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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7章 第 7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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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7章 第 77 章

廉望雪的那首《一起放學》紅得一發不可收拾。

在國內多個音樂平臺同時上限, 各大視頻和短視頻網站MV節選滿天飛,分流嚴重的情況下,光是彈幕視頻網站的官方賬號播放量,一周不到就已經成功突破五千萬, 每次點進去都有數以萬計的人在同時觀看。

同時也就是說, 藺渝拍攝的那個MV, 也被人看了五千萬次,五千萬人次共同欣賞了藺渝扮演的白月光學長。

以廉望雪的夢男視角。

——這句是系統補充的。

不爽一爽就不是藺渝了。

連他的隊友都在群裏分享了這支MV,奉子爵暗著酸溜溜, 伍舒陽明著酸溜溜。

任誰身邊一起奮鬥, 甚至以前不如自己的同事一飛沖天,心裏都難免有些泛酸, 也是正常的,對此藺渝拈花一笑,在群裏發了個紅包意思意思。

大家搶得毫不手軟,雖然一人拿不到多少錢, 雖然酸溜溜, 但總比笑瞇瞇轉眼就害人好多了。

在這樣鋪天蓋地都是《一起放學》的同時,藺渝拍攝的《一起上學吧》節目第五期特正式播出, 依舊廣受好評,熱搜跟不要錢似的狂上, 微博粉絲飆升,超話熱度狂漲。

之前的《一起上學吧》播出了四期,期期都有看點。

藺渝在這播出期間沒少上熱搜,動不動就因為各式各樣不走尋常路的風格廣受關註, 甚至刷一下短視頻平臺諸如Tiktok,也能刷到數不清的營銷號, 用變調的聲音反覆到處安利藺渝掙kpi:

“誰懂啊家人們!藺渝在學校的狀態如魚得水,不愧是回到了母校!”

“娛樂圈裏最適合拍攝《一起上學吧》的藝人就是藺渝了吧!他居然是真的回去上學寫作業的!”

“還能有比藺渝這個片段更有節目效果的情況嗎?別人下課了積極互動,出教室遛彎,藺渝居然真的在教室裏寫作業!”

短視頻平臺一刷一大把,就算是完全不關註這個節目,甚至娛樂圈的人,也總能刷到,點進去看任何一個視頻,下邊的點讚都是十幾萬起步。

甚至藺渝自己刷的時候,不少他類似的視頻剪輯,BGM居然還配的是廉望雪的《一起放學》!

藺渝找了一個轉發給廉望雪,本來是打算揶揄他兩句譬如“你是真的紅了”,或者半真半假的“茍富貴,勿相忘”的,卻沒想到廉望雪那邊看完了鄭重其事和他回覆:

“這是我的榮幸。”

藺渝:“......”

有種徹底輸給了真誠的挫敗感。

為了扳回一局,藺渝抱過正在自己腳邊溜達的小雪,無視貓咪的抗議,捏著小雪的下巴,親了親它的腦殼,親了親它的鼻尖,又親了親它的嘴巴,在小雪的掙紮抵達巔峰的時候才放下它。

然後他把自己拍攝的視頻發給了廉望雪。

系統全程看在眼裏,欲言又止。

藺渝心情很好地問系統:【你要說什麽?】

系統:【有沒有一種可能...?】

藺渝:【嗯?】

系統:【有沒有一種可能,廉望雪做過你的貓?】

藺渝:【為什麽要說這麽我們早就知道的事情?】

系統:【他在貓咪的身體裏,你親貓,四舍五入一下是不是就是...】

藺渝:“......”

