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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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甘之如飴
萬仞背部貼在冰涼粗糙的墻面上，最後一次試圖和他們打商量：“黃戴荃不是欠你們錢嗎？你們如果是圖財，也不是不能商量，何必非要動手呢？”
為首的男人不屑地“呸”了一聲：“你知不知道有那麽一條狗幫著追債能省下多少心呢？
就憑你假冒時頌今、設計黃戴荃，不管你說什麽哥幾個是一個字都不會信的！你也省省唾沫星子吧，今天這頓打你是挨定了！”
說完，他招了招手，六人蜂擁而上。有的動拳，有的動腳。一點都沒留手地往萬仞身上招呼。
幾人的目的終究也只是想教訓一下萬仞的多管閑事，下手也有分寸，特意避過了頭部、腹腔這些要害的地方。
萬仞渾身緊繃，將身體緊緊蜷縮在一起。拳腳雨點般密集地落下，盡管沒受什麽致命傷，可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了一處好地方。
他被按在骯臟的石磚地上，顴骨都被石磚的棱角蹭出了血。他想，破相了，這下瞞不住小時了……
他咬緊牙關忍了又忍，還是有幾聲破碎的呻吟脫口而出。
很快，拳腳聲漸息，男人們停了手，叉著腰喘著粗氣。
為首的男人用腳尖踢了踢微微發抖的萬仞，蹲下身來大力捏起萬仞的臉，逼迫萬仞看著他，“別以為挨完這頓打就算完事了，黃戴荃的爛攤子，你可得替他收啊！”
說完，他將萬仞的臉重重碾在地上。牙齒刺破了唇角，一縷鮮血順著他的唇邊緩緩流下。
男人從萬仞的身上摸出手機，用萬仞的指紋解開了鎖，掃碼加上了自已的微信。
他將手機丟在萬仞臉上，似笑非笑地說：“我還會再來找你的。”而後帶著幾人走出了巷子。
萬仞皺眉閉了閉眼。明明頭部沒有受擊，他卻覺得太陽穴在突突跳，鉆心地疼。
本以為把黃戴荃送進去事情就算結束了，沒想到還只是個開始。一個黃戴荃倒下了，千千萬萬個黃戴荃站起來了。
如果現在報警處理，雖然他確實挨了頓拳拳到肉的打，但是真去鑒定傷情，量刑也鐵定不會重，除了再次激怒他們沒有任何意義。就算真能抓住幾人，懲處也只會是一些不痛不癢的方式。
而且他們現在還沒有正式敲詐勒索的行為，在法律上萬仞占不到一點便宜。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不知道他們接下來還會有什麽計劃，這是最令人防不勝防的。
既然他們已經知道了自已其實是萬仞，那麽時頌今顯然也已經暴露了。他可以散財消災，他可以挨打，但小時，一定不能出任何事。
萬仞思來想去，並沒有想出什麽太好的對策。只是事情既然已經敗露，當務之急是跟時頌今坦白一切，好讓時頌今有個心理準備。
他活動了下痛到發麻的右手手腕。本來就有舊傷，現在是舊傷疊新傷了。
他撿起地上的手機，撐著地動作遲緩地試圖直起腰。整個背部疼成一片，都分不清楚到底是哪裏在疼了。
體位的移動使周身的疼痛加劇，萬仞視線都有些模糊。呼吸都會牽扯出一片痛意，冷汗順著他的鬢角滑下。
少年的脊背數次試圖挺直，卻又一次次不堪重負般彎下。他像一個垂垂遲暮的老人，扶著墻，一步一步艱難地挪回了家裏。
平常覺得沒多高的樓梯，今天卻漫長得像走不到盡頭一般。
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打開家門，萬仞也顧不上換衣服換鞋了，幾乎是將自已摔在了床上。
