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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被雪掩埋的往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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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被雪掩埋的往事(一)

“你們這就離開?”

“是。不過渭川和涇川,還會留在這裏叨擾幾日。”

梅影的臉上顯出不舍來,雪影倒是無甚情緒,抱著那只雪狐,順著毛。

梅影道:“我送你們一程!”

雪影冷冷一笑:“我呢,不費那個腳力了,送你們一份薄禮。”

“哎喲,出什麽寶貝?叫我開開眼!”

梅影湊過來看,只見雪影白皙的手上拈著一枚白玉制成的隨形玉牌。

阿元立時便要推拒:“這我可受不起。”

梅影快手掠過那玉牌,轉瞬便丟在阿元手裏:“有什麽受不起的。這摳門婆娘,叫她肉痛才好呢。”

雪影斜睨了一眼多話的梅影,道:“我這禮,江家錢再多也未必尋得來。這是雪山頂產的玉石。”

阿元低頭看,只覺那玉牌白透細潤,觸手生溫,全玉隨形而成,無雕無工,牌頭用配繩系了一顆珊瑚寶珠。

梅影笑:“我說呢,原來是‘玉昆侖’。呵,你們也許不知道,這座雪山叫做‘玉昆侖’,都是因為這山頂的玉石呢。人說一整座雪山的精華,都融在這雪頂白玉之間。”

雪影接口道:“這‘玉昆侖石’受得極寒之霜雪,煉成溫熱之玉性,你隨身佩戴,對寒癥是有好處的。”

江玄原本不以為意,面皮上掛著淡淡的敷衍笑容,聽得是應對寒癥之玉,才真有了幾分喜色,湊過來也看阿元手中的玉牌。那白玉像是認主一般,乖巧地安息在阿元的小小手掌。

江玄見阿元微有疑惑,便輕輕道:“此牌周身全無紋飾,取其諧音,便叫做‘無事牌’,求的是平安順遂。”

阿元恍然大悟:“哦,原來是這樣!”

“佛說,無即是有……”身後傳來了拓跋決的聲音,眾人折身看去,見那兵主端著架子,屈尊來至後廚,面上掛著似笑非笑的神情,身後跟著烏倫珠與阿木爾,“也有人把那個當作許願牌。”

阿元將那“無事牌”好好收起,朝雪影謝了。

雪影看了一眼阿元,又朝江玄看去,說道:“美玉至純,卻不是至堅之物,還得央托護玉之人。”

江玄聞言,心中微嘆,朝雪影點了點頭,拱手行禮道:“晚輩省得,多謝前輩。”說完,牽過阿元的手。

“你們這就走了?”拓跋決上前,眼光仍盯住阿元。

江玄微微點頭:“是。此番結識兵主,是我們夫妻二人之幸事。”

阿元悄悄翻了個白眼。

拓跋決的聲音在二人身後緩緩響起,江玄的步子停住了。

“你們不要睡火蓮了?如果我沒記錯,今年是開花的日子吧?”

江玄握著阿元的手,在微微發顫,不知是喜或是怕,阿元擡眼,見他神色亦是少有的激動。

室內忽的靜了,過了好一會兒,江玄才松了手,折返過身,朝拓跋決行禮,阿元看見飄舉的衣袖半遮住了江玄的面容:“兵主知道這奇花的下落?還望告知,拙荊與我感激不盡。”

拓跋決面上一道極盛的笑意:“我可不知道!不過……”拓跋決的目光投向身側的雪梅二人,半分暧昧風流,半分陰冷嘲諷,“住在這兒的人,你們倒是可以問一問。”

阿元心中“咯噔”一聲,江玄似乎是早有預料,微側了身子,便欲朝雪影、梅影二人施禮,阿元上前一步,先於他拜了下去,口中道:“就此別過!”

說罷,扯過江玄便要走,江玄自是不肯,開口道:“二位前輩若是肯賜予靈藥,我和拙荊感激不盡……”

“江……”阿元硬生生扯著江玄,“你知道我不喜歡強人所難。這是人家的藥。”

江玄真是笑不得,哭不出,這趟求藥,果不該帶上這小祖宗。按拓跋決的說法,此花怕是數年才開一次,確是罕見之至。要守花之人心甘情願將這奇花雙手奉上,談何容易?若是救得他的心上人,強人所難算什麽?再下流卑劣的手段,他也使得出來;再至難至險的地方,他也去得到。

江玄朝身邊的渭川看去一眼,渭川與江玄何等默契,對那眸中閃現的殺伐之意再清楚不過,微微點了點頭。

江玄轉頭對著阿元,已經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款款笑靨:“罷了,拙荊如此說,咱們便告辭。叨擾二位前輩,渭川、涇川,隨我下山。”

“等等!”梅影忽的開口,攔住了阿元二人,“你們要走,可以。但話要說清楚,不是我們故意瞞著你們,而是這睡火蓮的下落,我們……我們確實是不知道!”

拓跋決笑得詭邪氣四溢,連同身後的阿木爾與烏倫珠也是不信,揚聲道:“你們不知道?呵呵,可別忘了,這客舍,還是我們延部的部主蓋的!住在這兒的拓跋兄弟,本該以守護‘睡火蓮’為己任,若不是你們……”

梅影又是義憤,又是委屈:“我們早說過了,戎哥他們,至死也沒有透露給我們,這睡火蓮的所在。倘若我們姐妹知道了,早取來給我師姐醫治白頭之癥了!”

