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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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章 第 47 章
生日當天下午廉望雪發了新微博。
這是他的第三條微博。繼第一條解釋跳簽誤會, 第二條轉發先行曲track video之後，也是他的第二條原創微博。
藺渝發給他的購買憑證截圖，和海報合照，都被他原封不動地發了出來, 還有一條他和藺渝的微信聊天截圖。
他截掉了藺渝的頭像, 只留下了發送兩張圖片的證據, 和被他轉換成文字的藺渝的“廉望雪，生日快樂啊”的部分。
三張圖片配字依舊簡短，只有三個字。
“十六歲”。
藺渝翻到這條微博的時候並不意外。若非他知道廉望雪必然會將自己給他發的照片和“禮物”發微博, 他也不至於如此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到底該怎麽送廉望雪禮物——
作為所謂的“前輩”和外界看來的廉望雪的“偶像”, 支持他的作品保管是沒錯的，但這中間的度怎麽把握也是個問題。
畢竟和廉望雪的“營業”不能太過, 至少不能超過他和隊友們的程度，否則估計會有不少團粉和隊友粉對他的行為表示不滿，尤其是如果顯得過於親近...雖然未來大家都在這個圈子裏，但這難道不是有種粉絲和偶像私聯的嫌疑嗎？
他順手給廉望雪的微博點了個讚, 然後就去拍他的戲了。
今天的戲是他本人認為的, 作為“裴立”存在的最難的一場——裴立相依為命的姐姐去世。
藺渝演繹的“裴立”的角色，父親去世那年只有九歲, 母親為了養活他們出賣身體之後，在裴立眼裏, 年長他八歲，那時候也只在讀高中的十七歲的姐姐，好像也變了個樣子。
她開始和外面不三不四的男人們混跡在一起，畫了濃重的眼妝, 原本清純的模樣不覆存在，年輕美麗的面容上是不曾見過的滄桑世故。
裴立質問過姐姐為什麽要變成這樣, 和那些男人們待在一起，甚至夜不歸宿，但被對方輕描淡寫地帶過不提。
後來被逼急了，她憤怒地沖自己還在上小學的弟弟大喊大叫，聲嘶力竭，是破罐子破砸的姿態。
她說她想要好看的裙子和包，想要更多的錢和優渥的生活條件。
“你等等我，等我再長大幾歲...”年幼的小裴立試圖祈求姐姐不要這樣。
他心目中的姐姐永遠是那個紮著馬尾辮，穿著校服背著書包，會在早上騎著自行車送他到學校的溫柔的姐姐。
而現在面前的這個面對自己歇斯底裏的，畫著濃妝，整個人透著一股精力完全被透支的模樣，好似已經看不到未來的姐姐，實在太過於陌生。
他想快點長大，再長大一點，能夠想辦法掙錢了，就把所有的錢都給媽媽和姐姐。
“你現在才幾歲！你還要讓我再等幾年！”
她摔門而出，徹夜不歸。
這樣的日子日覆一日地過，一直到裴立十四歲那年的冬天。
晚上母親回來，她面色蒼白，眼下有濃重的陰影。
裴立聽見她丟下包，踢掉高跟鞋，光著腳在屋外走動的聲音，等母親進了浴室，水聲嘩嘩，他才從房間裏悄悄出來。
母親的黑色絲襪和貼身的包臀裙被隨意地丟在沙發上，大衣散發著一股劣質香水混雜香煙的味道，她身上散發著的那股讓裴立每次聞到，都會想要作嘔的難聞的氣味，在這些衣服上也能聞到。
裴立沈默著將母親的高跟鞋擺正，然後打了一盆水，將母親的衣服泡在水裏，獨自坐在門外開始搓洗。
冬天寒意料峭，他的手指在水裏凍得通紅。
家裏的熱水是有限量的，如果他用熱水，那麽母親和姐姐用來洗澡的熱水就會變少，所以他無論是洗衣服還是洗澡，都是用冷水的，在冰涼的淋浴頭下用力揉搓身體至發紅發燙，就不會感覺特別寒冷，這是他總結出的經驗。
母親洗澡出來的時候，身上已經沒有了那種讓裴立惡心的味道。她走過來看了看他正在洗的衣服，順手將自己脫掉的內衣一同丟進了男孩面前的盆裏。
廉價的，繡著蕾絲花邊的內衣打著轉落在水中。
裴立安靜地看了看母親的背影，她已經走遠了，用毛巾包著濕漉漉的頭發。
即使如此被歲月折磨，被缺少金錢的現實困擾，素顏的她依舊很美，身形窈窕，眉眼如畫。就像他姐姐，即使那些亂七八糟的妝容遮掩了她的臉，即使皮膚在無度的煙酒的作用下，逐漸變得粗糙，但她們的美貌殘存。
他低下頭機械地繼續揉搓那些衣物，就像它們根本不屬於來自他的異性血親一樣。
挽起的袖口，露出了手臂上遍布的疤痕，那是他在學校裏和人打架時留下的，他把這些傷痕叫做“功勳”，男人的功勳。
那些在學校裏辱罵恥笑他是“妓.女的兒子”的人，還有傳播謠言，說他和他的姐姐也一起被他母親帶去“招待”客人，還有編造他姐姐的黃謠，甚至傳播“裴立多少錢一晚”的人，他一個個單槍匹馬地打過去。
他打起人來不要命，像是被惹急了的小狼崽子，咬住人就松口。真的打紅了眼的時候，學校裏的那些只敢藏在陰暗角落裏的蟑螂們，和打腫臉充胖子的紙老虎們，壓根不是他的對手。
老師們知道他的遭遇，也給他的母親打過電話，但最終都不了了之。
不是沒有老師想過開除他，但最後裴立依舊在學校裏好端端地待著。
後來他才知道，他自以為的那些安然無恙的留在學校裏的原因，還有在父親去世後很長一段時間會來騷擾他的年長的男人消失不見的理由，都是因為他的姐姐。
他的姐姐固然是為了漂亮的衣服和包，也對所謂“闊綽”的生活和拉風的混社會的前呼後擁趨之若鶩，但更多的時候，是為了保護他。
