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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8章 愛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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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8章 愛著你

他病得太厲害了。

沈止記事以來, 心口從沒這麽痛過,以至於他甚至起了一個荒唐的想法。

是不是他在代慕容卿受難。

這樣她就能少遭罪,多活些日子。

念頭沒來由,說白了也不過是奢望作祟。

聽松院內一如往常, 在日頭底下顯出了一股溫馨的平靜意味。

如果她不在, 這院子又會成了以往模樣。

沈止眼神掃過這些平日裏看慣了的場景,才踏腳進了屋子。

屋子裏慕容卿正坐在軟塌上用著吃食, 她聽見動靜有些郁悶道:“你還病著呢, 這幾日又沒怎麽吃東西,你亂跑什麽啊。”

說著就要起身上前去攙扶他。

沈止搖搖頭, 安慰她:“我無事。”

“你看起來可比我有事多了。”慕容卿白了他一眼,隨後將人摁到了軟塌上靠著。

強硬的不讓他起身。

還貼心給他披了個毯子。

慕容卿教畫眉又端了碗開胃的山楂銀耳羹來, 她用調羹餵到了沈止嘴邊。

沈止伸手,將羹食與勺子接到了自己手裏:“我是病了, 不是殘廢了。”

他安靜吃著, 慕容卿盯著他喝了個幹凈才放心。

“不能再吐了吧?這我叮囑著人, 只放了一點糖。”

沈止嗯了一聲, 拍了拍身側:“你也得多休憩才是。”

其實連著休憩了好幾日,慕容卿根本躺不住了, 不過眼下沈止的樣子就跟被嚇壞了的小狗兒一樣。為此,她還是推開矮桌仰躺在他腿上。

慕容卿的發絲鋪散在他腿上,她伸手去摸沈止的胡渣,哧哧地笑:“所以說,平日裏不生病的人就是大病, 你瞧你現在多可憐。”

沈止就這麽給她摸, 她眼神裏還是神采奕奕,像是並不多為太醫的話難過。

那些話, 沈止沒有瞞著她,是期盼著她能仔細小心著身子,有何不對勁得立馬說了,千萬別忍著。

他想了許多慕容卿有的反應,只眼前這種沒想過。

像個無事人一樣,和尋常日子一樣。

像是她不會死一樣。

沈止捉住了她的手,摩挲了她的指節:“卿卿。”

慕容卿眨了眨她那雙大眼睛:“嗯?怎的了?”

“我有件事同你說。”

“你說便是了。”

丫鬟們自覺退下,將屋子留給了兩位主子。

沈止卻又有點猶豫了,不敢開口。

上一次,慕容卿即便拿到了同生蠱,可她並沒有用,而是同宋令儀埋到了一起。他明白她,如果用了那蠱,意味著好友的死,成了笑話,如果承了那份情,杜若和尤諾算什麽?

那這一次呢?杜若還活著,尤諾也還活著,她也沒有嫁給陸郴,是否願意受了那蠱?

沈止害怕她仍不願意,害怕她仍對此執拗。她性子看起來溫和好言語,可在她在意的人與事上,她也從沒退步過。

如果瞞著,偷偷用了,也不是不成。

可沈止不想。

他不想他和慕容卿之間有任何隱瞞,也不想違背了慕容卿本人的意願。

於是沈止將同生蠱、苗疆碰到宋令儀、宋令儀為其養蠱之事悠悠道來。

窗戶上的澄泠油紙,將午後烈日透進來的光,變得柔和,慕容卿靜靜聽著沈止娓娓敘述了那些她不曾知曉之事。

她聽著,還翻了個身朝裏,去玩了沈止常年盤在手上的墨玉手撚。

“我說完了。”

慕容卿沒著急對這些說了什麽,她反而問了沈止另一個事兒:“我死了,你是不是也會死?”

沈止誠實回了她:“我不知道。”

“可我現在還好好活著,你就病成這樣了,我真的不在,你肯定會過得不好。”慕容卿有些眷戀地,腦袋往沈止身前拱了拱:“沈灼淵,我不想你過得不好。”

她聲音有些慵懶,說的話似乎也並不深刻:“其實從小,我幹娘就告訴我活不長這件事兒。初初不明白生死時候,我並無多大感觸,直到我幹爹幹娘齊齊去世那年,我才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別離,什麽叫做難過。”

“那種傷心感覺特別細碎,滲透了我的骨血,我總能在說閑話時、吃飯時、穿衣出行時、還有很多很多時候,會覺得我幹爹幹娘還在。然後馬上又意識到,不,不在了,都死了的那刻,我的心就像被蛛絲絞到了一起,掙紮都沒用。”

“人死如燈滅,只有活下來的人才是真的被‘死’折磨著。”慕容卿閉上眼,將臉埋進了沈止懷裏:“愛得越深,越會如此。爹娘好友,都已是相伴多年,唯獨你,唯獨你,唯獨只有你。”

“你對我太好,好得沒道理沒來由沒章法。我貪戀了這好,已經沒辦法去想我不在以後,你的手足無措和無助之態,沈灼淵,如果我沒辦法陪你往下走,我會自責。”

就在沈止聽她說了這許多,以為慕容卿就要去說了她會願意去見宋令儀,願意去用了那蠱的時候她又說:“此刻,我更自責。”

“因為,即便我已經那麽那麽想活下去繼續和你在一起過日子,可當你說了那些,我還是不想,不想用宋令儀所謂的,為了我養成的救命蠱。”

