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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第 10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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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第 101 章

藺渝從來沒有和人這麽長時間堡電話粥的經驗。

更別提視頻。

更別提只視頻, 但不說話。

任誰都要說一句這和異地戀的小情侶各幹各的事沒什麽區別。

雖然廉望雪的請求合情合理,藺渝也不是什麽會放著十六歲高一生獨自探險不管的大人——這是他自己給他自己添加的頭銜,殊不知這世界上十幾歲獨自走夜路的人多了去了,怎麽就放心不下廉望雪一個人。

視頻那頭的風聲有些響, 廉望雪的呼吸聲和腳步聲都清晰可聞。

藺渝找了個耳機出來, 把手機放在膝蓋上。

“你要在孤兒院找什麽?”藺渝問廉望雪。

廉望雪說:“找一些...能夠印證我想法的事實。”

“比如說?”

藺渝看著廉望雪的欲言又止, 突然清了清嗓子:【系統。】

系統還在嗑糖,冷不丁被叫了一聲:【怎麽啦?】

藺渝說:【我馬上要去洗澡,麻煩你回避一下。】

其實不用藺渝說, 只要他進了浴室, 系統就會自動規避,但他這麽正式提醒了一句, 系統反而有點困惑起來:【你不是還在和廉望雪視頻著嗎?聊了一半就不打算聊了?還是你...】

然後它遲到地意識到,藺渝剛才洗過澡了。

系統大驚:【你!】

藺渝又清了清嗓子。

系統痛心疾首:【好你個藺渝...你想想你的粉絲!想想你還在做數據的粉絲!你對得起他們嗎!?你不會想要行那猥瑣之事吧?!和一個未成年人?】

否則幹嘛和廉望雪視頻了一半突然要去洗澡?

系統:【你不會打算一邊洗澡一邊和他繼續視頻吧?!啊?!你還有沒有基本的偶像意識?!嗯?!】

藺渝:【......】

他一個字都不想說,拿著手機兀自走向浴室,順手把門從背後帶上, 作勢要脫衣服。

隨著系統哀怨的【嗷嗚你要好好保護自己的貞操】的尖叫聲消失, 藺渝順手把手機擱在梳洗臺上,然後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的臉——嗯, 很完美的一張臉,在浴室的死亡頂光下, 一般人臉上的溝溝壑壑壓根掩飾不住,但藺渝並沒有這種問題。

他抹了一把自己的額發,重新拿起手機看向屏幕。

廉望雪還在走路,但是已經不是自拍的模式, 此時鏡頭翻轉,對準的是和平幼兒園黑黢黢的廢棄園區。

藺渝:“廉望雪?”

廉望雪的聲音有點緊繃:“...嗯?”

“怎麽突然拍前邊的路了?這附近有什麽線索嗎?”藺渝問。

廉望雪倉促地說:“沒, 沒有...哦不是,有,有的,應該是有的。”

藺渝:“?有還是沒有?”

廉望雪:“快有了,快有了。”

藺渝:“......”

藺渝放棄了探究這些事情,只和他解釋:“感覺你是有些話想避開系統說,系統在我進浴室的時候是會自動關閉的,所以可以避免一些麻煩...不過既然進浴室了,來都來了,不知道為什麽真的又有點想洗個澡了。”

廉望雪:“啊...?”

藺渝沒聽清他說了什麽,湊近了手機:“嗯?你說什麽?”

廉望雪的語氣裏有一股強裝鎮定,但竭力忍耐的一觸即發,藺渝總覺得他的聲音繃得很緊,但想來想去,可能是因為廉望雪一個人在那種又黑又無人的地方,所以還是有點怕了。

“你別怕。”藺渝說,“我在這兒陪著你呢,有事你就打110,或者我幫你打110。”

廉望雪:“...嗯,但你最好,先別洗澡。”

藺渝:“我就隨便說說,沒打算真的洗澡,我要是洗澡還怎麽和你視頻?”