保護自己年幼的弟弟不被那些對他不懷好意的男人們騷擾。
“美貌單出”哪怕在這個時代，也很容易自身難保，說的是裴立，同時也是她自己。
她沒有學歷，也沒有通天的本事和機智的頭腦，只有這一幅皮囊出眾，她自小生長在這樣的家庭裏，被母親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出賣身體獲取資源是唯一能夠想到的路。
甚至為了弟弟能夠繼續留下，在學校完成學業，她還去找了裴立學校的校長。
而那個年紀比他們的爸爸還要大的男人看著是正人君子，面對年輕女孩的央求依附，也欣然笑納，不過是衣冠禽獸罷了。
裴立知道這些的時候，是在姐姐的屍體旁。
她遭遇自己追隨的男人所在幫派的仇家報覆，死時體無完膚，衣不蔽體。
十四歲的少年跪在姐姐的遺體旁，手指打著顫將自己身上藍白相間的初中生校服脫下來，蓋在二十二歲的姐姐身上。
她那麽年輕美麗，是剛剛大學畢業走入社會，人生即將正式開始的年紀。
而她只是安靜地躺在這裏，再也不會和他說話了，無論是帶著笑的溫聲軟語，還是歇斯底裏的怒吼和尖叫。
他沒有掉眼淚，眼眶裏撐開了條條血絲，手指痙攣著摳入水泥地面。
他的指縫裏全是泥土，混雜著觸目驚心的血。
*
“過——”
“好，很好。準備下一場。”
藺渝從地上站了起來，身體微微搖晃了一下，勉強站穩了腳步。
他的額發通通溫順地垂在眼前，扮相是稍顯稚嫩的十四歲少年。
因為跪得太久，他的雙膝疼痛麻木，嘗試著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手指骨節因為過於入戲的緣故發出“哢哢”的脆聲，嘗試著伸直甚至有些疼痛，而手指縫裏的血都是真實存在的，等站起來才感覺到涼颼颼的痛意。
在夏天要拍攝冬天的戲份，所以他身上還穿著薄毛衣。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喊了助理的名字，示意他幫自己脫一下身上的毛衣，因為過於炎熱，他身上已經悶出了一層薄汗，活動了一下，還有汗水涔涔從鬢角滲出，順著額角流淌下來。
他脫掉了礙事的毛衣，和導演打了個招呼，穿著襯衫回到開了冷氣的保姆車上。
助理幫他擦手指縫裏的泥和血，然後緊急處理傷口的時候，他發出了細微的倒吸冷氣聲。
【你的手指甲斷了。】系統擔心地說。
【我知道。】
幸虧他的指甲本來就短且鈍，否則傷勢會更嚴重。
但是即使如此，演戲的時候手指狠狠按壓在地面，好幾個指甲都因此劈裂，現在無法將那些部分全部剪掉，就這麽明晃晃放著不管又疼得厲害，助理擦拭的時候還能看見外翻出來的淺粉色的嫩肉，難眠觸目驚心。
【你不拍照嗎？】系統有點心疼，但也很困惑，【這樣的傷應該發個微博虐虐粉吧？】
【這個程度發微博，當然是會讓一些粉絲心疼的，但另一方面，這樣的虐粉太低級了，會遭人詬病的。】
藺渝回答。生理性的淚水順著眼角的縫隙流淌下來，藺渝的手還被握在助理手裏，只能勉強擡起肩膀，歪過臉，用衣料蹭去那點水漬。
路人可不會管你有多辛苦，有多疼痛，這樣的傷在藺渝自己遭遇的時候痛得要命，甚至會影響之後許多天的拍攝，但別人並不會和他感同身受，在他們看來，只是拍戲的時候不小心手指流血而已——
如果再不去醫院，說不定都要好了。
他們會這麽說，感同身受本來就是不存在的。
——不過保姆車的門並沒有關上。
是藺渝故意的，雖然是他先進車內，但是在助理跟著進來，準備轉身把門拉上的時候，他特地低聲叫痛。
助理果然被轉移了註意力，忙著幫他處理傷勢。
【這種程度的虐粉，當然不能我本人來說。】
【什麽意思？】
藺渝說：【保姆車的門沒關，我所在的角度，外邊的人說不定能拍到什麽畫面...嗯，而且我剛才好像看到廉望雪了。】
【他今天不是出道，要去宣傳嗎？】系統震驚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Plan A和Plan B，希望能因為這沒關的車門派上用場。】藺渝說。
系統：【Plan A和Plan B分別指的是廉望雪和“外邊的人”，是吧？】
【聰明。】
助理離開了，出去打電話給醫生詢問傷勢的處理辦法，臨走的時候留下了浸泡在熱水裏過的白毛巾，為他敷手，緩解了難捱的疼痛。
藺渝一只手塞在毛巾裏，用另一只手完好的大拇指刷了一下微博，發現他和廉望雪的cp超話人數，已經暴增到了七八萬。
藺渝：【......】
疼痛都被困惑所替代了，他點開超話仔細看了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系統率先發出一聲驚呼：【好小子，他踩點發微博啊？】
藺渝之前刷微博壓根沒註意到，廉望雪居然是卡著17:20的時間發的微博，17:00又是下午5:00，直白不加掩飾的520。
在cp屆，發微博的時間有點講究，大部分粉絲都相當熱衷於嗑一些“時間糖”，“卡點微博糖”。
藺渝自己不太在意這些，但是他覺得粉絲一般情況下沒嗑錯，很多小情侶的確熱衷於卡點發微博暗戳戳秀恩愛，不過對象是不是粉絲嗑的那位，是cp對象還是真嫂子或者姐夫，就不好說了。
【你覺得，他是無意的，還是有意的？】系統問。
藺渝說：【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廉望雪真的很上道。
