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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5章 第 49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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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5章 第 495 章

同一片月光下, 趙瑛睡不著,披衣起身來到庭院中,反覆思索。

姜遺光自稱不認識顧憶柳,她可不信, 她覺得一定是姜遺光遇到了某些難處, 不能直說。

會是什麽難處?

顧憶柳不像是能牽涉什麽朝廷或江湖秘事的樣子, 更何況顧憶柳分明是和善多在鏡中相遇,那就只能是顧忌著鬼怪了。

真奇怪,死劫已過, 姜遺光又何必顧忌鏡中鬼怪?

難不成鏡中惡鬼不允許他說出鏡中之事?

總不見得是鬼親自吩咐的,很可能是他在鏡中答應了什麽東西?又或者他見到了別人把事情說出去的後果?畢竟和他入鏡的那些人全都死了。

可這也說不通啊,這些人都死在了鏡中。還有個最特殊的顧憶柳,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姜遺光為什麽會認為他們把鏡中事說了出去?

趙瑛百思不得其解。

她想明天再問,次日一過去, 卻發現姜遺光正在收拾行李。

一問,得知姜遺光決定去驪山一趟,第二天就出發。

趙瑛又氣又迷惑,這家夥怎麽走也不和自己說一聲?

可不論怎麽問, 姜遺光都不開口, 也不肯說要去驪山做什麽。他越隱瞞,趙瑛越覺得有大事發生。

他似乎在躲避什麽?

可是京城中有什麽好讓他害怕的?到底是什麽大事讓他必須離開?

姜遺光不肯暴露, 趙瑛也怕萬一自己傳出去後惹來什麽麻煩,沒見姜遺光都只能想辦法暗示一個字都不敢提嗎?

但姜遺光臨走前,眼神分明在暗示什麽。

他既然故意把這件事透露給自己, 那必定留下了線索。

趙瑛重新要來姜遺光的卷宗, 還叫來了淩燭,兩人徹夜不眠一個字一個字細心品讀。大約這次起了疑心, 他們覺得每句話似乎都很可疑,暗藏深意似的。

果然,這次讓他們發現了一些端倪。

可能是離開得比較倉促的緣故,姜遺光盡力編了一個看起來毫無破綻的故事。但畢竟他要抹掉一個人的痕跡,所以有不少地方都被他以“三年過去,記不清了”,或“我和她不在一塊兒,也不知那時發生了什麽”解釋過去。

關於那個古怪的村子和吃人的怪物,趙瑛不確定姜遺光是不是真記不清了,描述得有些模糊。除了付彥生他承認是自己推出去的外,三名女子的死,他全都表示“天黑了,他們分散開,並未聚在一起,所以沒看見,只聽到了慘叫。”

看到這裏兩人還不能確定,可等接下來的三年內容時,趙瑛心中的懷疑終於肯定了大半。

姜遺光描述,在那三年間,一切都有所好轉,身邊人更是十分親近關愛他。

他提到了不少人,絕大多數人的名字趙瑛都聽過或者耳熟,上次淩燭回去後,為了證實姜遺光所言,特地查了些卷宗裏提到的人名。

那些人的確存在,盡管此時他們和姜遺光毫無瓜葛。但姜遺光還是在卷宗中準確地說出了他們的名字,書中對其行事舉止描述也分毫不差。這絕不是作假能作出來的。

姜遺光真的在鏡中待了三年!

這麽一來就更可怕了,山海鏡是如何感知到外界人的?

淩燭道:“這個問題丟給其他人煩惱去。京中入鏡人都在討論呢。我們還是快些找顧姑娘相關一事吧。”

趙瑛一想也有道理,二人徹夜不眠地翻了一遍,終於發現了端倪。

卷宗中,所有有交集的人都有名有姓還有詳細記錄,包括怎麽認識的、平日說了什麽,總之看著卷宗就能大概摸清那人是什麽性格,二人相處如何。

唯獨有三個人沒有名,只以姓代稱,也無具體描述,只是簡單提了下她們招惹上鬼怪的後果。

乍一看,好像是這三年來無意間聽到的小故事。

可這沒頭沒尾的,姜遺光怎麽會平白無故寫個無關的故事上去?

再看稱呼,姜遺光稱她們為:顧夫人,易姑娘,柳婆婆。

三個字合在一起,正是顧憶柳大名的諧音!

卷宗那麽厚、人名那麽多,其他人根本不會特地去關註這三個沒有大名卻特地標註了姓氏的人。

這就是他留下的線索吧?

