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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6章 第 50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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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6章 第 506 章

明孤雁後, 輪到姜遺光。

聶歡心緊緊揪起。她本想著許庭深會處理掉姜遺光的最後一枚木偶,但許庭深並沒有這麽做。

現在怎麽辦?姜遺光會怎麽做?

他看起來好像不太對勁。

從一開始姜遺光就很奇怪,借其他人之口逼問明孤雁,迫不得已才承認是自己讓隱閻王殺自己。當她以為對方必死無疑時, 他又坦誠自己找隱閻王時又留了後手。

他到底要做什麽?真像明孤雁說的那樣想要自盡?那也太可笑了。

自盡的入鏡人不算多, 也不少, 十重後的入鏡人也有。聶歡不是不理解,她不覺得那些人不對勁。真說起來,她自己有好到哪裏去嗎?

姜遺光會不會是真想自盡, 途中又後悔?

能下定決心殺死自己的人很少。許多人都是過了那股勁兒,胸中那股氣散了,就想著回頭了。可惜,回頭的人過得也不怎麽好,絕大多數都是在想死去和茍活之間掙紮。

姜遺光……他會是這樣嗎?

姜遺光握著骰盅, 頭低著,下半張臉都在陰影中,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水珠滴滴落下。

他一動不動,好像在說什麽, 聲音很輕。

圓桌上忽然安靜下來。四人皆豎耳去聽, 盡管聲音輕弱,他們還是聽清了。

“假的……都是假的……”

“……全都是假的。”

什麽假的?

他到底在說什麽?

姜遺光冷靜了下來, 趁刻漏滴完前隨手擲出骰子。

這一輪,他還是選擇了保下聶歡最後一枚木偶。

棋子落地,聶歡松了口氣, 跟著再提起心。

許庭深心裏嘖一聲, 沒說什麽。

孟惜慈看了過來,深深感到可惜。

他為何還在猶豫?

孟惜慈見過許多半信半疑的信徒。他們對現實感到痛苦不堪, 無法改變,所以選擇愚昧地相信供奉神靈就可以變得更好。可他們又不敢選擇死亡。

死,即終生唯一解脫之法。

世人如螻蟻,愚昧且庸碌一生,既不知自己所活為何,也不知為何而死,沈浮在苦海中不可自拔,無力改變。不付出任何代價,只靠自以為虔誠的幾句祈禱就愚昧地奢求不存在的神佛拯救,然後靠著這點奢想繼續在苦海中煎熬。

這種人活著,卻不如死了。難道姜遺光竟也和那些愚昧之人一樣麽?

亦或者……姜遺光又在說謊?

他從進來後可不止說了一次謊。

許庭深也是這麽想的。

姜遺光一直隱身在幕後,起初因為明孤雁要殺他,眾人就將目光放在明孤雁身上。等明孤雁“效忠”姜遺光了,聶歡的棋子又在他手上,動他一個等於動三個,才叫他一直瞞到現在。

表面上姜遺光什麽都參與了,可實際上他什麽也沒說,不是嗎?

姜遺光落子後,又輪到了孟惜慈。

一看到他許庭深就有種不妙的預感,他很確定,孟惜慈想殺了他。

不光是他,還包括在場其他三人。

他聽過孟惜慈那可笑的言論,什麽死即是生,什麽死亡才最公平。在孟惜慈眼中,人分為兩等。一種如螻蟻般毫無存在的必要,死後跨越苦海得超生。另一種則是智者,見世間疾苦可心有餘而力不足,他們需肩負起殺滅前者的責任。

不得不說孟惜慈這套鬼話還真說服了不少人,那些信徒在遇著暫時過不去的難關時,就幹脆選擇了自盡。

許庭深覺得孟惜慈就是對別人說多了,說得自己都信了。現在孟惜慈沒有直接下狠手,不過是他自己還想活而已,他還得活著“拯救”更多人。

但如果他感覺自己也活不了了呢?

這張賭桌的秘密還未解開,他們仍舊什麽也不知道。孟惜慈恐怕是覺得再這樣下去他們會連擲骰子的時間也沒了吧?

這樣……他一定會盡可能殺了更多人!

而且孟惜慈一定會認為自己是在“救”他們。呸!誰要他來救?

孟惜慈已經擲出了骰子。

許庭深看清了上面的點數,心裏就是一咯噔。

按照點數,除非往回走,只要往前進,就一定會踩中青色格子。

其他人也看清了,同樣一怔,又齊刷刷把目光投向許庭深。

孟惜慈忍不住了?他會落得什麽下場?

三只木偶消失,他會死嗎?

孟惜慈果然沒有往回走。

他握著許庭深的褐色木偶棋,一步步往前。再前方幾步,就會踩中青色格子。

施比受有福。此刻,孟惜慈心裏默念一句往生咒,分出一部分心神望向許庭深。

許庭深只是冷冷地看著,好似事不關己。

就在木偶棋即將踏入青色格子的前一瞬……

——他猛地甩出數十根銀針!

