊，牢牢抓住瘦小的劉青燕，老人家沒站穩差點摔向路邊豎著的尖銳竹竿，舒錦用力把她摟進自己懷裏後，根本顧不上小腿和後背襲來的劇痛和灼燒感，他的一只手剛摸上劉老師後腦勺，兩人便重重砸在地上！
這一切的發生，可能就只有那麽兩三秒鐘？
被不明物品轟炸破壞過的集市，頃刻間混亂不堪起來，空氣中充斥著哭嚎尖叫聲，這些刺耳人聲此起彼伏，舒錦卻完全給不出反應……
他和劉老師結結實實砸在地上後，因為距離那個爆炸物過近了些，舒錦這會兒不止耳鳴不止，跳躍閃爍的光斑還撐滿了整個視野，他緩慢坐起身，一瞬間冒出的暈眩感，差點沒讓他吐出來，忙擡手拍著胸口緩了一下後，輕晃了下頭，發間撲簌簌落下的灰塵木屑刺激的他直想打噴嚏。
終於緩過來點後，舒錦忙看向剛被他護著腦袋也摔了的劉青燕。
老人家瞧起來倒是沒有什麽明面上的傷口，這會兒反倒比他先緩過神來，正在伸手替他撲打頭發上的灰塵呢，還神色慌張地一疊聲地喊他：“小錦？小錦啊，你怎麽樣啊？有沒有傷著啊？快轉身讓我看看你後背！”
但可惜舒錦這會兒對周遭完全恍若隔世般，聽不真切，也辨不清楚，就只能觀察到劉青燕雙唇不停開合，腦袋裏的嗡鳴聲也沒停歇。
他剛剛只顧得上護住了劉老師，自己的腦袋倒是側臉著地，硬生生給磕了一下，這會兒陣陣惡心直往喉間撲，讓他更不敢輕易開口，就怕自己一旦張嘴了，會先吐出來。
方才劉青燕正好側著身子在看一旁的攤位，爆炸響起時，是舒錦替她擋住了大半兒的沖擊力，後邊這孩子還伸手護著她腦袋，她都知道。想到這她又忙探手去撈舒錦垂在一側的右手，心慌意亂地摸了又摸，可業術有專攻，她畢竟不是專業骨科醫生，雖然覺得無大礙，可還是不確定小孩兒的指骨到底有沒有事，要是王鶴濤那老家夥在……
壞了！若詩！還有若詩那丫頭呢？！
“若詩！”好在她剛喊了一聲，李若詩就從幾米遠處爬起來往這裏跑，還不忘應一聲安她的心。
“劉老師我和王嘉還有亞當都沒事，剛剛我們走得快，並沒受到多少沖擊力，倒是您怎麽樣？有沒有傷到哪啊？”
“我沒事我沒事，全讓小錦這傻孩子替我擋了！這孩子也不知道傷到哪裏了，從剛才開始就一聲不吭的。”舒錦一直沒給回應，劉青燕就怕他傷到腦袋了，這一顆心吶，懸得老高撲通撲通直蹦噠。
李若詩剛剛摔倒時，不慎歪了腳，剛跑了兩步就被王嘉制止了，這會兒被王嘉強行攙著走近了，視線裏剛剛還一片繁榮平和的集市，已變得滿目瘡痍，哀嚎遍野。
她茫然地看著那些或頭破血流捂著傷口痛苦哀嚎的受害者，或被親人仰天慟哭地抱著已經了無聲息的遇難者，她根本無法無動於衷，可這會兒自己手邊什麽急救物資也沒有，當務之急是先確認同伴安危，再火速回醫院搬救兵來。
強迫自己扭頭，李若詩連眨了幾次眼睛看向仍坐在原處，還沒起身的兩人。
“小錦這是怎麽了？”走進後發現反應有些遲鈍的舒錦，李若詩也瞬間慌張得繃緊了聲音。
“不確定是不是傷到了腦袋，還有他剛剛拿手護了下我腦袋，也不知道手怎麽樣了。快扶我一把，這裏……”劉青燕環顧四周堪比人間煉獄的畫面，聲音哽了一下，低聲嘆息，“我們幫不上忙，還是趕緊先回醫院，通知他們能行動的帶上東西過來看看情況，看能不能幫上把手，小錦也得趕緊帶回仔細檢查下，他可別有什麽閃失。”
“讓我看一眼。”聽劉青燕提到舒錦的手，王嘉直接上前粗略檢查了下，“關節活動並不受限，初步觸診也沒發現有明顯斷裂之處，嗯，不放心的話，等會兒回去再拍個片子看下。”
已經緩了一陣，隱約模糊能聽到他們說了什麽，自覺沒什麽事的舒錦察覺到他們的擔心，忙出聲安撫：“我沒什麽大事，不要擔心我。”
他這會兒聽力因為近距離爆炸，臨時性受損，自己聽不出，可在場的三人可聽的一清二楚。
“這孩子是不是聽力受損了？！怎麽說話這麽大聲還不自知？”眼科也歸類在五官科裏，劉青燕對於耳科方面也有所涉獵，這會兒見到舒錦這個反應，真的越來越擔心，“希望他是臨時性耳鳴才會聽不清楚的，快快快，我們先回去。”
眼見集市一片混亂，亞當媽媽還視力受損，他們幹脆開口催促亞當趕緊先回去，畢竟恐怖襲擊不知道還會不會有，她又行動不便，亞當此刻能守在身邊最好。
等幾人互相攙扶著，狼狽不堪的回了醫院後，瞬間驚動了整個小組。
“這是怎麽了？！不是去看診了嘛？你們這是和誰打……”
佟卓上前扶了一把看起來最狼狽的舒錦，這孩子自己看不到，還一直在安慰他們別擔心，可瞥一眼對方已經浸出鮮血的左腿褲管，還有眾多集中在右側肩胛骨位置的細碎劃痕，把剩下的話咽了下去，直接引著人到他的宿舍裏，隨手扯過一把椅子讓坐下後，他才蹲下去，上手準備挽舒錦的褲腿。