系統:【咱就是說,你是不是在獎勵他?小撒謊精今晚的做夢素材有了。】

他抓著自己的頭發,陷入了沈思,但沈思不過幾秒,就幹脆地放棄了思考這些對他來說特別尷尬的場面。他和系統都沒註意到,他們時不時的,在討論所謂原著中“藺渝”的時候,已經開始自然而然地用“你”或者“我”來代替“原身”了。

也或許是廉望雪重生這件事情,已經讓“原著”在他們心中存疑,只不過還缺少確鑿的證據來證明猜測罷了。

廉望雪遲遲沒有回覆消息。

在藺渝以為他不會回覆的時候,對面的消息才終於姍姍來遲。

廉望雪:“這是我的榮幸。”

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內心糾結和翻天覆地的掙紮,那沒回覆的若幹分鐘內到底發生了什麽,大概只有廉望雪自己才知道。

把這樣和前一句一模一樣的話再次發過來,甚至有點語焉不詳,卻隱約暗示的意味。

藺渝:【榮幸什麽?】

系統:【你覺得呢?】

藺渝看著在自己腳邊盤踞的小雪,順手捏了一下小貓咪的尾巴,力度很輕,小雪卻非常敏感,生氣地叫了一聲,轉身跑了。

*

“有一個小男孩。

在獨自走夜路的時候,頭頂總懸掛著一輪月亮。

後來有一天,他擡起頭,鼓起勇氣想認真與月亮說點什麽。

但是月亮卻被雲遮擋了起來。”

鬼屋的環境昏暗,遠處隱約還傳來其他在鬼屋裏被嚇壞了的人的尖叫聲,時不時吹向人後頸的涼風,更是讓人的身體忍不住瑟縮起來,冒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而面前是試圖通過講故事,緩解藺渝不知是裝模作樣,還是確有其事的驚恐障礙發作的少年。

藺渝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詢問。

“他...想和月亮說什麽?”

“他想和月亮說...”

——“藺渝!醒醒!”

“姓藺名渝的!”

“藺渝——!!!”

藺渝從睡夢中驚醒,一擡眼看見了一張膚白如瓷,掛著一堆耳飾,看起來異域風情濃厚的臉,一時間甚至覺得昨日重現,回到了他錯手點讚他和蕭慎cp合照的第二天。

伍舒陽橫眉立目的樣子也很眼熟。

“...你怎麽又不敲門隨便進別人的房間啊?”藺渝愁眉苦臉地擡起一只手遮住自己的眼睛,避開因為被伍舒陽貿然拉開窗簾,所以顯得尤其刺目的清晨的日光。

伍舒陽:“你趕緊起來,廉望雪在客廳等你。”

藺渝:“???”

他做夢做的有點迷糊,保持著原本的姿勢,半晌才慢吞吞地說:“誰?”

“廉望雪啊。”

【系統?】藺渝喊了一聲。

系統沒回答。

伍舒陽直接上手來捏藺渝的肩膀,藺渝被他晃了晃,來不及仔細思考系統為什麽沒回覆,腦袋裏“廉望雪”三個字來回轉了幾個圈,終於拼湊成正常的一段話。

然後遲鈍地回憶起,今天是他和廉望雪要一起拍攝《請嘗嘗我的手藝》節目錄制“自創菜品”的當天。

但是為什麽廉望雪會來宿舍等他?

藺渝匆忙地洗漱完畢,對著鏡子照了照他的臉。

因為自己昨晚一直陷入在夢境中的緣故,現在醒來總覺得往日裏分明的下頜線,今天顯得沒那麽明顯,幸虧到錄制現場然後上妝還有時間,藺渝摸出手機給助理發了一條消息,請他幫自己買一杯冰美式來消腫。

但說實話喝了這麽久冰美式,他還沒能習慣那種苦澀的味道,當時奉子爵和他說,冰美式喝多了,會愛上那種滋味,越喝越想喝,但藺渝表示自己叛逆——

越喝越不想喝了。

他從房間裏出來,看見廉望雪規規矩矩地坐在客廳的沙發裏,雙手放在膝頭,手下大腿上窩著小雪,正愜意地舔著自己的毛。他面前擺放著那個藺渝非常熟悉的保溫盒,不知道又給他帶了什麽東西。

他面前坐著顏立川——顏立川在宿舍,這倒是稀奇,對方很快也要入組了,要拍攝一部帶有犯罪性質的電影,和幾位演技派合作。

藺渝跟著伍舒陽從房間裏出來,兩個人一同扭頭望向他。

明明走在前邊,但是好像被無視了的伍舒陽:“......”

