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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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3章 第 43 章
晚上藺渝點的外賣都到了。
因為在備註標明了要送人作為心意, 所以包裝得相對精致。
藍色的小紙袋和小紙盒裝著一個個精巧的小蛋糕和色彩斑斕的馬卡龍，被一起送到了劇組，由助理拿了回來。藺渝自己再一個人一個人親手送過去，所有人都客氣地笑納了。
徐樹等人還立刻拍了照片準備發到了微博, 塑造和樂融融的氛圍之外, 還是拍戲最好的宣傳。
“小渝, 過來一起自拍啊。”徐樹喊他。
藺渝應了一聲，從書包裏火速摸出了一頂鴨舌帽扣在腦袋上。
這是他進組之前和蕭慎拼單買的帽子，一黑一白, 他的帽子上是個大寫的“L”, 蕭慎則是“X”，自從和蕭慎拼單了沐浴乳洗發水之後, 對方愈發省錢上癮，買什麽都喜歡問他要不要一起拼。
藺渝當然不會拒絕，於是兩個人逐漸多了許多“情侶T恤”，“情侶鞋”, “情侶書包”, 但他同時也稍微留意了一點，不和蕭慎在同一天有同樣的穿搭。
這種欲蓋彌彰的方式, 很快被飯圈發覺，隨後...他和蕭慎的cp粉就嗑昏了頭。
如果同一天一起戴, 當然是關系好的鐵證，但明明是同款的帽子，甚至是情侶帽子，卻非要錯開時間, 就更顯得低調暗戳戳了，特別符合娛樂圈地下情侶秀恩愛的準則！
藺渝和徐樹拍了合照, 兩個人各自發了微博“營業”。
徐樹發的照片除了和他的，還有和顧妍，以及女二岳珊等人，藺渝則找了陳邱恒、陸雯和跟自己一起拍攝的那些飾演男N號以及炮灰的演員，大家自然不可能拒絕他。
為了湊數，還添了一張自拍。
他的自拍是在學校的美術教室門口拍的，正巧背景是一張寫著“Colorful”的海報，“colorful”除了民間玩梗的“U”之外，BLUE組合的正式粉絲名，唇語讀出來肖似I Love you，當初公布的時候狠狠感動了一波人。
藺渝特地避開了和同齡女演員、女偶像的合影。
雖然粉絲未必一定會介意，但他會盡量減少類似的紛爭——之前在逛顏立川超話的時候，他發現有些粉絲因為顏立川在學校期間和幾個班上女同學的合照而脫粉。
他想了想覺得自己能理解。
本來粉絲喜歡一名明星的原因就因人而異，如果自己和顧妍，或者岳珊合影，那麽必然會出現一些嗑他們cp的cp粉，對他這種還在吸粉期，粉絲大多是女友粉或者跟隊友cp粉的小偶像有害無益。
對於許多粉絲來說，喜歡一名偶像本來就是為了讓自己開心，如果因為他不開心了，跑路也無可厚非，雙方彼此沒有約束。
“看別人嗑我喜歡的愛豆和別的女明星的cp，就像中學時期大家傳喜歡的男生和別的女生的緋聞一樣，即使知道雙方對彼此可能沒有意思，但我還是會偷偷傷心一下。”
有粉絲用合適又不合適的方式這樣形容。
藺渝不知道別人，反正他看了深以為然。
因此為了減少粉絲“傷心”的幾率，他選擇盡量避免。
回到車上藺渝打開手機。
他之前加上了廉望雪的微信。對方的微信名就是他自己的名字，朋友圈沒有打開，頭像是白底黑圖，上邊坐著一只簡筆畫的貓的背影，微信號則是cs01020304050607。
這個微信號有些眼熟，但藺渝看了兩眼，沒有對此發表評論。
他還用小號加了理查德餅屋的老板的微信，用外賣送到手上之後，對方留在包裝袋裏的手機號，看起來只是一家普通的餅屋的工作號，並無多少特殊之處。
藺渝給廉望雪發了個表情包，是個旋轉的兔子。
“？”對面秒回。
“你現在還在軍訓嗎？”藺渝問他。
“在，但是是夜間自由活動。”廉望雪再次秒回，接著發來了一張夜間操場的照片。
四面亮著暖色調的路燈，將學生們的身影斜長地拉扯在地面。
“不忙的話想問你幾個問題，方便嗎？”
“沒問題。”
藺渝頓時心生疑竇：【他回覆得是不是太爽快了一點？搞的我有點擔心他會不會敷衍我。】
系統沒好氣地說：【回覆得快要懷疑他敷衍，等他回覆得太慢，估計你又要猜測他是不是準備跟你瞎編，反正你對誰都一副不相信的態度。】
藺渝語重心長地說：【太相信人是要吃苦頭的呀，小系統寶寶。】
系統：【不要喊我寶寶！】
藺渝笑嘻嘻地敷衍了兩句，這次半點也不遮掩，直接在對話框輸入了一段文字發送出去：“上次你說有人在拍攝我被岳珊要顏立川號碼的視頻，然後你把對方的手機收了過來，對嗎？”
“對。”
“能告訴我那個人是誰嗎？”
對面半晌沒有回覆，輸入框上方反覆出現“對方正在輸入中...”的字樣。
【你現在是不是開始懷疑他瞎編撒謊了？】
【不，我覺得他在努力地思考該怎麽回覆我，才能既不撒謊，又回答我的問題。】藺渝摸了摸下巴。
下一秒看見廉望雪回覆了他，比他想象中要不委婉得多：“我不認識那位女士，但是她大概三十幾歲，很幹練，黑色短發，襯衫長褲。”
藺渝皺起了眉：【之前收來的手機殼是粉紅色的，貼了亮片，看起來花裏胡哨的，結果他告訴我手機擁有者是個幹練的三十幾歲的女性...】
系統：【你歧視啊？幹練的女性不能用粉色亮晶晶的手機殼？】
藺渝：【...對不起，是我思維狹隘，刻板印象太重。】
