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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0章 可以買你一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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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0章 可以買你一天嗎

景天試探著想把他推起來,哪知道白翌這會兒僵得像個雕像,或者說,

是類似於死人屍僵時人體才會產生的硬度。

他渾身上下只有觸角還是軟的,不過松開手後也隨之低垂下去,半點用以支撐的力道都沒有。

“白翌!”

不是吧,我……這就把他玩兒死了?

景天腦子裏轟的一聲炸得空白,趕緊把這個“石膏人兒”放到沙發上,抓著肩膀使勁晃蕩了幾下,

可白翌只跟個漂亮的標本似的,眼睛徒瞪得溜圓,半下都不眨。

“白翌,白翌!”

自己的手機還在廚房水槽旁擱著,他慌得手抖,一只手扶著白翌的後背,但那僵硬的姿勢使得他連躺都躺不下,

景天趁機另一只手趕忙去夠白翌放在茶幾上的手機,接連幾次都沒能成功。

不行,他的呼吸若是這麽一直停著,就算救護車來了也來不及。

“白翌!你喘氣!”

景天一把抽來沙發上的抱枕,墊在他的腰和脖子下。

湊近了,更能直白感受到白翌半絲氣都不出,再不敢耽擱,直接捏住鼻子——

“——呼、唔……!”

為救人性命的兩唇相抵並不算乘人之危,人工呼吸的目的是得到回應,

但那回應總不該是迎合的深吻,和緊攀到背上的手臂。

“你……!”

“咳咳咳……哈哈哈哈哈哈!”

白翌一副得逞地開懷大笑,不過長時間的呼吸停滯,也讓他在恢覆喘氣的一瞬間咳得直冒眼淚。

景天還沒回得過神,他真一心以為白翌出事兒了,渾身精神全都拉緊到一處。

忽來的放松並不能讓人覺得寬心,甚至更是梗塞的繃緊,讓他呆楞著任憑白翌嘲笑、愚弄,一時說不出半句話來。

——“裝死啊,你不會嗎?不會?誒?哈哈哈景天,你怎麽這麽傻啊,我怎麽可能被你抓了把觸角就要死!”

——“不過觸角還是少碰為妙,倒是會真的摔,別看它細小一對兒,一旦被固定住我會失去平衡的。”

——“好啦,你別走嘛,陪我待會兒行嗎?我怕自己會忍不住看手機的,我不想自己待著。”

——“不過……嚇到你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白翌的笑聲愈漸幹澀,景天漠然站在自己面前,兩手垂在身側,低埋的頭背著光,看不清臉,更看不到表情。

也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哈哈…………”

白翌尷尬停了笑聲。

“哈哈。”

景天終於跟著他牽強笑了兩聲。

白翌再笑不出聲了,用舌頭舔了舔嘴,意識到自己或許玩笑開得有些大。

景天擡手,胡亂抓了抓頭發,把吊著的那口氣緩緩放下,扶著茶幾,背靠沙發坐到地上。

再把白翌的手機拿過來,按下關機鍵。

白翌的觸角還耷拉在兩側,他從沙發上坐起來,輕輕碰了碰景天的肩膀。

“那個,剛剛是不是……”

“沒事就好。”景天拍拍他的手,啞聲說:

“你上去睡吧,我坐這兒陪你。”

“明天呢?”

景天這樣坐在沙發下面,白翌只看得見他陷入陰影中的側臉線條,默默陪自己說著話。

“明天一早出去蹲活兒。”他的聲音帶著種寡淡的陰沈:

“這個月耽擱的日子太多,天氣也不好,不能再拖懶了。”

“按正常,你跑一天最多能賺多少啊。”白翌問。

景天沈默了一會兒,說:“可能,多了一千。”

白翌用手肘撐著身子,探頭笑說:“那我給你一千五,能買你一天嗎?”

景天驟地回頭,眼裏穿過一道轉瞬即逝的惶遽。

喉結連滾幾下才發得出聲:

“你要我做什麽。”

“不幹什麽啊。”白翌撐著臉歡欣笑道:“我反正一個人在家無聊,手腳又懶,嗯……這樣吧,你給我做飯,收拾房間,陪我打游戲,怎麽樣?”

