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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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7章 第 57 章
藺渝喝了一口藕粉。
這藕粉泛著微微的粉色, 看起來頗為誘人，加上撒在藕粉上的幹桂花，香味撲鼻，恰到好處地融入了藕粉並不算特別甜的濃稠之中, 溫熱清甜且不會膩, 口感極好。
“這真的好喝, 你買的什麽牌子？”他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覺得味道就像是給他量身定制的, 好像已經喝了幾輩子, 調整出了自己最愛的那種口味，甜度和滋味恰到好處。
廉望雪：“不是外面買的那種...牌子。”他含含糊糊地回應, 語焉不詳，好像不打算就這個話題多說什麽。
藺渝莫名其妙心生警惕，於是他偏要問：“嗯？不會是你自己做的吧？”
廉望雪：“......”他的臉上流露出那種欲言又止，欲說還羞的表情, 藺渝甚至還從中琢磨出了幾分內斂的不好意思。
藺渝：“你真不說？你真不說我可就真的不問了啊？”
做了不邀功等於沒做, 這是藺渝的宗旨，看起來不是廉望雪的風格——
廉望雪說：“沒有, 這是我自己做的，不是沖泡的那種, 市面上的一些藕粉是有添加劑的，對身體不太好，還有一些可能是假的。”
藺渝：“......”嗯，說的倒是挺順溜。
系統：【我們小撒謊精簡直是個田螺姑娘...哦不對, 這是藕粉少爺。】
廉望雪一鼓作氣繼續說：“其實做起來也沒有特別麻煩的。就是要先把蓮藕洗凈去皮切塊，然後打成泥, 多次過濾，靜置，沈澱，然後晾幹，曬幹，絕對不能留下雜質影響藕粉的口感...不過也就是過濾的時候會需要多一點的時間和耐心，要反覆多次。”
系統：【哇塞，你出了平A他就放大招啊？還那麽猶豫著好像不想說的樣子，真說出來一股子邀功味兒，尾巴都搖起來了。】
藺渝：【平A換大招不是用在這裏的...算了沒事，你開心就好。】
自己的系統自己寵愛。
“挺難的吧？如果自己做的話？”他追問。
他也只是隨意地客氣一下，否則找不到話題。
“其實還好，我用了20斤的粉藕，做出了大概一斤藕粉。”廉望雪說，想了想又補充說，“還有上面灑的桂花，也是我自己自然晾幹的，這樣香味維持得更久一點，也更健康。”
——未成年手工藝人廉望雪。
廉望雪的形象在藺渝眼裏，短短幾個月完成了原著男主→高冷天才→人夫廚郎的轉變。
藺渝那一勺子藕粉含在嘴裏，一時間有些食不下咽。
【原著裏他也這樣？】
這張臉稍顯青澀，長得極不接地氣，結果人夫感直接拉滿了，甚至現在藺渝覺得給廉望雪生日禮物送個圍裙，說不定他會更高興呢。
系統努力翻書細品：【...沒寫這些啊，畢竟咱們這部小說是娛樂圈奮鬥事業文，不是美食文，但我猜是會的吧？唔...原著裏說他後來參加過《慢放生活》這個生活類綜藝，都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藺渝強忍著沒有嘆氣。
廉望雪悄悄地打量他的表情：“還有，因為應該每天喝一點牛奶補充鈣和蛋白質，所以我又在藕粉裏混了一點牛奶，這一份你要嘗嘗嗎？”
他掀開食盒的各層，露出一小塊方格。
裏邊裝著分量不大的另外一種食物，乳白色，稍顯濃稠的，有點結塊的質地，看起來像是沒有完全攪拌好的牛奶麻薯。
藺渝特別害怕他接著再說出一句“牛奶都是我去大草原或者奶牛養殖基地現擠的，因為市面上的牛奶有些兌水或者有添加劑”。
幸虧廉望雪說完後只是安靜地閉上了嘴。
他搖尾巴的樣子很像小狗，但沈默不語只註視著藺渝的模樣，青灰色的瞳孔專註又柔和，讓藺渝回憶起了那只小貓咪小雪，兩只前爪並在身前，安靜蹲坐原地的樣子，好看又乖順。
“嘩啦嘩啦嘩啦——”
“嗷嗚——嗷嗚——”
外邊有什麽小東西，一邊小聲嚎叫著一邊撓門想要進來，爪子在門板上發出一陣陣噪聲。
說曹操，曹操就到。
廉望雪打開門，就看見小雪翹著尾巴，邁著紳士的步伐，洋洋得意地進來了，一雙小耳朵高高立起，像一只降臨於房間的雪團子。
它在藺渝腳邊轉了個圈，隨即用腦袋蹭了一下廉望雪的小腿標記氣味，也不認生，擡起腦袋認真地看著對方。
廉望雪沈默著低頭和小雪對視。
一人一貓，青色的眸子於半空交匯，沒有敵意，就像是在審視對方。
系統：【你看那只貓，多像一個人啊。你看那個人，多像一只貓啊。】
藺渝：【你看這個系統，多像個碎嘴子啊。】
廉望雪和小雪各自收回目光，前者看見藺渝正在盯著自己。
他莫名的心口一股濡熱，但又不敢多說什麽，顯得唐突，於是半晌才幹巴巴地問：“你，前輩，你在看什麽？”
藺渝說：“總感覺你們下一秒就要互相碰一下鼻子聞對方的氣味了。”
說不定再相處一下還能互相舔毛。
那畫面太美他不敢看。
廉望雪：“......”