先入為主的思想裏的確如此，他反省。
手機震了一下，是廉望雪又發來了消息：“藺渝前輩認識這個人嗎？”
【你認識這個人嗎？】系統也問。
藺渝說：【當然，雖然算不上熟悉，但是整個劇組裏這種短發襯衫，幹練的三十多歲女性的代表人物還挺明顯吧？陳邱恒導演的左右手，陸雯小姐不就是這個形象。】
他翻了一下相冊，找到不久之前和陸雯的合影給廉望雪發過去，問他：“是這個人嗎？”
那邊秒回：“是她。”
在那之前，藺渝哪怕相信顧妍會躲在角落裏偷拍自己和岳珊，也沒想過陸雯會做這樣的事，所以短短的若幹秒內他甚至有些無語，捏著手機盯著那張他和陸雯營業性微笑的合照，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前輩？怎麽了嗎？”見他久久不回覆，那頭的廉望雪再次發來了試探性的消息。
藺渝回過神來，發現系統也好半天沒動靜了，估計是和自己一樣也被無語到了。
“她有和你說為什麽要拍我嗎？”他回覆。
“沒有。但是我去和她要手機的時候她不肯給我，所以我搶...拿了過來，她讓我不要告訴別人，我說這不可能，然後逼問...詢問她手機密碼的情況。”
這次廉望雪發了語音過來，但一段話說得吞吞吐吐，不斷糾正自己的用詞，讓自己的行為顯得沒那麽不紳士和粗魯。
“那你還記得密碼嗎？”
“記得。193553。”
“這個密碼，你覺得眼熟嗎？你之前在哪裏見過嗎？”藺渝又問。
他只是隨口一問，實話說這件事他覺得和展寧的關系更大，寧可去自己找對方套話，或者幹脆去以偷偷拍攝自己為由逼問陸雯，都比直接問廉望雪來的好。
但他沒想到對面的姓名欄，長久的，再次出現的“對方正在輸入中...”之後，廉望雪終於回覆了。
“見過。”白色的氣泡冒出來，緊接著又是個長句：“之前有...認識的人，設置了這個數字為自己公寓大門的密碼。”
【我勒個去他二大爺的嚇死我了！】系統尖叫起來，語無倫次。
藺渝揉了揉耳朵，他比系統冷靜些，但也被這個出乎意料的答案驚到了，當下手指飛舞，給廉望雪繼續發送消息：“方便告訴我那個“認識的人”是誰嗎？”
這次廉望雪的沈默久得離譜，甚至連“輸入中...”的字樣都沒有了。
【這問的是不是有點太唐突了？感覺這已經是個人隱私了吧？】系統問。
藺渝說：【他可能在思考要不要說，先等一等，他不說就算了，我可以去問一下展寧或者...】
新的信息跳了出來，因為太久沒動靜自動黑屏的屏幕上赫然是廉望雪的簡短回覆：“是你。”
藺渝：“......”
系統：【......】
【我？】
【你？】
藺渝楞了一下，然後明白了過來：【我懂了，他說的是之前的那個“藺渝”。在我穿越過來之前，他和廉望雪本來就是認識的關系。】
【怎樣認識的關系會直接告訴對方自己的家門密碼？】系統幽幽地問。
藺渝：【......】
他竟無言以對，腦海中瞬間浮起的念頭，居然是有些替廉望雪感到難過：【你看，就像我之前說的，廉望雪喜歡的那個過去的“藺渝”已經沒了，所以他們的那些回憶也只是回憶。】
他敲了敲腦袋。
這種情緒絕大多數好像並不屬於自己，更像是自己身體自帶的反應，是“藺渝”在難過嗎？
系統說：【相比於這個，你不覺得還有其他事情更需要你擔心嗎？】
【什麽？】
【你在廉望雪面前掉皮了吧？】系統說，【如果真的是過去的那個“藺渝”的家門密碼，你覺得你會不知道？你現在又問他知不知道這個密碼，不是等於告訴廉望雪你不知情嗎？還是你要趕緊準備話術，和廉望雪說是要考驗他一下還記不記得自己之前的信息？】
藺渝說：【那是廉望雪需要去考慮的事情。】
廉望雪到底有沒有看出問題，到底會不會因為這個疏漏在未來詢問藺渝，那都是他的事，本質上和自己這個穿越而來的新的藺渝無關。
在確定廉望雪和這個數字的關聯僅僅是“認識的人設置過這個密碼為公寓大門密碼”之後，他反而松了一口氣，繼而思考起更進一步的問題：【所以為什麽展寧的手機密碼也是這個？】
系統：【唔，展寧暗戀你？】
藺渝：【...怎麽說呢，我好像沒辦法當場否定你的這個猜測。但問題又來了，總不能陸雯也暗戀我吧？】
系統：【為什麽不能？她和徐馨差不多大吧？大家都能嗑你和徐馨的cp，為什麽陸雯不能喜歡你？】
藺渝沈默了。
系統的說法倒也不能說錯，但未免顯得他太普信了。
他看了看手機，自己沒有回覆廉望雪，對方也默契地沒有再發送消息過來，似乎是默認了自己需要消化這個消息一段時間，又或者，對方也已經明白了一些什麽。
不過就像他說的，那是廉望雪自己該去考慮的事情。
原文裏關於“藺渝”的消息太少了，大部分的細節都是從各式各樣的文字裏追根究底分析出來的，而這個“193553”的數字是細節中的細節，究竟是什麽意思，《萬眾之巔》的番外裏也沒有給出任何線索。
現在能做的或許只有直接去詢問展寧。
【你打算怎麽問展寧？】系統問。
藺渝說：【直接問。】
既然確定了這個數字是“藺渝”過去的家門密碼，那麽壓力就直接給到展寧那邊。
*
藺渝在進組期間，非必要是不可以擅自離組的。
劇組有很明確的請假制度，所有人都需要遵循。
在藺渝簽訂合同的時候，大部分有其他安排的日子，具體日期，或者離開天數都已經列入其中，以便於節目組整體統籌安排，況且，如果需要臨時補拍一些畫面，導演找不到人，必然會耽誤所有人的拍攝計劃。
