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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勸君更盡一杯酒(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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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勸君更盡一杯酒(二)

可王宗卻對她說:“你難得有這樣好的神情。冰融雪消似的,什麽事情令得你這般開心?”

楚青鸞觸了觸自己的臉頰,低頭一笑:“這許久以來,我心中一塊大石算是放下了。”

楚青鸞說著,坐到他身邊去,端起另一只空杯:“你來同我飲離別酒?”

王宗似無痕跡地蹙了蹙眉。

楚青鸞擡起手,替他和自己將空杯斟滿,笑道:“我先幹為敬。”

王宗看著她一口飲下,只道:“你當慢點喝。”

楚青鸞又重斟了一杯,道:“第一杯敬你,這一路的招撫;這第二杯,我們便月下慢飲,為友送別。”

“哦?我們是朋友麽?”王宗微微將眉心皺起一點,眼中有半抹笑意。

楚青鸞爽烈道:“你當不當我是朋友,與我無關。反正我認你是友。”

王宗輕輕抿了一口杯中酒,那沾著酒水的唇開合如荷瓣:“這酒是孟章他們尋來的。他們費這些力氣救人,可不是為的朋友。而是為了……”王宗的眼睛直直看到她眼裏去,“未來的王家夫人。”

楚青鸞心頭一驚,呼吸一窒,隨即芳心如亂,砰砰而跳。她勉強鎮定自己,將酒杯攥得更牢固些:“底下人的閑言碎語,不必理會。”

她說罷,又將第二杯酒揚頸灌下,耳邊卻聽王宗說道:“這酒喚作女兒紅,是女兒出嫁時喝的。”

“咳咳咳……”楚青鸞一陣嗆咳,她面色稍嫌白素,此刻少女紅染了雙頰,現出少見的嬌艷之色。

王宗湊近了替她輕拍:“還是喝得那麽急?”

楚青鸞推拒開他的手,臉頰雖還紅艷,神志卻漸漸清明起來。王宗這番示好,究竟有沒有存了別的心思?

心思到此處,她亦是掩藏神色,輕道:“你不喝麽?”

王宗輕笑了一聲,舉杯亦是喝幹了,又將兩人的空杯重新斟滿。

“也好,兩人醉了,更好說話些。”王宗揚頸飲下一整杯,朝楚青鸞現出空空的杯底,“咱們二人,有時便壞在太清醒。”

楚青鸞望向他的鳳眼,他微微皺著眼笑的時候,眼睛便如醉了一般,懶懶的柔情。

“你想醉?”

“我想同你一起醉。”

楚青鸞的眼眸越發清醒:“你說的是真的?”

王宗的眼眸卻越發醉了:“我看著像在說謊?”

楚青鸞忽的立起身來,眉目也肅寒起來:“那你重說一遍,我不要聽孟章他們說什麽,我要聽你說的。”

王宗亦是隨她立起身來,他的笑是舒展的,皺起的眼睛像一團迷離的霧,而她是迷津之人,為霧所困,一時無法自渡。

“我說,那再簡單不過了。我救人不圖回報,但你若有心回報,便只好以身相許。”

楚青鸞怔怔地,坐下去,她的手垂下去,空杯落在桌上,“硁”地一聲。

王宗看出她有幾分失落,微微喪氣道:“你不願?”

只聞其聲,不見其情。

“我不能。此身已許國。”

王宗諷刺地笑了一聲:“原來還要做巾幗英雄。失敬失敬。”

楚青鸞十分鎮定地望著他:“你一定知道我同江元,來自哪裏。”

王宗隱隱含怒:“你們來自一個烏有之國,你們來自一個極虛妄的夢!”

楚青鸞擡起眼,亦是憤然盈眸:“是了,我們便做我們的夢,與你們夢外之人無幹!”

王宗怔了片刻,轉過身去背對楚青鸞,過了好半晌,忽聽他低聲道:“她叫楚一凰,是不是?”

那聲音輕得若有似無,竟含著一股莫名哀怨,飄進人耳裏,楚青鸞恍惚間覺得是自己聽錯了,王宗不曾開口才對。

楚青鸞既恨且哀,道:“她要去當一個誰都能當的江夫人,從前的名字,從前的事,她都不想記得。”

王宗調轉過身子,走到楚青鸞身邊,他的手輕輕覆住她的手,她感到一陣溫涼,溫的是他的手,涼的是他指上的玉扳指。

“她可以嫁人,你也可以。”

楚青鸞不答反問:“若我真要嫁人,也絕不嫁與凡夫俗子,竹門矮戶。”

王宗的眼笑意微醺:“我知道,你最是心氣高。”

王宗說著,執起她的手,在她掌間默默謄寫了一個字。

“若與此字沾邊,是不是便配得起你了?”

他寫的,是一個“皇”字。

王宗回得晚,孟章不敢睡,仍守在房外等他。

天已漸漸回暖,空氣中隱含草木蔓發、露濕青臯之味,孟章卻不知為何,心中一味地憋悶,他原不是多愁之人。

忽的,他自寂靜的夜音中分辨出了自己主人的腳步,沈而緩,平而正。

他自欄桿上翻身而起,幾步躍到王宗跟前行了個禮。

王宗只做不見,徑直入屋,孟章隨在身後。

桌面上新洗凈的茶具,在燃起的燭火下溫潤生光,王宗輕輕扣了一下桌面,孟章便為他沏上一盞茶。

王宗潤了潤嗓子:“無事了,你自去睡吧。”

“那封署名‘毓宗’的信,已經毀去。”

“這等小事,你做妥帖便好。”

“青鸞姑娘已經相信爺是……”

王宗眼皮微微一擡,若有似無地掃了孟章一眼,孟章的話音便卡住。

王宗揭過不提,只道:“北狄拓跋決的事,你去打聽了沒有?”

“咱們從前只猜測是北狄人到處動手腳,如今有了拓跋決的線,倒是容易了許多。只是……這拓跋決似乎谙熟南楚的種種,行蹤藏得也秘,一時半刻,難尋其下落。不過百劍山莊新研制的那些兵器,已經證實了,與那批蹊蹺而死的官員身上的傷口相符。”

“拓跋決,延部部主的義子。”王宗饒有興趣地蹙眉,“這般的謀劃,這般的野心,倒是難得。”

“這北狄江山,怎麽論也難到他的手裏。真估不到是他在背後搗鬼。”

王宗的眼中危險難測:“又或者,正是因為他這不親不疏的身份,他更需要證明自己。再者說,拓跋延唯一的親兒子已經死了,拓跋決說不準能越過其他的兵主……甚至是部主去,也未可知。”

“爺,咱們已經在外逗留了這麽些日子,是不是該早些回去?”

王宗搖搖頭道:“不急。出來一趟不容易,咱們接下來,走一趟南越。”

孟章臉上現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忽的“撲通”跪倒在地:“爺三思,這、這一路……奴才幾個廢物便覺難以護爺周全,若是……若是……”

王宗毫不在意地睨了一眼跪在腳邊的孟章:“孟章,我已經決定了。不必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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