我這麽大一個人呢麻煩不要直接越過我好嗎?廉望雪那個小子也就算了,一副情比金堅的樣子眼觀鼻鼻觀心,你顏立川又是怎麽回事?不是關懷每個隊友的隊長嗎?

“小渝,早上好。”顏立川溫和地喊了一聲,一笑,兄長氣勢瞬間拉滿。

“隊長。”藺渝回了一聲,目光從顏立川的笑臉,移到廉望雪身上。

廉望雪站了起來,維持著原本平靜的表情,只眸光閃閃發亮。原本坐在他膝蓋上的小雪被他突兀的動作嚇了一跳,“喵嗚”一聲跳下來,不滿地轉身跑了。

廉望雪的黑色褲子上沾滿了小雪的毛。

藺渝憋著笑看了看廉望雪,再看看小雪。

【貓可真可愛啊。】他對系統說。

沒有回應。

按照平時系統的作風,早就出來插科打諢,或者像個嗑cp大戶一樣胡言亂語幾句了,譬如“你這個貓是指小雪還是廉望雪呀”這樣的話,可是這一次——

【系統。】

【系統?】

【系統?!】

【......】

大概是藺渝站在原地的時間有些久了,久到在場的另外三個人都露出了狐疑的表情。

伍舒陽從後邊推了藺渝一把:“你怎麽了?”

他本來就是個外表美貌,徒有其表的莽夫——他的粉絲對外安利都是如是說——因此力氣不太會控制,恰好藺渝站在原地呼喚系統,一時間沒留神,差點被一個趔趄直接撲倒在地。

幸虧廉望雪扶住了他。

剛剛從沙發上站起來,目睹了全過程的顏立川:“......”

廉望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從沙發椅背翻過來接住藺渝的動作實在太敏捷了,敏捷到他下意識在心裏感嘆出一句“不愧是水靈靈的十六歲高中生”來。

但是下一秒又有一絲微妙的異樣從心底泛出來。

藺渝的下巴磕在了廉望雪的肩膀上。

生痛。

他們的身高在幾個月之前應該是差不多的,但也或許廉望雪現在已經比他高了,他不確定,因此被伍舒陽從後往前推動的時候,整個人就硬生生砸進了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廉望雪的胸口。

他好像還因為這個動作不慎咬傷了舌頭,舌尖泛起一絲鐵銹的腥澀味。

藺渝慢吞吞地站直了身子。

腰間還殘留著一點廉望雪剛才扶住他的時候,手掌留下的溫度,一觸即發的,克制的。

但他現在腦袋有些亂,一時間捋不清頭緒。

“小伍!”顏立川不讚同地在後邊叫了一聲。

伍舒陽表情訕訕:“...我也沒想到藺渝這家夥完全一推就倒啊...你怎麽這麽弱不禁風,不能多吃點嗎?”

然後他餘光感覺面對著他的廉望雪狠狠沖他翻了個白眼。

伍舒陽:“......?”

他愕然擡起眼睛去看廉望雪,對方卻只是垂著視線,看著正慢吞吞揉著下巴的藺渝,面色擔憂。

所以果然是他的錯覺,對吧?

“快該走了。”廉望雪輕言細語。

藺渝點了點頭,沒說話。大家都能看出來他心情不太好,伍舒陽甚至還反省了一下是不是因為自己這一推的緣故,但再怎麽想,只是一個動作,也不至於讓好脾氣的藺渝生氣吧?