所以即使BLUE組合的宿舍距離拍攝地點並不算遠，藺渝也還是和劇組一起入住了他母校旁的酒店。
當天藺渝的戲暫時告一段落時已逾晚上九點，雖然還是暑假，但不少學校都已經開始暑期補課，尤其是準畢業班的學生們。
此時正是高中部晚自習下課後的放學時間，準高三生們三三兩兩離校回家。
酒店的後門位於一條相對狹窄些的小巷內，雖然與中學的校門有些距離，但聽聞了劇組在此拍攝的學生們，還是時不時結伴在附近游蕩。
恰巧駛入地下停車庫的門被隨便停靠的私家車擋住了一半，經紀人去聯系附近的酒店負責人了，留藺渝獨自一人等候在保姆車裏。
這裏他來過一次，也是經紀人帶他來的，停在附近，而就是那一次，他曾經在人群中看到一個紮眼的，騎著自行車離去的身影——怎麽想那都是他本人，而非“藺渝”和廉望雪的第一次單方面的碰面。
藺渝靠著車窗，斟酌著給展寧發消息的言辭，冷不丁看見一群嘰嘰喳喳的女孩從車旁邊經過。
她們似乎對這輛一般只有明星才會搭乘的保姆車有些好奇，來回猜測裏邊是不是有明星藝人。但畢竟從外看不見內裏的情況，也只是繞著車議論了一會兒，還是逐漸散去。
藺渝卻在這時，捕捉到了一個算不上熟悉，但也不陌生的人影。
那是個相對同齡人稍顯瘦弱的男孩，他戴著眼鏡，此時是炎炎夏日，他確怕冷一樣，穿著秋季的長袖學生制服。
學生們基本都三五成群，只有他獨自一人，走路很慢，後背稍駝，一邊走一邊玩著手機，整個人呈現出又喪又頹的姿態。
正巧巷內一盞路燈的光落下來打在他身上，將他的面容照得異常清晰。
藺渝盯著那個人看了一會兒，彎腰拉開了車門。
【小渝？】被他的舉動驚到的系統還沒來得及阻止，就看見藺渝從車內往外欠身，沖那個獨自行走的男孩招了招手。
男孩站住了，盯著藺渝。
他的眼裏沒有作為粉絲或者路人粉看見明星的驚喜，也沒有對藺渝不熟悉的，非追星族的陌生和茫然，相反的，他的目光直勾勾落在藺渝臉上，緊接著流露出一種有些畏懼，又有點憎惡和不安的神情。
這種神情成功地讓還想制止藺渝的系統壓低了聲音：
【小渝，你認識這個人？】
【不算認識，但你看呀，他顯然認識我。】
男孩並不靠近，藺渝也不著急，就這麽半開著車門等待著對方靠近，一副篤定他不會離開的模樣。
果不其然，在猶豫了數秒後，男孩邁著緩慢的步伐沖他的方向來了，並且在藺渝的示意下鉆進了車內。
車門緩緩合攏。
系統不敢吱聲，它有些擔心對方對藺渝造成傷害，但另一方面，又堅信藺渝不會做那種沒把握的事。
藺渝在系統的凝神等待中笑了笑，率先開口：“你的傷怎麽樣了？。”
男孩不說話。
藺渝卻沒給他繼續沈默的機會，突然伸出手，一把扯住了對方的袖口，然後用力往上一拽——在系統“你幹什麽啊”的驚呼裏，男孩的半截校服袖口被他一把扯起，露出手臂上的好幾道淤青的痕跡。
對方猝不及防，發出了一聲細微的倒吸冷氣聲，然後縮回手，一邊用袖子勉強蓋住自己胳膊上的傷痕，一邊警惕地盯著藺渝，整個人緊繃著貼著身後的車門。
藺渝友善地沖他微笑：“打你的人又不是我，你為什麽用這種眼神看我？”
【小渝，他到底是誰啊？怎麽一副被虐待過的樣子？】系統實在忍不住開口問了出來。
藺渝一邊和男孩對視，一邊抽空回答：【忘了嗎？那天我去買貓糧的時候，經過某個巷口，看見小雪和幾個男生在跟另外幾個人“打群架”。】
系統：【！！！】
它大為震驚：【被打的人裏有他？！】
【嗯，最外邊的那個就是他。】藺渝扯了扯嘴角，臉上在笑，眼裏毫無笑意，【那張原本滿懷期待希望是來救他的人，結果發現是我後逐漸失去希望的臉，我不太容易忘記，甚至做夢還夢到過呢。】
雖然現在他鼻梁上架著眼鏡，那時候沒有，但藺渝自己是不會認錯的。
他一邊說，手指卻無意識地揉搓了一下：【不過...廉望雪和我們解釋說，這不是校園暴力，也不是打群架，是這小子和另外兩個人，在校門口找茬收保護費才被他們還手的，你看像嗎？】
還是三對三呢。
雖然純靠外表鑒別他人性格和境遇不是好習慣，但系統的確不覺得面前這個相對瘦弱，面色陰沈的男孩是那種會招搖過市校門口攔著人要錢的類型。
相反的，更像是會因為極度不合群，卻又外表清秀過頭而被他人校園霸淩的。
系統心裏一沈：【所以說，那個小撒謊精還是在帶人校園暴力同學？】
【唔，雖然那天廉望雪肯定是對我撒謊了，但我並不覺得他是在隨便找人欺負。】藺渝收回落在男孩手機屏幕上的視線，笑著伸出一只手，語氣溫和地說：“不好意思，能把你的手機給我看一下嗎？”
男孩瑟縮了一下，下意識地將手機藏得更後。
藺渝也不催他，維持著伸手等待的姿勢，凝神盯著對方的眼睛，一副安然等待的姿態。
他不笑的時候和笑起來呈現極端的反差，尤其此時藺渝飾演裴立的戲份剛剛結束，臉上的妝容還沒卸掉，五官為了貼合人物形象，稍微做了調整，整個人面無表情的時候，都無法讓人忽略那股淩厲的攻擊性。
半晌，男孩緩慢地伸出手，將自己的手機放在了藺渝的掌心。
因為驚慌失措而忘記鎖屏的界面上，赫然打開了一個從未見過的手機app。
app的界面簡潔得詭異，而正被打開的頁面，是剛好被本機賬號上傳成功的視頻，視頻還沒有轉為公開，僅是自己可見，下方一行英文標題卻吸引了他的視線。
“Asian idol boy，with three cruel men.”
