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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0章 第 4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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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0章 第 450 章

負責看守的獄卒很吃驚。

這幾日, 外面發生了不少大事,鬧得人心惶惶,監獄裏的人手被抽調了不少,所以只有他一個人看守著。

抓進來的這個人也是貴人, 他在吳家被發現, 吳家死了很多人, 他留在原地一動不動。一開始大家都沒有認出這個人,以為他就是那個歹人。

還是後來另外兩個大唐人說,這是他們被擄走的同伴, 取來清水將他臉洗凈,露出了原本的容貌。

即便如此,也只是讓這個犯人被送到了更好一點的監牢——公主都被關起來了,這兩天殺的貴族也不少,是以獄卒面對姜遺光時, 態度十分輕慢,並把他這幾日的詭異情形當個笑話看。

他還從來沒見過像個木偶一樣一動不動,連眼珠子都不會轉的人呢。

結果這個木偶人突然活過來了。

獄卒感到稀奇,靠近監牢門:“你怎麽突然醒了?之前不是……”

他的話吞回了腹中。

一把劍橫在了他脖子上, 冰冷刺骨。

姜遺光一手持劍, 另一手摸到了他腰間的鑰匙,解下後, 單手解開了牢門。

那獄卒已經傻眼了,劍橫在脖子上,不怕是不可能的, 他喊都不敢喊, 那麽鋒利的劍,劃一下, 他的脖子就會斷掉一半。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個大唐來的人自己從牢裏走出來,他的手還握著劍,一點沒松開。

“我進來多久了?”那個大唐人問。

獄卒戰戰兢兢,不敢不答:“好,好些天了……”

“城中發生了什麽大事,告訴我。”

其實發生了挺多事,但真說起來又不知道從哪裏說起。

獄卒支支吾吾,姜遺光把劍送進一分,問:“慶典辦的如何?神廟怎麽樣?”

“慶典就在今日,還沒完,小的沒出去,也不知道辦的怎樣。神廟……塌……塌了,不對,是裏面的神鳥像塌了……又建了新的神鳥像……”

“新的神鳥像?這麽快就建好了?”

“那……那不是,還沒建好,不過聽說也快了。新的神鳥像不是用石頭建的,都是用公主的奴隸的骨頭,這比石頭好用多了。”

姜遺光皺眉,他讓姬鉞破壞神廟就是為了阻止慶典以及慶典後的對月頌法,拖延公主被打入天獄的時間。但他沒想到,神鳥像破壞以後,居然這麽快又修建了新神像。

他繼續問:“我聽說大王和公主有了些傳聞?”

獄卒一抖,恐懼道:“這個……這個說了會被殺頭的……”

姜遺光一言不發,劍輕輕劃了一寸。

獄卒脖子上立刻多了一條細長切口,嚇得他不敢再隱瞞,連忙顛三倒四地說了。

大王和公主有了個孩子,那個孩子是惡種,是不被神鳥賜福的罪孽,正是因為公主懷了孩子,最近王城才會一直出怪事——

怪事不少。

除了神廟塌陷外,城裏不少人都瘋了,一個勁喊著有鬼,可是他們並不害怕,反而很高興的樣子。

獄卒見過一個,那個人笑著喊有鬼,又拼命逃,十分詭異。

瘋了的人,不對,能看到未來的人變多了?為什麽?毒物變多了嗎?

獄卒繼續說:“慶典就是今天了,晚上要頌法,大家都說要在頌法的時候賜死公主。”

賜死公主?

姜遺光望一眼窗外。陽光正烈,太陽已經攀升到了最高點,接著就要慢慢往下落。

沒有太多時間了。

他又渴又餓,仍提起力氣劈掌打暈獄卒,拖進監牢,將兩人衣服對換後,再將獄卒頭朝地放在地面。獄卒原來坐著的桌上放了水,他匆匆喝了幾口就閃身往外沖。

奇怪,這座監獄沒有人看守,都去慶典了嗎?