景天垂目看著白翌掰手指數數的模樣,嘆了口氣,把胳膊架到沙發上,側頭說:

“好。”

——

雨後的夜,空氣中飄蕩著一股潮濕悶熱的味道。

景天嘴裏叼著燃了一半的煙,扶在白翌家的探出式陽臺上,望著遠處江景。

耳邊得手機裏傳出聲不合時宜且聒噪的叫聲:

——“景天兒,出來喝酒啊,雨停了!”

他呼出一口煙,道:“去不了,不在家。”

手機對面人的聲音不乏煩躁,語調也沒什麽好氣兒,先是一頓,再鬼鬼祟祟地問:

“怎麽,你該不會是在……!”

“嗯。”

“我草,你倆他媽來真的啊?”衛弛明顯拽了個大高音:

“他真讓你進家門了?”

“……是。”

“我靠,景天,了不起,真他媽了不起!不是,我看他這個叫白翌的……挺火啊,現在新聞漫天都是他的名字?”

“又不是什麽好事兒。”景天彈掉煙灰,反駁道。

“嘖,你管他什麽好事兒壞事兒的,黑紅也是紅,這可是頭條,別人想蹭都蹭不到啊!”

“所以呢,沒事兒別煩我。”

“誒誒誒,他幹嘛呢,都上熱搜了,你倆沒喝啤酒開party慶祝?”

景天朝覆式的二層挑了一眼。燈光昏暗,只有他那螢火蟲小夜燈還亮著弱光。

“睡了。”

“才幾點啊,這就睡了?沒情調呢。啊!你倆一起睡的!”

“不是衛弛,你到底想說什麽。”

“沒,我也是擔心你才說的啊。”電話裏那個不著調的聲音放嚴肅了些:

“北泰哥昨天找你去了不是。”

“嗯。要不然也該到了時候。”

“景天兒,你現在應該不是有閑情在他身上耗精力的時候。我要是你啊,還不如咬牙豁出去幹點大活的,你說你這債一個月滾一個月的——”

景天轉了個身,背靠著隔欄,胳膊搭在上頭,壓低眼眶看向睡在二層的白翌。

灰色煙霧飄搖向上,煙草的香氣再無法麻痹死去的精神——他從未渴望過什麽東西。

因為知道反正到頭來,自己沒有能力滿足任何欲望。

沒有希望,就不會絕望。

良久,將唇角譏誚一擡:

“他說,給我錢。”

電話那頭再次噤聲。

“不幹什麽,就在家陪他,一千五。比我出去跑活兒多,我答應了。”

這裏臨著河岸,蟈蟈跟蛤蟆聲響此起彼伏。

景天知道自己的心再靜不下來了。

“不是……”衛弛接連幾度欲言又止,到最後“嗐”的一聲:

“景天,哥們兒知道你不是傻逼,但一千五是怎麽回事兒啊?這東西一旦開始用金錢衡量就變了味兒了,既然你都橫了心肯答應,那他這是……打發乞丐啊?”

電話那頭頓了一下:“再怎麽說你也是alpha的身子,那會兒上線開了多高的價你一清二楚,李北泰沒按著你的腦袋給你拖去賣了我都驚訝,尋思那狗東西是不是真養你養出情份來了——”

“……衛馳,別說了。”

“真他媽窩囊!”衛馳呸地罵道:“賣都賣了!”

景天頹然扶上額頭,把臉埋進手心裏。

他的手指微微顫抖,慢慢蹲到地上,半晌。

“衛弛,我喜歡他。”

“……?”

“我看著他會心動,會心疼,坐立不安,我情願他玩兒我,耍我,只要他笑了,我就開心。”

“我不圖這個錢,我也想像個正常alpha一樣有大把充分的時間、精力,陪在需要omega身邊,給他釋放安撫費洛蒙,但是我……”

“景天啊。”

“我做不到……。”他闔上眼,如履荊棘地發出聲音:

“況且,我需要這筆錢。”

“景天!”

“過一天是一天,我不一直都是這麽活過來的。別說了,衛弛。”

“草他媽的。”電話那頭的人咬著牙,磨得聲音發狠。

“你等哥們兒幫你把那婊子爸找出來,非卸了他不成!哪有父母把孩子害成這樣!”