他閉上眼，又強撐著張開了眼，保留了一絲清明給時頌今發了一條微信：小時，我有點事，今晚就不回家住了。你自已回家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手機還沒有來得及息屏，萬仞就放任自已的世界陷入黑暗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被臉上冰涼的刺痛驚醒的。
他睜開眼，外面天已經黑透了。屋內只開了暖黃色的臺燈，散發著柔和的光線。時頌今正坐在床邊用碘伏棉簽擦拭他臉上的傷口。
時頌今見他醒了，手上的動作不停，換了一根棉簽繼續擦拭。只是微微蹙眉問他：“走的時候不是說有好事發生？怎麽是負了傷回來的？”
時頌今可以理解萬仞有自已的隱私，也可以理解他為了不讓自已擔心而說出的善意的謊言。
但是眼見著萬仞這副慘兮兮的樣子，心疼、擔心、求知欲一股腦地湧上來，他又突然覺得自已沒有那麽善解人意了。
“……摔的。”萬仞開口，聲音不光是剛睡醒後的沙啞，還有掩蓋不住的虛弱。
又撒謊！時頌今沒說話，只是遞給了萬仞一個輕飄飄的眼神。那個眼神傳遞的意思分明是——你看我信嗎？
萬仞試圖轉移話題：“現在幾點了？”
時頌今回答他：“放學點。”
萬仞問他：“沒看微信嗎？我明明記得我說我今晚不回家了啊。”
時頌今似笑非笑：“此地無銀。”
對比起萬仞翹課時候那種坦蕩輕松的姿態，這條微信的推拒遮掩就會顯得很可疑。時頌今不是能輕易上當的性格。
時頌今移開目光，面向臥室門的方向，不容爭辯地對背後的萬仞說：“衣服脫了。”
萬仞一時沒反應過來：“……啊？”
時頌今搖了搖頭，背影都顯得有幾分無奈：“啊什麽啊？讓我看看身上的傷。”
萬仞不想讓時頌今看見自已的慘狀，雖然自已也還沒看見，但狀況想必不會太好。他嘴硬：“沒有了。”
又撒謊！今天第幾次了？
時頌今慢悠悠地說：“是嗎？你腳踝可還沒消腫呢。”
萬仞這才低頭看了眼被子裏的自已。自已回來的時候沒脫外套、沒脫鞋，也沒蓋被。現在連襪子都已經不翼而飛了。是誰做的不言而喻。
萬仞閉目無聲嘆了口氣。
他將貼身的t恤脫掉。往上擡胳膊的時候牽扯到了發痛的手腕和受傷重災區的後背，他沒忍住倒吸一口涼氣。
時頌今聽著背後的動靜，心都跟著揪了一下。這麽小的動作就能有這麽大的反應，那得是傷成什麽樣了！
時頌今握了握拳，在心裏給自已打了打氣，這才轉過身看向萬仞。
其實早在他第一眼看見昏睡在床的萬仞時，就已經料到身上肯定有不少傷痕了。畢竟衣服褲子上都有不少清晰可見的腳印。
但是親眼看見了衣服下的猙獰模樣，他還是瞪大了雙眼，雙手無意識地攥緊了身下的床單。
萬仞的胳膊、腿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背部更是連成大片的青紫，右肩上最為嚴重。
右手手腕、右腳腳踝處都紅腫起來。手指關節處有不少擦傷，滲出來的血跡都已經凝固了。
時頌今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比平時低沈很多的聲音昭示著他的心情十分不美妙：“要不去醫院拍個片子看看吧，別傷到骨頭了。”
萬仞手動把時頌今眉頭不存在的蒼蠅放飛，安慰他：“沒事的，傷到骨頭我不能像現在這種行動自如。他們下手都有分寸的。”
時頌今聽到重點，沈聲問：“所以究竟是誰動的手？”大有一副想要親自為萬仞報仇雪恨的意思。
萬仞一下子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他嘆了口氣：“這件事情說來話長。”