此時絕對算不上好脾氣的藺渝坐在車內。

他身邊坐著廉望雪,兩個人隔著一段稍顯微妙的距離。

一般來說,在車內這種沒有分開座位的後座,BLUE組合的成員們坐得隨意一點,碰到彼此的胳膊或者肩膀也很正常,但是藺渝和廉望雪之間的距離,恰到好處的不會讓彼此碰到彼此的任何身體部位。

但要說距離有多遠,卻也不會讓外人看了,生出“這兩個人估計關系不太好”的想法。

藺渝閉著眼睛,並沒有註意到他和廉望雪之間的距離是怎樣的,他雖然看起來戴著耳機,但是裏邊其實並沒有樂聲,也不會有任何人知道,他還在不斷的,間隔一段時間的,呼喚著系統。

但是迄今為止,系統都沒有回應。

重啟?

這是藺渝在發現系統確實消失了之後的第一反應。

系統和藺渝說過,自己在他《變色龍》那一期節目之後,被迫重啟過一次,但藺渝並未感覺到。

這次重啟的時間需要那麽長嗎?

從來到這個世界伊始,藺渝身邊就一直陪伴著系統,從始至終,他在這個世界孑然一身,唯一能夠相信的就只有系統,也只敢和系統說所有的真心話。

在偽裝自己這條路上他走的太遠了,外在表現出的藺渝的樣子,和內裏的藺渝是天壤之別,藺渝自己都不太確定自己到底是個什麽性格,但是有一點他可以肯定——

在《動物素描》中裴立這個角色,是他的一部分縮影。

而還未入組的《七宗罪》,七個人格在身體裏彼此鬥爭的電影,是另外一個層面的藺渝。

系統的存在強行壓制了藺渝骨子裏的戾氣和喪氣,那些情緒似乎是藺渝從醒來在這個身體開始,就自帶的,他那時候的記憶幾乎是空白一片,因此也不能確定它們從何而來。

曾經他以為這些都是“藺渝”這個身體和曾經的靈魂對自己產生了影響,但是不知不覺的,他也逐漸意識到——

原著中的那個“藺渝”,說不定就是他自己,但他為什麽會在這裏,又為什麽好像在重來,一無所知。

本來還想要和系統一起,繼續在這個世界艱難地探知真相,卻沒想到系統會有一天突兀地消失了。

這是慣常給自己的Plan B再寫一份Plan B的藺渝從未想到的。

他的手指不自覺地,痙攣著在自己的膝頭收緊...

“嘩啦——”

身邊細微的,窸窸窣窣的動靜,把藺渝從閉眼與自己抗爭,糾結於一團搞不清頭緒的毛線的狀況中及時拉住,他用力皺了皺眉,睜開了眼睛,循聲往身邊看去。

晨間的日光已經在天空肆無忌憚地鋪陳開來,恰好從廉望雪那一側的窗戶投射進入,勾勒出對方垂眸低頭的側影,將過於濃密的睫毛鍍上一層淡金的暧昧色澤。

廉望雪正低頭翻看一本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他手中的書,剛才的動靜,就來源於他翻書的聲響。

似乎對藺渝的一舉一動都有感應,廉望雪倏地扭頭看來,背著光,一雙淺色的眼睛,因為眉骨制造的陰影,呈現出一種完全隱沒在暗色裏,無法揣測的古怪感,藺渝讀不出他那個瞬間的表情。

藺渝:“......”

隨即廉望雪微微揚起下頜,陰影散去,依舊是一雙眼尾線條上揚,濃睫勾勒的溫馴的眼睛,堪稱歲月靜好。

“前輩,你醒了?”

