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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郡主(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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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郡主(修)

昭陽郡主和汝南王夫婦一起來到賀相府, 見賀重錦沒出來迎接,夫妻二人便將她拉到涼亭。

他們原本幾個月前就該來的,但汝南王公事繁忙,賀重錦又婚期在即, 只能等江纓和賀重錦成親之後, 帶著昭陽郡主上門。

江纓第一次見昭陽郡主,昭陽郡主便發絲淩亂, 肩頭處的衣衫斜了一角, 不僅儀態全失,頂著大大的黑眼圈, 還一臉不情不願的樣子。

額......天還沒亮便來了,莫不是昨晚在王府吵了一整夜?

原來, 剛才文釗所說的王權貴胄,是汝南王啊。

不過這並不意外, 皇京之中其他的劉姓子孫在爭奪皇位時, 死的死, 瘋的瘋, 除了先帝流放穎州二十年的汝南王平安無事,被太後下旨迎回了皇京。

江纓記得賀重錦說過, 他是被昭陽郡主算計,喝了合歡散,所以才誤打誤撞在宮園裏和她行魚水之歡的。

所以,歸根結底,他們的結合就是因為昭陽郡主。

直到汝南王一家進入亭子, 賀重錦這才不緩不慢地起身, 行了一拱手禮:“賀重錦,見過汝陽王殿下, 汝陽王妃,以及昭陽郡主。”

江纓估摸著自己也要起身行禮,豈知被汝南王妃按了回去:“賀相夫人,你是有身子的人了還行禮做甚?快坐下!”

"賀重錦,你暗中調查本郡主的婢女?!”昭陽郡主氣極了,指著賀重錦便嚷道,“你經過本郡主同意了沒有?”

汝南王臉色一黑,呵聲道:“昭陽,在賀大人面前休要無理!”

賀重錦全然沒了溫柔,一雙眸冷冷地望向照樣郡主,而後禮貌一笑:“昭陽郡主此言差矣,郡主在我茶中下合歡散,此事經過我同意了嗎?”

“我是下了合歡散。”昭陽郡主抱著臂道,理所應當道,“全皇京都知道我有意想嫁你,誰叫你不知好歹,在那麽多人面前讓我丟人。”

“嫁娶之事,本就是你情我願罷了。”賀重錦淡聲說著,“郡主今日來賀相府,只是為了羞辱重錦?”

昭陽郡主剛要反駁,汝南王便先一步制止了她的出格行為:“昭陽!還不快給賀大人道歉!”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到底是錦衣玉食的郡主,聽到這話頓時激起了一身反骨:“道歉?!我是郡主,為什麽要給一個臣子道歉!?我不道!”

汝南王臉都氣紫了。

他怎麽生了這麽個不爭氣的女兒?

來時汝南王就已經同昭陽講了這其中的利弊。

他說,賀重錦不是普通的朝臣,那是太後的侄子,倘若宮宴之事的真相被賀重錦傳開,汝南王府遭人唾棄不說,鬧到太後跟前,他還怎麽立足?

昭陽郡主生性驕傲,自始至終都拉不下顏面。

汝南王妃道:“哎呦,昭陽啊,你就聽你父王的話,和賀大人低個頭,認個錯,這件事就算了了。”

“我在茶裏的下的又不是毒?他在宮宴上讓我顏面盡失,我戲弄他,兩不相欠,憑什麽道歉?”

汝南王怒道:“混賬東西!”

汝南王剛要伸手給昭陽郡主一個巴掌,幸好汝南王妃擋得及時:“王爺要打就打妾吧!昭陽可是咱們唯一的女兒啊!”

一家人在亭子裏吵吵嚷嚷,江纓竭力壓下心底的煩躁,拿起桌上的一本書卷想迫使自己的耳根清凈下來。

可是,她忽然想到江夫人打自己的事,賀重錦說夫妻之間要坦然,不要有所隱瞞,所以還是將書卷重新放了回去。

“夫君。”

這一句夫君,讓亭中吵嚷聲歸於寂靜,賀重錦的神色一瞬間柔和下來,他看向江纓,嘴角微揚:“纓纓,怎麽了?”