時頌今以為他明明答應了告訴自已，現在卻不想跟自已說了，面色微沈：“那就長話短說。”
萬仞看著時頌今暗自氣鼓鼓的樣子，用手指將時頌今的唇角向上推，手動扯出了個笑模樣，“我答應了要把一切都告訴你的。但是這件事情挺覆雜的，你得容我組織一下語言。”
時頌今點點頭，一眨不眨地盯著萬仞，大有一副要盯出個答案的架勢。
萬仞斟酌許久，才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完整地還原給了時頌今。是從那天約定好了一起去挖野菜開始的。
他一邊開口講故事，時頌今一邊給他上藥。故而講故事的聲音斷斷續續，時不時就會被短促隱忍的吸氣聲打斷。
他也選擇忽略了很多細節，比如那通害周景林誤會的電話，比如是小媽提出用再也不可以回萬家的條件，才讓他拿到了那筆錢。
前者是因為無論周景林對時頌今懷揣的是怎樣的心思，都不應該由自已去越俎代庖替他表明心跡。
後者則是因為沒有必要去讓小時產生多餘的愧疚。
時頌今聽完才知道自已這段時間究竟錯過了什麽，也知道了萬仞究竟為他做了些什麽。
他有些呆楞，眼眶泛紅，吸了吸鼻子說：“你怎麽不早跟我說啊……”
萬仞很真摯地看著時頌今的眼睛道歉：“對不起，我確實對你隱瞞了，也對你說謊了。”
時頌今搖搖頭：“我可以理解。我只是覺得這些本來都不是你應該去承受的。”
話音未落，就被萬仞打斷：“小時，我其實特別慶幸。特別慶幸黃戴荃認錯了人，特別慶幸他們沒有動你。
你不要有任何的自責和愧疚，這一切，都是我自願。”
時頌今感動到無以覆加。他真的很幸運，在失去了所有的家人之後，他還有萬仞。
那個人自願為了他遮風擋雨、披荊斬棘。
時頌今小聲說：“你剛剛打斷我，我沒說完。我要是早些知道的話，今天挨打的就不是你了。”
萬仞看著他泫然欲泣的樣子，揉了揉他的臉：“我皮糙肉厚，幸虧是打在我身上了。”如果要心疼的話，那還不如身上疼呢。
時頌今固執地搖搖頭：“你才不是皮糙肉厚呢，你明明是細皮嫩肉的！”
萬仞失笑，沒想到時頌今的關註點這麽清奇。殊不知時頌今只是心疼到口不擇言。
時頌今眼中積聚的淚水只多不少，卻依然透過水霧定定地看著萬仞。他鼻音有些重：“萬仞，自從我們習慣了互相的投桃報李之後，我好像很久都沒有跟你說過謝謝了。”
萬仞摸了摸他的發頂：“說什麽呢？怎麽又開始見外了？”
時頌今將他的手扒下來，握在手裏，正色道：“萬仞，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謝謝你日常生活中無微不至的照顧，謝謝你在人生最低谷時候的陪伴，還有，謝謝你傾盡所有的保護，謝謝你一切一切的心意。
萬仞撓了撓時頌今的掌心：“小時在我面前，永遠不需要客氣。”都是我應該做的，我也甘之如飴。
他向萬仞很鄭重地承諾：“萬仞，那筆錢，我現在不能一次性還清，但我一定會還給你。”
萬仞幫時頌今還黃戴荃的那些錢，現在已經沒有辦法追回。時頌今現在還沒有收入，在靠家裏的積蓄生活。
他想的是，除了保留一些生活費，其餘的存款都還給萬仞。不夠的那些，自已高考完就出去賺。
萬仞聞言卻不輕不重地拍了時頌今手背一下：“我剛說的不許跟我客氣，話還沒掉地上呢，你又跟我客氣上了。小時，我真的要傷心了。”
萬仞想，請你坦然地接受我對你的好，不要有任何心理壓力。也許到那時，才是你真正接納我的時候。