姜遺光一路往外奔跑,離開監牢的剎那望著外面的小巷和街道有些,他沒有來過這個地方,不知道是在哪兒。

風中傳來更加濃郁的花香,已經到了無法忽略的地步。

不必找也知道花香從哪兒來的。

磚石地縫中、墻縫裏、房屋門窗上、屋檐上……並不密集,可不論從什麽地方看去,都能見到幾朵簇擁著盛放的朱紗鵲。

以前王城中可沒有這麽多隨處可見的花。朱紗鵲雖然很好養活,可因為能制香,非常珍貴,根本不會隨意種在街上。姜遺光打聽過,除了王城中專門的紅花場和王室之外,其他地方不允許種這種花。這些花的出現便很可疑了。

花香……是了,花香會讓人看到不同時間的場景。幕後怨念要讓所有人都陷入混亂的時間中麽?

姜遺光撕下一截袖子,找個地方浸濕後蒙住口鼻繼續前進。他不認識路,四周也沒有高處,他只能選個方向一路直行,準備等會兒找個人問路。

人少了很多,跑了兩條街都沒有瞧見人影,路面上空空蕩蕩。花香中,有隱隱約約的血腥氣。

這讓他有種不妙的預感。

當他終於見到其他人時,那種不妙的預感亦得到應驗。

街道盡頭,三兩個人奇怪地站在那裏。他們露出笑,陶醉迷戀地互相撫摸,眼睛發亮,面生紅暈,似是美酒下肚後回味微醺之人。

被他們圍住的不是美酒,是一簇朱紗鵲。

鮮紅的,細細長長彎曲花瓣合攏好似一個碗,不長葉,細細直直的莖。七八多聚在一起,便是極鮮艷的一團火。

他們聞著那馨香的紅,快活極了。

姜遺光試探地一步步湊近,聽到了那些人嘴裏的哭訴。

明明在笑,面上分明是快樂的,卻又是在難過。

一人說:“神鳥拋棄我們了,不該這樣……不該這樣的……”

另一人說:“神鳥發怒,荼如滅亡,哈哈哈哈荼如滅亡了……”

“我該哭泣,我為何在笑?”

不會錯,他們也瘋了,“看到”了將來滅亡後的荼如。

一道陌生的聲音插.進來。

“神鳥沒有發怒,它只是在考驗我們。”

那幾人尋聲看去,就見一衣著樸素,樣貌卻極好的少年微笑著說。

少年昂著頭走近他們。

他的臉很白,頭發烏黑,眼神明凈,這些都不是普通人家能養出來的。他必定出身不凡!而少年說的話更是不凡:“都是因為公主和大王的罪過,引來神鳥發怒。只要今晚將公主下獄,洗清罪惡,神鳥的神力會重新回到荼如的土地上,繼續庇佑我們。”

這話說到他們心坎上了!

處在混亂之中的人很輕易就被說服,答應帶他一起去王城中央親眼見證公主被審判。

不過那些用來趕車和擡轎的奴隸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駱駝和騾馬也都不見了。那幾人有些憤怒,笑著抱怨幾句,少年卻不生氣,讓他們指個方向自己趕過去就好。

那幾人暈淘淘指過方向後,目送他離開。

姜遺光昂首闊步走遠,確定那幾人看不到自己後立刻從袖中掏出浸濕的布馬上戴上。直到這時,冷汗才慢慢從他額頭滲出,臉色也變得蒼白。

過分濃郁的花香與他而言就是劇毒,此時姜遺光已經很難分辨方位了。眼前光芒連閃,黃沙之中破敗廢墟和完好的王城景象在他眼中反覆交替出現,每一步踏出落下,腳下踩中的地方一會兒是整齊鋪就石磚,一會兒是細密黃沙。

什麽是真?什麽是假?