系統：【......】
系統：【你看他的表情！不要隨便說奇怪的話獎勵他！】
藺渝：【...這和獎勵有什麽關系？】
這時候，外邊的大門突然響了一聲，緊接著是細碎的對話聲，以及笑聲，應該是有其他人回來了。
半晌，房間的門被人大大咧咧推開了，奉子爵一邊回頭和誰說著話，一邊進門來了。
他說完話，臉上還染著笑，轉頭向再和藺渝打個招呼的時候，視線卻觸及了正站在桌邊盯著自己的廉望雪。
奉子爵：“...嗯？哦不好意思！”
下意識地想要往後退，看看自己有沒有走錯門，但退到門口，又發現自己沒走錯，是房間裏來了陌生人，所以腳下頓住，重新回頭去看。
藺渝的視線，從驚愕的奉子爵，轉向了站在自己身邊的廉望雪。
如果說，剛才他對甘子曄的態度，是冷漠的無視，現在他註視著奉子爵的眼神，就在這之上，又疊加了一層警惕的厭煩。
這樣的態度，未免有些分明了。
藺渝在兩個人對峙的同時，一邊若有所思地想著，一邊向著那份加了牛奶的藕粉伸出了自己的小勺子——
“幹嘛呢？站門口不進去是想怎麽樣？”
一把熟悉的嗓音再次傳到耳邊，藺渝擡起頭，看見從奉子爵的身後探出了另外一個腦袋，是伍舒陽。
他們一起考學，一起被錄取，一起開始上大一，雖然不在一個學校，但兩個學校毗鄰，因此經紀人的接送都是一起。
伍舒陽一雙眼睛眨呀眨，目光則大大咧咧掃視一圈。
“你是誰？”伍舒陽的目光最後落在了廉望雪身上，眼裏有空落落的呆滯茫然。下一秒他跟奉子爵一個反應，往後退去試圖確定自己是在BLUE組合的宿舍裏，沒有莫名其妙踏入其他異次元空間。
奉子爵說：“...我記得你，你是公司的那個——新出道的怪物音樂新人，經紀人之前和我們提起過幾次，說你業務能力很強，天賦很牛，讓我們專攻音樂方面的多和你交流。”
奉子爵和展寧都是帝都音樂學院作曲系的學生。
伍舒陽：“真的假的？他不是明年會被送去選秀的嗎？”
奉子爵：“明年是女生選秀。”
系統也註意到了藺渝此時目光的來回游弋，於是下意識地跟著看來看去。
廉望雪看向伍舒陽時，表情並沒什麽特別的變化，非要說的話，有些漠不關心，甚至看了兩眼，就很隨意地移開了。
藺渝突然站了起來。
他覺得特別有意思，廉望雪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想，不屑於隱藏，還是已經藏了又藏卻徒勞無功，但是就像是某種觸發了特定的條件，就會給出反應來的NPC，一覽無餘。
“特定的條件”現在就是遇到一些人，比如藺渝的隊友，比如綜藝的嘉賓，唔，或許還有小雪。
不過他有點想不起來，廉望雪看到蕭慎和顏立川的時候的表情了，那時候他對廉望雪的關註度不太高，哪怕知道他是原書男主。
【他好有意思。】藺渝忍不住對系統說。
系統：【...什麽意思？】
藺渝：【就是字面意思，很好玩，像個小NPC，想在手機裏養起來，每天戳戳他看他的反應。】
系統：【......】
救命啊這裏有S感很強的變態啊！
廉望雪很勉強地跟奉子爵，以及伍舒陽打了個招呼，轉過身對藺渝說：“藺渝前輩，那我就先走了，食盒留在這裏，我下次來拿。”
【咿，小心機鬼，和暧昧期你請一頓我請一頓維持見面機會如出一轍。】系統又在指指點點。
藺渝無言地無視了系統的胡說八道。
“那我送你出去，會把你的食盒洗幹凈還給你的。”他說。
兩個人越過奉子爵和伍舒陽來到客廳。
恰好此時，展寧拿著一盒外賣從門邊回來，和他們狹路相逢。他的眼睛還有些微微的浮腫，看起來明顯狀態不好，藺渝之前和他的爭執對他產生的影響，溢於言表。
藺渝沒和他說話，餘光瞥了一眼身側的廉望雪。
和對待伍舒陽的態度差不多，這倒是稍微出乎藺渝的意料。
藺渝在腦內梳理了一下他對自己幾個隊友的態度，覺得從壞到相對沒那麽壞，應當是奉子爵＞甘子曄＞展寧＝伍舒陽。
是什麽造成了這種態度上的區別呢？是因為廉望雪身份的秘密嗎？
如果說對方是因為藺渝和藺渝的隊友能夠跟他朝夕相處，還有cp和cp粉的緣故，不足以支撐這種情緒的變化。
而且感覺上，廉望雪目前對於陸冉的存在，產生的強烈的排斥感和厭惡感是最明顯的：
陸冉原著裏“闖入藺渝獨居公寓”的行為，又造成了什麽影響呢？
*
次日早上十點左右，經紀人帶著藺渝，驅車前往與《請嘗嘗我的手藝》第一季節目的導演組和工作人員相約見面的地點。
在車上的時候，經紀人和藺渝強調了一下今天見面的細節：
“節目組當初擬邀的名單裏就有你，是覺得你很合適的。現在你過去，只是節目組要和你充分溝通一下，了解你的興趣愛好和經歷，能夠豐滿你的人設，更好地講述關於你的故事。”
“我需要做飯，是嗎？”藺渝問。
經紀人看了藺渝一眼：“你不會做飯的話，不做也沒事。”
藺渝這種年輕偶像，被邀請上這個節目，一個是看中了他的熱度，一個是顏值和自帶的人氣吸引更多人觀看。
雖然是做飯綜藝，但是不可能所有人都是大廚，總要有那麽幾個甚至沒做過幾次飯的新手，或者冒冒失失的失誤者制造節目效果的，否則節目平平淡淡結束，沒有話題性是不行的。
這方面，就需要溝通之後再商定了。
“如果我會做呢？”藺渝問。
“你會做？”經紀人有點意外。
“還行。”藺渝含糊地說。
他可不願意在這種做飯的綜藝上笨手笨腳，把自己之前《無人生還》和《變色龍》積累起來的“機智聰明”的既定印象毀之一炬，做飯類的慢綜藝，有自己的受眾群體，肯定不喜歡添亂的傻子。
所以他今天說什麽都要拒絕節目組將他設定為這種懵懂少年的路線。
——他還真猜對了。
節目組在他來之前，確實有這樣給他定下人設的想法，實在是藺渝在過往的綜藝節目，和之前的選秀裏，沒有展示過任何他的手藝——BLUE組合會做飯的人不少，因此並不需要藺渝來動手。
他們先入為主地認為，藺渝是沒那麽擅長的。