時頌今又重新抓住了萬仞的手，眉眼彎彎：“好。”不過心裏還在想著該還的還是要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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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仞背部貼在冰涼粗糙的墻面上，最後一次試圖和他們打商量：“黃戴荃不是欠你們錢嗎？你們如果是圖財，也不是不能商量，何必非要動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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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憑你假冒時頌今、設計黃戴荃，不管你說什麽哥幾個是一個字都不會信的！你也省省唾沫星子吧，今天這頓打你是挨定了！”
說完，他招了招手，六人蜂擁而上。有的動拳，有的動腳。一點都沒留手地往萬仞身上招呼。
幾人的目的終究也只是想教訓一下萬仞的多管閑事，下手也有分寸，特意避過了頭部、腹腔這些要害的地方。
萬仞渾身緊繃，將身體緊緊蜷縮在一起。拳腳雨點般密集地落下，盡管沒受什麽致命傷，可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了一處好地方。
他被按在骯臟的石磚地上，顴骨都被石磚的棱角蹭出了血。他想，破相了，這下瞞不住小時了……
他咬緊牙關忍了又忍，還是有幾聲破碎的呻吟脫口而出。
很快，拳腳聲漸息，男人們停了手，叉著腰喘著粗氣。
為首的男人用腳尖踢了踢微微發抖的萬仞，蹲下身來大力捏起萬仞的臉，逼迫萬仞看著他，“別以為挨完這頓打就算完事了，黃戴荃的爛攤子，你可得替他收啊！”
說完，他將萬仞的臉重重碾在地上。牙齒刺破了唇角，一縷鮮血順著他的唇邊緩緩流下。
男人從萬仞的身上摸出手機，用萬仞的指紋解開了鎖，掃碼加上了自已的微信。
他將手機丟在萬仞臉上，似笑非笑地說：“我還會再來找你的。”而後帶著幾人走出了巷子。
萬仞皺眉閉了閉眼。明明頭部沒有受擊，他卻覺得太陽穴在突突跳，鉆心地疼。
本以為把黃戴荃送進去事情就算結束了，沒想到還只是個開始。一個黃戴荃倒下了，千千萬萬個黃戴荃站起來了。
如果現在報警處理，雖然他確實挨了頓拳拳到肉的打，但是真去鑒定傷情，量刑也鐵定不會重，除了再次激怒他們沒有任何意義。就算真能抓住幾人，懲處也只會是一些不痛不癢的方式。
而且他們現在還沒有正式敲詐勒索的行為，在法律上萬仞占不到一點便宜。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不知道他們接下來還會有什麽計劃，這是最令人防不勝防的。
既然他們已經知道了自已其實是萬仞，那麽時頌今顯然也已經暴露了。他可以散財消災，他可以挨打，但小時，一定不能出任何事。
萬仞思來想去，並沒有想出什麽太好的對策。只是事情既然已經敗露，當務之急是跟時頌今坦白一切，好讓時頌今有個心理準備。
他活動了下痛到發麻的右手手腕。本來就有舊傷，現在是舊傷疊新傷了。
他撿起地上的手機，撐著地動作遲緩地試圖直起腰。整個背部疼成一片，都分不清楚到底是哪裏在疼了。
體位的移動使周身的疼痛加劇，萬仞視線都有些模糊。呼吸都會牽扯出一片痛意，冷汗順著他的鬢角滑下。
少年的脊背數次試圖挺直，卻又一次次不堪重負般彎下。他像一個垂垂遲暮的老人，扶著墻，一步一步艱難地挪回了家裏。
平常覺得沒多高的樓梯，今天卻漫長得像走不到盡頭一般。
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打開家門，萬仞也顧不上換衣服換鞋了，幾乎是將自已摔在了床上。
