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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她有一顆不安分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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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她有一顆不安分的心

凡事有了好的開頭,就等於成功了一半。鳳凰閣古城改造,伴著春天的第一縷春風,很開吹遍了大街小巷,隨著第一批原住居民的簽字離去,大大動搖了開始還信誓旦旦,誓死保衛家園的古城土族居民的心。

從眾是人的天性,普通的老百姓都喜歡隨波逐流,大家爭先恐後地往一個方向走,或者同時關註同一個事物,要死一起死,反正不是我一個人,這種羊群效應嚴重影響著人的行為和判斷。

看到鄰居們陸陸續續搬走了,姚錦翊和夏予竹感到莫名的惆悵,心裏像田野的風,一陣兒一陣兒地吹。晚上兩個人睡不著覺,翻來覆去合計這事,但是誰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姚錦翊在鳳城市城市行政管理執法支隊工作,昨天上班的時候,他和支隊長一起坐電梯上樓,支隊長關心的問起他家搬遷的事情,最後有意無意中說道“小姚呀,咱們是國家公務員,要有大局觀念,不能拖政府的後腿啊!”

“那是當然!不過,鳳凰閣的房子在我父親名下,我只是暫住。”姚錦翊急中生智說道,他不想讓別人知道鳳凰閣的房子在他名下。

夏予竹很忙,每天都起早貪黑的。小學老師不能像公務員一樣朝九晚五,她作為畢業班的語文老師兼班主任,一般七點半準時到校,處理上課之前的各種工作。

她所在的實驗小學是鳳城的重點學校,全校有六個年級,每年級有十多個教學班,在校學生達五千人之多。他們學校語文和數學兩門學科實行包班制,就是各班僅配一名數學老師和一名語文老師,所以每天上午和下午語文和數學老師都有課。語文老師更辛苦,每天早晨還有四十分鐘的早讀課,這樣她會比數學老師又多出了一節課。

在中小學校園裏,最可憐的是語文和英語老師,他們任務重,課時多,是每天最早到校的一批人。他們組織帶領孩子們早讀,檢查背誦作業,聽寫課文中的字詞句,一刻也停不下來。他們像司晨的公雞一樣,每天早晨天不亮就得打鳴。一天兩天誰都可以接受,但是月月年年都如此,辛苦自不必言說。特別是寒風凜冽,大雪紛飛的冬天,從暖暖的被窩裏爬出來去盯早讀,需要勇氣自不必說,這時候的他們的行為幾乎全靠意志t力和責任心來支撐。

夏予竹從上班以來,一直擔任畢業班的班主任,她的壓力很大。對於上課這種重覆性的工作,她從剛上班時的躊躇滿志,漸漸地心生倦怠,進而又慢慢地產生了一些抵觸情緒,她感到這種思想很可怕,有愧於人民教師這個光榮的稱號,就努力地把它藏在深水裏,只有在她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才敢釋放出來冒個泡。不過這種情緒並沒有影響她的工作熱情,在別人眼裏她還是那個一絲不茍的夏予竹,每天兢兢業業的工作,穿梭於學生、家長、學校和家庭之間,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小蜜蜂。

去年她偷偷地買了申論和行測兩本書,晚上輔導完姚啟嫻的功課後,她就又開始學習了。她準備考一考公務員,試試自己的運氣,她不想一輩子當孩子王了。姚錦翊很支持她的選擇,家務活就盡量不再麻煩她來做了。

人活著要有自己的目標,可大可小,可崇高可平凡,但是不能沒有。

這天姚錦翊下班回家,還沒走到大門口,遠遠地看見對門街坊李根家的大門口圍著很多人。只見李根七十多歲的老母親,情緒很激動,她老人家黃巴巴的臉此刻漲得通紅,拍著胸脯說:“我在這裏住了六十年了,這家是我的家,我不走,死也要死在這裏!”

李根一言不發,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地坐在街道邊的馬路牙子上,李根的老婆一邊緊緊地抱著著婆婆的胳膊,一邊兒對圍在旁邊的一群人解釋著什麽。

姚錦翊走進院子,三叔姚培康也跟隨著侄子走進門來,他說:“李根想搬家,如果在這個月在拆遷協議上簽字的話,還可以領到百分之十的拆遷獎勵,從下個月起獎勵就沒有了。”

“李大娘不願意?”姚錦翊問道。

“對!老太太從十幾歲嫁過來,就一直住在這裏,舍不得唄。”三叔嘆口氣回答,“故土難離,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草窩啊!”