廉望雪並不知道藺渝的本意是支開系統,在他看來,就是藺渝莫名其妙拿著手機進了浴室還一副真的要脫衣服洗澡的架勢,任誰都要受到驚嚇。

廉望雪:“對,對啊。”

他的聲音有點微妙,沒有把界面轉回自己的臉,只是繼續往前走。倒是藺渝屏氣凝神等了半天,沒等到廉望雪的聲音,忍不住問:“你剛才是想和我說什麽?現在你還沒說呢。”

說完感覺有點奇怪,和廉望雪之間“暗度陳倉”的風味更濃厚了。

廉望雪說:“是關於我下午做的那個夢,讓我感覺有點奇怪——關於萬眾之前說過的話,和夢境之間的關系。”

藺渝說:“萬眾說的話找不出幾句真的,你把她說的當真就沒必要了。”

這些當作者的腦洞大鬼點子多,最喜歡騙人了!

“不是。”廉望雪說,語氣略有試探,“如果說,我是說如果,其實對我們來說,根本不存在原著,也就是第一個世界呢?”

藺渝:“......”

藺渝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什麽意思?”

廉望雪頓了頓,一鼓作氣地繼續說:“如果我說,目前我們所擁有的這些關於原著的記憶都是有出入的呢?”

藺渝:“你等我捋一捋——”

現在他和藺渝關於過去的記憶都是相同的:

萬眾所寫的原著是同人,以她所在的世界的,她的偶像廉望雪為小說男主角。

原世界和廉望雪關系甚篤,甚至略有暧昧的藺渝則被她這種毒唯,塑造成了萬人唾棄,死於心理疾病自殺的悲慘角色。

廉望雪生出自己的意志後一次次重生,試圖改變藺渝的命運,在這個過程中,藺渝本人也生出了自己的意志,同時,陪伴著他的系統,第一個世界的藺渝也出現在了藺渝的腦海裏——當然,系統的存在,廉望雪還是不知道的。

這就是目前為止他們掌握的小說的線索。

“你指的出入是什麽?”藺渝問。

腳步聲“沙沙”。他聽見廉望雪說:“因為我發現,我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是因為什麽原因,才發生第一次重生的。”

藺渝沒說話,靜靜聽廉望雪繼續說下去。

廉望雪繼續說:“在我的那個車上的夢境裏,出現了和我的記憶有出入的東西。”

“比如?”

“比如從原著世界一直到這個世界,你都是因為背負‘做票咖’的罵名出道的,但是在我的那個夢境裏,你雖然還是第七名在BLUE組合出道,但出道名次合情合理,甚至還有人為你惋惜,覺得你排名比想象中更低。”

藺渝隱約覺得這個劇情有點耳熟。

“並且你在賽後很快就走紅了,人氣飆升,成功走紅,把隊友甩在身後,出演了許多綜藝和電影,還和我一起參加了《七個人的旅途》的綜藝拍攝。”

藺渝說:“這不就是我和你說過的那個關於萬眾原本世界的藺渝嗎?我也跟你講過,萬眾就是以這樣的你我作為原型寫出了同人文的。”

廉望雪說:“前輩,你沒明白我的意思。”

藺渝挑起眉梢:“嗯?那你繼續。”

廉望雪:“我的意思是,那個夢境,在我看來,更像是應該真實存在的我的記憶,反而是萬眾所說的原著世界,也就是第一個世界的記憶,在我這裏是模糊不清的...我這麽說,你能聽懂嗎?”

藺渝遲疑了一下,這次搞懂了廉望雪的意思:“你是說,對你來說關於原著世界的回憶,反而不如萬眾所在的那個所謂的世界的,夢境裏的東西,更像是你真實的記憶?”

廉望雪應了一聲。

“我努力回憶了一下原著,也就是第一個世界的劇情,我發現自己能回憶起的東西非常少。因為已經重生了太多次,所以之前我把這些歸結於,是我自己重生太多次導致的思緒混亂。但是現在再仔細一想,很多記憶就像是莫名其妙被塞進來的。”

藺渝:“我懂了。”

這個問題他其實也想過。

在《萬眾之巔》這本同人小說的原作裏,他鉚足了心思也找不到一丁點關於廉望雪和藺渝本人的交集,無論閱讀第幾遍都是如此。

雖然後來萬眾解釋過,是世界自己豐滿了自己的人設,填充了劇情,但這些都僅僅是以他們的記憶為基礎,因為已經重生到了第八個世界,所以解釋權也統統歸回憶所有,無法查證。

藺渝也疑惑過,是什麽支撐在原著中和自己似乎毫無關聯的廉望雪,能瘋狂地為了救自己的命而重生的。

但是後來關於帝都第一中學的記憶告訴他,是因為他們根本就是學長和學弟,在出道之前就是認識的,所以藺渝自己接受了這個解釋。

再加上他變成貓咪後和藺渝共處的日子,或許也有些日久生情的可能性?