“這本書卷,我好像看不下去了。”

沒明言,但賀重錦卻了然她的意思。

“汝南王殿下。”賀重錦話語沈穩,不失禮貌,“重錦不想再繼續與三位周旋,想盡快解決此事,而後準備動身離開皇京。”

果然安靜了下來,汝南王妃道:“賀大人,我家昭陽的確有錯在先,只不過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沒有合歡散,哪裏有賀大人的妻兒雙全呢?”

“汝陽王妃說的不假,能娶到纓纓這樣好的新婦是重錦三生有幸,但昭陽郡主的行徑,重錦不能恭從。”

汝南王沈凝片刻,對賀重錦道:“賀大人想如何處置昭陽?只要能解決此事便可。”

汝南王妃一聽,當即驚道:“殿下,你......你在說什麽?處置昭陽?”

聞言,江纓心中一驚,她忍不住問賀重錦:“夫君,你要怎麽做?”

賀重錦道:“如何處罰,我還沒有想好,但郡主怕是要受委屈了。”

江纓想到了呂廣,又想到了天香樓裏的趙恒之。

不僅是她,汝南王妃也想到了這裏。

放眼朝中,誰不知曉賀重錦在國事上是個雷霆手段的?況且那趙恒之的事在皇京之中都已傳遍,至今人還在家中躺著。

何況趙恒之是男兒身,她的昭陽可是女子,以後是要嫁人的,萬一弄成了殘疾......

汝南王道:“本王說,隨賀重錦處置。”

“王爺三思啊!昭陽她怎能受那樣的苦啊!”

可汝南王早已硬下心腸,穎州十年苦寒,他好不容易能有命從那裏回來,豈能因為這件事從而得罪了太後和小皇帝?

見汝南王這裏是沒什麽可求了,汝南王妃靈機一動,開始求江纓,淒聲道:“賀夫人,你也是女子,人好心善,你怎能忍心看著昭陽郡主被打斷腿骨嗎?”

“我......”

說實話,江纓還是覺得這懲罰略重了些,何況昭陽郡主下的是合歡散,初衷不過是想戲弄一下賀重錦而已,不至於受到這樣的刑罰。

還是幫一幫吧,如汝南王妃所說,女子活在這世間本就不易,何況昭陽郡主所為並未帶來嚴重的後果。

只是喝下合歡散的並非是她,而是賀重錦,以賀重錦的性格,江纓不知道自己能否勸得動,得想一個方式把昭陽郡主救下來。

思考了一會兒,江纓道:“夫君,可否讓我處罰昭陽郡主?解一解氣?”

汝南王的臉上覆了一層疑色,賀重錦見江纓開口,意外的同時,心裏多了幾分高興,溫聲道:“嗯,正好我即刻要出發去穎州,公事繁忙,你是我的妻,懲罰之事便交由纓纓來吧。”

昭陽郡主心想:這江纓看著柔弱無骨的模樣,還能命人打斷她的腿骨不成?

不,未必,像賀重錦這樣的人,肯娶這樣一個小門小戶的嫡女為正室,她必然不簡單,不是心如蛇蠍,就是心狠手辣。

總之,夫妻二人都不是省油的燈。

只見江纓來到昭陽郡主面前,鼓足了勇氣開口:“郡主,你會背書嗎?”

昭陽郡主詫異無比,“背書???”

“從前我犯錯誤,母親會罰我背書,練習八雅。”江纓征詢道,“郡主,四十本書可以嗎?時效......嗯,就到桂試八雅那日。”

昭陽郡主徹底驚呆:“四十本?江纓,你開什麽玩笑?本郡主的身份,豈是你們這些沒有能耐,只會賣弄琴棋書畫的管家女眷?”

汝南王怒聲道:“夠了!讀書而已,你難道還想像那趙恒之一樣,被當眾打斷腿骨嗎?!”

汝南王妃見狀,趕緊扯了扯昭陽郡主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說話,昭陽公主只能硬著頭皮認下了。

江纓從桌上拿起一本書卷,遞到了昭陽郡主面前:“這期間你每日下午都要在賀相府待上四個時辰,受我監督,郡主,可以嗎?”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其實,最後的條件可有可無,江纓替賀重錦感到不值,不希望昭陽郡主偷懶罷了。

“來就來,誰怕誰啊!”昭陽郡主一把接過江纓手中的書卷,“背書而已,算得了什麽?怕了你們不成?!”