幸好節目組定下的見面地點，正巧是綜藝錄制選定的餐廳之一——
因為大部分的拍攝都還是做飯為主，因此這個廚房是臨時搭建的室內空間，七名嘉賓，每一期一名“擂主”在廚房最前類似於“講臺”的位置守擂。
TA的面前，兩列三排，六張同樣的料理臺。
藺渝征求過允許後，在其中一張料理臺子前站定。
“要什麽食材嗎？”導演問他。
藺渝說：“都可以，只要別只拿給我幾根蔥，幾塊姜就好了。”
導演笑了：“好啊。”
《請嘗嘗我的手藝》的導演叫做陳啟，是一名雷厲風行，年約四十的女性、
藺渝面對陳啟，無視了在經紀人的眼神暗示，大膽地提出了自己想要露一手，不想做個傻小子或者節目裏犧牲觀眾緣的角色。
陳啟倒是沒有不相信藺渝的手藝，或者覺得他實在刻意找存在感，只是一邊吩咐工作人員下去搜尋食材，一邊問藺渝：“你是對節目組可能給你的基本人設，有什麽想法嗎？”
她面容嚴肅，但是說話的語氣卻出乎意料地溫和，是商量的語氣。
藺渝知道面對對方，自己沒必要胡編亂造，只要把想說的說出來就好。
他坦誠地說：“可能是我的確有些顧慮吧，一個是，我真的會做飯，而且手藝不賴的。所以裝作自己一竅不通，需要幫助，一著不慎可能會露餡。另一個原因是，我對自己的觀眾緣沒有把握呀，導演~”
自我剖析得很認真，但是在尾音上稍稍上揚，說是撒嬌，倒也不至於，但的確有些好聲好色的意思，藺渝很擅長利用自己的優勢，譬如容貌，譬如年齡，再比如說現在不諂媚，但討喜的笑容。
“怎麽個沒把握呢？看了你之前的節目，表現都很精彩嘛。”
“因為很多觀眾，可能會因為看了之前的那些綜藝，對我產生一種‘他挺聰明’的期待，結果我笨手笨腳，需要別人前輩幫忙，或者還在起步階段，大家會有種之前的既定印象直接崩塌的錯愕感。”
剩下的話，藺渝沒有繼續說，想來陳啟肯定明白：
——觀眾或許會認為，之前的節目，全都是劇本，藺渝的表現優秀，只是為了捧他。
藺渝樹立好的形象，很可能因此徹底崩塌，且再也無法重新立起。
這種腦性男，聰明人，天然呆一兩次還能忍，直接裝傻只會造成觀眾緣反噬，那些在彈幕喊著“智性戀狂喜”的人，可能在入坑邊緣，會被一腳踹回。
“導演，我個人，還挺害怕這種大起大落的感覺的。”藺渝最後補充，這是恰到好處的示弱。
來的時候，經紀人和他說，陳啟這個導演選人很不走尋常路，未必會只看中流量，或者允許別人在她的眼皮底下操作，塞人。
有時候她也會去看其他臺的綜藝，根據他們的表現有自己的判斷，比如說藺渝之前的選秀節目，她也是看過的。
那麽大概率，也清楚藺渝在選秀前期，中後期和出道後，以及現在的遭遇。
陳啟若有所思。
此時工作人員回來了，拿了兩個西紅柿，和兩個雞蛋。
“我記得，你不喜歡西紅柿，對吧？”陳啟扭頭看到，就忍不住笑了，轉過身，對著藺渝擠了擠眼睛。
藺渝也跟著笑，這位導演緊跟時事，看樣子常刷熱搜，5G沖浪，估計也看到了他、奉子爵和顏立川三個人因為西紅柿而錯綜覆雜的關系。
“沒關系的導演，我不喜歡吃的食材，反而有可能做得更好吃，因為不會根據自己的口味隨便調整配料。”他咧開嘴，燦爛一笑。
陳啟沖他比了個“請”的手勢。
藺渝註意到，有工作人員在拍攝他即將做飯的這一段，如果沒猜錯，必要的情況下節目組會放出這些部分，或者增加熱度，或者回應質疑。
藺渝的視線轉回桌面，其實節目組已經很明顯地將希望他做的菜是什麽告訴了他。
西紅柿炒雞蛋。
這是一道家常菜，幾乎不太擅長做飯的人，也能夠在指導下完成，但就是因為菜品樸實無華，也更容易讓人產生“都能做好”的錯覺，翻車人不在少數，能夠做到好吃也並不容易，大部分人，姑且都處於——
還行，能吃，挺好，自給自足是夠了的階段。
他燒了一小鍋水，將番茄燙水去皮，然後打蛋攪拌，番茄切丁，甚是熟練。
【“藺渝”不怎麽做飯的，怎麽感覺你挺手熟的？】系統嘟嘟囔囔。
BLUE組合團綜有做飯的環節，藺渝沒有抽中做飯組，在宿舍裏，他吃得少，多數以蔬菜沙拉為主，去便利店購買或者自己處理一下就可以，再加上組合裏有幾個手藝絕佳的，譬如甘子曄那種能開店的水準，藺渝穿越來這麽久，壓根沒展示過。
原著裏當然不會刻意提起一名“炮灰”死亡者的做飯手藝。
藺渝說：【誰知道呢，我失去了一些記憶，但是技能又沒丟，況且...】
他頓了頓，沒有繼續說下去。
中火熱油，倒入雞蛋液，翻炒至金黃，趁沒定型前迅速劃散。
香氣裊裊升起，隔壁家的小孩都饞哭了。
熱油倒入番茄丁，翻炒至汁水滲出，再加入剛才的雞蛋繼續翻炒，接著添加作料。
藺渝突然擡頭看了一眼陳啟。
陳啟正抱臂一邊和工作人員說話，一邊查看等待，註意到藺渝的眼神，困惑地回視過來。
藺渝扯開嘴角，沖她瀟灑一笑。
【怎麽啦？】系統問。
藺渝：【思考一下口味問題。】
他來之前做過陳啟的相關資料查看，以備不時之需。恰巧，導演陳啟是南方人，來自每種菜都習慣性加點糖的城市。
雖然一個城市裏的人，也有口味不同的分別，但藺渝賭她口味偏甜。
他又添加了糖，提鮮，增加微微的甜度。
隨即翻炒出鍋，利落裝盤，西紅柿與雞蛋，以及汁水，絲毫沒有落在盤外，手臂穩穩持鍋。
大概是因為他動作熟練，做西紅柿炒蛋的姿態堪稱利落，周圍的幾個年輕些的工作人員，尤其是小姑娘們，忍不住自發地為他鼓起掌來。
甚至藺渝還聽見隱約有人在和隔壁議論：“好牛啊！要不是我前兩天剛自己做過一次，把雞蛋炒糊了，簡直要覺得這道菜易如反掌，人人一遍上手了！”
藺渝用指尖輕輕一推盤緣，順手從旁邊筷子籠抄起一雙筷子，徑直遞向站在料理臺對面的陳啟：“陳導，請吃。”
金黃的雞蛋，橘色的番茄，色香味俱全，不加濾鏡，肉眼看著也是鮮艷飽滿，令人“食指大動”不過如此。
