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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第 2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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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第 232 章

“現在可怎麽辦?海津鎮已經擴散開了, 其他地方還不知道。”

剛到客棧,黎恪便迫不及待地問。他實在很擔憂大梁也變成伊藤次郎口中那副模樣。

他們原想從碼頭換船再離開,卻被守衛們攔住了,只道他們的船只還需檢查, 不能離開。又要試著走陸路, 到正門口發現同樣有攔路人巡邏, 不讓人走。

兩邊都離不得,只能回客棧去。即便回了客棧,他們還能發覺客棧中有些“客人”不大像普通客人, 反而像是來盯他們哨的。

姬鉞冷笑道:“還能怎麽辦?自然是派人瞞天過海,偷偷出去報信,讓近衛帶人來。這事兒不是我們幾個人能解決的。”

姬鉞掃了一眼在場三人。

黎恪,蘭姑,皆柔弱些, 對付尋常人可以,多些人圍攻就逃不過。

姜遺光……他已經給出了一個最能引誘他的誘餌,再多的也給不出了。不過也未必不可行。

蘭姑恨恨道:“他們竟然真的敢攔著?”

“自然,這群狗官如果要瞞著, 你以為能傳出去?恐怕我們今日上岸時就已經被盯上了。”姬鉞目光陰沈, “他們可不知道這是什麽詛咒,只以為是疫病, 把城門一關,不讓人出去,等全死了, 就隨意上報個天災。再或者幹脆隱瞞不報, 遇著收稅時,從其他縣一人多收幾分稅充上去。”

“什麽人命, 哪有他們的烏紗帽重要?”

蘭姑道:“如果真像你說的,他們已經派人來盯了,我們恐怕也難派人逃出去。”

“所以只能讓一個身手好的人易容離開,找到近衛報信。”姬鉞再次看向姜遺光,暗示意味很明顯。

海津鎮離京城不算遠,他們從港口離開後就到了直屬的鎮上休息,海路已經被封死了——船只不允許離港。這麽看來,只能走陸路,從鎮上去城裏,只要到了城裏,就能找到城中近衛。

如果連府城裏也陷入了長眠詛咒中,那麽,他就只能再往京中去。

但看他們在鎮外巡邏的架勢來看,城裏應當無恙。

這麽一來,又需要耽誤好幾日。

姜遺光沈默了一會兒,點頭道:“可以,但是你答應我的條件需要再……”

姬鉞眉頭一跳,打斷道:“可以,等你回來再提,我發誓,絕不違約。”

姜遺光認真打量著姬鉞,見他不似作偽,點點頭:“好,我今晚就走。”

“你這張臉有些招人眼,最好做些偽裝。還有,要是難出去,就先回來,另想辦法。”姬鉞心想,當地官要封鎖海津鎮也要大量人手,詛咒再這麽傳播下去,終有一天封鎖海津鎮的那些人也要陷入長眠中。

只是苦了原來那些人,他們恐怕要餓死在夢中。

“等你走後,我和慎之、蘭姑自有辦法。”

姜遺光看他一眼,問:“裝神弄鬼?”

姬鉞一嗆:“何必說得這麽難聽?不過驅邪而已。”

現在他的身份還未暴露,那些人也不知道謝丹軒是朝廷命官。實在不行,便揭露謝丹軒身份,到時,他大可以自稱謝丹軒請來的高人或是門客,再尋機行動。

姜遺光沒說話,也沒繼續問。

他原本還有一些想問自己離開後,姬鉞如果要收鬼又用哪個人的鏡子,可再一想,自己沒必要戳穿,便幹脆不說了。

黃昏時,姜遺光便躲在屋子裏沒出來,不讓客棧裏盯梢的人發現他。自個兒在屋內換上深色的衣裳,身上帶上碎銀、暗器等物,臉上蒙一塊黑布,只露出眼睛來。

他已習慣了在夜間行走,也習慣了避開他人視線,這會兒即便他站在屋子裏,乍一眼看過去,也仿佛他站的地方沒有人似的,絲毫不引人註意。

黎恪等人在下面吃過晚飯,故意讓那群盯梢的人聽見他們其中一人生病了,才上樓。

“善多,你……獨自夜間行走,還需小心些。”