誰知,在打開書卷的第一頁,看到裏面詩詞時,她的雙眼便開始昏花。

小時候,皇家學堂裏最不愛讀書的有兩個人,一個是昭陽郡主,其次是當今皇帝劉裕。

只不過,劉裕是皇帝,不得不學會治理大盛,而昭陽郡主是女子,出了學堂之後就再也沒讀過書了。

江纓看向賀重錦,他點了點頭,柔聲道:“甚好。”

甚好。

短短兩個字,讓江纓的心裏激起了暖潮,她忽然有了一個念頭,想聽他對自己說很多很多個甚好。

想聽一輩子。

汝南王一家離開賀相府後,賀重錦也該啟程前往潁州了。

皇京的城門外,車馬人手均已備齊,即刻便要動身了。

賀重錦臨到馬車前又回首,這日風大,女子伸出素手將被風吹亂的鬢發理到耳後,他看到她淡藍色的裙角隨著插在小髻上的流蘇一起搖曳著,那是十分獨特的美。

她杏眼望向他,目光裏三分擔憂,七分不舍,夾雜著一絲期待。

他溫和的聲音仿佛是隨風飄到了江纓的耳畔:“纓纓,我走了。”

“嗯。”江纓點點頭,“早去早回。”

賀重錦笑了笑,視線落到她凸起的小腹上,心裏想著,這一去一定要盡快回來,如果可以,恨不得明日就回來。

他要親眼看著孩子出生。

幾句告別後,賀重錦再次走向了馬車。

豈料,江纓望著黑衣青年的背影,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激蕩萬千,邁步奔向了他:“賀重錦!”

她太過激動,以至於叫了對方全名,但在賀重錦的心裏,這無疑是比夫君更為親切的稱呼。

紅豆很自覺地背過身去,文釗則同那些看熱鬧的侍衛們道:“轉身!”

所有人將身體轉了過去,讓這對小夫妻在離別之前,得以溫存。

一朝宰相,舉重若輕的賀重錦,被江纓就這樣緊緊抱住,她的發髻墨香依舊,縈繞在賀重錦的鼻尖,賀重錦楞了一下,便聽見她說:“夫君,我知道什麽是喜歡了。”

耳邊,賀重錦的聲音清晰好聽:“是什麽?”

“喜歡就是舍不得,是書中所說的無形之物,潛藏在心底看不見摸不到,會讓人控制不住做一些違背自己的舉動。”

胸膛之中的心臟砰砰亂跳,賀重錦的喉結蠕動了一下:“嗯。”

譬如現在,江纓一股腦地將心中所想通通說給他聽,她從來沒一口氣說過這麽多的話:“從我記事起,我便知道我不是一個很好的女子,什麽都做不好,什麽都做不成,所以我一直拼命地努力想要變得更好。”

“我想做皇京第一才女,從前是為了母親,但如今不僅為了我自己,也為了能夠配得上像夫君這樣好的郎君,配得上夫君的三書六禮,明媒正娶。”

賀重錦怔然,身軀因這最後一段真摯的話而為之一震。

她的耳邊傳來他很輕很淺的笑聲:“很巧,我也知道了什麽是喜歡。”

是在那日深陷潁州的噩夢,有人閣樓吹笛,一首安魂曲將他拉出泥沼的時候。

是夜,圓月高懸,西窗剪燭。

這個愛讀書的恬靜女子,就已經闖進他的心裏了。

這就是愛意,人世間的愛意。

江纓:“有一句話,等夫君回來,纓纓想親口告訴你,所以你一定要快些歸家。”

馬車上,賀重錦從車窗擡出頭,一直註視著江纓,她也在望著他,直到馬車漸漸走遠,再也看不見了。

家……

他也有家了。



賀重錦離開皇京,前往潁州的當天下午,昭陽郡主果然如約來了,是被汝南王夫人帶回來的。

昭陽郡主心裏那是一千個不願意,一百個不願意。

亭子裏擺著兩張書案,一張是原本就有的,一張則是江纓臨時為昭陽郡主加的,有點小。

一個時辰過去,昭陽郡主一首詩都沒背下去,再看江纓,提筆練習的書法已經摞了整整一沓,甚是認真勤奮。

昭陽郡主嘲道:“瞧你那弱不禁風的模樣,也不知賀重錦那個怪人看上你哪裏了,要長相沒長相,要家世沒家世,就會讀書。”

握著筆墨的手緊了緊,江纓不能容忍有人說賀重錦的不是,便對郡主道:“他是我夫君,不是怪人,還請.......還請郡主慎言。”

昭陽郡主倒是全然沒把江纓的話放在心上:“本郡主哪裏說錯了?”