陳啟拿起筷子，夾了一點，小心翼翼放進嘴裏。雞蛋吸滿了濃稠的湯汁，番茄味濃郁，甜度適中，口感略“沙”，她吃了一口，露出了驚訝的神情，隨即又吃了一口。
然後又吃了一口。
就差大快朵頤了。
【這真人秀是真要變成徹底的美食節目了。】系統幽幽地說。
藺渝：【要不是我真的不喜歡西紅柿，現在我已經餓了，你看各位工作人員？】
他們見面的時間，此時大約是十一點出頭，這個時間恰好是早飯已經消化得差不多正好，但午餐又沒來得及吃，肚子餓的“咕咕”叫的點，藺渝這時間選的也是討巧，系統甚至一度覺得以他的神機妙算，說不定這都是他事先計算好的。
【這和我沒關系哈，你別妖魔化我。】藺渝像是知道系統在想什麽。
【我什麽也沒說呀。】
【但你想了很多。】藺渝似笑非笑。
他的目光不易察覺略過幾個悄悄咽口水，和摸肚子的人，低頭笑了笑。
蔥和蒜其實在藺渝的想法裏，應該更能增加這道西紅柿炒雞蛋的口感，但多的是人不吃這兩種，因此他刻意維持中庸，不敢過度添加佐料，以免影響評價。
滿打滿算，這節目也不是挑選五星級料理大廚，自己的手法足以折服大部分人。
陳啟一個人吃了半盤子西紅柿炒雞蛋，這還是在她刻意收斂的情況下，待放下筷子，她左右看了看周圍的人，露出了一個並沒有多不好意思的挽尊笑容：“還沒吃中飯，餓了。”
“的確的確。”
“一看都十一點多了。”
“是啊。”
大家紛紛附和。
藺渝眼疾手快，迅速將一小瓶擺在不遠處的漱口水遞到陳啟手上，陳啟又是一楞。
藺渝笑一笑。
研究導演的喜好，是每個明星應該做的事，這可是衣食父母，他這種連隊友、粉絲、工作人員、經紀人、化妝師的偏好都能觀察且牢記在心的人，怎麽可能不做足功課。
這漱口水又不是放在這兒的為了好看的。
《請嘗嘗我的手藝》第一季的錄制，大概是因為女導演的緣故，與其他綜藝女嘉賓稀缺，大部分時候當花瓶炒熱cp的狀況不同，一共七人，四男三女，人數還算均衡，其中還有一位外國友人。
藺渝來之前並不清楚所有嘉賓的名單，因為在沒有徹底敲定之前，還是有換人的可能性。
所以他看見後狠狠一楞。
【哇小渝，我們是不是要走向國際了？】系統樂壞了。
藺渝：【國內的基礎還沒打紮實走往國外走，小心步子太大直接骨折了。】
TCV視頻平臺財大氣粗，大概是給錢足夠，居然請來了唐尼.溫斯頓！
這可是美國著名的烹飪競技真人秀的名廚，主持過《廚房之戰》真人秀，迄今已經播出了二十季！可見這個節目受歡迎的程度。
尤其是唐尼.溫斯頓先生在節目裏脾氣可稱不上多好，據說他本人還很難交往，恃才傲物，又不缺錢!
雖然國內美國真人秀只是小眾，但是在那些導演和業內人士眼裏意義不同。
印象裏，這個節目在原著中，是沒有邀請到這樣的大牌的，大概是藺渝或者別的什麽人的蝴蝶效應，導致了事情發展的變化？
“對了。”
藺渝和所有人認認真真鞠躬打了招呼，在大家親切友好的註視下轉身離開的時候，聽見陳啟又在身後喊了他一聲。
藺渝回過頭。
年輕有為的導演沖著他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之前沒說，謝謝你在《動物素描》對陳平的照顧。”
藺渝一楞，下意識地謙虛：“沒有，是他照顧我更多些...嗯？”
他臉上如假包換的驚訝取悅了陳啟，她上前兩步，拍了一下藺渝的肩膀，放低了聲音：“他是我弟弟。”
藺渝又是一怔。
他擡眼看去，見陳啟在唇前豎起一根食指，笑著輕輕比了個“噓”的手勢。
藺渝也跟著笑，對她比了個大拇指。
*
陳平二十多歲，陳啟已經四十，年齡差不小，人誰都不會想到這一層。
也因此，在弟弟給自己炫耀似的發送了《動物素描》拍攝期間收到的禮物的時候，語氣雀躍，她發自心底的感到高興。
陳平自己想要去劇組幫忙，一點點靠自己努力創出一番名堂來的時候，家裏沒有人同意，只有陳啟舉手讚成，也因此，姐弟雖然相差歲數不少，家裏還有些隱形的“重男輕女”，但姐弟關系非常好。
幾個月前的夏季，弟弟因為在劇組太辛苦，被曬傷了皮膚，整個人也不是沒有精神崩潰的時候，大半夜流著淚給自己發語音，陳平雖然言語上鼓勵了他一番算作結束，也不是不心疼的。
“姐姐！你看我收到了什麽！”
好幾張拍攝角度清奇的圖片。
陳啟定睛去看，發現是一購物袋的物品。
她發現，居然有國外才能買到的一種緩解曬傷疼痛，含有蘆薈和利多卡因的產品，還有曬後藥物，以及一些曬後修覆的瓶瓶罐罐，和保濕噴霧，甚至還有面膜！
要說多貴，倒也不至於，但準備這些，明顯是用了心的。
“你告訴別人你是我弟弟了？”她忍不住問。
“怎麽可能！”陳平抗議，“我肯定要自己做出事業來才行，絕對不走你的後門！”
他補充說：“我甚至沒和大家說過我之前曬傷了的事！和藺渝更沒說了！”
“藺渝？”陳啟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名字，在她的節目的嘉賓名單裏。
“嗯，是呀，小渝！”陳平高興地告訴對方，“我們是朋友啦，他經常給我帶吃的，太熱的時候他會讓我上他的車裏休息，還會幫我跟導演說情，幫我解圍！”
陳啟緘默幾秒，再次詢問：“你確定，你沒和他說你和我的關系？”
“怎麽可能呀！而且姐你就是導演，又不是什麽大明星！”陳平抱怨。
陳啟這次是真的驚訝了。
要知道，現在的這個圈子，明星的門檻本來就不高，很多人學歷素質一概沒有，多的是見人下菜的存在。
即使這樣，也有大批的粉絲幫著洗白、澄清，做多過分的事都有人心疼和原諒，哪怕進監獄都有人癡心等候，離譜荒唐。
陳平這個小小的年輕打雜，幾乎不被任何人看在眼裏，甚至在之前那個劇組，還被人狠狠地耍弄過。
對方讓陳平去幫自己拿快遞，結果陳平在烈日下來回奔波了好幾趟，空手而返，急得快要流淚，卻得到了一句“現在不需要了”的輕描淡寫的敷衍。