慕容卿聲音仍舊平靜:“她做下的那些事兒,已經無法更改,我不會因為她願意救我,就抹去她曾帶給我的傷害。更為重要的是,我不想我日後活下去的每一刻,都想著這是宋令儀給我的。”

“那會成為對阿若和我哥哥的淩遲。”

“我愛著的人,不止有你。”

慕容卿如是說。

她第一次言了她對他的愛,卻是如此。

沈止低頭,擁住了她,他親了親她的發間,心在滴血。他還在掙紮:“可是杜若和大哥都想你活下去,卿卿。”

“正是因為如此,我才不能讓愛著我,我也愛的人,被逼著,承了這份情,含了這份委屈。”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慕容卿半坐起身,擡手捧著沈止的臉,她聲音有些哽咽:“對不住,我真的做不到。”

按著尋常,沈止該怒,該惱,該逼,該迫著慕容卿一定要去用了那蠱。

偏偏他懂,偏偏他明白。

偏偏易地而處,他的做法也會同她一樣。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說來可笑。

沈止覺著他和慕容卿這種人,真是缺根筋的傻子。

他湊到慕容卿嘴邊,親了親她:“那我們再想想別的辦法好不好?先別認命好不好?世間既有氣運之說,也有蠱蟲玄妙之物,該也是有了別的。”

慕容卿忍著淚,點了點頭。

她心中動容,克制不住地對沈止說了謝意。

唇齒相依片刻,慕容卿輕喘著退了開來,她靠在沈止肩膀上:“我會去和我二姐說,讓她將宋令儀移交大理寺,我會去見她的,但不是現在。”

“你二姐恐怕不太好勸。”

慕容卿搖搖頭:“我二姐會明白的,因為她也愛我,愛我大哥呀。”

窗外鳥啼,飛燕繞檐而飛。

慕容卿推了推沈止:“你師父以前把你帶到了哪裏?那是你長大的地方,我還沒看過呢。”

“在安北,離京太遠,我們去不了。”

“甚是可惜。”

晚間兒,慕容卿給白雙雙去了封信,寫了許多,道明了本意。

她精神不錯,完全瞧不出像是個沒兩年就要死的人,就去了廚房給沈止做了吃食。

養病期間,白雙雙又來了沈府一趟。

沈止陪著,站在遠處看著慕容卿同白雙雙大吵了一架,最後還是白雙雙妥協了。

白雙雙也在宋令儀嘴裏挖不出同生蠱的消息,於五月最後一天,將人送去了大理寺。

沈止此時病已大好,宋令儀這樁案子由他一手處理。

最終定下了,三日後,既是六月初三那日,問斬。

安國公府人受了帝王之怒牽連,貶為庶民,三代不許入京。

同時,沈止再次向皇帝表了辭官之意。

帝允。

不過同以往不一樣,這回沈自道與楚陽二人沒再跟沈止發脾氣。

沈止頗覺意外。

楚陽心中惱還惱的,惱得卻不是沈止辭官,而是他沒同她這個做娘的說。

不跟他爹沈自道說也就罷了,但楚陽覺著這幾年打麻雀打得母子情都這麽好了,不說是不是過分了。

“爹娘,我沒先行告知是怕你們不允。”

沈自道聲音有些大:“就你前一陣都病成了那般,當爹的心裏難道不心疼?兒媳婦兒身子骨都那樣了,難道我們不難過?”

楚陽附和:“原是以為郡主進門,你一顆心都撲到她身上,和我們恐是越來越遠。如今看來,是我們當初想左了,沈家不缺官兒,況且你爹還年輕,日後還有琮兒,你便同卿卿兒好好的就是了,她是個好孩子,沒有她,怕咱們一家會越來越生分。”

慕容卿似水滴,四年多光景。

水滴石穿,許多事兒早已變了。

沈止跪地,朝著他爹娘磕頭:“兒子心裏一直有樁事兒想問。”

楚陽隱隱猜到。

也的確如她心中所想。

沈止問:“爹娘當年生下沈琮,是為何?”

“你性子被你師父養得越來越獨,與我們也一日不如一日親近,你也無絲毫親近女子男子之意,我們怕你終身不娶,怕我們百年之後你活得太過孤寂,才有了琮兒。”

沈自道有些可惜:“本是想著老二是個女兒更好些,你許是能多心疼心疼妹妹,家裏也熱鬧些。琮兒那性子,確實太野了些。”

楚陽如今說來這話還是覺得有點認栽了感覺:“坊間傳聞你歡喜了卿卿兒的時候,我和你爹既高興,又無奈。高興你還曉得歡喜人,無奈為何偏偏是康寧郡主。”

沈止聽著他爹娘一唱一和,又說了許多許多。

他眼眶發紅。

有些話說不出口的時候,無論如何也難以啟齒。

說出來了,才知曉蹉跎年華裏,錯失了多少。

楚陽看不得她這個喜怒不顯的大兒子這副模樣,側了臉催他走:“快回你自己院子去吧。”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人走了,她才拿帕子抹了抹眼淚。

一樣的路,無甚差異的夜色。

沈止踱步其中,心境已是與十四那年歸家時候大不相同,他步子不快不慢轉到了聽松院。

沈德正象征性地起身,叫了兩聲,又趴了回去。

長廊下,燈籠引誘飛蟲撲火。

他掀了簾子進屋,慕容卿則翻箱倒櫃都不知找著什麽東西。

沈止笑問:“你找什麽呢?”

“我記得以前宋令儀送了我一枚玉蠶,我想初二那天去見她的時候還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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