黎恪想要拍拍他肩,又放棄了,手松開,只溫聲囑咐他。

姜遺光點點頭,沒說話,沒回應。

天暗下來,夜漸漸深了。

客棧一層,小二伏在桌上打盹,輕微呼嚕聲起伏,沒能聽見從二樓打開窗的聲音。

緊接著,一道人影從窗戶翻出去,輕巧落地,很快,他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姜遺光一路疾行,不能騎馬,不能發出動靜,但他白日裏問過地形,知道小鎮往東有一片小樹林,從小樹林裏出去再向北,就能去最近的府城。

他一路沿著路邊樹影潛行,躲過夜間打更、巡邏的人們,再到鎮最東邊,過去了大半個時辰。

天更黑了,伸手不見五指。

城墻不高,全是堆壘起來的土墻,守城士兵們都在城門邊或城墻上打盹。

姜遺光整個人都藏在了影子裏,沿著城墻往下去尋,摸到一處守衛更加松懈的地方,輕巧地翻過城墻,閃身竄進了樹林裏。

“我是不是眼花了?剛才有個影子飄過去。”一個守城的士兵揉揉眼睛,迷惑問道。

另一個人仔細探頭看,拍胸脯保證:“沒事兒,可能是林裏的猴子,夏天猴子多,喜歡亂跑。”

進了樹林,更加自在,就著夜色爬上一棵樹的樹頂後,姜遺光在樹林頂不斷跳躍、竄行,很快就到了樹林邊,再往前跑了約莫十來裏路,到了府城外。

府城大門緊閉,上有瞭望塔,夜間也有士兵當值。姜遺光故技重施,趁今晚無月,湊近了,貼著城墻往下跑,終於找到了守衛薄弱處,手腳並用攀著城墻飛快往上爬,到頂後,一躍翻身跳下去,再度伏在草地上,在士兵們警覺又疑惑的註視下悄然離開。

府城中的情形看起來要好一些,家家戶戶雖門窗緊閉,可氣氛感覺並不如海津鎮那般森嚴,想來長眠詛咒沒有到這個地方。

或許,有詛咒,卻沒那麽嚴重。

沿著長街一路跑,一路尋,避過巡邏士兵,他很快發覺城中的巡邏士兵也有些多,邊走邊躲。很快,姜遺光就找到了門口插著帶暗衛印記的一家鋪子。

那也是一家茶莊。

擔心敲門會引來巡邏的士兵,姜遺光幹脆從門邊翻.墻進去,剛一落地,便有人警惕喝問:“誰?”

屋內燈光亮起,一瘦小女人驚坐起身,警惕地打開窗,盯著門外跳進來的影子。

姜遺光壓低聲音道:“是拿鏡子的人。”

那女人立刻了然,披衣起身,打開門讓他進屋裏來。

“既說是拿鏡子的人,鏡子呢?給我瞧瞧。”女人手心裏藏著刀,繃緊了弦,隨時都能將對面人紮個對穿。

姜遺光還蒙著面,聞言從懷裏取出山海鏡背面與她看。那女子看清後,總算放下心來,收起刀,拱手行一禮,道:“方才多有得罪,在下姓李,這位小兄弟從哪裏來?又有何貴幹?”