驟然發難,孟惜慈躲閃不及,被紮個正著。那銀針不是要他性命的,只是點住了穴道,讓他一下子癱軟在原地動彈不得。

要解開穴位少說需要一刻鐘。

刻漏水滴聲聲響,絲毫不等人。

其他人頓時明白了許庭深的主意。

不論是沒有按照骰子點數前進,還是在刻漏前沒有走完。都是孟惜慈違反了規定。

違背規定的後果……

最後一滴水落下,刻漏流盡。

明孤雁發現,自己面前最後一枚青色木偶,消失了。

孟惜慈忽然頓住。

不是被許庭深點住穴位後的僵硬,而是仿佛被另一種不可知的存在控制住的僵硬。

每個人都只能坐著,看不到桌子下方。但卻能清晰地看見孟惜慈露在桌面上的胸膛自下往上變化,粗糙的青色木頭紋路一路攀沿而上,直到覆蓋住頭頂。

他就在眾人眼皮子底下,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一尊青色木偶。

而後這木偶又如一縷青煙一般,消失了。

與此同時,明孤雁面前消失的青色木偶又回來了。

和原來粗陋的只能看見簡單人型的木偶不同,這只木偶雖然也很簡單,臉上只是很簡單地刻出五官的樣子,可怎麽看都像孟惜慈的模樣。

一切都發生得很快。

來不及多想,新的一輪繼續開始。

不論發生什麽,都不會幹擾桌上棋局的進行。

直到聶歡面前的刻漏再度滴水,許庭深才松了口氣。

他很早就想這麽做了,可他不知道,幹擾別人下棋會不會連帶自己也受罰。剛才他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手。

還好,他沒有受牽連。

松口氣後,他更加後怕。他們的一舉一動仿佛都被一雙眼睛盯著似的。

其實,一直註視他們的就是這張桌子吧?

一張賭桌……雙陸棋……

幕後的執念到底想要什麽呢?

聶歡直到拿起骰盅,才發現自己屏住了呼吸。她有些心有餘悸地擲出點數,然後說:“這下糟了。”

“孟先生不在,你的棋子還不知道怎麽辦呢。”

許庭深一想也是,孟惜慈死了,他的棋子怎麽辦?誰來下?停在原地算是違規嗎?

如果一直沒有人下,他豈不是被困在這裏到死?

想到這兒許庭深又有些後悔,可再一想,孟惜慈起了殺心自己能怎麽辦?阻不阻止都是死路一條,至少阻止他還能多活一陣,拉個墊背的。

已經沒了一個人,聶歡也擔心再死一個恐怕會生出什麽惡果,又不想讓明孤雁這麽快就離開——她的金色棋子只差十幾步就能走到邊緣了。

於是她丟了個最小的點數,金色木偶前進幾步後停下。

許庭深面前的刻漏開始計時。

許庭深望望姜遺光,盡管心裏意動,卻還是沒有讓姜遺光失去這最後一枚木偶。

姜遺光的眼神太瘆人了。

他自認見過的活人死人都不少,江湖上有些魔子妖女什麽的哪個不是作惡多端?那些人的眼神就跟野獸一樣兇殘,至於他見過的一些厲鬼,目光更是十分恐怖。

可姜遺光和那些都不太一樣。

那是一種極致的漠然,似乎完全不在意他是不是會把自己殺死,甚至還有些催促的意思。

快些!快殺了我!

他仿佛在這麽催促著。

許庭深猶豫過後,還是決定不順著他。

他竟發現姜遺光還有點失望?

下一個輪到的是明孤雁。

明孤雁看著眼前和孟惜慈十分相似的木偶,十分猶豫。

原來粗糙的木偶也就算了,這個木偶……怎麽看都感覺好像真的捏著縮小的孟惜慈在棋盤上行進。

其他人也不催促她,在刻漏滴完前還不落子就是違規。違背規則的後果,明孤雁已經見到了。

明孤雁再三思索,最後還是決定把這木偶放在白色格子上。

她實在不確定,如果這枚木偶沒了,又會發生什麽可怕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她只剩這一枚木偶了。要是這只木偶也沒了,她拿什麽下棋?這張桌子壓根就不會考慮她手中沒有棋子,只會判定她沒有下棋,違反規則,然後……把她也變成木偶。

她不敢去賭這個可能。

她擲出骰子,確定後,伸出手,想要握住那只木偶。

手指尖即將觸碰到木偶的剎那,明孤雁猛地縮回來,驚疑不定地盯著桌面。

剛才……這只木偶好像對她笑了一下?

木偶太小,其他人沒看見,聶歡問她:“發生什麽事了?”

明孤雁從未見過這種怪事。

她已見慣生死,可在那一刻仍舊感受到了心悸。

木偶還在微笑,明孤雁若無其事道:“沒什麽。”

說罷,她小心地捏著木偶的下端往前移——明孤雁總有種這只木偶會活過來咬住自己的錯覺。

好在只是錯覺,木偶沒有動,只是對她意味深長地微笑。

木偶順從地站在該站的格子上,沒有異樣。

下一個,又輪到了姜遺光。

姜遺光為水,拿著屬於聶歡的火紅色木偶。

聶歡想說什麽,可姜遺光的目光讓她感到不寒而栗。

甚至……她都覺得他要拉著所有人同歸於盡了。

到最後,姜遺光可能還是顧忌著什麽?她也不清楚,總之她僥幸活了下來。

紅色木偶擺在了棋盤邊緣。

只要往前一步,就能離開了。

聶歡說不上是什麽感覺,她擔憂這也是陷阱,然而擔憂也是無用,所有人都緊緊盯著土褐色的座椅。

這張座椅上原本坐著的人死了,變成了木偶。

那現在……許庭深的棋怎麽辦?

許庭深更是不由自主地一只手握緊了。

他不知道自己會迎來什麽結果。

到現在後悔也沒用,他只能緊緊盯著那張空椅子。

四雙眼睛註視下。

桌底忽然迅捷地伸出一只枯瘦蒼白的手。那只手飛快地搖動骰盅,“啪”一聲扣在桌上再擡起,依照點數拿起木偶,一步步往後退,又飛快縮了回去。

聶歡面前刻漏滴水,開始計時。

許庭深呼吸都屏住了。

那只手捏住木偶的一刻,他好像自己也被掐住,不受控制地往前走。

“你們都看到了吧?那個東西……”聶歡一手搖骰子,一手指著空座位,不敢說出“鬼”這個字。

桌子底下……

桌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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