原來,多年前,為了醫治雪影的白頭之癥,梅影陪著她來到了玉昆侖,此山號稱“萬山之祖、萬源來處”,自是有許多靈丹妙藥、奇花異草。偶然之下,梅雪兩師姐妹,結識了駐守雪山的兩兄弟——拓跋夷與拓跋戎。夷、戎兩兄弟,本是狄部的顯貴之後,但因拓跋族日漸壯大,留在八部的狄人,便被賜了拓跋姓,他們這一支血脈,便是受了拓跋延的指派,暗中守護睡火蓮的。

在這冰天雪地之中,梅影戀上了拓跋戎,雪影也對拓跋夷t動了情,師姐妹配親兄弟,兩對情人傾心相戀,又全沒有族群、門戶之見,本來是件美滿樂事。可惜情深不壽、造化弄人,四人外出之時,一場數年罕見的雪崩,要了夷、戎兩兄弟的命,而雪影和梅影身負至純至陽的若耶功,又被兩兄弟以命相護,竟在雪崩中活了下來。

梅影談及往事,哭得半個淚人一般:“那天真是冷,雪真是厚,我們兩個人,徒手在雪地裏挖阿挖啊,我們凍僵的手,挖出來兩具凍僵的屍體。嘿,你別說,這死人兄弟,冰僵僵的,還是頂好看!我後來就想,定是這玉昆侖嫉妒,嫉妒我們搶走了這兩個山裏的男人,就把他們壓死了,凍死了,這無情的雪山,要這兩兄弟一輩子睡在這裏陪著它!”

梅影說得如此情動,雪影仍是冰冷冷的一副面孔,仿佛聽在耳裏的,只是別人悠遠的往事,與己無關,不必勞心。

阿元微微皺著眉,看了一眼拓跋決,拓跋決好暇以整地笑看她,阿元搖搖頭道:“我不明白。”

拓跋決笑:“哦,什麽不明白?”

“拓跋兄弟暗守睡火蓮此事應是延部的機密,除了兵主你,還有你的父親,恐怕連北狄的皇帝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將這樣的事情告訴我們?”

拓跋決笑得落拓放肆,音聲震天響,到後來簡直直不起腰,要烏倫珠扶著。

阿木爾飛揚眉眼道:“你們南楚女人是傻的麽?咱們兵主說出這等機密,自然是要活你的命!等你好了,才能給我們兵主當奴作婢,討他開心!”

阿元聞言怒起,冷笑一聲:“我可不敢當,這什麽破睡蓮,還是留給你們自己吃吧!”

拓跋決笑斥著阿木爾:“怪我太縱容你們了,什麽話也敢說。煙女俠有個這麽好的夫君,本主可不敢褻瀆。不過……這睡火蓮,十年一開花,我們父子,不怕沒有機會服藥。一味藥,再難再奇也不稀罕,這煙女俠可是絕世奇女子,若是被小小寒癥折磨,豈不可惜?本主是惜花之人,聽不得紅顏薄命這種話……”

拓跋決且笑且認真地說完,又朝雪影投去目光:“這麽說,你們是當真不知道睡火蓮所在?也不是故意拖延著,將這味奇花,留給自己用?”

雪影知他所指,只是笑笑:“我雪影雖不是什麽英豪俊傑,但知恩圖報四字,連孩童都知曉。倘若有半點獨吞‘睡火蓮’的心思,就讓我雪影死無葬身之地!”

阿元忙道:“雪前輩,不可賭咒,我相信前輩。此事都是因我而起,一點小小寒癥,不至於便即刻殞命了,不必為我再費心……”

江玄沈寂了許久,此時才開聲:“恕在下多問一句,當時拓跋夷和拓跋戎兩位前輩,有沒有留下什麽物件,或是什麽話?”

雪影和梅影都微蹙長眉,雪影道:“你是說……拓跋夷他們,雖沒有與我們說過睡火蓮的具體所在,但言行之間,或許有透露一二?”

“正是。我想拓跋夷和拓跋戎前輩,定是一諾千金的英雄人物,既然應承了守護此蓮,必定是須臾不忘,記掛在心。或許我們憑著一點蛛絲馬跡,便能抽絲剝繭、尋到所在。”

阿元猶疑道:“可是……”

“阿元,這不單是為了咱們。你想,這一味奇藥若是就此埋沒於雪山之中,豈不是可惜?”江玄似乎又想到了什麽,看向拓跋決,他的眼眸清正平和,炯炯生光,“兵主,也許您身上,也有一些線索?”

拓跋決朗聲一笑,心道,之前倒是把這小子瞧扁了,原來都是故意伏低做小、悶聲斂氣給自己看。

“是,我父親拓跋延自是知道睡火蓮之所在,但他可沒說給我這個‘義子’聽。”

梅影思索著:“戎哥的確有送我一些物什,我現在就去找出來,至於說的話,那可太多了,這一下子,真是不好想。”

雪影冷道:“方才給你們的無事牌,便是拓跋夷送我的。”

梅影似乎想到了什麽,拍掌道:“對了師姐,從前你們倆明明住一個屋檐下,還通信往來,那信上說不定……”

雪影本就不悅的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梅影簡直想把多嘴多舌的自己一頭碰死,自家師姐什麽德性,要是捧出來那些情詩情信給大家夥兒看,她氣急氣羞了,把所有人的眼睛剜了也不奇怪!梅影隨之又好奇,也不知她這冰冷冷的師姐,在一行信箋上會不會變得熱情如火,滿紙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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