姜遺光沒有摘下面罩,聲音隔著一層黑布悶悶地傳來:“我從海津鎮來,那裏出了大事情……”

說罷,他將海津鎮上發生的一系列事情簡單地告知對方,又出示了姬鉞的手信,信上,還有姬鉞皇室子弟身份的印章。

單就一個入鏡人的身份就足夠讓近衛們重視,更不用說還有皇家印。女子沒法將這當成玩笑話,在姜遺光說完,她又是拱手一行禮:“這位小兄弟辛苦了,還請在店中先坐坐下,望不嫌簡陋。我這就將消息遞上去。”

“好,勞煩了。”姜遺光點點頭。

那女子往後院走去,姜遺光隱約聽見了她和其他人說著什麽話。不一會兒,有信鴿從院裏撲棱棱扇著翅膀飛出去,五六只白色小點消失在夜色中。

消息既已帶到,過幾日,總能動身。

希望姬鉞不要反悔,他想。

那女子又端來了茶水點心,請他坐下。問起海津鎮一事後,只道已經派人去處理了,再過幾日,總能有結果。

她態度並不熱絡,卻沒有敵意,姜遺光便在店中暫且住下。

這幾日不太平。

第二日,姜遺光便見到許多神色匆忙的近衛在店中來來往往,不知要做什麽。再過兩日,一列馬車隊接來了十來人,在店中休整,他們身上帶著相同的氣息,眼睛和尋常人的不一樣,帶著刀。

入鏡人。

全部都是入鏡人。

他傳來的消息引發了多大的波瀾,姜遺光不得而知,他只安心在店中等待。

聽說那批入鏡人大都被派去了海津鎮驅邪,只有一兩個留在府城中排查,以免有詛咒流入。

既已派人去,想必過不久,姬鉞和黎恪等人就該來了。

姬鉞、黎恪和蘭姑都是即將要渡第十重或渡十重後死劫的人,他們不能再輕易離京了。

況且,陛下新下了命令:倭國有奸細,凡是遇見近日來的倭國人,一律上報官府,若有隱瞞,視為同罪。

也因此,這幾日姜遺光總能見到一批又一批倭國人被官兵們扣押進府城,關在囚車裏,囚車上還罩著麻布,將四方囚車包得嚴嚴實實。

他從近衛口中得知,一旦從倭國人嘴裏打探出消息後,全要全都灌酒,悄悄毒殺了,讓他們在美夢中死去,而後,屍體再埋於亂葬崗,以免生出怨氣。

再過一日,黎恪等人總算來了。

謝丹軒也在其中,他多少知道些什麽,很聰明地不問、不戳破。近衛們安排好馬車後,又是一批新的車隊,往京城去。

出城門往北上,恰好又有一隊車隊從北方要進城來。兩列車隊交錯間,姜遺光看見那條車隊其中一輛馬車掀起了簾子,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正是唐垚。

唐垚也沒料到能在這個地方遇見姜遺光,先是錯愕,然後又微微一笑沖他點頭,礙著場面沒問好,心裏卻浮想聯翩。

他為什麽在這個地方?他們這回要收的邪祟又和姜遺光有什麽關系?

聽說姜遺光去了夷州。而陛下要命謝丹軒從夷州回京述職……

謝丹軒……聽說謝丹軒曾和賀韞有些關系,姜遺光又一直在打聽賀韞。

他現在返京,應當是接著了人吧?至於賀韞……他查出了什麽?

唐垚放下車窗簾,不再多想,任由馬車一晃一晃,將他帶往海津鎮直屬的府城中。

長長一列馬車隊,走了停停了走,真正進入京城那日恰巧是七月十三。後日就是七月半,也正是民間傳聞的——鬼節。

又稱中元節,或盂蘭盆節。

傳聞這一日,地官為人赦罪,地府之門大開,陰氣盛而陽氣衰。在這一日,除了要祭神外,更要緊的是報本反始,不忘祭祖。祭祖後,也要盡早回家,太陽落山後,最好不要出門。

也為此,馬車進城後,能看見不少人手中提著籃,籃裏堆放了紙錢,紙元寶,紙紮人等,預備著明天供奉給祖先。

進城後,載著謝丹軒的車馬就同他們分道走了。剩下的馬車往城中一處別院去,在別院裏,先讓他們休息洗漱,吃飽喝足。第二日換上新衣,精氣神足了以後,再挨個領進房間,一人一間屋,分別記錄卷宗。

談及黎三娘,黎恪等人面上皆有些黯淡,唯獨姜遺光面色平靜,看不出一點為同伴傷心的模樣,他只是照實說著死劫中的情形。

待說到姬鉞砍下他一條腿燉肉,強餵給黎恪喝時,個別近衛都露出了隱約難忍的目光。

竟然……真做出了這種事?