他沒自己炒過這種不需要自己出面，也能讓人嗑生嗑死的cp，所以格外欣慰，甚至有種不想失去的隱約渴望。
雖然他的唯粉群裏，的確有不少人隱約的有點意見，覺得廉望雪在蹭藺渝的熱度。
但藺渝清楚對方未來的人氣，和他們賽道不同，所謂的國民度和流量路線也不太一樣，和廉望雪在外界眼裏稍稍綁定一些cp，於他而言沒有壞處。
【要按照原本的劇情，加油在你的賽道上爆紅啊。】他自言自語，【等紅了，給我吸點血蹭蹭熱度，也是理所當然的。】
*
藺渝次日登錄自己的微博賬號，發現自己的數據組正式宣布，準備開始隊外battle了。
所謂隊外battle，其實就是粉圈集資的另外一種說法，一般來說，集資是為了打榜、應援或者購買藝人的作品做準備，只不過因為如果只是集資卻不販賣任何東西，或者弄些抽抽樂之類的噱頭，畢竟對著空氣打錢很難達到想要的效果。
因此集資的battle又分為了隊外battle和隊內battle，俗稱“內掰”和“外掰”。
藺渝刷了一下自己的數據組，沒看出對手圖片裏的那個剪影到底是誰。
有時候好的隊外battle對象，可以激活粉圈，使得大家活躍起來。
當然，最終的目的就是為了讓粉絲多打錢。
最近組合不打算發專輯，這一波集資又是為了做什麽？藺渝有點疑惑，但沒有多想。
他又刷了一下微博，看到主頁刷新出了甘子曄的一個新的個人采訪。
《甘子曄首次參加個人采訪：透露.BLUE組合不為人知的那些小故事》。光看這個名字，似乎有點東西，但到底有沒有粉絲不知道的料爆出來不好說。
“小渝。”
他剛打算打開視頻看兩眼，就聽見有人在前邊叫他。
藺渝把手機鎖屏，扭頭看去，看見飾演“裴立”母親角色的女演員倪天雅正沖他招手，另外一側牽著一個容貌清秀的小男孩。
倪天雅四十多歲，在十幾年前紅過，現在已經過氣，但容貌氣場都不輸現今走紅的的年輕流量小花，甚至更添加了幾分成熟的魅力，因此演裴立母親這樣一個浸淫風塵多年，卻依舊美艷動人的女性，極有說服力。
這個圈子裏整容醫美都是心照不宣，這位保養得當的女性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而飾演兒童時期裴立的小演員，叫做倪天聞，則恰好是她的兒子，今年十歲。
之前拍攝的戲份，藺渝和他們並沒有什麽交集，今天倪天雅前輩來拍攝和藺渝的對手戲，就把自己的兒子也帶來了，恰好和他們見上一面。
孩子身量未足，形容尚小，一張小臉秀氣得像是個女孩子，細看的確和藺渝有幾分相似。
藺渝熟練地扯出笑容來，對著小男孩招了招手。
“你好，初次見面。”
他翻了一下口袋，還有之前留下來的糖，於是遞給對方一塊。
“哥哥好。”
“你好。”藺渝又摸了摸他的頭。
倪天聞很懂事，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媽媽，才伸手剝開糖紙，把糖放進嘴裏。
藺渝站起來和倪天雅寒暄了幾句，對方是來和他打招呼，順帶提前道歉的。因為在這之後，藺渝和倪天雅要拍攝一場相對比較激烈的戲——
在裴立的姐姐去世後，他和母親發生了一場極為激烈的爭執，在這場爭執中，母親會情緒失控，失手給裴立一個巴掌。
為了效果，這一耳光將會是真打。
雖然不會真的用力到像劇本裏寫的那樣，但難免會讓藺渝感到疼痛，演員之間必須提前溝通交流，否則或許會有心懷憤懣的情況發生。
“對了，還有一件事。”倪天雅和他客客氣氣說了一會兒話之後，像是想起了什麽，“我們未來可能還有合作的機會，所以很期待那一天。”
“未來還有合作的機會？”
但是倪天雅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她示意兒子和藺渝說“哥哥再見”，然後沖他抿嘴一笑，就帶著孩子轉身走了。
徐樹不知道從哪裏又冒了出來。
“你們聊得挺好的啊？”他笑嘻嘻地說。
自從岳珊那件事以後，藺渝就不太喜歡這個口無遮攔的同齡人，誠然，很多人會覺得徐樹只是個普通男性而已，畢竟很少有人能忍住完全不說別人的八卦，但在藺渝眼裏，普通不代表著正確。
他笑一笑，不接話。
“要不要我告訴你，剛才她說的合作是指什麽啊？”徐樹又問，擺出一副神秘兮兮的姿態。
系統不忿地說：【小渝，他好煩啊，要不是你需要一個人設，我都想讓你打他。】
藺渝倒只是態度平和地沖徐樹聳了聳肩：“...你先別說，我來猜一下。”
徐樹：“猜一下？”
藺渝：“是不是《無人生還》節目？”
徐樹這次是徹底楞住了：“你怎麽知道的？我沒說漏嘴啊？還是倪天雅前輩其實已經和你說了？”
藺渝拍了怕他的肩膀：“其實我本來是不知道的啊，但是你主動跳出來提起這件事，我就有了想法。”
他說的是實話，如果徐樹不主動冒出來和他故作神秘，藺渝確實不清楚倪天雅指的是什麽，但對方非要跳出來瞎蹦跶，藺渝只略一思索，就有了猜測。
畢竟徐樹的姐姐徐馨可是《無人生還》的常駐嘉賓，再比如，藺渝在參加這檔節目之前研究過之前的每一期，倪天雅參加過第一、第二期的錄制，表現得無功無過，但她貢獻了下半期一個著名的花容失色名場面，在Tiktok廣為流傳。
不過他也只是猜測一下，沒想到猜對了，是意外之喜，但是糊弄徐樹已經足夠了。
徐樹念念有詞著疑惑地走了。
藺渝目送他離開。
沒過多久又收到了廉望雪發來的消息。
“你手受傷的情況還好嗎？”
藺渝回了個“？”。