藺渝一字一句地讀了出來。
系統不敢吭聲。
它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它想的那種，但總歸不是什麽特別好的內容，所以它決定暫時不要說話為妙。
偏偏藺渝在這種時候一定要cue它：【系統，你看懂這個標題了嗎？】
【...嗯，那個...是G那個V的意思嗎？好幾個人那種？】系統小聲問，瑟瑟發抖。
藺渝笑著說：【怎麽不算呢？而且...】
他隨意地點開了播放鍵，草草地看了兩眼，幸好對方手機開的是靜音，沒有造成更嚴重的後果，但系統還是被嚇得驚呼出聲。
藺渝關閉了視頻，似笑非笑地將目光重新落在男孩臉上：“哦...換頭？”
一般情況下，這種明星被換頭的視頻在娛樂圈並不少見，但通常受害者都是女明星居多，她們的換頭視頻會被上傳到各大違禁網站上去供人觀看，許多對女明星不甚友好的黃謠也因此傳出。
隨著AI技術的逐漸成熟，無論是照片、視頻亦或者語音，都已經做到了以假亂真的程度，不得不說，這並不是件好事。
藺渝之所以對此有些了解，是因為在《萬眾之巔》的原著裏，作者用寥寥數字提起過這件事，但當時他並沒認真理解那幾句話的意思。
【《萬眾之巔》第二十八章，廉望雪和他經紀人針對圈子裏某位女星的謠傳發生的對話：
“哥，真的有這件事嗎？”
“假的，那部視頻的主角另有其人，她是被換頭了，無妄之災。”經紀人四下看了看，又補充說，“悄悄告訴你，前些日子自殺的那個，好像也受過這類困擾。但公司沒管。”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你看，這圈子裏，漂亮些男孩兒也逃不過這種宿命。”】
藺渝看到那個部分的時候，原以為指的是類似他之前遭遇的某個造謠視頻，但現在看來，所謂的“那部視頻”並非他所想的意思，反而更惡毒，更讓人百口莫辯。
“小朋友，你知道‘當一個謠言被說出口的瞬間，造謠者就贏了’這個說法嗎？人們往往會用模棱兩可的“我聽說”，“似乎”，“好像”這樣的詞來為一個人的名聲潑臟水。”藺渝微笑著說，目光落在對方臉上，在他的註視下，對方愈發面如土色，如喪拷妣。
系統屏氣凝神，他已經完全嚇呆了。
“同樣的，當你的換頭視頻上傳到這樣的外國網站，看到的人多了，就總有人會相信，並且傳播出去，你的目的就達到了。只是我不太明白啊，明明你都被廉望雪打成那樣了，怎麽還屢教不改呢？是他對你的毆打不夠狠，讓你更想加倍報覆我嗎？”
怪不得那次偶遇，被打的人都慘成那樣了，還沒有和藺渝求救的意思，不太符合邏輯。
那時候藺渝以為那幾個人是太恐懼於廉望雪，或者心裏有鬼，現在看來的確是心裏有鬼，但是針對於自己的。
系統隱約懂了點什麽：【小渝，你的意思是說，小雪他是知道了這個人...可能還有其他幾個人用其他視頻換頭成你，還想上傳到其他網站上去，才會打他的嗎？】
藺渝說：【這件事我可以直接求證廉望雪。不過跟他一起被打的另外那兩個，未必和這孩子做的是一樣的事。】
但總歸不可能是什麽真善美的淳樸高中生就是了，藺渝記得那兩張臉，況且這前邊還擋著一個廉望雪，藺渝反倒更不急了。
他掏出手機，在男孩面前晃了晃，慢慢地說：“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我現在直接把你送到警察局去，你的所作所為有沒有違法，你我心知肚明；另一個是我給廉望雪打電話，讓他過來和你當面說清楚，不過做出這個選擇，你的結局如何，我就不知道了，想來你可能更清楚。”
男孩的臉在聽見“廉望雪”這個名字的瞬間，“刷”的白了。
【哦，看起來廉望雪好像比警察局更讓他害怕呢。明明這麽害怕，為什麽還要做啊？】藺渝假情假意地抱怨著，臉上逐漸浮現起笑容，但系統知道這是他越想越氣，逐漸開始暴怒的前兆：
“剛才只是看你眼熟，想著廉望雪應該不會無故打人，所以叫你上來想問問，誰知道會不小心瞥到你沒來得及鎖屏前的手機的畫面呢——小朋友，告訴你一個道理，手機防窺膜這東西，雖然看著不舒服，但很有必要。”
男孩壓根說不出一句話。
頂著藺渝的註視，他好像連試圖逃離的動作都做不出來。
藺渝的目光落在男孩臉上，腦海裏浮現的卻是那次在巷口偶遇廉望雪時，對方眼裏歇斯底裏的瘋狂勁。
奇怪的是，想到對方的模樣，他自己反而沒那麽生氣了。
系統受驚不淺，小聲問藺渝：【現在怎麽辦？報警...不太合適吧？】
藺渝說：【雖然我一直說，我的經紀公司是個廢物，他們的公關水平還沒我一個人厲害。雖然在《萬眾之巔》裏，“藺渝”或許也遭遇過這樣的換頭視頻汙蔑，名聲受損，而公司不聞不問——但這件事我覺得還是交給經紀公司處理，你覺得呢？】
系統：【我覺得...我覺得你說得都對。】
它正要再誇一句，藺渝做出了是正確的選擇，卻沒料到藺渝像是被什麽吸引了註意力，目光倏地落在了男孩的校服外套左胸口。
被他剛才拉扯得有些歪斜的外套上，別著對方的學生胸牌，藍底黑字，左側還印著男孩的照片。
“伍，立，文？”藺渝一字一頓地讀了出來。
男孩繃緊了肩膀，面色慘白，看起來並不知道藺渝打算做什麽。
“你姓伍？”
這可不是個在國內像張李趙王這樣爛大街的姓氏。
下一秒藺渝倏然逼近，他的手指攀附上男孩的下頜，隨即輕輕地捏住了他的下巴。
他的手指冰涼，瞳孔裏鋪陳著一把揉碎的冰，尖銳寒涼。