他閉上眼，又強撐著張開了眼，保留了一絲清明給時頌今發了一條微信：小時，我有點事，今晚就不回家住了。你自已回家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手機還沒有來得及息屏，萬仞就放任自已的世界陷入黑暗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被臉上冰涼的刺痛驚醒的。
他睜開眼，外面天已經黑透了。屋內只開了暖黃色的臺燈，散發著柔和的光線。時頌今正坐在床邊用碘伏棉簽擦拭他臉上的傷口。
時頌今見他醒了，手上的動作不停，換了一根棉簽繼續擦拭。只是微微蹙眉問他：“走的時候不是說有好事發生？怎麽是負了傷回來的？”
時頌今可以理解萬仞有自已的隱私，也可以理解他為了不讓自已擔心而說出的善意的謊言。
但是眼見著萬仞這副慘兮兮的樣子，心疼、擔心、求知欲一股腦地湧上來，他又突然覺得自已沒有那麽善解人意了。
“……摔的。”萬仞開口，聲音不光是剛睡醒後的沙啞，還有掩蓋不住的虛弱。
又撒謊！時頌今沒說話，只是遞給了萬仞一個輕飄飄的眼神。那個眼神傳遞的意思分明是——你看我信嗎？
萬仞試圖轉移話題：“現在幾點了？”
時頌今回答他：“放學點。”
萬仞問他：“沒看微信嗎？我明明記得我說我今晚不回家了啊。”
時頌今似笑非笑：“此地無銀。”
對比起萬仞翹課時候那種坦蕩輕松的姿態，這條微信的推拒遮掩就會顯得很可疑。時頌今不是能輕易上當的性格。
時頌今移開目光，面向臥室門的方向，不容爭辯地對背後的萬仞說：“衣服脫了。”
萬仞一時沒反應過來：“……啊？”
時頌今搖了搖頭，背影都顯得有幾分無奈：“啊什麽啊？讓我看看身上的傷。”
萬仞不想讓時頌今看見自已的慘狀，雖然自已也還沒看見，但狀況想必不會太好。他嘴硬：“沒有了。”
又撒謊！今天第幾次了？
時頌今慢悠悠地說：“是嗎？你腳踝可還沒消腫呢。”
萬仞這才低頭看了眼被子裏的自已。自已回來的時候沒脫外套、沒脫鞋，也沒蓋被。現在連襪子都已經不翼而飛了。是誰做的不言而喻。
萬仞閉目無聲嘆了口氣。
他將貼身的t恤脫掉。往上擡胳膊的時候牽扯到了發痛的手腕和受傷重災區的後背，他沒忍住倒吸一口涼氣。
時頌今聽著背後的動靜，心都跟著揪了一下。這麽小的動作就能有這麽大的反應，那得是傷成什麽樣了！
時頌今握了握拳，在心裏給自已打了打氣，這才轉過身看向萬仞。
其實早在他第一眼看見昏睡在床的萬仞時，就已經料到身上肯定有不少傷痕了。畢竟衣服褲子上都有不少清晰可見的腳印。
但是親眼看見了衣服下的猙獰模樣，他還是瞪大了雙眼，雙手無意識地攥緊了身下的床單。
萬仞的胳膊、腿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背部更是連成大片的青紫，右肩上最為嚴重。
右手手腕、右腳腳踝處都紅腫起來。手指關節處有不少擦傷，滲出來的血跡都已經凝固了。
時頌今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比平時低沈很多的聲音昭示著他的心情十分不美妙：“要不去醫院拍個片子看看吧，別傷到骨頭了。”
萬仞手動把時頌今眉頭不存在的蒼蠅放飛，安慰他：“沒事的，傷到骨頭我不能像現在這種行動自如。他們下手都有分寸的。”
時頌今聽到重點，沈聲問：“所以究竟是誰動的手？”大有一副想要親自為萬仞報仇雪恨的意思。
萬仞一下子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他嘆了口氣：“這件事情說來話長。”