但現在廉望雪打破了這個認知,他告訴藺渝,他覺得他們的記憶,有一部分像是被塞進來的,而夢境中似乎是更真實的部分。

許久,藺渝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所以,你的猜測是什麽?”

然後他聽見廉望雪深吸一口氣,繼續說:“藺渝前輩,我們或許並不是萬眾那部《萬眾之巔》小說裏的角色,我們...說不定根本就是萬眾那個世界裏的人,來到了這裏,然後從第二個世界開始進行重生輪回。”

藺渝從廉望雪說出之前那些話的時候,就隱約有了自己的想法,現在廉望雪的猜測,和他所想如出一轍。

記憶是可以篡改的,人憑借它們回憶過去,但是敏銳如廉望雪,敏銳地察覺到記憶和現實的出入,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

前路在廉望雪拐了個彎之後,逐漸變得有些眼熟了。

藺渝這才意識到,對方居然在往之前自己去過的,自己住過的宿舍的方向走。

“你要去我住過的地方?”藺渝敏銳地問,“就是上次你在我床下木板上寫情書的那個房間?”

廉望雪:“咳。”

藺渝:“嗯?”

雖然目前有很多事需要與藺渝討論並且捋清,但廉望雪還是免不了的耳根發紅:“...對,的確是,情書沒錯。”

“那個為什麽能印證你的想法?”藺渝困惑地問,完全沒註意到自己剛才說了驚人之語。

廉望雪說:“看一看就知道了。”

八個床位的上下鋪,是藺渝記憶裏住過的地方,廉望雪走進房間,徑直走到了藺渝的床位前。

他掀開了下鋪的被褥。

距離上次藺渝來,也已經有一陣子了,廉望雪掀開被褥之後,依舊是床架勉強支撐的雙層床,下方的單薄的木板,但是讓藺渝吃驚的是,木板上,借著月光皎然,上次他看到的,廉望雪所寫下的一行又一行的字跡全部都消失了。

藺渝:“......?”

他第一反應:“有人專門偷這個?你的粉絲?還是萬眾做的?”

下一瞬想到,如果是系統在旁聽,估計會覺得是不是廉望雪自己把自己寫過的那些心路歷程的木板之類全部帶走了,就像他曾經把藺渝桌面上寫著名字的標簽拿走一樣。

他甩了甩腦袋——

那簡直和電視小說裏的癡漢沒什麽區別了。

“果然。”他聽見廉望雪喃喃地說。

“果然什麽?”

廉望雪應了句“還需要求證一下”,然後就飛快地走出了房間。

藺渝和他共享前進的視線,因此跟著他一起狂奔而出,沖著活動室和食堂的方向而去了。

“你不用跑那麽快吧?”手機屏幕晃得厲害,藺渝趕緊移開目光,只覺得頭暈。

廉望雪的聲音隱隱約約飄過來:“不是...因為距離十一點二十五分不久了,我得抓緊時間。”

藺渝:“...哦對。”

他都忘了自己給廉望雪定的這個時間,對方還在好好地遵守。

桌子還是桌子,維持著原本的模樣,但是廉望雪寫在藺渝桌子上的那些字,都不見了。

甚至在廉望雪拍攝的時候,藺渝註意到,之前貼在桌角的那塊寫了“藺渝”二字的已經泛黃的貼紙,也一起消失了。

“確定了。”廉望雪說,聲音有些如釋重負的平靜。

藺渝:“?”

“什麽意思?確定了什麽?”他急著追問。

廉望雪說:“等一等前輩,我先去趕個車。”

他說他趕車,是真的在趕車,甚至因為提早趕藺渝給他規定的那個時間點。

他趕上了十一點十五的那一班車,刷卡,之後順利地登上了幾乎空無一人的車。

公交車晃晃悠悠地從“和平孤兒院”站駛離,車上除了最前方開車的司機,只有廉望雪一個人,孤零零在最後一排坐著,舉著手機給藺渝展示自己已經安全上車的情況。

那驕傲的樣子,好像遵守藺渝制定的規則,就是他目前最重要的事似的。

但不解風情的藺渝,現在關心的不是這個,他站在浴室裏,像個傻子一樣戴著耳機,等待廉望雪這趟好像和剛才他們討論的話題毫無關系的行程。

在公交車行駛在土路的顛簸聲,和發動機的轟鳴聲中,藺渝聽見廉望雪說:“是這樣的,前輩,你現在打開你的手機,去看一下你的微信好友裏,何老師還在不在。”

藺渝:“何老師?”