鋪天蓋地的恐懼感攥緊了心臟，巨大的威壓感攝取了封閉空間內不甚暢通的空氣，身體似乎在發出綿密的警報聲，急迫地告誡他快逃，但他卻渾身僵直，只敢艱澀地呼吸。
有類似的感覺，還是上次在面前廉望雪的時候。
下一秒，他看見面前的人居然再次咧嘴笑了起來，雖然那笑意只停駐在唇側：
“看到這個我忍不住想問一句，你，和伍舒陽是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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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藺渝點的外賣都到了。
因為在備註標明了要送人作為心意, 所以包裝得相對精致。
藍色的小紙袋和小紙盒裝著一個個精巧的小蛋糕和色彩斑斕的馬卡龍，被一起送到了劇組，由助理拿了回來。藺渝自己再一個人一個人親手送過去，所有人都客氣地笑納了。
徐樹等人還立刻拍了照片準備發到了微博, 塑造和樂融融的氛圍之外, 還是拍戲最好的宣傳。
“小渝, 過來一起自拍啊。”徐樹喊他。
藺渝應了一聲，從書包裏火速摸出了一頂鴨舌帽扣在腦袋上。
這是他進組之前和蕭慎拼單買的帽子，一黑一白, 他的帽子上是個大寫的“L”, 蕭慎則是“X”，自從和蕭慎拼單了沐浴乳洗發水之後, 對方愈發省錢上癮，買什麽都喜歡問他要不要一起拼。
藺渝當然不會拒絕，於是兩個人逐漸多了許多“情侶T恤”，“情侶鞋”, “情侶書包”, 但他同時也稍微留意了一點，不和蕭慎在同一天有同樣的穿搭。
這種欲蓋彌彰的方式, 很快被飯圈發覺，隨後...他和蕭慎的cp粉就嗑昏了頭。
如果同一天一起戴, 當然是關系好的鐵證，但明明是同款的帽子，甚至是情侶帽子，卻非要錯開時間, 就更顯得低調暗戳戳了，特別符合娛樂圈地下情侶秀恩愛的準則！
藺渝和徐樹拍了合照, 兩個人各自發了微博“營業”。
徐樹發的照片除了和他的，還有和顧妍，以及女二岳珊等人，藺渝則找了陳邱恒、陸雯和跟自己一起拍攝的那些飾演男N號以及炮灰的演員，大家自然不可能拒絕他。
為了湊數，還添了一張自拍。
他的自拍是在學校的美術教室門口拍的，正巧背景是一張寫著“Colorful”的海報，“colorful”除了民間玩梗的“U”之外，BLUE組合的正式粉絲名，唇語讀出來肖似I Love you，當初公布的時候狠狠感動了一波人。
藺渝特地避開了和同齡女演員、女偶像的合影。
雖然粉絲未必一定會介意，但他會盡量減少類似的紛爭——之前在逛顏立川超話的時候，他發現有些粉絲因為顏立川在學校期間和幾個班上女同學的合照而脫粉。
他想了想覺得自己能理解。
本來粉絲喜歡一名明星的原因就因人而異，如果自己和顧妍，或者岳珊合影，那麽必然會出現一些嗑他們cp的cp粉，對他這種還在吸粉期，粉絲大多是女友粉或者跟隊友cp粉的小偶像有害無益。
對於許多粉絲來說，喜歡一名偶像本來就是為了讓自己開心，如果因為他不開心了，跑路也無可厚非，雙方彼此沒有約束。
“看別人嗑我喜歡的愛豆和別的女明星的cp，就像中學時期大家傳喜歡的男生和別的女生的緋聞一樣，即使知道雙方對彼此可能沒有意思，但我還是會偷偷傷心一下。”
有粉絲用合適又不合適的方式這樣形容。
藺渝不知道別人，反正他看了深以為然。
因此為了減少粉絲“傷心”的幾率，他選擇盡量避免。
回到車上藺渝打開手機。
他之前加上了廉望雪的微信。對方的微信名就是他自己的名字，朋友圈沒有打開，頭像是白底黑圖，上邊坐著一只簡筆畫的貓的背影，微信號則是cs01020304050607。
這個微信號有些眼熟，但藺渝看了兩眼，沒有對此發表評論。
他還用小號加了理查德餅屋的老板的微信，用外賣送到手上之後，對方留在包裝袋裏的手機號，看起來只是一家普通的餅屋的工作號，並無多少特殊之處。
藺渝給廉望雪發了個表情包，是個旋轉的兔子。
“？”對面秒回。
“你現在還在軍訓嗎？”藺渝問他。
“在，但是是夜間自由活動。”廉望雪再次秒回，接著發來了一張夜間操場的照片。
四面亮著暖色調的路燈，將學生們的身影斜長地拉扯在地面。
“不忙的話想問你幾個問題，方便嗎？”
“沒問題。”
藺渝頓時心生疑竇：【他回覆得是不是太爽快了一點？搞的我有點擔心他會不會敷衍我。】
系統沒好氣地說：【回覆得快要懷疑他敷衍，等他回覆得太慢，估計你又要猜測他是不是準備跟你瞎編，反正你對誰都一副不相信的態度。】
藺渝語重心長地說：【太相信人是要吃苦頭的呀，小系統寶寶。】
系統：【不要喊我寶寶！】
藺渝笑嘻嘻地敷衍了兩句，這次半點也不遮掩，直接在對話框輸入了一段文字發送出去：“上次你說有人在拍攝我被岳珊要顏立川號碼的視頻，然後你把對方的手機收了過來，對嗎？”
“對。”
“能告訴我那個人是誰嗎？”
對面半晌沒有回覆，輸入框上方反覆出現“對方正在輸入中...”的字樣。
【你現在是不是開始懷疑他瞎編撒謊了？】
【不，我覺得他在努力地思考該怎麽回覆我，才能既不撒謊，又回答我的問題。】藺渝摸了摸下巴。
下一秒看見廉望雪回覆了他，比他想象中要不委婉得多：“我不認識那位女士，但是她大概三十幾歲，很幹練，黑色短發，襯衫長褲。”