他晃晃頭,咬牙竭力往前走。

他想起宋玨留給自己的一句話。

一切皆虛妄。

這句話被她留在了驪山地宮中,她難道猜到了自己將有此一劫?難道自己看到的兩種景象都是假象嗎?

姜遺光無法判斷,他只能繼續跌跌撞撞往前走。

人漸漸多了。不僅沒有增添熱鬧氣,卻更覺詭異。

和剛才那幾個人一樣,全都聞著花香神情陶醉,飄飄欲仙。他們嘴裏在煩惱,可若只聽他們的語氣,根本不像在抱怨,說是情人間嗔怒呢喃也有人信。

滿城都是歡聲笑語,無人煩憂,荼如國此刻成了真真正正的極樂之地。

姜遺光也混在其中。

花香濃郁,他既覺得疼痛,又控制不住地覺察到了喜悅。

天黑前,他終於來到了神廟外。

這裏已經沒有人看守了,看門的兵衛們神色迷離沈醉,根本不管有沒有人闖進去。

遍地都是朱紗鵲,鮮紅的花鋪滿大地,不論姜遺光眼前場景如何變化,滿地紅花不減。

姜遺光掐著自己,從大門口往裏闖。

他見到了正在搭建的神鳥像,巨大潔白神鳥像振翅欲飛,遍地紅花之中堆積累累白骨,人們臉上帶著陶醉的笑將人骨剔幹凈,再一個接一個遞到最上面。

只差一點點,神鳥像就要建好了。

姜遺光看了一眼不再管,循著人聲最多的地方沖。

穿過寬廣庭院,走過狹長的長廊,來到圍墻中的高塔下。

一晃眼,高塔變成了廢墟,再睜眼看,廢墟又成了高塔。高塔下聚了許多人。

對月頌法,要先在月亮下讚頌神鳥賜予的律法,歌頌其神聖,繼而審判出冒犯了律法的罪人有多麽可惡、罪大惡極。

月亮已經升起了。

人很多很多,簡直要懷疑大半個王城的人都擠在了這裏。他們站在廢墟中,仰頭聽臨時搭建的高臺上的大王說話。

高臺上不知做了什麽手腳,上面傳出的話下面也能聽清。

他們都聽到了大王的命令——

因為事態緊急,大王來不及頌法,他要直接將公主關進天獄,再也不放出來。

一聲令下,一架囚車從後面推出,蓋在囚車上的布被猛然掀開,公主出現在眾人面前。

幾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

他們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大王說事態緊急。

公主好出游,好享樂,時常在王城中戲樂,見過她的人不少。王城驟變前也有許多人和公主碰過面,那時公主並無異樣。

但如今的公主……

還不到一旬,肚子怎麽就大到這個地步了?尋常懷胎九月的婦人也不會有這麽大的肚子!

眾人困惑不解,想擔憂,卻又無法避免地心生愉悅。

姜遺光盯著公主也覺得奇怪。忽然想到,既然花香能攪亂時間,公主腹中孩子的時間混亂似乎也沒什麽奇怪的。

高臺上,大王沈痛下令,神明降下神諭,道公主腹中胎兒為大不祥,必須立刻關進天獄,洗清罪惡。

一片混亂中,姜遺光慢慢接近高臺。

人太多了,他眼前景象又接連不斷閃爍,是以他沒法找到其他幾人。姬鉞、傅貞兒、趙營三人都不見蹤影,阿勒吉也不在,不知他們去了何處。

對月頌法,他們應該會在這裏才是。

他不擔心姬鉞,以姬鉞的心性,如果真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他會讓其他人一起死。現在這些人都好好的,證明姬鉞沒出事。