自卑像是滋生在骨髓裏的癌細胞,暫時的遺忘與治愈並不意味著痊愈,

它早在深處將人蛀空,蠶食。

空洞的活著吧。

倒不如空著,還不知自己悲慘如行屍走肉,既然填不滿。

幹脆別引火上身,徒增鏡花水月的欲念。

賣出去為好,在更沈淪之前。

他想。

被明碼標價的了愛,或許就不會再值得自己執著,成了隨隨便便的資本。

自然沒有更陷進去的理由,也能讓白翌早些厭倦。

“景天?”

景天背後豁地一抖,從指縫中看到一雙細長筆直、像是泡了牛奶似的白嫩的腿。

白翌站在玻璃門內,低頭看向他。

月光反在他身上,當真漂亮得像個不太真是的精怪。

他幹凈得像是晨間的露,不是自己可堪觸碰的存在。

“你在這兒做什麽。”

“哦。”景天的眼眶略微泛紅,顯得整個人沒什麽精神。

“起來抽根煙,你怎麽醒了。”

白翌張開手,手心裏躺著的是黯滅的夜燈。

“我覺得它壞了。”白翌把陳舊的夜燈貼到臉上,像在與難以割舍的摯友告別,又像在感受最後的餘溫。

他有些委屈,月色晃得他的眼底全是激蕩的水光——他馬上就要哭出來了。

“太久了,它陪了我太久了。我早知道它該到了壞的時候,但……沒有它,我睡不著……”

“要我試著給你修修嗎。”景天從他手裏接過那個磨損得大致只看得出輪廓的夜燈,擡頭問道。

“嗯……”

白翌咬著嘴唇,淚光和人一起搖搖晃晃。

他應該還是個半睡半醒的狀態,說不定第二天一早都會記不清這會兒發生過的事。

“那現在呢,你是想讓我陪你睡嗎。”

“嗯……”他低垂著臉,黏糊糊地哼道。

“行。”景天站起身,碾滅煙頭,撣了撣肩,說:“那你先上去,我散散風,身上煙味大。”

白翌並未離去,他赤著腳邁出陽臺——這讓景天打了個寒噤,白瓷磚地面還是濕的,混雜草木落葉,還有煙灰。

他在驚愕中迅速伸手去接了這個單薄可憐的omega。

這個小東西也異常順從地靠到他身上。

景天蹲在地上,怔然環住白翌的腰。

這應該是下意識的行動,他想。畢竟他現在並沒有任何驅動這具軀殼的行動力。

他經常會因白翌的這種行動而陷入迷茫。

白翌走向他的動作總是迷離的,不自主的,被吸引的,譬如兩人初次見面那樣,即便自己當時的狀態甚是不堪。

他還是全不在意地奔自己砸了過來。

他看上去像極了被高度吻合的alpha費洛蒙沖擊得意亂情迷的omega,但每次萌生出這種想法的時候,景天的後頸都會獵獵作痛。

因為這只能是自己的錯覺。

他早便承認了,自己同時也非常依戀於這樣抱著白翌。

白翌身上白茶的香味讓人精神放松,舒緩,無論是從背後抱著他入眠,擁吻,或者哪怕只是跟在他身後,共處一室,他都會變得像一只未曾受過恩澤的餓鼠——

美食放到眼前時,比起恩澤,他更傾向於這會是個讓他粉身碎骨的陷阱。

他將臉貼在白翌的肚子上,不動聲色地偷偷輕嗅著白翌身上的味道。

白翌現在的狀態像極了夢游,軟軟乎乎的沒什麽力氣,成了一大塊半透明的果凍,歪靠在他身上,手指摩挲著景天粗糙的頭發。

他忽然彎下腰,深吸一口氣,像是才從水面浮出來的人一樣,露出張饜足的笑臉。

“啊——好香。”

景天瞬間繃緊了起來。

瞳孔猛地一顫,連聲音都止不住地發抖。

“什麽……香。”

“煙草,雨後的泥土,濕潤的空氣。”白翌歪著頭,笑著,看著他,說:“像是,辛辣檸檬酒混著雪松的味道。”

景天沈默著撓了撓脖子,他可能犯了傻,剛剛一瞬間,甚至在期待白翌能說什麽別的。

他低頭看了看熄滅的煙頭,他一直只抽這款會散發出莫吉托香氣的煙。

辛辣,清涼,不至於醉人。

“你的費洛蒙一定會是這個味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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