時頌今以為他明明答應了告訴自已，現在卻不想跟自已說了，面色微沈：“那就長話短說。”
萬仞看著時頌今暗自氣鼓鼓的樣子，用手指將時頌今的唇角向上推，手動扯出了個笑模樣，“我答應了要把一切都告訴你的。但是這件事情挺覆雜的，你得容我組織一下語言。”
時頌今點點頭，一眨不眨地盯著萬仞，大有一副要盯出個答案的架勢。
萬仞斟酌許久，才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完整地還原給了時頌今。是從那天約定好了一起去挖野菜開始的。
他一邊開口講故事，時頌今一邊給他上藥。故而講故事的聲音斷斷續續，時不時就會被短促隱忍的吸氣聲打斷。
他也選擇忽略了很多細節，比如那通害周景林誤會的電話，比如是小媽提出用再也不可以回萬家的條件，才讓他拿到了那筆錢。
前者是因為無論周景林對時頌今懷揣的是怎樣的心思，都不應該由自已去越俎代庖替他表明心跡。
後者則是因為沒有必要去讓小時產生多餘的愧疚。
時頌今聽完才知道自已這段時間究竟錯過了什麽，也知道了萬仞究竟為他做了些什麽。
他有些呆楞，眼眶泛紅，吸了吸鼻子說：“你怎麽不早跟我說啊……”
萬仞很真摯地看著時頌今的眼睛道歉：“對不起，我確實對你隱瞞了，也對你說謊了。”
時頌今搖搖頭：“我可以理解。我只是覺得這些本來都不是你應該去承受的。”
話音未落，就被萬仞打斷：“小時，我其實特別慶幸。特別慶幸黃戴荃認錯了人，特別慶幸他們沒有動你。
你不要有任何的自責和愧疚，這一切，都是我自願。”
時頌今感動到無以覆加。他真的很幸運，在失去了所有的家人之後，他還有萬仞。
那個人自願為了他遮風擋雨、披荊斬棘。
時頌今小聲說：“你剛剛打斷我，我沒說完。我要是早些知道的話，今天挨打的就不是你了。”
萬仞看著他泫然欲泣的樣子，揉了揉他的臉：“我皮糙肉厚，幸虧是打在我身上了。”如果要心疼的話，那還不如身上疼呢。
時頌今固執地搖搖頭：“你才不是皮糙肉厚呢，你明明是細皮嫩肉的！”
萬仞失笑，沒想到時頌今的關註點這麽清奇。殊不知時頌今只是心疼到口不擇言。
時頌今眼中積聚的淚水只多不少，卻依然透過水霧定定地看著萬仞。他鼻音有些重：“萬仞，自從我們習慣了互相的投桃報李之後，我好像很久都沒有跟你說過謝謝了。”
萬仞摸了摸他的發頂：“說什麽呢？怎麽又開始見外了？”
時頌今將他的手扒下來，握在手裏，正色道：“萬仞，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謝謝你日常生活中無微不至的照顧，謝謝你在人生最低谷時候的陪伴，還有，謝謝你傾盡所有的保護，謝謝你一切一切的心意。
萬仞撓了撓時頌今的掌心：“小時在我面前，永遠不需要客氣。”都是我應該做的，我也甘之如飴。
他向萬仞很鄭重地承諾：“萬仞，那筆錢，我現在不能一次性還清，但我一定會還給你。”
萬仞幫時頌今還黃戴荃的那些錢，現在已經沒有辦法追回。時頌今現在還沒有收入，在靠家裏的積蓄生活。
他想的是，除了保留一些生活費，其餘的存款都還給萬仞。不夠的那些，自已高考完就出去賺。
萬仞聞言卻不輕不重地拍了時頌今手背一下：“我剛說的不許跟我客氣，話還沒掉地上呢，你又跟我客氣上了。小時，我真的要傷心了。”
萬仞想，請你坦然地接受我對你的好，不要有任何心理壓力。也許到那時，才是你真正接納我的時候。
時頌今又重新抓住了萬仞的手，眉眼彎彎：“好。”不過心裏還在想著該還的還是要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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