很快他意識到,廉望雪所說的“何老師”,指的是他高三的班主任,教英語的何老師,曾經給他的練習生時期,大開方便之門。

他打開手機通訊錄,按照姓氏翻找了一下“H”開頭的名單,出乎意料的,沒有看到他備註了“何老師”的,用了粉色荷花頭像的那個人。

“她把我刪了?”藺渝忍不住自言自語。

不對,他印象裏無論是被對方單方面刪除還是拉黑,自己的通訊錄應該都還有對方猜對。

“什麽意思?”他問。

廉望雪不答,又繼續說:“藺渝前輩,你再看一下,你的...弟弟,還有爸爸媽媽,目前的微信所在地是哪裏。”

藺渝沒懂他的意思,但又隱約有些奇奇怪怪的猜測,他飛快地找到了和自己聊天寥寥無幾的所謂“親人”們的那個一家四口的聊天群,這個群已經很久沒人說話了。

他點開異父異母弟弟的微信,發現對方的定位並不在帝都,而在環城。

環城是帝都周圍的某個省的省會城市,距離這裏很近,但的確不是帝都。

他又去看了一眼他養父母的,同樣的環城,並不存在弟弟隨便定位的情況,因為他們的朋友圈裏,恰好有這幾天發過的新的朋友圈,一家人似乎是去外邊一起吃飯了,定位在環城的國際大飯店。

三口之家其樂融融、言笑晏晏,不過對於藺渝來說這種與他無關的幸福,早就習以為常,倒是無所謂的事情,只不過...?

藺渝:“我不是帝都人嗎?還是他們搬家了沒告訴我?”他驚愕地問。

廉望雪:“這就是問題所在。”

藺渝:“...你把話說清楚一點。”

廉望雪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因為在原著裏,我是帝都人,你是環城人。但是在我們都做過的關於萬眾所在世界的夢裏,我們都是帝都人,也就是說,我們的記憶,和現狀,正式出現了矛盾。”

“何老師也已經不在你的通訊列表裏了,因為現在你是徹頭徹尾的環城人,並不出身於和平孤兒院,也並不長在帝都...所以,你現在甚至也已經,不是帝都第一中學的學生了。”

學長和學弟的關系,在這個世界裏,也正式不存在了。

就像和平孤兒院,一切關於藺渝存在過的痕跡,哪怕是廉望雪所寫的東西也消失了那樣。

藺渝在廉望雪的敘述裏打開了網頁,搜索了一下他之前保存的一條微博,那是當初《一起上學吧》節目播出前後,宣傳藺渝是本校畢業生,再次回到母校拍攝節目的新聞,他覺得自己被拍得挺好看的,就收藏了起來。

——然後他發現,那條微博宣傳變了樣。

宣傳的噱頭,變成了藺渝進入實驗班。

其實不是沒感覺到違和的,比如藺渝初來乍到的時候就發現自己手機裏並沒有帝都第一中學的班級群,也沒有什麽相關的同校朋友,反而是練習生時期同公司,以及選秀期間的朋友還活躍在朋友圈裏。

那時候藺渝問過系統,系統給出的猜測是,或許藺渝快要出道,公司管理手機,把他的素人朋友都刪掉了——介於公司那時候的確對他們管理嚴格,甚至認為他們沒有隱私,再加上藺渝一心忙著扭轉命運,所以很好地接受了這個答案。

但現在看來,這世界不對勁的地方,從頭到尾都存在。

“我們兩個...從來沒當過學長和學弟?”他忍不住自言自語。

“不。”廉望雪的聲音篤定地傳到耳邊,“應該是說,我們當過學長學弟,但是原著世界和其衍生的世界裏,萬眾為了刻意把我們分開,所以安排你做了環城人,從未就讀於帝都第一中學。”

但是他們二人找回的記憶裏卻並非如此。

“這也就足夠證明,我們不是同人文創造出的我們,而從頭到尾,就是原本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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