“誰告訴你的？”他問，看樣子自己看到的廉望雪不是錯覺。
廉望雪的回覆有些遲疑：“上熱搜了。”
藺渝：“又？”
廉望雪：“嗯，又。”
藺渝刻意地頓了頓。
【他之前不是在片場嗎？這幾句話的意思是，他也是從熱搜上看到你受傷的消息的？】系統問。
藺渝說：【不好說，他這個問題很模棱兩可。】
“是我在保姆車裏處理傷口的畫面被拍到了嗎？”他又問廉望雪，順帶打開手機看了一眼，幸好雖然上了熱搜，但是在二十幾位的位置。
廉望雪：“是。”
順帶著發送了一個視頻鏈接過來。
藺渝打開看了一眼，發布視頻的不是他的粉絲，從角度來看，應當是等候在片場外的粉絲拍攝的——他的Plan B“外面的人”派上了用場，雖然從時間上來說，這個視頻出現比他預料的早了很多。
再看發布這個視頻的粉絲的ID，叫做“盡態極妍Love顧”，一看就知道是顧妍的粉絲：
自然，視頻拍攝的重點並不在藺渝，而是在正在和工作人員對話的顧妍，拍攝者配字是“日常舔我們妍妍的盛世美顏”。
只不過錄制的時候有那麽若幹秒對焦不準，拍攝到了作為背景存在的藺渝，和他的保姆車。
而最恰好的是，那數秒恰好是藺渝因為傷勢處理的疼痛流下了生理性淚水，用肩膀擦拭眼淚的瞬間。雖然畫面並不算特別清晰，但大部分人看藺渝的動作，就大概能清楚他身處怎樣的狀況之下。
這條視頻下方恰好給他推薦了一個帶自己tag的營銷號：
“@瘋一樣的吃瓜人 V：
今日吃瓜投稿No.28：藺渝《動物素描》片場過於入戲導致手指受傷見血。”
這個營銷號專門接收吃瓜爆料投稿，從緋聞到明星小秘密都接，藺渝看了兩眼，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這個投稿更像是他的Plan A投遞的。
沒有證據，就是直覺。
爆料出現的時間比顧妍粉絲發布的視頻更早一些，一開始還有不少人在下面發送問號，或者懷疑的言語，待那條視頻出現後，質疑聲消散，不少人瞬間換了副嘴臉。
“姐，藺渝的傷勢嚴重嗎？有多嚴重？”
“姐，你是我親姐，能告訴我藺渝最近拍戲有什麽新鮮事發生嗎？”
“藺渝的手處理得如何了？真的不用去醫院嗎？”
不用想藺渝都知道，結合這麽幾條微博，他的粉絲看到了會說什麽。
粉圈，來來回回的就那些話術，那些內容，當然，對家尬嘲尬黑的話術基本也都差不多，瘋起來互相造謠編造黑料也是普通操作。
不過本著看看別人心疼他的言語，心情會更好的態度，藺渝還是認真地刷了一下自己的超話和幾個大粉的微博。
不出意外，放大視頻，截取cut，搭配催人淚下的虐粉話術。
粉絲在評論和轉發區哭得“嗷嗷”的，藺渝看著看著都覺得自己罪大惡極起來了。
手機上方彈出了新的消息提示，是廉望雪看他許久不回覆，發了個“還好嗎”過來。
藺渝回過神，回了個“ok”的表情包。
廉望雪問：“手還痛嗎？”
藺渝：“還好。”
他看了看自己受傷的手指，劇組的醫生又看了兩次，晚上塗了藥，還吃了消炎藥和活血止痛藥。
為了接下來的戲份，他沒貼創口貼，剩下的只能交給時間，這個年輕的身體自己雖然一直沒好好利用，但好歹還算爭氣，受傷恢覆起來挺迅速。
“對不住了。”他低聲和“藺渝”道了個歉。
藺渝以為廉望雪會再發幾條關心的話過來，就像自己的經紀人和助理做的那樣，叮囑“不要為了拍攝不註意自己的身體”，沒想到那頭安靜了半晌，才發了新的消息過來。
“這樣努力，哪怕受傷也會讓自己更能找到存在感，是嗎？”
藺渝：“......”
是自己沒料想到的回覆，要不是知道廉望雪沒那個意思，大概要理解成陰陽怪氣了。
系統好奇地問：【會嗎？】
藺渝：【嗯，會呢。】
否則他來這個世界的意義不就找不到了嗎？況且不得不說，演戲很有意思，拍攝綜藝也是，唱跳雖然沒有天賦，但是揮灑的汗水和磨出泡的腳，酸痛不已的腰，都給了他更鮮活的，“我存在著”的提示。
雖然他並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這麽執著於找到“存在的意義”，所以歸結於原本的“藺渝”的失意。
他沒有回覆這個問題，但是廉望雪似乎也並沒有在期待一個答案。
“對了前輩，我還有件事要和你說...”他發了語音過來，頓了頓，似乎是想要稍微賣個關子。
恰好此時又有新消息提醒，藺渝又低頭看了一眼，發現是經紀人發來的新增通告通知。
接下來他又有了個單獨的拍攝行程，是《無人生還》這一季的收官期。
藺渝跟BLUE組合一起拍攝的那一期《無人生還》大爆，但是高光點幾乎都聚集在藺渝身上，其中誠然有節目組想要推出一個爆點的意思，但藺渝本人不足夠出色，也是無法給自己掙來如此誇張的路人盤的。
到現在為止，藺渝刷一刷短視頻平臺，都能看到不少營銷號在發自己相關的視頻，幾乎都是一模一樣的女生，在用誇張的語氣發表“《無人生還》節目藺渝的表現也太圈粉了吧”，或者“別人都說他是這一季《無人生還》的最大亮點，你們覺得呢”等類似的感言。
關鍵是點進評論區，動輒大幾萬的點讚，還都是讚同的。
屬實是，下沈平臺這一塊，藺渝的確是實實在在地拿捏了。
也因此，他並不意外於節目組會邀請他來參加這一季的收官之戰。
大概率，還會把這一季表現比較出色的嘉賓都邀請去。
他低頭回覆經紀人：“哥，最後一期的主題是什麽，節目組告訴我們了嗎？”
那頭經紀人簡略地恢覆過來五個字：