那個明星叫什麽來著...？
對了，白宿。陳啟想起來，他甚至還和藺渝結過些梁子。
藺渝並不知道陳啟的這些內心的想法，和陳平的那些遭遇。
他鉆進保姆車裏，才終於徹底松了一口氣，這個任務，完成得很不錯。他知道。
經紀人也誇了他好幾句，這才示意司機開車。
系統也很高興：【哇擦，小渝，我果然還是低估你了！你是怎麽知道陳啟和陳平的這一層關系的？真是多智近妖！好謀略！好聰明！好人脈！】
果然，藺渝廣結善緣，不輕視任何一名周圍的人，哪怕是貌不驚人的存在，這樣的做法對他助力良多！
藺渝笑了笑：【你猜。】
反正他否認，系統也很難相信這是個巧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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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渝喝了一口藕粉。
這藕粉泛著微微的粉色, 看起來頗為誘人，加上撒在藕粉上的幹桂花，香味撲鼻，恰到好處地融入了藕粉並不算特別甜的濃稠之中, 溫熱清甜且不會膩, 口感極好。
“這真的好喝, 你買的什麽牌子？”他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覺得味道就像是給他量身定制的, 好像已經喝了幾輩子, 調整出了自己最愛的那種口味，甜度和滋味恰到好處。
廉望雪：“不是外面買的那種...牌子。”他含含糊糊地回應, 語焉不詳，好像不打算就這個話題多說什麽。
藺渝莫名其妙心生警惕，於是他偏要問：“嗯？不會是你自己做的吧？”
廉望雪：“......”他的臉上流露出那種欲言又止，欲說還羞的表情, 藺渝甚至還從中琢磨出了幾分內斂的不好意思。
藺渝：“你真不說？你真不說我可就真的不問了啊？”
做了不邀功等於沒做, 這是藺渝的宗旨，看起來不是廉望雪的風格——
廉望雪說：“沒有, 這是我自己做的，不是沖泡的那種, 市面上的一些藕粉是有添加劑的，對身體不太好，還有一些可能是假的。”
藺渝：“......”嗯，說的倒是挺順溜。
系統：【我們小撒謊精簡直是個田螺姑娘...哦不對, 這是藕粉少爺。】
廉望雪一鼓作氣繼續說：“其實做起來也沒有特別麻煩的。就是要先把蓮藕洗凈去皮切塊，然後打成泥, 多次過濾，靜置，沈澱，然後晾幹，曬幹，絕對不能留下雜質影響藕粉的口感...不過也就是過濾的時候會需要多一點的時間和耐心，要反覆多次。”
系統：【哇塞，你出了平A他就放大招啊？還那麽猶豫著好像不想說的樣子，真說出來一股子邀功味兒，尾巴都搖起來了。】
藺渝：【平A換大招不是用在這裏的...算了沒事，你開心就好。】
自己的系統自己寵愛。
“挺難的吧？如果自己做的話？”他追問。
他也只是隨意地客氣一下，否則找不到話題。
“其實還好，我用了20斤的粉藕，做出了大概一斤藕粉。”廉望雪說，想了想又補充說，“還有上面灑的桂花，也是我自己自然晾幹的，這樣香味維持得更久一點，也更健康。”
——未成年手工藝人廉望雪。
廉望雪的形象在藺渝眼裏，短短幾個月完成了原著男主→高冷天才→人夫廚郎的轉變。
藺渝那一勺子藕粉含在嘴裏，一時間有些食不下咽。
【原著裏他也這樣？】
這張臉稍顯青澀，長得極不接地氣，結果人夫感直接拉滿了，甚至現在藺渝覺得給廉望雪生日禮物送個圍裙，說不定他會更高興呢。
系統努力翻書細品：【...沒寫這些啊，畢竟咱們這部小說是娛樂圈奮鬥事業文，不是美食文，但我猜是會的吧？唔...原著裏說他後來參加過《慢放生活》這個生活類綜藝，都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藺渝強忍著沒有嘆氣。
廉望雪悄悄地打量他的表情：“還有，因為應該每天喝一點牛奶補充鈣和蛋白質，所以我又在藕粉裏混了一點牛奶，這一份你要嘗嘗嗎？”
他掀開食盒的各層，露出一小塊方格。
裏邊裝著分量不大的另外一種食物，乳白色，稍顯濃稠的，有點結塊的質地，看起來像是沒有完全攪拌好的牛奶麻薯。
藺渝特別害怕他接著再說出一句“牛奶都是我去大草原或者奶牛養殖基地現擠的，因為市面上的牛奶有些兌水或者有添加劑”。
幸虧廉望雪說完後只是安靜地閉上了嘴。
他搖尾巴的樣子很像小狗，但沈默不語只註視著藺渝的模樣，青灰色的瞳孔專註又柔和，讓藺渝回憶起了那只小貓咪小雪，兩只前爪並在身前，安靜蹲坐原地的樣子，好看又乖順。
“嘩啦嘩啦嘩啦——”
“嗷嗚——嗷嗚——”
外邊有什麽小東西，一邊小聲嚎叫著一邊撓門想要進來，爪子在門板上發出一陣陣噪聲。
說曹操，曹操就到。
廉望雪打開門，就看見小雪翹著尾巴，邁著紳士的步伐，洋洋得意地進來了，一雙小耳朵高高立起，像一只降臨於房間的雪團子。
它在藺渝腳邊轉了個圈，隨即用腦袋蹭了一下廉望雪的小腿標記氣味，也不認生，擡起腦袋認真地看著對方。
廉望雪沈默著低頭和小雪對視。
一人一貓，青色的眸子於半空交匯，沒有敵意，就像是在審視對方。
系統：【你看那只貓，多像一個人啊。你看那個人，多像一只貓啊。】
藺渝：【你看這個系統，多像個碎嘴子啊。】
廉望雪和小雪各自收回目光，前者看見藺渝正在盯著自己。
他莫名的心口一股濡熱，但又不敢多說什麽，顯得唐突，於是半晌才幹巴巴地問：“你，前輩，你在看什麽？”
藺渝說：“總感覺你們下一秒就要互相碰一下鼻子聞對方的氣味了。”
說不定再相處一下還能互相舔毛。
那畫面太美他不敢看。
廉望雪：“......”