“你不知道,在咱們街上,還幾個老年人,他們聽說要拆遷,被嚇的病倒好幾個,有的還在還住著院呢!”三嬸兒周桂蘭接過話說道。

“李根他娘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了,一直說心口疼,具體也查不出啥毛病,估計是這裏有病……”姚培康指著自己的大腦袋說。

“李大娘出院了嗎?”姚錦翊問道。

“沒有啊!今天兒媳婦告訴她打算搬家,她就發瘋了一樣非得回家來,磨破嘴唇也沒有勸住她。這不,她剛進門,正巧趕上拆遷辦的人過來核實情況,好巧不巧!你說李根娘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那不是作孽呀!”

三叔姚培康一邊搖頭,一邊穿過一樓的過道,悄悄地走進了家門。

李根家的宅子比較大,他爺爺在文革時期,曾經是鳳城造反派的頭頭,當年在鳳城絕對是一位響當當的風雲人物。到了他這一代,李家只剩下他一棵獨苗苗。李根性格內向,從小膽小怕事,做事謹小慎微,和他先輩幾代人性格迥異。他和街上的六子他們相處很友好,從不惹事生非。

他家院子結構是典型的四合院,除了門口的商店所有權是政府的之外,商店後面的一座大宅院都是他家的。

平時李根的老母親,經常搬著小馬紮,坐在門口和人聊天。這是一位品性和善的老人,她從不傳人口舌,凡事與人為善,深得鄰居們尊敬。她像一塊溫潤柔和的玉石,安靜美好,老人家眼睛裏發出的慈祥和友善光芒,讓她周圍的人感覺心裏像熨鬥熨過一樣的舒坦。

李根的母親和媳婦關系融洽,婆媳二人情同母女,她們互相包容互相愛護,沒有一點兒嫌隙和隔閡。婆媳二人的相處之道就是有事就坦誠說出來,不藏著掖著。李根兩口子對老母親十分孝順,他家的婆媳關系,是整個樓西大街上最和諧的一對兒,一直為被左鄰右舍所稱道。

老人家身體不太好,有冠心病的老毛病。她聽說老宅子要拆遷,今天她非要回家瞧瞧,生怕她一不在,家就沒有了。兒子和兒媳好說歹說才把老人家勸回醫院了。

幾天後,拆遷辦一行人,帶著工具來到李家量房子了。李根拿出證件,積極配合工作人員的工作。黃色的土地證和棕色的房產證放在院子裏的石桌子上,李根傻楞楞的看著,他像被抽去了靈魂的木乃伊,大腦裏一片空白,他眼前閃爍出一張滿是皺紋的臉,那是爺爺的臉還是父親的臉,他分不清楚。他使勁搖搖過頭,環顧四周,伸長脖子仔細聽了聽,好像聽到老母親嚶嚶的哭聲,又好像是風吹過院子裏的竹子,發出的沙沙聲。

測量員小李子喊他:“李根哥,這棵葡萄樹幾年了?你是挪走還是留下?”

“不要了,樓上沒地兒養它!”

“可惜了,好大一棵樹啊!沒有十年八年長不了這麽大棵呀!”小李子愛惜地撫摸著葡萄樹斑駁的樹皮,“根哥,鳳凰閣周圍的老宅子,你家的面積應該是最大的了吧?”

“差不多!”

“你能換幾套樓?”

“看情況吧,到時候再說。”

“我看你至少也能換上四套樓房,暴富的拆遷戶!”小李子羨慕地說。

李根梗著脖子,陰著臉,沈默不語。

小李子幾個人量完房子,接著馬不停蹄地量院子,他們扔在院子裏一團皮尺,像幾條黃色的蛇糾纏在一起。

李根面無表情,在旁邊默默坐著一動不動,這座遭受風雨侵蝕了百年的老宅子,斑駁的墻壁上爬滿了青藤,它們柔弱的生命,頑強地依附著青色的院墻,仿佛在訴說著對時光的挽留和無奈。

墻角的那幾顆南天竹,每年都會結出一串串火紅的果子,它們在大雪紛飛的時節,晃著紅紅的小腦袋,一點兒也不怕冷。

大約兩周後,李根家門口停了兩輛大卡車,車身上寫著幾個藍色的大字“老兵搬家”,很快李根一家跟著大卡車遠去了,消失在了街道的盡頭,那座方方正正的四合院,被他們拋棄在身後,淹沒在了夕陽昏黃的光線裏。

兩年後李根住進了異地安置房裏,他自己住了一套一百三十平的房子,又賣掉了一套,其它兩套房子出租。

他最親愛的媽媽,在他家從樓西大街搬走之後不久,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媽媽的離世成了李根心裏的一根刺,每每想起來,他就難受的不能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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