天黑請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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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當天下午廉望雪發了新微博。
這是他的第三條微博。繼第一條解釋跳簽誤會, 第二條轉發先行曲track video之後，也是他的第二條原創微博。
藺渝發給他的購買憑證截圖，和海報合照，都被他原封不動地發了出來, 還有一條他和藺渝的微信聊天截圖。
他截掉了藺渝的頭像, 只留下了發送兩張圖片的證據, 和被他轉換成文字的藺渝的“廉望雪，生日快樂啊”的部分。
三張圖片配字依舊簡短，只有三個字。
“十六歲”。
藺渝翻到這條微博的時候並不意外。若非他知道廉望雪必然會將自己給他發的照片和“禮物”發微博, 他也不至於如此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到底該怎麽送廉望雪禮物——
作為所謂的“前輩”和外界看來的廉望雪的“偶像”, 支持他的作品保管是沒錯的，但這中間的度怎麽把握也是個問題。
畢竟和廉望雪的“營業”不能太過, 至少不能超過他和隊友們的程度，否則估計會有不少團粉和隊友粉對他的行為表示不滿，尤其是如果顯得過於親近...雖然未來大家都在這個圈子裏，但這難道不是有種粉絲和偶像私聯的嫌疑嗎？
他順手給廉望雪的微博點了個讚, 然後就去拍他的戲了。
今天的戲是他本人認為的, 作為“裴立”存在的最難的一場——裴立相依為命的姐姐去世。
藺渝演繹的“裴立”的角色，父親去世那年只有九歲, 母親為了養活他們出賣身體之後，在裴立眼裏, 年長他八歲，那時候也只在讀高中的十七歲的姐姐，好像也變了個樣子。
她開始和外面不三不四的男人們混跡在一起，畫了濃重的眼妝, 原本清純的模樣不覆存在，年輕美麗的面容上是不曾見過的滄桑世故。
裴立質問過姐姐為什麽要變成這樣, 和那些男人們待在一起，甚至夜不歸宿，但被對方輕描淡寫地帶過不提。
後來被逼急了，她憤怒地沖自己還在上小學的弟弟大喊大叫，聲嘶力竭，是破罐子破砸的姿態。
她說她想要好看的裙子和包，想要更多的錢和優渥的生活條件。
“你等等我，等我再長大幾歲...”年幼的小裴立試圖祈求姐姐不要這樣。
他心目中的姐姐永遠是那個紮著馬尾辮，穿著校服背著書包，會在早上騎著自行車送他到學校的溫柔的姐姐。
而現在面前的這個面對自己歇斯底裏的，畫著濃妝，整個人透著一股精力完全被透支的模樣，好似已經看不到未來的姐姐，實在太過於陌生。
他想快點長大，再長大一點，能夠想辦法掙錢了，就把所有的錢都給媽媽和姐姐。
“你現在才幾歲！你還要讓我再等幾年！”
她摔門而出，徹夜不歸。
這樣的日子日覆一日地過，一直到裴立十四歲那年的冬天。
晚上母親回來，她面色蒼白，眼下有濃重的陰影。
裴立聽見她丟下包，踢掉高跟鞋，光著腳在屋外走動的聲音，等母親進了浴室，水聲嘩嘩，他才從房間裏悄悄出來。
母親的黑色絲襪和貼身的包臀裙被隨意地丟在沙發上，大衣散發著一股劣質香水混雜香煙的味道，她身上散發著的那股讓裴立每次聞到，都會想要作嘔的難聞的氣味，在這些衣服上也能聞到。
裴立沈默著將母親的高跟鞋擺正，然後打了一盆水，將母親的衣服泡在水裏，獨自坐在門外開始搓洗。
冬天寒意料峭，他的手指在水裏凍得通紅。
家裏的熱水是有限量的，如果他用熱水，那麽母親和姐姐用來洗澡的熱水就會變少，所以他無論是洗衣服還是洗澡，都是用冷水的，在冰涼的淋浴頭下用力揉搓身體至發紅發燙，就不會感覺特別寒冷，這是他總結出的經驗。
母親洗澡出來的時候，身上已經沒有了那種讓裴立惡心的味道。她走過來看了看他正在洗的衣服，順手將自己脫掉的內衣一同丟進了男孩面前的盆裏。
廉價的，繡著蕾絲花邊的內衣打著轉落在水中。
裴立安靜地看了看母親的背影，她已經走遠了，用毛巾包著濕漉漉的頭發。
即使如此被歲月折磨，被缺少金錢的現實困擾，素顏的她依舊很美，身形窈窕，眉眼如畫。就像他姐姐，即使那些亂七八糟的妝容遮掩了她的臉，即使皮膚在無度的煙酒的作用下，逐漸變得粗糙，但她們的美貌殘存。
他低下頭機械地繼續揉搓那些衣物，就像它們根本不屬於來自他的異性血親一樣。
挽起的袖口，露出了手臂上遍布的疤痕，那是他在學校裏和人打架時留下的，他把這些傷痕叫做“功勳”，男人的功勳。
那些在學校裏辱罵恥笑他是“妓.女的兒子”的人，還有傳播謠言，說他和他的姐姐也一起被他母親帶去“招待”客人，還有編造他姐姐的黃謠，甚至傳播“裴立多少錢一晚”的人，他一個個單槍匹馬地打過去。
他打起人來不要命，像是被惹急了的小狼崽子，咬住人就松口。真的打紅了眼的時候，學校裏的那些只敢藏在陰暗角落裏的蟑螂們，和打腫臉充胖子的紙老虎們，壓根不是他的對手。
老師們知道他的遭遇，也給他的母親打過電話，但最終都不了了之。
不是沒有老師想過開除他，但最後裴立依舊在學校裏好端端地待著。
後來他才知道，他自以為的那些安然無恙的留在學校裏的原因，還有在父親去世後很長一段時間會來騷擾他的年長的男人消失不見的理由，都是因為他的姐姐。
他的姐姐固然是為了漂亮的衣服和包，也對所謂“闊綽”的生活和拉風的混社會的前呼後擁趨之若鶩，但更多的時候，是為了保護他。
保護自己年幼的弟弟不被那些對他不懷好意的男人們騷擾。