“佟老師，別別，褲子挺臟的，自己來。”舒錦的耳鳴依舊沒太大消退，還是無法完全正常和人對話，他只能邊努力聽邊盡力辨認對方唇形。
腿上的傷，其實走到半道上他已經反應過來，覺得疼了，可擔心會再次遭遇襲擊，他只能咬牙堅持著，硬生生扛著鈍痛走回了醫院。這會兒被按著坐下後，可能是扯到了傷口，那股之前被忽略的刺痛，成倍反噬回來。
舒錦壓緊牙關，忍痛快速抹高了褲腿，因為血液半粘在傷口上的褲腿被他利落拽開，小腿肚上一處長達五厘米左右的傷口映入眼簾。
“嘶。”一旁跟了過來的李若詩捂住了嘴，皺眉看著這條有些皮開肉綻的傷口，半凝固的傷口因為舒錦的動作，再次滲出殷紅的血跡，順著小腿沒入他的鞋襪。舒錦一路上一聲沒吭，怕是擔心他們知道後會放慢速度，再遭遇什麽不好的事情吧。
“還行，傷口不算特別深，好好感謝下你這條褲子吧。”佟卓本來也怕傷口過大，這會兒親眼見到傷口後，才大松了口氣，開了句玩笑後起身，從自己隨身帶著的急救箱裏，掏出大瓶碘伏無菌輔料和紗布，又蹲回原處，鑷子夾著棉球接住倒出的碘伏，從中心輕擦了幾遍後，又換新的棉球猝不及防地加大力度狠按擦拭傷口。
他擡眼看了眼臉色刷白，直冒冷汗的舒錦，這小子忍性也大，楞是沒叫一聲。垂眼把棉球換了個面，往四周擴散著消完毒，輔料按在傷口上拿紗布包裹好，又用醫用膠布纏得嚴嚴實實。
“成了，腿上的傷，就先這麽著吧，創口不算大，不需要縫合。不過你最近換藥，都來找我，我給你換，一定要註意避免傷口接觸到外界環境，做好防護聽到了嗎？”
舒錦望著腿肚上被包紮嚴實的傷口，乖乖點頭。
“我剛看了下，你後背只是衣服爛了幾處，沒有皮肉傷，只是青腫了幾塊，如果疼的厲害，你就去找王嘉拿藥油給你推推，淤血揉散就好了。”
“好的，謝謝佟老師。”放下褲管，舒錦起身道謝。
李若詩他們已經去找醫院裏駐守的幾位外籍醫生了，講了剛剛發生的那場襲擊事件，若有人願意前往，王嘉可以帶著一起進行救助。
原本舒錦打算愛崗敬業地扛著攝像機再跟著去，被李若詩強行按下了。
“都成什麽德行了，還敢亂跑？不怕傷口恢覆不好再感染了啊？老實回房間歇著吧，你又不是專業醫師，瞎湊什麽熱鬧？如果你是擔心視頻問題，那等會兒我替你在現場錄點東西。”
入了夜的布瓊布拉，溫度並不高，因為電力問題，舒錦並沒有開燈。
因為大部分醫生都去現場參與救援了，整個宿舍區就顯得特別安靜，而在和平年代，突然親身經歷了這麽一場恐怖襲擊，舒錦在木板拼接的簡易床上根本無法入睡。
因為後背的砸傷，他沒辦法平躺，只能左側著蜷起整個身子，睜眼看著漆黑一片的屋子發了會兒呆，從枕頭下掏出滿格電，信號卻只有一格的手機，舒錦幹脆把手機網絡給關了，開了飛行模式。
直至此刻，舒錦才敢小心翼翼地點進置頂對話框裏，慢吞吞地打字，就好像，一位剛學會了拼音、牙牙學語的幼童，一字一句寫得極其認真專註。
gato：其實我因為夜盲癥，打小還挺怕黑的，結果這裏因為各種原因，竟然還限制用電哦
gato：他們都以為我因為爆炸時的耳鳴目眩，就沒看清楚四周慘狀……也挺好，免得他們還要分出心神來擔心我了
gato：怎麽辦，一閉眼腦海裏全是那些受難者淒苦哀嚎的臉，我睡不著了
gato：……你還好嗎？是不是已經生我的氣，決定和我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了？
gato：爆炸那一瞬間，人們常說的走馬燈並沒在我眼前出現啊，是因為時間太短根本來不及給我個回放嗎
gato：突然發現自己好害怕死亡，雲歸山，我好怕我會死掉
……
盯著對話框裏每一條信息發出去後，緊隨出現的紅色感嘆號，舒錦嘆息著紅了眼眶，但他只是把臉埋進手臂裏，安靜了好一會兒後，紅著眼睛定好鬧鐘，然後收起手機閉上了眼。
【作者有話說】
亞當媽媽的眼睛，沒有誇張，紀錄片我真的看到過有位女士眼睛腫脹的可怕！
能被雲雲這麽位品貌非凡的男士表達喜歡，我想幾乎沒人能拒絕吧。
舒舒現在就是有些理不清自己對雲雲的喜歡，到底只是單純身為粉絲的那種守望著就好的喜歡，還是會把這人規劃進自己的人生，渴望兩人會有未來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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