姜遺光只擔憂阿勒吉,他不能死。

公主,阿勒吉,大王,腹中胎兒……其中必定有某種關聯,促成了荼如國的滅亡。

眾目睽睽下,綁住手腳、嘴巴也堵住的公主被換到獨輪車上,兩個奴隸推著她,緩緩送入高塔。

人群此時詭異地安靜下來,靜靜聽高塔內公主被堵上嘴後的嗚咽聲。

那聲音越來越高,說明公主正逐漸被送到高處。

其他人仰起的頭也越仰越高。

在他們眼裏,公主被裝進鐵籠,軲轆轉動,鐵鏈拉著鐵籠升至高空。

一群人全仰著頭,就連大王也不例外,他格外專註地看著自己的女兒。

她既是自己女兒,又是自己孩子的母親。只可惜,這個孩子就是不該存在的罪惡,不能讓它來到世上。

大王正仰著頭,忽然聽到了一身野獸嘶吼一般的大叫。緊接著,他被重重撲倒在地,心口一涼。

一聲清脆裂響,大王睜著眼睛不動了,絲絲縷縷血跡從後腦裂開處暈開。同樣的血自他胸口迸濺,飛濺在壓住他的男人臉上。

一片嘩然!

阿勒吉像做夢一樣喘著粗氣慢慢站起來,一點點抽出了刀,低頭拿袖子擦幹凈刀上的血跡。

眾人驚恐又愉悅地望著高臺——公主最愛的奴隸阿勒吉,王城裏沒人不知道他,他那張臉引來不少人覬覦,可不論是誰請求討要,公主都不肯松口。

現在,公主的寵奴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高臺上,他殺了大王!

他殺了大王!!

拿下他!這個卑賤的罪奴!

阿勒吉站在原地,他其實沒費多少力氣,但他卻感覺自己腿軟得已經走不動路了。

大王……是大王……

他為了公主,殺了他。

他竟然真的殺了大王……

他當著這麽多人的面,殺了大王。

籠子裏,公主快意大笑,即便嘴被堵住笑不出聲也仍在狂笑。

阿勒吉擡頭看看,公主頭一次對他眼神溫柔。

再往下看,那些人一面高興,一面嚷嚷著要處死他。但衛兵們都沒了鬥志,嬉笑圍住高臺,槍尖對準他,卻一個也不敢上前。

阿勒吉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這些他平時只能跪著看的大人們,他們的頭看上去也沒什麽不同。

底下的人們更加激動,他們有多快樂,就有多恨制造混亂的罪人,他們叫得更大聲了。

“殺了他!”

“殺了他——”

阿勒吉不由自主向臺下某個地方看去,剛才指點他上臺的男人沖他微微一笑,手中折扇往後一指,示意他趕緊逃。

眾目睽睽之下,反而最容易脫身。更不要說他殺了王,這些貴族啊……正是恐懼的時候,不趁機逃走,等他們回過神就走不了了。

阿勒吉腿還在發軟,心跳得很快,他邁開步子往後退,想要離開這個地方。不動還好,一動,立刻有幾個大膽的兵衛一擁而上圍住他,長.槍槍尖架住,一柄槍抵住了他的後腰。

上方,方才還在笑的公主不知什麽時候掙脫了口中咬木,發出聲嘶力竭的尖叫:“你們敢?你們敢殺阿勒吉,我死也要詛咒你們!!”

“我要詛咒你們!你們全都不得好死!”

那些人面面相覷,不敢動手了,可他們也不能讓阿勒吉離開。

與此同時,外面傳來更尖銳高亢的呼喊,一聲聲浪濤般歡快地傳過來。

——神鳥像造好了!

正在嘶叫的公主突然神色一變,痛苦之色逐漸攀上面龐。她恐懼地望著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肚皮上,不斷凸起詭異的手印。

鐵籠底往外溢出水,淅瀝瀝往下流。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要生了。

嘩然聲更甚,沒有人知道她會生出個什麽東西。

姜遺光捂住頭,從指縫中向上望去——他眼前景象依舊不定,高塔與鐵籠,人像和鬼影飛快交錯出現,晃得他眼暈。

夠了!他試圖喝止住頭顱內歡快游走的蠱蟲,並努力思索,不讓自己真的癡傻。

大王死去,公主生產,新的神鳥像建成……這幾件事幾乎發生在同一時刻,會不會有什麽關聯?