“美貌單出”哪怕在這個時代，也很容易自身難保，說的是裴立，同時也是她自己。
她沒有學歷，也沒有通天的本事和機智的頭腦，只有這一幅皮囊出眾，她自小生長在這樣的家庭裏，被母親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出賣身體獲取資源是唯一能夠想到的路。
甚至為了弟弟能夠繼續留下，在學校完成學業，她還去找了裴立學校的校長。
而那個年紀比他們的爸爸還要大的男人看著是正人君子，面對年輕女孩的央求依附，也欣然笑納，不過是衣冠禽獸罷了。
裴立知道這些的時候，是在姐姐的屍體旁。
她遭遇自己追隨的男人所在幫派的仇家報覆，死時體無完膚，衣不蔽體。
十四歲的少年跪在姐姐的遺體旁，手指打著顫將自己身上藍白相間的初中生校服脫下來，蓋在二十二歲的姐姐身上。
她那麽年輕美麗，是剛剛大學畢業走入社會，人生即將正式開始的年紀。
而她只是安靜地躺在這裏，再也不會和他說話了，無論是帶著笑的溫聲軟語，還是歇斯底裏的怒吼和尖叫。
他沒有掉眼淚，眼眶裏撐開了條條血絲，手指痙攣著摳入水泥地面。
他的指縫裏全是泥土，混雜著觸目驚心的血。
*
“過——”
“好，很好。準備下一場。”
藺渝從地上站了起來，身體微微搖晃了一下，勉強站穩了腳步。
他的額發通通溫順地垂在眼前，扮相是稍顯稚嫩的十四歲少年。
因為跪得太久，他的雙膝疼痛麻木，嘗試著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手指骨節因為過於入戲的緣故發出“哢哢”的脆聲，嘗試著伸直甚至有些疼痛，而手指縫裏的血都是真實存在的，等站起來才感覺到涼颼颼的痛意。
在夏天要拍攝冬天的戲份，所以他身上還穿著薄毛衣。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喊了助理的名字，示意他幫自己脫一下身上的毛衣，因為過於炎熱，他身上已經悶出了一層薄汗，活動了一下，還有汗水涔涔從鬢角滲出，順著額角流淌下來。
他脫掉了礙事的毛衣，和導演打了個招呼，穿著襯衫回到開了冷氣的保姆車上。
助理幫他擦手指縫裏的泥和血，然後緊急處理傷口的時候，他發出了細微的倒吸冷氣聲。
【你的手指甲斷了。】系統擔心地說。
【我知道。】
幸虧他的指甲本來就短且鈍，否則傷勢會更嚴重。
但是即使如此，演戲的時候手指狠狠按壓在地面，好幾個指甲都因此劈裂，現在無法將那些部分全部剪掉，就這麽明晃晃放著不管又疼得厲害，助理擦拭的時候還能看見外翻出來的淺粉色的嫩肉，難眠觸目驚心。
【你不拍照嗎？】系統有點心疼，但也很困惑，【這樣的傷應該發個微博虐虐粉吧？】
【這個程度發微博，當然是會讓一些粉絲心疼的，但另一方面，這樣的虐粉太低級了，會遭人詬病的。】
藺渝回答。生理性的淚水順著眼角的縫隙流淌下來，藺渝的手還被握在助理手裏，只能勉強擡起肩膀，歪過臉，用衣料蹭去那點水漬。
路人可不會管你有多辛苦，有多疼痛，這樣的傷在藺渝自己遭遇的時候痛得要命，甚至會影響之後許多天的拍攝，但別人並不會和他感同身受，在他們看來，只是拍戲的時候不小心手指流血而已——
如果再不去醫院，說不定都要好了。
他們會這麽說，感同身受本來就是不存在的。
——不過保姆車的門並沒有關上。
是藺渝故意的，雖然是他先進車內，但是在助理跟著進來，準備轉身把門拉上的時候，他特地低聲叫痛。
助理果然被轉移了註意力，忙著幫他處理傷勢。
【這種程度的虐粉，當然不能我本人來說。】
【什麽意思？】
藺渝說：【保姆車的門沒關，我所在的角度，外邊的人說不定能拍到什麽畫面...嗯，而且我剛才好像看到廉望雪了。】
【他今天不是出道，要去宣傳嗎？】系統震驚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Plan A和Plan B，希望能因為這沒關的車門派上用場。】藺渝說。
系統：【Plan A和Plan B分別指的是廉望雪和“外邊的人”，是吧？】
【聰明。】
助理離開了，出去打電話給醫生詢問傷勢的處理辦法，臨走的時候留下了浸泡在熱水裏過的白毛巾，為他敷手，緩解了難捱的疼痛。
藺渝一只手塞在毛巾裏，用另一只手完好的大拇指刷了一下微博，發現他和廉望雪的cp超話人數，已經暴增到了七八萬。
藺渝：【......】
疼痛都被困惑所替代了，他點開超話仔細看了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系統率先發出一聲驚呼：【好小子，他踩點發微博啊？】
藺渝之前刷微博壓根沒註意到，廉望雪居然是卡著17:20的時間發的微博，17:00又是下午5:00，直白不加掩飾的520。
在cp屆，發微博的時間有點講究，大部分粉絲都相當熱衷於嗑一些“時間糖”，“卡點微博糖”。
藺渝自己不太在意這些，但是他覺得粉絲一般情況下沒嗑錯，很多小情侶的確熱衷於卡點發微博暗戳戳秀恩愛，不過對象是不是粉絲嗑的那位，是cp對象還是真嫂子或者姐夫，就不好說了。
【你覺得，他是無意的，還是有意的？】系統問。
藺渝說：【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廉望雪真的很上道。
他沒自己炒過這種不需要自己出面，也能讓人嗑生嗑死的cp，所以格外欣慰，甚至有種不想失去的隱約渴望。