開車的經紀人聞言,扭頭看了一眼:“醒的還挺正好,快到了人醒了。”

藺渝含糊地應了一聲,左右轉了轉,翻到自己放在身側的書包,從書包的內袋摸鏡子檢查自己面容的時候,目光觸及到廉望雪送給他的那枚彩金戒指,和一串瑪瑙手鏈——

彩金戒指款式簡單,金色正中鑲嵌著薄薄一圈鋥亮的碎鉆,熠熠閃耀。瑪瑙手鏈色澤晶亮,珠子光潔圓潤,恰好是藺渝的應援色紅色,紅得嬌艷欲滴,手指觸上去,指下觸感潤澤。

他收回視線,半拉上拉鏈,將鏡子打開照了照自己。

雖然閉目養神,但並沒有睡著,倒是這麽折騰了一番,加上出門前喝的幾口冰美式,現在藺渝的臉已經基本消腫了——雖然他的臉原本也並看不出多少腫起來的痕跡,只是睫毛稍顯陰郁地垂下來,遮掩住瞳孔中游弋不定的情緒。

不好好掩飾的話,這種負面的情緒很容易影響藺渝帶給人的觀感。

他並不是天生的笑眼,或者微笑唇,因此不做表情與笑起來的反差很大,十九歲這個年紀,在很多人的想法裏,還僅僅是個少年,與真正成年男性的體格和相貌都有差別。

他感覺自己好像有哪裏變了一點,微妙的一點,或許是套在這個軀殼中原本的藺渝在蘇醒也說不定。

藺渝活動了一下嘴角,隨即對著鏡子咧嘴一笑,眉眼瞬間飛揚,又是好一個鮮衣怒馬少年郎。

他扭過頭,看見廉望雪正靜靜地凝視著自己。

藺渝維持著笑容,清了清嗓子:“你在看什麽書?”

廉望雪將手裏的書的封皮展示給藺渝看,藺渝定睛看去,赫然是一本西方名著。

《東方快車謀殺案》,英國作家阿加莎·克裏斯蒂創作的偵探小說。

“東方快車謀殺案。”廉望雪的聲音同時響起。

【你看過這本書嗎?】藺渝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腦內無聲無息。

系統現在不會和他說話了,但藺渝殘存在身體裏的條件反射卻不會那麽快消失,永遠會試圖和對方對話。

他自嘲地揉了揉太陽穴,把鏡子收了起來:“沒想到你喜歡看偵探小說。”

廉望雪說:“無聊的時候打發一下時間。”

藺渝說:“我能看看嗎?”

廉望雪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書遞了過來。

剛才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現在把書拿到手上,藺渝又是一楞。

這本書居然並不是嶄新的,就像是圈子裏很多明星為了凹人設做的那樣,佯裝看書,其實書只翻過作秀的那一次。

甚至書本的邊緣都有些發毛了,一看就是有人經常翻頁,不自覺地摩挲書本的邊緣所致,書頁翻開,也有明顯的折痕,是看書的時候為了便利,將其用力往下壓導致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藺渝隱隱約約覺得這本書有些眼熟,卻一時間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裏看過,於是就隨意地繼續往後翻頁,草草瀏覽著內容——

他的餘光註意到,廉望雪的手似乎不自覺地往前伸了一下,做出了一個想要把這本書拿回去的細微的動作,但硬生生遏制住了。

他心頭疑竇升起,又將書本翻了幾頁,沒看出什麽端倪。

於是作勢要將其還給廉望雪。

但是就在廉望雪伸手過來要拿的前一秒,書頁因為藺渝遞還的動作微微散開,他的視線瞥到了書本最後一頁的數行用黑色墨水筆寫下的字跡。

藺渝神色一凝,伸出的手縮了回來,廉望雪要接書的手就硬生生懸空在原處。

藺渝飛快地將書翻到了最後一頁。

映入眼簾的字跡,赫然寫著的,似乎是對這本書劇情內容的總結,是讀書筆記,也是關於這個故事的體會。但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

藺渝不會認錯字跡。

這是他的筆跡。

藺渝本人的字,無論是斷筆還是書寫的小小習慣,做不得假。

他霍地扭頭去看廉望雪,廉望雪的手卻已經收了回去,此時手規矩地重新擱在自己的膝頭,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看著藺渝。