趙瑛呼吸都急促起來,迫不及待地將所有提到這三人的內容摘錄下來,這下更是發現了不對勁。

整本卷宗都遵循了姜遺光一貫的風格,敘述縝密條理分明且沒有任何贅述,但凡寫下的都是有用的、或者和他相關的事。

可他在描述這三人時,卻什麽有用的也沒有,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小事。只是因為寫的少,其他人以為不過幾句閑話,沒有人會往那方面想。

反覆比對,發現在提及三人時,都寫到了桃花。

或是穿著桃花色褶裙,或是戴了一朵桃花簪,或是從桃花樹邊走出。

桃花?

姜遺光想暗示的是這個?

顧憶柳的失蹤和桃花有什麽關系?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趙瑛再次從頭翻閱一遍,發現的確如此。除了她們三人以外,再沒有其他人出場時提到了什麽花草。

那就確實是桃花了。

如今已是五月,院中桃花早已絕跡。

淩燭沈吟片刻,拾筆沾墨,大大小小數朵墨色桃花躍然於紙上綻開。

輕輕吹幹後,他拿起紙,問:“趙姑娘,看著桃花,你會想到什麽?”

趙瑛想了想,道:“桃花意味著男女情愛?我印象中,最深的還是詩經裏的那一句,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桃夭一詩至今流傳甚廣,每年上巳節,趙瑛都能聽到河邊漫步的年輕男女為表愛意而唱的桃夭詩歌。

桃花……世人常以桃花代指男女情愛,會是指桃花劫嗎?

淩燭思索後道:“應該不是情愛吧,否則他完全可以把這三人當中的一人寫成男子,不是更明顯嗎?”

趙瑛也覺得不太對:“我對桃花什麽的了解也不多啊,除了男女情愛,那就是跟驅邪有關了,聽說桃木有驅邪的功效。”

驅邪?

聽上去不是沒有道理,新年時大家都愛掛桃木驅邪。春聯的舊稱也叫桃符,他會不會是在暗示這個?

道家中,桃木可驅邪祛病保平安,在某些地方,又有桃花招邪的說法,以桃木制成的器具帶著陰氣,佩戴容易招陰邪之物。

“也不對啊,既然他想告訴我們桃木,為什麽不直接說桃木?”趙瑛拍案道。

淩燭拍拍頭:“的確,所以應該還是從桃花入手。”

桃花、桃花……

桃花潭水深千尺……

顛狂柳絮隨風去,輕薄桃花逐水流……

不不不!

桃花……會不會是桃花妖?

怎麽想都不太對的樣子。

淩燭晃晃腦袋,放下了畫著桃花的紙:“再重新想想。”

趙瑛接過卷宗再次翻看起來:“我再看看。”

這回她又發現了一些端倪。

這三人的故事並沒有什麽出奇,好像只是路上看見了三個女子,然後兩人說了些話,僅此而已。

從這三名女子的話中,能看出來她們過得並不好,可她們卻都覺得自己十分幸福。

還有一點,易姑娘向別人答應過,絕對不會把一件事說出去。

但她沒忍住,告訴了姜遺光。

至於是什麽秘密,姜遺光沒寫,只說自己忘了。

後來姜遺光再去探訪時,就找不到易姑娘了。她的家人也不知她去了什麽地方。

之後,就再沒提到過易姑娘,好像這個人從來沒有出現過似的。

一陣短暫的沈默,趙瑛和淩燭都陷入了沈思之中。

他們都想到了什麽。

“我有個猜測。”

“我覺得……”

兩人同時開口,凝重地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趙姑娘,你先說吧。”

“你先說。”

淩燭哭笑不得,還是在趙瑛的催促下說:“我有個猜測,姜兄想提醒我們的,並非所謂桃妖,而是——桃花源。”

趙瑛重重一點頭:“原來你也這麽認為!”

她激動的手都在顫抖,指著卷宗壓低聲音飛快道:“桃花源寓意安樂美好,就像他在鏡中的三年生活一樣。桃花源序詩末,那位武陵人離開桃花源時答應裏面的人不會說出去,正應了易姑娘的承諾。”

“他是在告訴我們,顧憶柳因為把桃花源的事說了出去,所以才至今下落不明!”

淩燭也不禁激動起來:“正因如此,他才不敢說出真相。只能想方設法暗示我們。”

趙瑛又發現了蹊蹺:“顧憶柳因為說了桃花源真相所以失蹤。可善多的卷宗裏,他們……”

她一時間不知怎麽描述,打開卷宗磕磕絆絆說起來。

顧憶柳要說出真相,就要達成兩個條件,其一,她也經歷了桃花源一事,其二,她離開了桃花源後,向外人提起。

第二個很好理解,根據姜遺光所說,他們離開小村莊後就以為自己從鏡子裏出來了。所以顧憶柳向那些近衛們主動說到桃花源就再正常不過了。近衛們問訊手段五花八門,一般的謊言騙不過他們。

那問題就來了,既然他們最初碰到的是一個有著許多怪物的村莊,姜遺光為什麽會把這個村莊和桃花源扯上關系?