姬鉞在什麽地方?阿勒吉有這個心沒這個膽,他今日刺殺必然受了姬鉞指使。

阿勒吉在高臺上拼命躲避追捕,可他身手一般,高臺也不大,那群人瘋了似的沖他撲過來便很輕易地被捉住了。

被摁住時,阿勒吉還在尋找臺下的大唐人,對方說過事成後會想辦法送他離開,還能把公主救出來。

可是剛剛還給他指路的姬鉞卻不見了蹤影——人太多了,只是一晃眼,就找不到了。

他想喊,可他張開口才發現自己連那人姓什麽都不知道,而他張開口時就被周圍的人拿布堵住了嘴,反剪住雙手丟在高臺正中,鐵籠底下。

阿勒吉聽到了公主的慘叫,心痛欲絕。

那個人呢?他不是說他會救公主嗎?他在哪裏?!

救救公主殿下……

其他人笑著圍住他,向臺下人群展示這個英俊的戰利品。

“看他還敢說什麽……”

“把他骨頭剔下來,用在神鳥像上贖罪……”

到處都很吵,人群中有人害怕了,想往外逃。外面還有更多人瘋了一般往裏擠,大笑、辱罵,爭執不休。

已經出現了被踩死的人,血肉模糊的屍體被踩在腳下,很快就變成一灘爛肉。還有些擠著擠著就咽了氣的人,發青的臉隨人群湧動,周圍人還在笑。

姜遺光夾雜在人群中忍住劇痛與吵鬧往墻邊挪,好不容易挨到墻邊,立刻借力跳上圍墻頂端。而花香味如影隨形,絲毫不散,他才發現自己鞋底有鮮紅的花泥,可能還摻了別的東西,分不清了。

花?

哪來的花?

姜遺光往下看,一閃即逝的人群縫隙中,朱紗鵲瘋也似的生長。即便人太多,剛長出就被踩碎,可它們依舊在瘋狂地生長。

他還看到了姬鉞和傅貞兒。

還有趙營。

他們都站在圍墻上,一個不少。

傅貞兒手搭弓箭,對準了籠中的公主。

姬鉞和她並肩站著,他手腕上還包著紗布,無法親自拉弓。

趙營離他們不遠,身邊站著一個黑衣女人,那個黑衣女人也仰頭看著籠子裏的公主。

姬鉞輕聲對傅貞兒說:“怎麽?還是下不去手嗎?若非我手受了傷,也不會讓你來。”

傅貞兒猶豫不決:“你怎麽確定殺了公主就可以了結?萬一這是死路……”

姬鉞向下一指:“死路?還能比現在更壞嗎?不搏一搏,我們都沒有出路。”

傅貞兒深吸口氣,箭矢對準上方的公主,她的眼睛又時不時往下瞄,看著高臺上正被興奮的眾人處以極刑的阿勒吉,回想起姬鉞說過的話……

“大王死去,阿勒吉被處死後,再立刻射殺公主,不能讓鬼胎降世。”

姬鉞還說,入鏡人不能輕易對鏡中人下手,但這次不一樣,鏡中怨念很可能來自於荼如國所有死去的人,他們應該是憎恨大王、公主和阿勒吉這三個罪魁禍首的。

設計讓鏡中人自相殘殺後,她抓住時機除掉最後一個——她很可能會被鬼報覆,但也很可能會在惡鬼報覆前就離開了幻境。

只要等阿勒吉咽氣,她就要馬上射出這一箭。

傅貞兒知道姬鉞在利用自己,但他的手確確實實被姜遺光劃傷,做不得假。於是也只能由她動手。

可底下那些人十分古怪,他們並不處死阿勒吉,只是笑著折磨他,看他痛苦又喜悅地慘叫。

鮮血流淌,高臺之上,無數鮮紅的朱紗鵲搖曳盛放。

“他們還在拖延。”姬鉞臉漸漸沈下,“不管了,只能先殺了阿勒吉,再射殺公主。你可有把握連發兩箭?”