藺渝皺起了眉：【之前收來的手機殼是粉紅色的，貼了亮片，看起來花裏胡哨的，結果他告訴我手機擁有者是個幹練的三十幾歲的女性...】
系統：【你歧視啊？幹練的女性不能用粉色亮晶晶的手機殼？】
藺渝：【...對不起，是我思維狹隘，刻板印象太重。】
先入為主的思想裏的確如此，他反省。
手機震了一下，是廉望雪又發來了消息：“藺渝前輩認識這個人嗎？”
【你認識這個人嗎？】系統也問。
藺渝說：【當然，雖然算不上熟悉，但是整個劇組裏這種短發襯衫，幹練的三十多歲女性的代表人物還挺明顯吧？陳邱恒導演的左右手，陸雯小姐不就是這個形象。】
他翻了一下相冊，找到不久之前和陸雯的合影給廉望雪發過去，問他：“是這個人嗎？”
那邊秒回：“是她。”
在那之前，藺渝哪怕相信顧妍會躲在角落裏偷拍自己和岳珊，也沒想過陸雯會做這樣的事，所以短短的若幹秒內他甚至有些無語，捏著手機盯著那張他和陸雯營業性微笑的合照，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前輩？怎麽了嗎？”見他久久不回覆，那頭的廉望雪再次發來了試探性的消息。
藺渝回過神來，發現系統也好半天沒動靜了，估計是和自己一樣也被無語到了。
“她有和你說為什麽要拍我嗎？”他回覆。
“沒有。但是我去和她要手機的時候她不肯給我，所以我搶...拿了過來，她讓我不要告訴別人，我說這不可能，然後逼問...詢問她手機密碼的情況。”
這次廉望雪發了語音過來，但一段話說得吞吞吐吐，不斷糾正自己的用詞，讓自己的行為顯得沒那麽不紳士和粗魯。
“那你還記得密碼嗎？”
“記得。193553。”
“這個密碼，你覺得眼熟嗎？你之前在哪裏見過嗎？”藺渝又問。
他只是隨口一問，實話說這件事他覺得和展寧的關系更大，寧可去自己找對方套話，或者幹脆去以偷偷拍攝自己為由逼問陸雯，都比直接問廉望雪來的好。
但他沒想到對面的姓名欄，長久的，再次出現的“對方正在輸入中...”之後，廉望雪終於回覆了。
“見過。”白色的氣泡冒出來，緊接著又是個長句：“之前有...認識的人，設置了這個數字為自己公寓大門的密碼。”
【我勒個去他二大爺的嚇死我了！】系統尖叫起來，語無倫次。
藺渝揉了揉耳朵，他比系統冷靜些，但也被這個出乎意料的答案驚到了，當下手指飛舞，給廉望雪繼續發送消息：“方便告訴我那個“認識的人”是誰嗎？”
這次廉望雪的沈默久得離譜，甚至連“輸入中...”的字樣都沒有了。
【這問的是不是有點太唐突了？感覺這已經是個人隱私了吧？】系統問。
藺渝說：【他可能在思考要不要說，先等一等，他不說就算了，我可以去問一下展寧或者...】
新的信息跳了出來，因為太久沒動靜自動黑屏的屏幕上赫然是廉望雪的簡短回覆：“是你。”
藺渝：“......”
系統：【......】
【我？】
【你？】
藺渝楞了一下，然後明白了過來：【我懂了，他說的是之前的那個“藺渝”。在我穿越過來之前，他和廉望雪本來就是認識的關系。】
【怎樣認識的關系會直接告訴對方自己的家門密碼？】系統幽幽地問。
藺渝：【......】
他竟無言以對，腦海中瞬間浮起的念頭，居然是有些替廉望雪感到難過：【你看，就像我之前說的，廉望雪喜歡的那個過去的“藺渝”已經沒了，所以他們的那些回憶也只是回憶。】
他敲了敲腦袋。
這種情緒絕大多數好像並不屬於自己，更像是自己身體自帶的反應，是“藺渝”在難過嗎？
系統說：【相比於這個，你不覺得還有其他事情更需要你擔心嗎？】
【什麽？】
【你在廉望雪面前掉皮了吧？】系統說，【如果真的是過去的那個“藺渝”的家門密碼，你覺得你會不知道？你現在又問他知不知道這個密碼，不是等於告訴廉望雪你不知情嗎？還是你要趕緊準備話術，和廉望雪說是要考驗他一下還記不記得自己之前的信息？】
藺渝說：【那是廉望雪需要去考慮的事情。】
廉望雪到底有沒有看出問題，到底會不會因為這個疏漏在未來詢問藺渝，那都是他的事，本質上和自己這個穿越而來的新的藺渝無關。
在確定廉望雪和這個數字的關聯僅僅是“認識的人設置過這個密碼為公寓大門密碼”之後，他反而松了一口氣，繼而思考起更進一步的問題：【所以為什麽展寧的手機密碼也是這個？】
系統：【唔，展寧暗戀你？】
藺渝：【...怎麽說呢，我好像沒辦法當場否定你的這個猜測。但問題又來了，總不能陸雯也暗戀我吧？】
系統：【為什麽不能？她和徐馨差不多大吧？大家都能嗑你和徐馨的cp，為什麽陸雯不能喜歡你？】
藺渝沈默了。
系統的說法倒也不能說錯，但未免顯得他太普信了。
他看了看手機，自己沒有回覆廉望雪，對方也默契地沒有再發送消息過來，似乎是默認了自己需要消化這個消息一段時間，又或者，對方也已經明白了一些什麽。
不過就像他說的，那是廉望雪自己該去考慮的事情。
原文裏關於“藺渝”的消息太少了，大部分的細節都是從各式各樣的文字裏追根究底分析出來的，而這個“193553”的數字是細節中的細節，究竟是什麽意思，《萬眾之巔》的番外裏也沒有給出任何線索。
現在能做的或許只有直接去詢問展寧。
【你打算怎麽問展寧？】系統問。
藺渝說：【直接問。】
既然確定了這個數字是“藺渝”過去的家門密碼，那麽壓力就直接給到展寧那邊。
*
藺渝在進組期間，非必要是不可以擅自離組的。
劇組有很明確的請假制度，所有人都需要遵循。