姜遺光竟也不恨他們?看上去相處得還不錯?

黎恪他們也如實說了,無人說謊,從那場死劫中活下來的不止他們幾個人,誰也不知道淩燭等人又在卷宗中說了些什麽。

再提及那場死劫,他們心都沈下去。已經犯下的錯,卻不得不再度在外人面前提起,簡直像已經愈合的傷口,還要重新再割開那般痛苦,可偏偏……這是他們自找的。

這是他們自己犯下的錯。

姬鉞面無表情地說著自己做下的事。有那麽一瞬間,他很想提起刀,將眼前這群不斷詢問的人殺了。借著眨眼睛的瞬間,他又垂下眼簾,掩飾過去。

記錄完,幾人的卷宗一核對,確定無誤後,再重新拿去謄寫,收錄。

而後,又是新的死劫記錄。

“……你是說,這場死劫中只有你一個人?”負責問詢姜遺光的近衛有些不可思議,“你確定嗎?是只有你一個人進入,還是有其他人進入,卻只有你一個人活下來了?”

姜遺光道:“前者,我能肯定。”

就聽見他們小聲地商議了些什麽,或許是在討論從前似乎沒有過這樣的事跡,但看他不像說謊,還是記下來了。反覆核驗後,近衛們確定無誤,不似作偽,也謄寫下放進了卷宗中。

這樣一來,記錄中,姜遺光便渡過了六重劫。

可他拿到山海鏡也不過三四個月而已,速度實在驚人。

幾場死劫記錄罷,眾人只覺筋疲力竭。黎恪起身要走,要離開時卻又遲疑了,行一禮,猶豫著問:“……能否告訴我,黎三娘最後那場死劫,是同什麽人一起過的?”

負責記錄的近衛們數量不少,也只負責記錄、謄寫、編卷,至於其他人的卷宗,他們沒資格查閱。黎恪的問題無人能答,只有一個近衛告訴他:“如果你真想知道,中元節後,你可以來藏書閣中看。”

黎恪要的就是這句話,連忙行禮道謝。姜遺光的卷宗還沒記錄完,他在門口等了一會兒,實在思家情切,托近衛轉告一聲後,先乘上馬車,準備回家。

不知過去這麽久,蕙娘獨自在家過得如何,她的神智可有清醒些?看見自己離開,會不會難過?

黎恪怎麽也沒想到,回家後,他會見到這樣一副場景……

那廂,姜遺光記錄完後,天都要黑了,在別院裏用過飯。負責給他記錄的近衛們不知他身世,只隱約聽聞他家中長輩已經去世,便問:“姜小兄弟,明日就是七月半,你可要回家祭拜祖先?”

近衛們再怎麽冷情,他們也是人,平日不過奉命行事。姜遺光容貌出眾,看著便叫人移不開眼,性情又“溫順”,誰也討厭不起他來。

一聽有人提議,其他人也跟著開口。

“對,聽說你家在柳平城,明日可叫了馬車送你過去。”

“在外多日,早些回家也是好的,也給老祖宗報個平安。”

姜遺光沒說自己家中已無人,不過平日每逢清明或七月半,他也是要去掃墓祭祖的,便點點頭,答應下來。

“我在柳平城的身份已經是個死人,不能暴露,還請替我遮掩一番。”

近衛們笑了起來。

“這有何難,明日給你叫來個人。”

“就是,保管別人站在你面前都認不出你來……”

翌日一大早,果然又新來了一個人,拎了個竹篾編的小箱子,從裏面取了不少瓶瓶罐罐,挨個往他臉上塗抹,捏來移去,完工後,那張原本格外招人眼的面龐便只餘下三分清秀,瞧著並不打眼,也不會普通到讓人完全無法記住。

易容後的姜遺光同他們道別,登上馬車,往柳平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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