傅貞兒搖頭:“我沒有把握。”

那就只有……姬鉞的目光轉向了趙營。

趙營仍處於混沌中,面上一直浮現出奇異微笑——他瘋了。

他身後隱隱約約有個黑影,像是個女人。

姬鉞踩在狹窄的圍墻頂向他走去,指著高臺上的阿勒吉給他看。

“殺了他,我們就能出去。那個女人就不會再跟著你。”

他很早就找到了趙營,趁他神智不清,三言兩語便能誘哄對方行事。

反覆說了幾遍,趙營終於盯住了臺下的阿勒吉。

他眼睛驟然亮起,好像突然活過來了一樣,不等姬鉞再說什麽便猛地一躍而下,朝高臺俯沖而去。

姬鉞看見……那個黑影飄了起來,向著鐵籠中慘叫的公主飛去。

他吸入的花香不多,看不太清楚,只能看到隱約的黑影像一團烏雲飄上去。

這是……

這是要做什麽?它不是一直跟著趙營嗎?它……

姬鉞的不安達到了頂點,他無法言說自己此刻心中的驚惶,總覺得如果再耽誤下去,一定會發生什麽很不妙的事情……

“快!殺了她!”

傅貞兒遲疑:“可是阿勒吉還沒有……”

“別管阿勒吉了!快殺了她!不能讓它出生!”

傅貞兒一咬牙,擡手拉弦,利箭離弦而出,帶著破空聲射向鐵籠中的公主高高隆起的肚皮。

卻有另一道身影比利箭更快。

從對面高墻迅疾閃過,長劍銀亮的光一閃而逝,利箭隨人影一同落在高臺上,那人動作不停,踢開趙營後手中箭矢用力擲出,趙營捂住被紮穿的手慘叫一聲,跌落下高臺。

阿勒吉被他從圍著的兵衛之中救出,拖到一旁。但阿勒吉也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

“姜遺光!你怎麽在這裏?!”姬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傅貞兒也急了:“你不是說把他關在那個監牢後他就出不來了嗎?”

姜遺光擡起頭,面無表情地直視圍墻上站著的兩人。

在他頭頂高處,黑影慢慢掠向公主。

片刻慘叫聲後,嬰兒啼哭聲響起。

阿勒吉的眼珠都被剜了出來,他什麽都看不見了,話也說不出來,但此時他卻露出了安詳的微笑,努力支起身仰起頭,試圖看到頂上的公主。

“……公……公主……”他含含混混地發出幾個音,血淚從黑洞洞眼眶裏流出。

一道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十分平靜:“公主死了。”

“公……主……”

阿勒吉失去意識前最後一刻,他聽到了呼嘯而來的巨大風聲,將所有人的怒罵都遮了過去。

……

姜遺光醒了過來。

他好像在一座很大的馬車車廂裏,面前有兩個人,一男一女。

很巧,身著紫衣的男人是位熟人。

是姬鉞。

他臉色不知為何十分蒼白,神情依舊恣意,手中把玩著折扇,隨意瞥來一眼:“你可算醒了,怎麽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另一個紫衣女子卻不認識,她臉色也十分蒼白,有些憔悴,和姜遺光後,她也道出了自己姓名,姓傅,大名傅貞兒。

他們好像在提防著什麽似的,看起來有些緊張,視線頻頻在車內某處打轉。姜遺光循著方位看過去,可那裏什麽也沒有。

他朝著那個地方微一努嘴,以眼神示意詢問姬鉞。

有東西?

姬鉞微一點頭,手中折扇搖了搖。

是。不要打草驚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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