在藺渝簽訂合同的時候，大部分有其他安排的日子，具體日期，或者離開天數都已經列入其中，以便於節目組整體統籌安排，況且，如果需要臨時補拍一些畫面，導演找不到人，必然會耽誤所有人的拍攝計劃。
所以即使BLUE組合的宿舍距離拍攝地點並不算遠，藺渝也還是和劇組一起入住了他母校旁的酒店。
當天藺渝的戲暫時告一段落時已逾晚上九點，雖然還是暑假，但不少學校都已經開始暑期補課，尤其是準畢業班的學生們。
此時正是高中部晚自習下課後的放學時間，準高三生們三三兩兩離校回家。
酒店的後門位於一條相對狹窄些的小巷內，雖然與中學的校門有些距離，但聽聞了劇組在此拍攝的學生們，還是時不時結伴在附近游蕩。
恰巧駛入地下停車庫的門被隨便停靠的私家車擋住了一半，經紀人去聯系附近的酒店負責人了，留藺渝獨自一人等候在保姆車裏。
這裏他來過一次，也是經紀人帶他來的，停在附近，而就是那一次，他曾經在人群中看到一個紮眼的，騎著自行車離去的身影——怎麽想那都是他本人，而非“藺渝”和廉望雪的第一次單方面的碰面。
藺渝靠著車窗，斟酌著給展寧發消息的言辭，冷不丁看見一群嘰嘰喳喳的女孩從車旁邊經過。
她們似乎對這輛一般只有明星才會搭乘的保姆車有些好奇，來回猜測裏邊是不是有明星藝人。但畢竟從外看不見內裏的情況，也只是繞著車議論了一會兒，還是逐漸散去。
藺渝卻在這時，捕捉到了一個算不上熟悉，但也不陌生的人影。
那是個相對同齡人稍顯瘦弱的男孩，他戴著眼鏡，此時是炎炎夏日，他確怕冷一樣，穿著秋季的長袖學生制服。
學生們基本都三五成群，只有他獨自一人，走路很慢，後背稍駝，一邊走一邊玩著手機，整個人呈現出又喪又頹的姿態。
正巧巷內一盞路燈的光落下來打在他身上，將他的面容照得異常清晰。
藺渝盯著那個人看了一會兒，彎腰拉開了車門。
【小渝？】被他的舉動驚到的系統還沒來得及阻止，就看見藺渝從車內往外欠身，沖那個獨自行走的男孩招了招手。
男孩站住了，盯著藺渝。
他的眼裏沒有作為粉絲或者路人粉看見明星的驚喜，也沒有對藺渝不熟悉的，非追星族的陌生和茫然，相反的，他的目光直勾勾落在藺渝臉上，緊接著流露出一種有些畏懼，又有點憎惡和不安的神情。
這種神情成功地讓還想制止藺渝的系統壓低了聲音：
【小渝，你認識這個人？】
【不算認識，但你看呀，他顯然認識我。】
男孩並不靠近，藺渝也不著急，就這麽半開著車門等待著對方靠近，一副篤定他不會離開的模樣。
果不其然，在猶豫了數秒後，男孩邁著緩慢的步伐沖他的方向來了，並且在藺渝的示意下鉆進了車內。
車門緩緩合攏。
系統不敢吱聲，它有些擔心對方對藺渝造成傷害，但另一方面，又堅信藺渝不會做那種沒把握的事。
藺渝在系統的凝神等待中笑了笑，率先開口：“你的傷怎麽樣了？。”
男孩不說話。
藺渝卻沒給他繼續沈默的機會，突然伸出手，一把扯住了對方的袖口，然後用力往上一拽——在系統“你幹什麽啊”的驚呼裏，男孩的半截校服袖口被他一把扯起，露出手臂上的好幾道淤青的痕跡。
對方猝不及防，發出了一聲細微的倒吸冷氣聲，然後縮回手，一邊用袖子勉強蓋住自己胳膊上的傷痕，一邊警惕地盯著藺渝，整個人緊繃著貼著身後的車門。
藺渝友善地沖他微笑：“打你的人又不是我，你為什麽用這種眼神看我？”
【小渝，他到底是誰啊？怎麽一副被虐待過的樣子？】系統實在忍不住開口問了出來。
藺渝一邊和男孩對視，一邊抽空回答：【忘了嗎？那天我去買貓糧的時候，經過某個巷口，看見小雪和幾個男生在跟另外幾個人“打群架”。】
系統：【！！！】
它大為震驚：【被打的人裏有他？！】
【嗯，最外邊的那個就是他。】藺渝扯了扯嘴角，臉上在笑，眼裏毫無笑意，【那張原本滿懷期待希望是來救他的人，結果發現是我後逐漸失去希望的臉，我不太容易忘記，甚至做夢還夢到過呢。】
雖然現在他鼻梁上架著眼鏡，那時候沒有，但藺渝自己是不會認錯的。
他一邊說，手指卻無意識地揉搓了一下：【不過...廉望雪和我們解釋說，這不是校園暴力，也不是打群架，是這小子和另外兩個人，在校門口找茬收保護費才被他們還手的，你看像嗎？】
還是三對三呢。
雖然純靠外表鑒別他人性格和境遇不是好習慣，但系統的確不覺得面前這個相對瘦弱，面色陰沈的男孩是那種會招搖過市校門口攔著人要錢的類型。
相反的，更像是會因為極度不合群，卻又外表清秀過頭而被他人校園霸淩的。
系統心裏一沈：【所以說，那個小撒謊精還是在帶人校園暴力同學？】
【唔，雖然那天廉望雪肯定是對我撒謊了，但我並不覺得他是在隨便找人欺負。】藺渝收回落在男孩手機屏幕上的視線，笑著伸出一只手，語氣溫和地說：“不好意思，能把你的手機給我看一下嗎？”
男孩瑟縮了一下，下意識地將手機藏得更後。
藺渝也不催他，維持著伸手等待的姿勢，凝神盯著對方的眼睛，一副安然等待的姿態。
他不笑的時候和笑起來呈現極端的反差，尤其此時藺渝飾演裴立的戲份剛剛結束，臉上的妝容還沒卸掉，五官為了貼合人物形象，稍微做了調整，整個人面無表情的時候，都無法讓人忽略那股淩厲的攻擊性。
半晌，男孩緩慢地伸出手，將自己的手機放在了藺渝的掌心。
因為驚慌失措而忘記鎖屏的界面上，赫然打開了一個從未見過的手機app。
app的界面簡潔得詭異，而正被打開的頁面，是剛好被本機賬號上傳成功的視頻，視頻還沒有轉為公開，僅是自己可見，下方一行英文標題卻吸引了他的視線。
“Asian idol boy，with three cruel men.”