系統：【......】
系統：【你看他的表情！不要隨便說奇怪的話獎勵他！】
藺渝：【...這和獎勵有什麽關系？】
這時候，外邊的大門突然響了一聲，緊接著是細碎的對話聲，以及笑聲，應該是有其他人回來了。
半晌，房間的門被人大大咧咧推開了，奉子爵一邊回頭和誰說著話，一邊進門來了。
他說完話，臉上還染著笑，轉頭向再和藺渝打個招呼的時候，視線卻觸及了正站在桌邊盯著自己的廉望雪。
奉子爵：“...嗯？哦不好意思！”
下意識地想要往後退，看看自己有沒有走錯門，但退到門口，又發現自己沒走錯，是房間裏來了陌生人，所以腳下頓住，重新回頭去看。
藺渝的視線，從驚愕的奉子爵，轉向了站在自己身邊的廉望雪。
如果說，剛才他對甘子曄的態度，是冷漠的無視，現在他註視著奉子爵的眼神，就在這之上，又疊加了一層警惕的厭煩。
這樣的態度，未免有些分明了。
藺渝在兩個人對峙的同時，一邊若有所思地想著，一邊向著那份加了牛奶的藕粉伸出了自己的小勺子——
“幹嘛呢？站門口不進去是想怎麽樣？”
一把熟悉的嗓音再次傳到耳邊，藺渝擡起頭，看見從奉子爵的身後探出了另外一個腦袋，是伍舒陽。
他們一起考學，一起被錄取，一起開始上大一，雖然不在一個學校，但兩個學校毗鄰，因此經紀人的接送都是一起。
伍舒陽一雙眼睛眨呀眨，目光則大大咧咧掃視一圈。
“你是誰？”伍舒陽的目光最後落在了廉望雪身上，眼裏有空落落的呆滯茫然。下一秒他跟奉子爵一個反應，往後退去試圖確定自己是在BLUE組合的宿舍裏，沒有莫名其妙踏入其他異次元空間。
奉子爵說：“...我記得你，你是公司的那個——新出道的怪物音樂新人，經紀人之前和我們提起過幾次，說你業務能力很強，天賦很牛，讓我們專攻音樂方面的多和你交流。”
奉子爵和展寧都是帝都音樂學院作曲系的學生。
伍舒陽：“真的假的？他不是明年會被送去選秀的嗎？”
奉子爵：“明年是女生選秀。”
系統也註意到了藺渝此時目光的來回游弋，於是下意識地跟著看來看去。
廉望雪看向伍舒陽時，表情並沒什麽特別的變化，非要說的話，有些漠不關心，甚至看了兩眼，就很隨意地移開了。
藺渝突然站了起來。
他覺得特別有意思，廉望雪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想，不屑於隱藏，還是已經藏了又藏卻徒勞無功，但是就像是某種觸發了特定的條件，就會給出反應來的NPC，一覽無餘。
“特定的條件”現在就是遇到一些人，比如藺渝的隊友，比如綜藝的嘉賓，唔，或許還有小雪。
不過他有點想不起來，廉望雪看到蕭慎和顏立川的時候的表情了，那時候他對廉望雪的關註度不太高，哪怕知道他是原書男主。
【他好有意思。】藺渝忍不住對系統說。
系統：【...什麽意思？】
藺渝：【就是字面意思，很好玩，像個小NPC，想在手機裏養起來，每天戳戳他看他的反應。】
系統：【......】
救命啊這裏有S感很強的變態啊！
廉望雪很勉強地跟奉子爵，以及伍舒陽打了個招呼，轉過身對藺渝說：“藺渝前輩，那我就先走了，食盒留在這裏，我下次來拿。”
【咿，小心機鬼，和暧昧期你請一頓我請一頓維持見面機會如出一轍。】系統又在指指點點。
藺渝無言地無視了系統的胡說八道。
“那我送你出去，會把你的食盒洗幹凈還給你的。”他說。
兩個人越過奉子爵和伍舒陽來到客廳。
恰好此時，展寧拿著一盒外賣從門邊回來，和他們狹路相逢。他的眼睛還有些微微的浮腫，看起來明顯狀態不好，藺渝之前和他的爭執對他產生的影響，溢於言表。
藺渝沒和他說話，餘光瞥了一眼身側的廉望雪。
和對待伍舒陽的態度差不多，這倒是稍微出乎藺渝的意料。
藺渝在腦內梳理了一下他對自己幾個隊友的態度，覺得從壞到相對沒那麽壞，應當是奉子爵＞甘子曄＞展寧＝伍舒陽。
是什麽造成了這種態度上的區別呢？是因為廉望雪身份的秘密嗎？
如果說對方是因為藺渝和藺渝的隊友能夠跟他朝夕相處，還有cp和cp粉的緣故，不足以支撐這種情緒的變化。
而且感覺上，廉望雪目前對於陸冉的存在，產生的強烈的排斥感和厭惡感是最明顯的：
陸冉原著裏“闖入藺渝獨居公寓”的行為，又造成了什麽影響呢？
*
次日早上十點左右，經紀人帶著藺渝，驅車前往與《請嘗嘗我的手藝》第一季節目的導演組和工作人員相約見面的地點。
在車上的時候，經紀人和藺渝強調了一下今天見面的細節：
“節目組當初擬邀的名單裏就有你，是覺得你很合適的。現在你過去，只是節目組要和你充分溝通一下，了解你的興趣愛好和經歷，能夠豐滿你的人設，更好地講述關於你的故事。”
“我需要做飯，是嗎？”藺渝問。
經紀人看了藺渝一眼：“你不會做飯的話，不做也沒事。”
藺渝這種年輕偶像，被邀請上這個節目，一個是看中了他的熱度，一個是顏值和自帶的人氣吸引更多人觀看。
雖然是做飯綜藝，但是不可能所有人都是大廚，總要有那麽幾個甚至沒做過幾次飯的新手，或者冒冒失失的失誤者制造節目效果的，否則節目平平淡淡結束，沒有話題性是不行的。
這方面，就需要溝通之後再商定了。
“如果我會做呢？”藺渝問。
“你會做？”經紀人有點意外。
“還行。”藺渝含糊地說。
他可不願意在這種做飯的綜藝上笨手笨腳，把自己之前《無人生還》和《變色龍》積累起來的“機智聰明”的既定印象毀之一炬，做飯類的慢綜藝，有自己的受眾群體，肯定不喜歡添亂的傻子。
所以他今天說什麽都要拒絕節目組將他設定為這種懵懂少年的路線。
——他還真猜對了。
節目組在他來之前，確實有這樣給他定下人設的想法，實在是藺渝在過往的綜藝節目，和之前的選秀裏，沒有展示過任何他的手藝——BLUE組合會做飯的人不少，因此並不需要藺渝來動手。
他們先入為主地認為，藺渝是沒那麽擅長的。
幸好節目組定下的見面地點，正巧是綜藝錄制選定的餐廳之一——
因為大部分的拍攝都還是做飯為主，因此這個廚房是臨時搭建的室內空間，七名嘉賓，每一期一名“擂主”在廚房最前類似於“講臺”的位置守擂。
TA的面前，兩列三排，六張同樣的料理臺。
