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

“女鬼！”

幾乎是異口同聲。

沈苡和安玹對視了一眼。

“你們不信？”陶武抓了抓禿成地中海的頭頂, 猶豫了一下, 起身往外跨行了兩步：“你們等我一下，我給你們看個東西。”

“好。”安玹點了點頭，擡手示意他去拿。

陶武繞過扶梯往樓上走。

沈苡看著他那顆鹵蛋似的後腦勺消失在視野範圍內，才貼到安玹耳邊小聲道：“剛剛謝謝你啊。”

安玹轉過臉看她：“不客氣。”

沈苡保持著這個姿勢瞇著眼看著陶武消失的方向繼續小聲道：“你說，這個陶先生會不會是因為兒子突然死了受不了打擊, 精神出問題了？”

“看著不像。”安玹往她那頭又靠了靠, 整個人貼在她身上：“不過也不好說。”

沈苡轉過頭看他, 感覺自己的唇幾乎是從他的下頜擦過去的。

他垂眼，咫尺距離眸光深深。

沈苡微微一怔, 身體往邊上挪了挪與他拉開了些距離，伸了一根手指抵住安玹還想挨過來的胳膊：“安教授, 你註意點影響。”

“嗯，也行。”安玹點了點頭, 依著她非常自覺的坐著不動了。

還挺聽話。

沈苡把手指縮了回來, 朝樓上指了指，頭伸過去繼續跟他交頭接耳：“我覺得吧, 能見鬼的人多半是心裏有鬼。”

“覺得他不像個好人？”安玹饒有興致的看著她：“他在慈善界口碑可一向良好。”

“會賣萌的老虎還會吃人呢，看人不能只看表象。”沈苡一甩手, 一副見過世面的傲嬌表情：“你可別小看我, 這種事我見的多了。”

安玹盯著她看，沒頭沒尾的誇了一聲：“真棒。”

也不知道誇的是個啥。

沈苡剛想問問他覺得自己哪兒棒？陶武捧了個鉛灰色的軟包盒子下樓，沈苡到嘴邊的話吞了下去。

安玹傾身把面前的茶水點心往邊上撥開，給陶武騰了空間放盒子。

陶武在沙發邊坐下, 取了鎖片打開盒蓋。

沈苡伸長了脖子往盒子裏看，裏頭裝著一沓裁剪整齊的細長紙條。

安玹把紙條從盒子裏拿了出來，勻出一半朝沈苡遞了遞，沈苡很自然的接了過去，和他一起核對字條上的文字。

黑色打印字，字體加粗放大橫跨整張字條。每張紙條印著的內容一致，僅四個字：“殺人償命”。

這四個字裏頭可是能看出不少旁人讀不出的故事，沈苡微微皺眉，對陶武的警惕性又升了幾分。

陶永瀚的死讓陶武著實受驚不小，如今家裏真出了一檔子命案，他是真的後怕了，能把這東西拿出來可見他這會兒似乎是已經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陶武拉開抽屜抽了兩根雪茄出來，給安玹遞了一根：“安公子，抽個煙醒醒神。”

“陶先生不用這麽客氣。”安玹擡手輕擋了一下：“我聞不了煙味，謝謝。”

陶武剛把雪茄叼進嘴裏，一聽安玹這話立馬把雪茄吐進了垃圾桶，另一根收回了雪茄盒裏。

安玹把紙條碼整齊放回盒中，開門見山：“是跟人結過怨嗎？不知道陶先生方不方便同我們細說？”

“我們家鬧鬼。”陶武話頭又拋回了起始點。

盯著盒子磨蹭了會兒，才說：“一開始我也覺得是自己精神方面出了問題，去醫院裏裏外外檢查了一遍，事實證明我除了血壓有點高，其他都挺正常的。具體哪天開始的我是不太記得了，每天醒來枕邊都會出現這樣的一張紙條，要說是幻覺應該也不會有這麽實質性的東西擺在我眼前啊，真是把我嚇得不輕。我開始懷疑是家裏有人在作祟，於是在房間偷偷裝了監控。可不得了，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原來這些紙條都是我自己放到枕頭邊的。就在三更半夜四下寂靜的時候，我自己從床上直挺挺的起來，拿了紙條放到枕邊，又直挺挺的倒回床上。監控裏看著格外嚇人，而我自己竟然什麽都不記得。”

“這些紙條是哪兒來的？”安玹問。

“地下室有個雜物間，那裏有一筐子這樣的紙條，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放進去的。”陶武答。

沈苡抓著筆在本子上點了點，附到安玹耳邊小聲道：“這怎麽聽著像是在夢游啊？”

“不是夢游。”安玹推翻了她的假設，壓低聲音：“目的性太強，更像是人為的精神催眠。”

陶武沈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裏，沒註意到兩人互動的小動作，繼續說道：“我也不是沒想過搬個地兒住，可就算是我躲到了外頭的酒店裏，那個女人又像唱歌又像在哭的聲音還是會準時響起，就好像是特意纏著我，躲不掉的。