藺渝一字一句地讀了出來。
系統不敢吭聲。
它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它想的那種，但總歸不是什麽特別好的內容，所以它決定暫時不要說話為妙。
偏偏藺渝在這種時候一定要cue它：【系統，你看懂這個標題了嗎？】
【...嗯，那個...是G那個V的意思嗎？好幾個人那種？】系統小聲問，瑟瑟發抖。
藺渝笑著說：【怎麽不算呢？而且...】
他隨意地點開了播放鍵，草草地看了兩眼，幸好對方手機開的是靜音，沒有造成更嚴重的後果，但系統還是被嚇得驚呼出聲。
藺渝關閉了視頻，似笑非笑地將目光重新落在男孩臉上：“哦...換頭？”
一般情況下，這種明星被換頭的視頻在娛樂圈並不少見，但通常受害者都是女明星居多，她們的換頭視頻會被上傳到各大違禁網站上去供人觀看，許多對女明星不甚友好的黃謠也因此傳出。
隨著AI技術的逐漸成熟，無論是照片、視頻亦或者語音，都已經做到了以假亂真的程度，不得不說，這並不是件好事。
藺渝之所以對此有些了解，是因為在《萬眾之巔》的原著裏，作者用寥寥數字提起過這件事，但當時他並沒認真理解那幾句話的意思。
【《萬眾之巔》第二十八章，廉望雪和他經紀人針對圈子裏某位女星的謠傳發生的對話：
“哥，真的有這件事嗎？”
“假的，那部視頻的主角另有其人，她是被換頭了，無妄之災。”經紀人四下看了看，又補充說，“悄悄告訴你，前些日子自殺的那個，好像也受過這類困擾。但公司沒管。”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你看，這圈子裏，漂亮些男孩兒也逃不過這種宿命。”】
藺渝看到那個部分的時候，原以為指的是類似他之前遭遇的某個造謠視頻，但現在看來，所謂的“那部視頻”並非他所想的意思，反而更惡毒，更讓人百口莫辯。
“小朋友，你知道‘當一個謠言被說出口的瞬間，造謠者就贏了’這個說法嗎？人們往往會用模棱兩可的“我聽說”，“似乎”，“好像”這樣的詞來為一個人的名聲潑臟水。”藺渝微笑著說，目光落在對方臉上，在他的註視下，對方愈發面如土色，如喪拷妣。
系統屏氣凝神，他已經完全嚇呆了。
“同樣的，當你的換頭視頻上傳到這樣的外國網站，看到的人多了，就總有人會相信，並且傳播出去，你的目的就達到了。只是我不太明白啊，明明你都被廉望雪打成那樣了，怎麽還屢教不改呢？是他對你的毆打不夠狠，讓你更想加倍報覆我嗎？”
怪不得那次偶遇，被打的人都慘成那樣了，還沒有和藺渝求救的意思，不太符合邏輯。
那時候藺渝以為那幾個人是太恐懼於廉望雪，或者心裏有鬼，現在看來的確是心裏有鬼，但是針對於自己的。
系統隱約懂了點什麽：【小渝，你的意思是說，小雪他是知道了這個人...可能還有其他幾個人用其他視頻換頭成你，還想上傳到其他網站上去，才會打他的嗎？】
藺渝說：【這件事我可以直接求證廉望雪。不過跟他一起被打的另外那兩個，未必和這孩子做的是一樣的事。】
但總歸不可能是什麽真善美的淳樸高中生就是了，藺渝記得那兩張臉，況且這前邊還擋著一個廉望雪，藺渝反倒更不急了。
他掏出手機，在男孩面前晃了晃，慢慢地說：“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我現在直接把你送到警察局去，你的所作所為有沒有違法，你我心知肚明；另一個是我給廉望雪打電話，讓他過來和你當面說清楚，不過做出這個選擇，你的結局如何，我就不知道了，想來你可能更清楚。”
男孩的臉在聽見“廉望雪”這個名字的瞬間，“刷”的白了。
【哦，看起來廉望雪好像比警察局更讓他害怕呢。明明這麽害怕，為什麽還要做啊？】藺渝假情假意地抱怨著，臉上逐漸浮現起笑容，但系統知道這是他越想越氣，逐漸開始暴怒的前兆：
“剛才只是看你眼熟，想著廉望雪應該不會無故打人，所以叫你上來想問問，誰知道會不小心瞥到你沒來得及鎖屏前的手機的畫面呢——小朋友，告訴你一個道理，手機防窺膜這東西，雖然看著不舒服，但很有必要。”
男孩壓根說不出一句話。
頂著藺渝的註視，他好像連試圖逃離的動作都做不出來。
藺渝的目光落在男孩臉上，腦海裏浮現的卻是那次在巷口偶遇廉望雪時，對方眼裏歇斯底裏的瘋狂勁。
奇怪的是，想到對方的模樣，他自己反而沒那麽生氣了。
系統受驚不淺，小聲問藺渝：【現在怎麽辦？報警...不太合適吧？】
藺渝說：【雖然我一直說，我的經紀公司是個廢物，他們的公關水平還沒我一個人厲害。雖然在《萬眾之巔》裏，“藺渝”或許也遭遇過這樣的換頭視頻汙蔑，名聲受損，而公司不聞不問——但這件事我覺得還是交給經紀公司處理，你覺得呢？】
系統：【我覺得...我覺得你說得都對。】
它正要再誇一句，藺渝做出了是正確的選擇，卻沒料到藺渝像是被什麽吸引了註意力，目光倏地落在了男孩的校服外套左胸口。
被他剛才拉扯得有些歪斜的外套上，別著對方的學生胸牌，藍底黑字，左側還印著男孩的照片。
“伍，立，文？”藺渝一字一頓地讀了出來。
男孩繃緊了肩膀，面色慘白，看起來並不知道藺渝打算做什麽。
“你姓伍？”
這可不是個在國內像張李趙王這樣爛大街的姓氏。
下一秒藺渝倏然逼近，他的手指攀附上男孩的下頜，隨即輕輕地捏住了他的下巴。
他的手指冰涼，瞳孔裏鋪陳著一把揉碎的冰，尖銳寒涼。
鋪天蓋地的恐懼感攥緊了心臟，巨大的威壓感攝取了封閉空間內不甚暢通的空氣，身體似乎在發出綿密的警報聲，急迫地告誡他快逃，但他卻渾身僵直，只敢艱澀地呼吸。
有類似的感覺，還是上次在面前廉望雪的時候。
下一秒，他看見面前的人居然再次咧嘴笑了起來，雖然那笑意只停駐在唇側：
“看到這個我忍不住想問一句，你，和伍舒陽是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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