藺渝征求過允許後，在其中一張料理臺子前站定。
“要什麽食材嗎？”導演問他。
藺渝說：“都可以，只要別只拿給我幾根蔥，幾塊姜就好了。”
導演笑了：“好啊。”
《請嘗嘗我的手藝》的導演叫做陳啟，是一名雷厲風行，年約四十的女性、
藺渝面對陳啟，無視了在經紀人的眼神暗示，大膽地提出了自己想要露一手，不想做個傻小子或者節目裏犧牲觀眾緣的角色。
陳啟倒是沒有不相信藺渝的手藝，或者覺得他實在刻意找存在感，只是一邊吩咐工作人員下去搜尋食材，一邊問藺渝：“你是對節目組可能給你的基本人設，有什麽想法嗎？”
她面容嚴肅，但是說話的語氣卻出乎意料地溫和，是商量的語氣。
藺渝知道面對對方，自己沒必要胡編亂造，只要把想說的說出來就好。
他坦誠地說：“可能是我的確有些顧慮吧，一個是，我真的會做飯，而且手藝不賴的。所以裝作自己一竅不通，需要幫助，一著不慎可能會露餡。另一個原因是，我對自己的觀眾緣沒有把握呀，導演~”
自我剖析得很認真，但是在尾音上稍稍上揚，說是撒嬌，倒也不至於，但的確有些好聲好色的意思，藺渝很擅長利用自己的優勢，譬如容貌，譬如年齡，再比如說現在不諂媚，但討喜的笑容。
“怎麽個沒把握呢？看了你之前的節目，表現都很精彩嘛。”
“因為很多觀眾，可能會因為看了之前的那些綜藝，對我產生一種‘他挺聰明’的期待，結果我笨手笨腳，需要別人前輩幫忙，或者還在起步階段，大家會有種之前的既定印象直接崩塌的錯愕感。”
剩下的話，藺渝沒有繼續說，想來陳啟肯定明白：
——觀眾或許會認為，之前的節目，全都是劇本，藺渝的表現優秀，只是為了捧他。
藺渝樹立好的形象，很可能因此徹底崩塌，且再也無法重新立起。
這種腦性男，聰明人，天然呆一兩次還能忍，直接裝傻只會造成觀眾緣反噬，那些在彈幕喊著“智性戀狂喜”的人，可能在入坑邊緣，會被一腳踹回。
“導演，我個人，還挺害怕這種大起大落的感覺的。”藺渝最後補充，這是恰到好處的示弱。
來的時候，經紀人和他說，陳啟這個導演選人很不走尋常路，未必會只看中流量，或者允許別人在她的眼皮底下操作，塞人。
有時候她也會去看其他臺的綜藝，根據他們的表現有自己的判斷，比如說藺渝之前的選秀節目，她也是看過的。
那麽大概率，也清楚藺渝在選秀前期，中後期和出道後，以及現在的遭遇。
陳啟若有所思。
此時工作人員回來了，拿了兩個西紅柿，和兩個雞蛋。
“我記得，你不喜歡西紅柿，對吧？”陳啟扭頭看到，就忍不住笑了，轉過身，對著藺渝擠了擠眼睛。
藺渝也跟著笑，這位導演緊跟時事，看樣子常刷熱搜，5G沖浪，估計也看到了他、奉子爵和顏立川三個人因為西紅柿而錯綜覆雜的關系。
“沒關系的導演，我不喜歡吃的食材，反而有可能做得更好吃，因為不會根據自己的口味隨便調整配料。”他咧開嘴，燦爛一笑。
陳啟沖他比了個“請”的手勢。
藺渝註意到，有工作人員在拍攝他即將做飯的這一段，如果沒猜錯，必要的情況下節目組會放出這些部分，或者增加熱度，或者回應質疑。
藺渝的視線轉回桌面，其實節目組已經很明顯地將希望他做的菜是什麽告訴了他。
西紅柿炒雞蛋。
這是一道家常菜，幾乎不太擅長做飯的人，也能夠在指導下完成，但就是因為菜品樸實無華，也更容易讓人產生“都能做好”的錯覺，翻車人不在少數，能夠做到好吃也並不容易，大部分人，姑且都處於——
還行，能吃，挺好，自給自足是夠了的階段。
他燒了一小鍋水，將番茄燙水去皮，然後打蛋攪拌，番茄切丁，甚是熟練。
【“藺渝”不怎麽做飯的，怎麽感覺你挺手熟的？】系統嘟嘟囔囔。
BLUE組合團綜有做飯的環節，藺渝沒有抽中做飯組，在宿舍裏，他吃得少，多數以蔬菜沙拉為主，去便利店購買或者自己處理一下就可以，再加上組合裏有幾個手藝絕佳的，譬如甘子曄那種能開店的水準，藺渝穿越來這麽久，壓根沒展示過。
原著裏當然不會刻意提起一名“炮灰”死亡者的做飯手藝。
藺渝說：【誰知道呢，我失去了一些記憶，但是技能又沒丟，況且...】
他頓了頓，沒有繼續說下去。
中火熱油，倒入雞蛋液，翻炒至金黃，趁沒定型前迅速劃散。
香氣裊裊升起，隔壁家的小孩都饞哭了。
熱油倒入番茄丁，翻炒至汁水滲出，再加入剛才的雞蛋繼續翻炒，接著添加作料。
藺渝突然擡頭看了一眼陳啟。
陳啟正抱臂一邊和工作人員說話，一邊查看等待，註意到藺渝的眼神，困惑地回視過來。
藺渝扯開嘴角，沖她瀟灑一笑。
【怎麽啦？】系統問。
藺渝：【思考一下口味問題。】
他來之前做過陳啟的相關資料查看，以備不時之需。恰巧，導演陳啟是南方人，來自每種菜都習慣性加點糖的城市。
雖然一個城市裏的人，也有口味不同的分別，但藺渝賭她口味偏甜。
他又添加了糖，提鮮，增加微微的甜度。
隨即翻炒出鍋，利落裝盤，西紅柿與雞蛋，以及汁水，絲毫沒有落在盤外，手臂穩穩持鍋。
大概是因為他動作熟練，做西紅柿炒蛋的姿態堪稱利落，周圍的幾個年輕些的工作人員，尤其是小姑娘們，忍不住自發地為他鼓起掌來。
甚至藺渝還聽見隱約有人在和隔壁議論：“好牛啊！要不是我前兩天剛自己做過一次，把雞蛋炒糊了，簡直要覺得這道菜易如反掌，人人一遍上手了！”
藺渝用指尖輕輕一推盤緣，順手從旁邊筷子籠抄起一雙筷子，徑直遞向站在料理臺對面的陳啟：“陳導，請吃。”
金黃的雞蛋，橘色的番茄，色香味俱全，不加濾鏡，肉眼看著也是鮮艷飽滿，令人“食指大動”不過如此。
陳啟拿起筷子，夾了一點，小心翼翼放進嘴裏。雞蛋吸滿了濃稠的湯汁，番茄味濃郁，甜度適中，口感略“沙”，她吃了一口，露出了驚訝的神情，隨即又吃了一口。
然後又吃了一口。
就差大快朵頤了。
【這真人秀是真要變成徹底的美食節目了。】系統幽幽地說。
藺渝：【要不是我真的不喜歡西紅柿，現在我已經餓了，你看各位工作人員？】
他們見面的時間，此時大約是十一點出頭，這個時間恰好是早飯已經消化得差不多正好，但午餐又沒來得及吃，肚子餓的“咕咕”叫的點，藺渝這時間選的也是討巧，系統甚至一度覺得以他的神機妙算，說不定這都是他事先計算好的。