雖然他的唯粉群裏，的確有不少人隱約的有點意見，覺得廉望雪在蹭藺渝的熱度。
但藺渝清楚對方未來的人氣，和他們賽道不同，所謂的國民度和流量路線也不太一樣，和廉望雪在外界眼裏稍稍綁定一些cp，於他而言沒有壞處。
【要按照原本的劇情，加油在你的賽道上爆紅啊。】他自言自語，【等紅了，給我吸點血蹭蹭熱度，也是理所當然的。】
*
藺渝次日登錄自己的微博賬號，發現自己的數據組正式宣布，準備開始隊外battle了。
所謂隊外battle，其實就是粉圈集資的另外一種說法，一般來說，集資是為了打榜、應援或者購買藝人的作品做準備，只不過因為如果只是集資卻不販賣任何東西，或者弄些抽抽樂之類的噱頭，畢竟對著空氣打錢很難達到想要的效果。
因此集資的battle又分為了隊外battle和隊內battle，俗稱“內掰”和“外掰”。
藺渝刷了一下自己的數據組，沒看出對手圖片裏的那個剪影到底是誰。
有時候好的隊外battle對象，可以激活粉圈，使得大家活躍起來。
當然，最終的目的就是為了讓粉絲多打錢。
最近組合不打算發專輯，這一波集資又是為了做什麽？藺渝有點疑惑，但沒有多想。
他又刷了一下微博，看到主頁刷新出了甘子曄的一個新的個人采訪。
《甘子曄首次參加個人采訪：透露.BLUE組合不為人知的那些小故事》。光看這個名字，似乎有點東西，但到底有沒有粉絲不知道的料爆出來不好說。
“小渝。”
他剛打算打開視頻看兩眼，就聽見有人在前邊叫他。
藺渝把手機鎖屏，扭頭看去，看見飾演“裴立”母親角色的女演員倪天雅正沖他招手，另外一側牽著一個容貌清秀的小男孩。
倪天雅四十多歲，在十幾年前紅過，現在已經過氣，但容貌氣場都不輸現今走紅的的年輕流量小花，甚至更添加了幾分成熟的魅力，因此演裴立母親這樣一個浸淫風塵多年，卻依舊美艷動人的女性，極有說服力。
這個圈子裏整容醫美都是心照不宣，這位保養得當的女性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而飾演兒童時期裴立的小演員，叫做倪天聞，則恰好是她的兒子，今年十歲。
之前拍攝的戲份，藺渝和他們並沒有什麽交集，今天倪天雅前輩來拍攝和藺渝的對手戲，就把自己的兒子也帶來了，恰好和他們見上一面。
孩子身量未足，形容尚小，一張小臉秀氣得像是個女孩子，細看的確和藺渝有幾分相似。
藺渝熟練地扯出笑容來，對著小男孩招了招手。
“你好，初次見面。”
他翻了一下口袋，還有之前留下來的糖，於是遞給對方一塊。
“哥哥好。”
“你好。”藺渝又摸了摸他的頭。
倪天聞很懂事，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媽媽，才伸手剝開糖紙，把糖放進嘴裏。
藺渝站起來和倪天雅寒暄了幾句，對方是來和他打招呼，順帶提前道歉的。因為在這之後，藺渝和倪天雅要拍攝一場相對比較激烈的戲——
在裴立的姐姐去世後，他和母親發生了一場極為激烈的爭執，在這場爭執中，母親會情緒失控，失手給裴立一個巴掌。
為了效果，這一耳光將會是真打。
雖然不會真的用力到像劇本裏寫的那樣，但難免會讓藺渝感到疼痛，演員之間必須提前溝通交流，否則或許會有心懷憤懣的情況發生。
“對了，還有一件事。”倪天雅和他客客氣氣說了一會兒話之後，像是想起了什麽，“我們未來可能還有合作的機會，所以很期待那一天。”
“未來還有合作的機會？”
但是倪天雅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她示意兒子和藺渝說“哥哥再見”，然後沖他抿嘴一笑，就帶著孩子轉身走了。
徐樹不知道從哪裏又冒了出來。
“你們聊得挺好的啊？”他笑嘻嘻地說。
自從岳珊那件事以後，藺渝就不太喜歡這個口無遮攔的同齡人，誠然，很多人會覺得徐樹只是個普通男性而已，畢竟很少有人能忍住完全不說別人的八卦，但在藺渝眼裏，普通不代表著正確。
他笑一笑，不接話。
“要不要我告訴你，剛才她說的合作是指什麽啊？”徐樹又問，擺出一副神秘兮兮的姿態。
系統不忿地說：【小渝，他好煩啊，要不是你需要一個人設，我都想讓你打他。】
藺渝倒只是態度平和地沖徐樹聳了聳肩：“...你先別說，我來猜一下。”
徐樹：“猜一下？”
藺渝：“是不是《無人生還》節目？”
徐樹這次是徹底楞住了：“你怎麽知道的？我沒說漏嘴啊？還是倪天雅前輩其實已經和你說了？”
藺渝拍了怕他的肩膀：“其實我本來是不知道的啊，但是你主動跳出來提起這件事，我就有了想法。”
他說的是實話，如果徐樹不主動冒出來和他故作神秘，藺渝確實不清楚倪天雅指的是什麽，但對方非要跳出來瞎蹦跶，藺渝只略一思索，就有了猜測。
畢竟徐樹的姐姐徐馨可是《無人生還》的常駐嘉賓，再比如，藺渝在參加這檔節目之前研究過之前的每一期，倪天雅參加過第一、第二期的錄制，表現得無功無過，但她貢獻了下半期一個著名的花容失色名場面，在Tiktok廣為流傳。
不過他也只是猜測一下，沒想到猜對了，是意外之喜，但是糊弄徐樹已經足夠了。
徐樹念念有詞著疑惑地走了。
藺渝目送他離開。
沒過多久又收到了廉望雪發來的消息。
“你手受傷的情況還好嗎？”
藺渝回了個“？”。
“誰告訴你的？”他問，看樣子自己看到的廉望雪不是錯覺。
廉望雪的回覆有些遲疑：“上熱搜了。”
藺渝：“又？”
廉望雪：“嗯，又。”