江纓道:“郡主既然覺得我夫君不好,當初在宮宴上為何執意要嫁?”

“你以為本郡主稀罕他這個人?我看中的是他的官職,這放眼大盛,還有誰像他這個年紀就做了宰相?”

聞言,江纓喃喃道:“原來,郡主不喜歡我夫君。”

“是啊。”昭陽郡主說得理所應當,“想不到最後被拒,還弄巧成拙,倒讓你撿了個大便宜,你啊還得謝謝本郡主呢。”

江纓:“......”

紅豆聽得拳頭都硬了:“你就是看大人不在,刻意為難我家夫人。”

“為難?我才不怕他賀重錦。”

昭陽郡主說著,一手撐著頭,只聽江纓強硬之中帶著幾分說教道:“郡主該多看看道德經,做人不該如此的,不能因為夫君拒了你的親事,就心生報覆,在他的茶水裏下藥。”

“我可不想聽這些大道理,不過是心生不甘罷了。”昭陽郡主單手托著面頰,“想娶本郡主的兒郎排到街上了,宮宴之前,本郡主聽傳言說,賀重錦有隱疾在身,不能綿延子嗣,連這樣的人都當眾拒了我,我豈能心裏痛快?”

什麽?

江纓驚得手裏的墨筆都掉了:“隱疾?不能開枝散葉?”

昭陽郡主道:“是啊,後來聽聞你因為宮宴那晚有了身孕,我還挺意外的,這傳言也就不攻自破啦!”

見江纓不言語,紅豆心裏無奈,心道這次夫人的性子,對上昭陽郡主,怕是又吃啞巴虧了。

說了這些話,昭陽郡主心裏痛快極了,她低頭準備背那些破書時,江纓突然又將一摞書卷放到了她的面前。

江纓:“加,加二十本。”

昭陽郡主氣急了:“江纓,你變卦!一個被窩裏睡不出兩種人,怪不得你和那賀重錦能王八配綠豆!看對眼了!”

見她又提賀重錦,江纓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強硬起來:“再加五十本!”

“你!”

昭陽郡主氣急敗壞,可不敢再繼續往下說了,生怕江纓再多加幾十本,最後背不完,輪到賀重錦來懲罰她。

江纓想起賀重錦平日裏待朝中之事的模樣,便道:“郡主,我是出自好心才讓郡主背書的,別再出言不遜了,尤其是對我夫君。”

她方才那一瞬的陰沈神色,幾乎與賀重錦一模一樣,昭陽郡主鋒芒驟減,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你……你……你……”

江纓猜,昭陽郡主定是想說,你們果然是王八看綠豆,魚找魚蝦找蝦,之類的話吧。

“江纓希望,郡主能完成今日的課業,不要偷懶。”

被一個小門小戶的嫡女拿捏,昭陽郡主自然不會心甘,好不容易組織好語言,準備回擊,哪知江纓不肯給她這個機會,起身離開了亭子。

“夫人。”紅豆道,“你剛才的模樣,可真像賀大人。”

“你是說長相?還是……”

紅豆嘿嘿笑道:“是氣場,夫人也終於厲害了一回呢!奴婢替夫人高興!”

“是嗎?”

連江纓自己都不知道,方才的她有多麽像賀重錦,她知道自己性子懦弱,改不掉的懦弱。

可是她沒想到,自己變強大的原因,竟然是因為賀重錦。

賀重錦……



馬車走了一下午,眼見天黑,賀重錦便在一家客棧裏住宿,一安頓下來,賀重錦沒閑著,著手動筆,開始寫家書。

文釗不由得道:“大人,這才走了一下午,便這樣急著留家書給夫人送去?”

“嗯。”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燭火之下,賀重錦的字跡蒼勁漂亮,家書上並未提及顧好腹中的孩子,皆是這一路上所見的風景,以及預測的歸期,希望她安心,望她安好。

這一夜,他心裏滿是欣喜,就像盛滿水的碗,溢出來了。

城門外的那一幕,仿佛值得無限回味,他忘不了她的那一句:你一定要快些歸家。

賀重錦想,他必須盡快到達潁州,查清案子,然後立馬趕回去陪她。

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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