【這和我沒關系哈，你別妖魔化我。】藺渝像是知道系統在想什麽。
【我什麽也沒說呀。】
【但你想了很多。】藺渝似笑非笑。
他的目光不易察覺略過幾個悄悄咽口水，和摸肚子的人，低頭笑了笑。
蔥和蒜其實在藺渝的想法裏，應該更能增加這道西紅柿炒雞蛋的口感，但多的是人不吃這兩種，因此他刻意維持中庸，不敢過度添加佐料，以免影響評價。
滿打滿算，這節目也不是挑選五星級料理大廚，自己的手法足以折服大部分人。
陳啟一個人吃了半盤子西紅柿炒雞蛋，這還是在她刻意收斂的情況下，待放下筷子，她左右看了看周圍的人，露出了一個並沒有多不好意思的挽尊笑容：“還沒吃中飯，餓了。”
“的確的確。”
“一看都十一點多了。”
“是啊。”
大家紛紛附和。
藺渝眼疾手快，迅速將一小瓶擺在不遠處的漱口水遞到陳啟手上，陳啟又是一楞。
藺渝笑一笑。
研究導演的喜好，是每個明星應該做的事，這可是衣食父母，他這種連隊友、粉絲、工作人員、經紀人、化妝師的偏好都能觀察且牢記在心的人，怎麽可能不做足功課。
這漱口水又不是放在這兒的為了好看的。
《請嘗嘗我的手藝》第一季的錄制，大概是因為女導演的緣故，與其他綜藝女嘉賓稀缺，大部分時候當花瓶炒熱cp的狀況不同，一共七人，四男三女，人數還算均衡，其中還有一位外國友人。
藺渝來之前並不清楚所有嘉賓的名單，因為在沒有徹底敲定之前，還是有換人的可能性。
所以他看見後狠狠一楞。
【哇小渝，我們是不是要走向國際了？】系統樂壞了。
藺渝：【國內的基礎還沒打紮實走往國外走，小心步子太大直接骨折了。】
TCV視頻平臺財大氣粗，大概是給錢足夠，居然請來了唐尼.溫斯頓！
這可是美國著名的烹飪競技真人秀的名廚，主持過《廚房之戰》真人秀，迄今已經播出了二十季！可見這個節目受歡迎的程度。
尤其是唐尼.溫斯頓先生在節目裏脾氣可稱不上多好，據說他本人還很難交往，恃才傲物，又不缺錢!
雖然國內美國真人秀只是小眾，但是在那些導演和業內人士眼裏意義不同。
印象裏，這個節目在原著中，是沒有邀請到這樣的大牌的，大概是藺渝或者別的什麽人的蝴蝶效應，導致了事情發展的變化？
“對了。”
藺渝和所有人認認真真鞠躬打了招呼，在大家親切友好的註視下轉身離開的時候，聽見陳啟又在身後喊了他一聲。
藺渝回過頭。
年輕有為的導演沖著他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之前沒說，謝謝你在《動物素描》對陳平的照顧。”
藺渝一楞，下意識地謙虛：“沒有，是他照顧我更多些...嗯？”
他臉上如假包換的驚訝取悅了陳啟，她上前兩步，拍了一下藺渝的肩膀，放低了聲音：“他是我弟弟。”
藺渝又是一怔。
他擡眼看去，見陳啟在唇前豎起一根食指，笑著輕輕比了個“噓”的手勢。
藺渝也跟著笑，對她比了個大拇指。
*
陳平二十多歲，陳啟已經四十，年齡差不小，人誰都不會想到這一層。
也因此，在弟弟給自己炫耀似的發送了《動物素描》拍攝期間收到的禮物的時候，語氣雀躍，她發自心底的感到高興。
陳平自己想要去劇組幫忙，一點點靠自己努力創出一番名堂來的時候，家裏沒有人同意，只有陳啟舉手讚成，也因此，姐弟雖然相差歲數不少，家裏還有些隱形的“重男輕女”，但姐弟關系非常好。
幾個月前的夏季，弟弟因為在劇組太辛苦，被曬傷了皮膚，整個人也不是沒有精神崩潰的時候，大半夜流著淚給自己發語音，陳平雖然言語上鼓勵了他一番算作結束，也不是不心疼的。
“姐姐！你看我收到了什麽！”
好幾張拍攝角度清奇的圖片。
陳啟定睛去看，發現是一購物袋的物品。
她發現，居然有國外才能買到的一種緩解曬傷疼痛，含有蘆薈和利多卡因的產品，還有曬後藥物，以及一些曬後修覆的瓶瓶罐罐，和保濕噴霧，甚至還有面膜！
要說多貴，倒也不至於，但準備這些，明顯是用了心的。
“你告訴別人你是我弟弟了？”她忍不住問。
“怎麽可能！”陳平抗議，“我肯定要自己做出事業來才行，絕對不走你的後門！”
他補充說：“我甚至沒和大家說過我之前曬傷了的事！和藺渝更沒說了！”
“藺渝？”陳啟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名字，在她的節目的嘉賓名單裏。
“嗯，是呀，小渝！”陳平高興地告訴對方，“我們是朋友啦，他經常給我帶吃的，太熱的時候他會讓我上他的車裏休息，還會幫我跟導演說情，幫我解圍！”
陳啟緘默幾秒，再次詢問：“你確定，你沒和他說你和我的關系？”
“怎麽可能呀！而且姐你就是導演，又不是什麽大明星！”陳平抱怨。
陳啟這次是真的驚訝了。
要知道，現在的這個圈子，明星的門檻本來就不高，很多人學歷素質一概沒有，多的是見人下菜的存在。
即使這樣，也有大批的粉絲幫著洗白、澄清，做多過分的事都有人心疼和原諒，哪怕進監獄都有人癡心等候，離譜荒唐。
陳平這個小小的年輕打雜，幾乎不被任何人看在眼裏，甚至在之前那個劇組，還被人狠狠地耍弄過。
對方讓陳平去幫自己拿快遞，結果陳平在烈日下來回奔波了好幾趟，空手而返，急得快要流淚，卻得到了一句“現在不需要了”的輕描淡寫的敷衍。
那個明星叫什麽來著...？
對了，白宿。陳啟想起來，他甚至還和藺渝結過些梁子。
藺渝並不知道陳啟的這些內心的想法，和陳平的那些遭遇。
他鉆進保姆車裏，才終於徹底松了一口氣，這個任務，完成得很不錯。他知道。
經紀人也誇了他好幾句，這才示意司機開車。
系統也很高興：【哇擦，小渝，我果然還是低估你了！你是怎麽知道陳啟和陳平的這一層關系的？真是多智近妖！好謀略！好聰明！好人脈！】
果然，藺渝廣結善緣，不輕視任何一名周圍的人，哪怕是貌不驚人的存在，這樣的做法對他助力良多！
藺渝笑了笑：【你猜。】
反正他否認，系統也很難相信這是個巧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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