淩燭搖頭苦笑:“看來,長恒不光瞞著顧憶柳的事,恐怕連這個村莊都是他編出來的。”

真真假假混雜,才能取信於人。

趙瑛滿腹覆雜情緒,說不清道不明的厭煩,又帶了些難言的憐憫和心疼。

“所以他真正離鏡以後,試探也是真的。”

“他真的擔心自己沒有離開。”

趙瑛說著說著,背脊突然冒起一股涼氣,猛地站起來:“因為他到現在還在懷疑,所以他才會對桃花源一字不提,離開京城去驪山。”

只要入鏡人渡過死劫,鏡中的任何詛咒鬼怪都不會再波及現實。姜遺光不敢說,不就證明他拿不定主意,才寧願選擇保守一些,寧可隱瞞,不可用命試探。

淩燭也立刻反應過來,跟著就站起來在屋裏走來走去。

“我們幫不了他。”半晌,淩燭說,“只能讓他自己想明白。”

趙瑛喃喃:“我不就是怕他想不明白嗎?你也看到了,他最後是怎麽脫離的。”

他親手剜了自己的眼睛,從高樓跳下。

姜遺光不在乎任何人的命,連自己的命也不在乎。他向來擁有破釜沈舟的勇氣。

可他們這是鏡外!他們就在現實中!不是在鏡子裏!

要是姜遺光再次沒想通,剜眼睛還好說,他再墜樓怎麽辦?

*

驪山,行宮。

陳姑娘迎來了許久不見的姜遺光。

她早就得到了消息,親自迎出去。見姜遺光只帶了幾個隨從,行李也不多,看起來十分匆忙似的,不免詫異。

等其他人都下去了,她忙問對方京中可是有大事發生?也沒聽說出了什麽事啊。

姜遺光卻說,這是他的私事,他想問問九鼎收集進度和鼎上陣法又破解得如何。

陳姑娘不明白他要做什麽,謹慎地答道:“這事你不該來問我,九鼎事關重大,驪山中可沒有記錄。更何況……”

她的眼睛緊盯著姜遺光,滿是冷意:“你要知道九鼎陣法做什麽?”

姜遺光在鏡中就得知,陛下在驪山中秘密設了驪山司。驪山司的提舉並不是陳姑娘,司中人數、職能、權力等也遠比他了解得要多得多。

陳姑娘只是一顆放在明面上的棋子,真正執掌驪山事務之人,是公主。

不少人都以為九鼎事務將在京城處置,其實不然。關於九鼎的搜集、保存、破解等等工作全部都在驪山完成。

面對陳姑娘的警惕,他從懷裏取出一份自己繪制的卷軸,遞過去,在桌面攤開。

“先前我在酆都城得到的消息,不知是真是假,才想找你驗證。”姜遺光說,“我並非故意打探,但正如你所言,九鼎事關重大,我才不敢疏忽。”

他這話當然是假的。

卷軸上繪制的是一份新的地圖,鏡中九鼎幾乎找齊,他問過後,私下畫下地圖,準備離鏡後對照。

可誰知離開山海鏡後,他貼身藏在身上的卷軸都不見了,而他的記憶也漸漸模糊。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鏡中跟隨近衛們破解陣法,畫下了九鼎分布圖。可離開後,就怎麽也想不起來具體在什麽地方。

於是他憑借那點模糊的記憶偽造了一份。

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個什麽結果。

不論哪一種都很糟糕。

要是陳姑娘手裏的地圖和他印象中的差不多,或者他看見驪山藏著的地圖後,就想起來鏡中九鼎地點。

前者意味著鏡內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是可能發生的未來和必然的將來。更意味著鏡內和鏡外的聯系遠比任何人想的都要嚴密。

鏡內鬼怪為何會得知鏡外之事?他在鏡中認識了不少人,這些人在鏡外真實存在。這絕不是窺取記憶能做到的。

過去和當下發生的也就罷了,連沒有發生的事也能預料?

他更希望這一切都是鏡子帶給他的錯覺,就好像有時做夢醒來後,以為現實中的事情夢裏已經發生過一樣。

陳姑娘聽他說完,又看了卷軸,最終還是道她需要問一問。

她將卷軸帶走,三天後,陳姑娘很嚴肅地找上姜遺光,滿臉不悅。

“你到底是從哪裏弄來的陣圖!”

“全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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