他的瞳色很淺,也因此顯得難以摸透情緒變化,甚至略顯冷淡無情,面無表情的時候,甚至因為輪廓利落而顯得稍有些氣勢淩人。

被這樣的目光鎖定,明明是習以為常的事情,但結合這本書上的字跡,藺渝能清晰地聽見自己胸腔裏心臟的聲音——

“咯噔。”

重重一跳。

但下一秒他就扯出了一個似乎並不在意的笑容,把書放回了廉望雪身側的沙發椅上。

“好看嗎?”他問,就好像沒發現這筆記有什麽端倪似的。

“有一些...啟發作用。”廉望雪回答,就好像沒發現藺渝發現了這筆記有什麽端倪一樣。

“《東方快車謀殺案》講了什麽?你們兩個都看過嗎?”倒是前邊開車的經紀人,聽見他們對話,忍不住抽空插嘴。

他的聲音莫名地介入這段詭異的氛圍中,一下子沖散了那種心照不宣的古怪氣氛,藺渝收回目光,廉望雪只是耷拉下眼皮,把手裏的書重新收回來,慢條斯理地放進他隨身的包內。

“看過。”藺渝說。

“我記得這本書很特別,不僅是因為是列車密室殺人案這麽簡單,還因為——”經紀人努力地想了想,似乎是把它和其他某本阿加莎.克裏斯蒂的小說弄混了,因此沒有立刻繼續說下去。

“還因為這個故事,一共有十二個殺手。”廉望雪的聲音平穩地接下了經紀人說的話。

“啊對,十二個殺手!我就記得不止一個人,導致了那個被害者的死亡。”

藺渝不知道為什麽,廉望雪莫名其妙和經紀人討論起了這個偵探故事來,他們對話的時候,他也回溯了一下自己曾經看過的這個故事——

東方快車上,一名富商被殺害,身中十二刀。但是這十二刀非常奇怪,有幾刀幾乎沒對死者造成太大損傷,有幾刀卻很用力,有些是左撇子刺入,有些則是右撇子...但是不得不承認,沒辦法確認致命傷出自誰,同樣,每個人也都對死者造成了傷害,死者被每個人殺死。

但也因為如此,十二個兇手聯手殺害了死者,但同時,這個案子最終在偵探那裏,提出了兩種結論。

其一,隱瞞真相,捏造和假想一位死者的仇人,殺人逃逸。

其二,十二個人都是兇手,將他們交給警方,接受法律的制裁。

偵探選擇了第一種。

死者的死亡真相,以另外一種是也不是的可能結案。

藺渝從自己的回憶中回到現實,聽見廉望雪正在說話:

“...所以,是這些人聯手,釀造了他的死亡,在偵探那裏,每個人都是兇手,又每個人都有可能不是兇手。”

他是這麽理解的。

藺渝看了看廉望雪,從他的聲音裏聽出了一觸即發,箭在弦上的緊繃情緒,就好像他在說的其實不是這個故事,而是透過這個故事,在意有所指著什麽別的內容。

猛然的靈光一閃,但失去了系統,暫時有些心亂如麻的藺渝,沒能立刻抓住。

*

錄制現場,今天比往日的錄制都要熱鬧許多,原本的加班只有七個人,而這一次,每個人自帶一名“助力夥伴”,因此一共有十四個人參與錄制,這其中也包括藺渝和他的做飯助手廉望雪。

每個人今天“自創菜”的名單,已經提前遞交給了節目組,藺渝對於自創菜品其實開始是有一些自己的想法的,但是和廉望雪開了個會之後,對方居然有些出乎意料的堅持——

他說要做泡面的四種特別吃法。

藺渝聽到的時候,最初是拒絕的,但是聽廉望雪說完,仔細一思考,卻又覺得好像是可以的。

他一直想在這個節目裏尋求一些突破,但是做菜節目能夠動腦且自由發揮的情況比較難,因此對於藺渝這種總是想要在節目裏高出一些創新和看點,以此出圈的人來說,就是難上加難了。