藺渝刻意地頓了頓。
【他之前不是在片場嗎？這幾句話的意思是，他也是從熱搜上看到你受傷的消息的？】系統問。
藺渝說：【不好說，他這個問題很模棱兩可。】
“是我在保姆車裏處理傷口的畫面被拍到了嗎？”他又問廉望雪，順帶打開手機看了一眼，幸好雖然上了熱搜，但是在二十幾位的位置。
廉望雪：“是。”
順帶著發送了一個視頻鏈接過來。
藺渝打開看了一眼，發布視頻的不是他的粉絲，從角度來看，應當是等候在片場外的粉絲拍攝的——他的Plan B“外面的人”派上了用場，雖然從時間上來說，這個視頻出現比他預料的早了很多。
再看發布這個視頻的粉絲的ID，叫做“盡態極妍Love顧”，一看就知道是顧妍的粉絲：
自然，視頻拍攝的重點並不在藺渝，而是在正在和工作人員對話的顧妍，拍攝者配字是“日常舔我們妍妍的盛世美顏”。
只不過錄制的時候有那麽若幹秒對焦不準，拍攝到了作為背景存在的藺渝，和他的保姆車。
而最恰好的是，那數秒恰好是藺渝因為傷勢處理的疼痛流下了生理性淚水，用肩膀擦拭眼淚的瞬間。雖然畫面並不算特別清晰，但大部分人看藺渝的動作，就大概能清楚他身處怎樣的狀況之下。
這條視頻下方恰好給他推薦了一個帶自己tag的營銷號：
“@瘋一樣的吃瓜人 V：
今日吃瓜投稿No.28：藺渝《動物素描》片場過於入戲導致手指受傷見血。”
這個營銷號專門接收吃瓜爆料投稿，從緋聞到明星小秘密都接，藺渝看了兩眼，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這個投稿更像是他的Plan A投遞的。
沒有證據，就是直覺。
爆料出現的時間比顧妍粉絲發布的視頻更早一些，一開始還有不少人在下面發送問號，或者懷疑的言語，待那條視頻出現後，質疑聲消散，不少人瞬間換了副嘴臉。
“姐，藺渝的傷勢嚴重嗎？有多嚴重？”
“姐，你是我親姐，能告訴我藺渝最近拍戲有什麽新鮮事發生嗎？”
“藺渝的手處理得如何了？真的不用去醫院嗎？”
不用想藺渝都知道，結合這麽幾條微博，他的粉絲看到了會說什麽。
粉圈，來來回回的就那些話術，那些內容，當然，對家尬嘲尬黑的話術基本也都差不多，瘋起來互相造謠編造黑料也是普通操作。
不過本著看看別人心疼他的言語，心情會更好的態度，藺渝還是認真地刷了一下自己的超話和幾個大粉的微博。
不出意外，放大視頻，截取cut，搭配催人淚下的虐粉話術。
粉絲在評論和轉發區哭得“嗷嗷”的，藺渝看著看著都覺得自己罪大惡極起來了。
手機上方彈出了新的消息提示，是廉望雪看他許久不回覆，發了個“還好嗎”過來。
藺渝回過神，回了個“ok”的表情包。
廉望雪問：“手還痛嗎？”
藺渝：“還好。”
他看了看自己受傷的手指，劇組的醫生又看了兩次，晚上塗了藥，還吃了消炎藥和活血止痛藥。
為了接下來的戲份，他沒貼創口貼，剩下的只能交給時間，這個年輕的身體自己雖然一直沒好好利用，但好歹還算爭氣，受傷恢覆起來挺迅速。
“對不住了。”他低聲和“藺渝”道了個歉。
藺渝以為廉望雪會再發幾條關心的話過來，就像自己的經紀人和助理做的那樣，叮囑“不要為了拍攝不註意自己的身體”，沒想到那頭安靜了半晌，才發了新的消息過來。
“這樣努力，哪怕受傷也會讓自己更能找到存在感，是嗎？”
藺渝：“......”
是自己沒料想到的回覆，要不是知道廉望雪沒那個意思，大概要理解成陰陽怪氣了。
系統好奇地問：【會嗎？】
藺渝：【嗯，會呢。】
否則他來這個世界的意義不就找不到了嗎？況且不得不說，演戲很有意思，拍攝綜藝也是，唱跳雖然沒有天賦，但是揮灑的汗水和磨出泡的腳，酸痛不已的腰，都給了他更鮮活的，“我存在著”的提示。
雖然他並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這麽執著於找到“存在的意義”，所以歸結於原本的“藺渝”的失意。
他沒有回覆這個問題，但是廉望雪似乎也並沒有在期待一個答案。
“對了前輩，我還有件事要和你說...”他發了語音過來，頓了頓，似乎是想要稍微賣個關子。
恰好此時又有新消息提醒，藺渝又低頭看了一眼，發現是經紀人發來的新增通告通知。
接下來他又有了個單獨的拍攝行程，是《無人生還》這一季的收官期。
藺渝跟BLUE組合一起拍攝的那一期《無人生還》大爆，但是高光點幾乎都聚集在藺渝身上，其中誠然有節目組想要推出一個爆點的意思，但藺渝本人不足夠出色，也是無法給自己掙來如此誇張的路人盤的。
到現在為止，藺渝刷一刷短視頻平臺，都能看到不少營銷號在發自己相關的視頻，幾乎都是一模一樣的女生，在用誇張的語氣發表“《無人生還》節目藺渝的表現也太圈粉了吧”，或者“別人都說他是這一季《無人生還》的最大亮點，你們覺得呢”等類似的感言。
關鍵是點進評論區，動輒大幾萬的點讚，還都是讚同的。
屬實是，下沈平臺這一塊，藺渝的確是實實在在地拿捏了。
也因此，他並不意外於節目組會邀請他來參加這一季的收官之戰。
大概率，還會把這一季表現比較出色的嘉賓都邀請去。
他低頭回覆經紀人：“哥，最後一期的主題是什麽，節目組告訴我們了嗎？”
那頭經紀人簡略地恢覆過來五個字：
天黑請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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