我們家裏的怪事頻發，不止這事，有一天早上起來發現家裏的樓梯上全是紅油漆，可監控楞是什麽都沒拍到。好幾次浴室堵塞了下水道，清理的時候拉出很長很長的頭發絲，要知道我們家就沒誰有過這麽長的頭發。

更可怕的是我在查看監控的時候發現鏡頭底下出現了一個女人的影子，披發蓋面一身白衣，晃成一團白影一下就不見了。我壯著膽子立馬去那裏查看，發現那裏有兩根斷甲，這可不就是鬼魂在作祟嘛！”

說到此處心驚，陶武拉下手腕上戴著的珠串，哆哆嗦嗦撥著佛珠嘴裏輕念了幾聲“阿彌陀佛”。

沈苡在安玹耳邊小聲嘀咕了一句：“我倆看著像能捉鬼的道長？”

安玹垂眸，偏過頭略彎了嘴角。

等陶武念了會兒心經平覆了心情，安玹才轉頭問他：“陶先生，你把我們叫來是有什麽打算？”

“勞煩二位方便的話，能不能抽出時間在我家住幾天。”陶武搓了搓手：“我知道這個要求是有點過分，不過我也實在是沒轍了。”

“可以是可以，不過對於這事的起因我猜陶先生自己心裏多少也有數。”安玹也沒拐彎抹角，把話攤開了說：“至於你願不願意跟我們坦誠，那也是隨你的意。但你能透露多少，透露到什麽程度，都是與最後結果直接掛鉤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沒有深問，也沒有要為難陶武的意思，但其中利害關系還是直接挑明了。

“明白明白，謝謝，真的太感謝了。”陶武一臉感激的起身握住安玹的手：“安公子，您可真是我們陶家的貴人啊！”

“陶先生言重了。”安玹跟著起身很客氣的回握了一下他的手：“至於入住時間你再跟沈苡聯系，定下後讓她轉達給我就行，我都聽她的。”

沈苡就這麽莫名其妙被安玹賣了。

臨出門前沈苡搬走了那箱子字條，順便要走了那段視頻資料，一起帶回局裏研究。

從陶家出來沈苡反應了好半天才明白過來。

哐當一聲合上車門，瞪著安玹：“你說你這個人缺不缺德，自己同意住那個鬼屋也就算了，怎麽還非捎上我啊？我可沒同意。”

安玹單手撐著座椅，手從她胸前滑移過去，拉住她背後安全帶的卡扣往回拉：“現在也容不得你反悔了。”

沈苡竟然在他輕飄飄的話語間讀出了那麽點“霸王硬上弓”的意思。

非常無語的“哈”了一聲，拉住安全帶拍走他的手，自己麻溜的扣上，仰起下巴擺出一副女王姿態，往前揮了揮手：“啟程吧小安子。”

吃了個啞巴虧，這會兒嘴上占個便宜也是高興的。

駕駛位的曹鋼一臉震驚的回過頭看著安玹。

安玹失笑，朝他擡了擡手：“開車。”

車子徐徐開了出去。

沈苡攤在座位上看他：“明知道是個虎狼窩，還非把我往裏拖。”

“那你跟我進虎狼窩怕不怕？”

沈苡一臉“你在開什麽玩笑”的表情看著他，轉而一臉嚴肅的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作為一個負責任的人民警察，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安玹看著她無聲笑了笑：“行，靠你了。”

車子行進了一陣，沈苡重新捋了一遍筆錄跟安玹搭話：“來，小安子，你給我分析分析那個陶先生家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安玹的註意力從手裏的筆記本電腦裏抽了出來，擡眸握了握沈苡像個老佛爺似的伸來的手。

沈苡縮回手，很是不滿的“呲”了一聲：“放肆！”

安玹不跟她瞎鬧了，邊敲著鍵盤邊說道：“我曾在圖鑒上見過一種無毒的致幻菇，這種蘑菇本身對身體無害，但人體攝入其活性成分裸蓋菇素後會出現幻覺。從他的描述推斷，前期他只是吃了類似這種致幻菇的食物導致的幻聽，身體無損，只是隨著食物劑量逐漸增加出現的聽覺異常癥狀會迫使他去醫院治療，被催眠應該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如果這個假設成立，那麽幕後設這個局的策劃者心思非常縝密，不得不說的確很有手段。”

沈苡還沒能理出這麽多的信息量，很認真的聽完，不禁有些佩服他的觀察分析力。

安玹盯著電腦屏幕微微蹙眉，似乎是遇上了棘手的問題。

沈苡盯著他看了會兒，總覺得他這個人看著過於強大了，很多人為了維持“優秀”二字付出的努力總是異於常人。

而他似乎過分優秀了，筋疲力竭的時候他是怎麽過的？

想給他繃著的神經松松弦，沈苡擡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把他的註意力吸引過來，揮舞著胳膊擺出一套舞劍姿勢說：“我得找把桃木劍，背進陶宅驅鬼。”

這套舞劍姿勢是沈苡在孔女士跳廣場舞的時候見一位大爺練過，自認學到了一些精髓，實際舞起來像是被綁了鉗子的大閘蟹。

博君一樂，她也是豁出去了。

安玹抿著唇看她舉著胳膊一陣亂舞搞怪，低了低頭，眼底笑意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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