而在別人都絞盡腦汁創造一些往日看不見的菜品的時候,他們選擇的泡面四種做法,因為過於接地氣和能夠讓廣大年輕人借鑒和感同身受,反而有可能獲得更多的認可,甚至出圈。

況且節目的讚助商,又正好有泡面品牌,因此連事先購物買泡面的步驟都省下了。

因此他對廉望雪的說法提出了讚同。

——只不過,為什麽是泡面?

“你喜歡吃泡面嗎?”在準備食材的時候,藺渝問廉望雪,那時候當著經紀人和公司負責人,他沒有來得及細問。

出乎意料的,廉望雪搖了搖頭:“不喜歡,吃的也很少。”

他說得斬釘截鐵。

藺渝:“......”

不喜歡吃泡面,但是能想到泡面的四種除了煮和泡之外的做法,這人莫非是個奇葩?

“那為什麽要做這個?”他更好奇了。

廉望雪停下正在剝蝦仁的手,認真地看了看藺渝,反問:“那藺渝前輩喜歡吃泡面嗎?”

“喜歡啊,而且吃泡面省錢又方便,估計如果不需要考慮體重和健康的話,會經常吃吧。”藺渝不假思索地說。

他已經不抗拒那些關於“以前”的記憶冒出來了,不會像以往那樣微微一驚,又開始思考這到底是屬於誰的記憶。

這個身體的食欲並不算太好,對美味的食物沒有多少特別的熱愛,只是在餓的時候,條件反射想要吃的東西,一般就是泡面,方便買,零花錢也能承擔。

如果再追溯回去的話,會發現他因為自小是孤兒,後來被收養的養父母對他也不算上心,因此在青少年時期確實很愛煮,甚至能煮出花樣來來。

廉望雪看著他。

不知道為什麽,藺渝隱約覺得,廉望雪在問這個問題之前,就已經知道他的答案了。

“你...”

藺渝半途換了個問題:“你不喜歡吃泡面,也不怎麽吃,為什麽非要選這個選項?”

廉望雪倏然移開了註視著藺渝的目光,低聲說:“看過別人煮過很多不同的花樣。”

“看別人?誰?”

廉望雪不說話了。

藺渝:“......”

我?

他閉了閉眼睛,仔細地回憶了一下原著,在發現理查德餅屋贈送的打火機的那一章番外3裏,還提到了寥寥數句:

大概是說原著裏藺渝被變相雪藏後的生活過得有些墮落和潦倒,在櫃子裏發現了許多大食袋裝的泡面,垃圾桶裏也有不少泡面袋子。

那時候,番外3的那位警察父親,還借此對自己的女兒進行了一番說教,大致意思就是人不能過得這麽頹廢,吃泡面容易患癌,對健康沒有益處...

藺渝的臉色微微變了,他睜開眼睛,姿態依舊從容將面前的咖喱粉倒入小碗,沒有繼續說話。

廉望雪看誰做過泡面,以什麽身份,在什麽時間看過,好像變得昭然若揭了,另一方面,對方執著於用健康的飲食投餵他的理由,也同樣浮出水面。

廉望雪熟練地剝完了所有蝦仁之後,將其往前推了推,隨後從藺渝身側拿了一個新的小碗,開始剝火腿腸,然後將其切片,動作嫻熟。

藺渝將自己要說的話吞了下去。

沒有了系統,他想說的一些內容,無處分享。

但是他也已經意識到了,廉望雪所說的許多話,都是有深意的。

那麽剛才在車裏他提起的那個故事的梗概,他沒能抓住的靈光一現,到底藏著怎樣的意味深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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