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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真龍之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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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一度凝滯,就跟刀尖上跳舞似的,心跳突突地停不下來,又緊繃得一觸即發。

或許該說些什麽來表代他們的立場,來堅定他們不屈服的靈魂,要不然他們這麽多人出傻默默地站在這兒,跟過來站得筆直活似那個黑鬥篷的手下似的,也忒沒有骨氣了一些。

但沒有等到他們這些人表態,反倒是黑鬥篷先有了動作,她身上有一種很獨特的氣質,再兇殘惡魔一般的性子都掩飾不了的一身“談笑有鴻儒、來往無白丁”好儀態,她隨性楚楚地用手背撣了撣不帶半分褶皺痕跡的袖袍。

那上面有灰嗎?

不,它這種一看就挺高級的覆合性布料怎麽可能會沾上那鬼修的渣渣灰,所以她這一手,撣的壓根不是什麽灰,那撣的是他們那顆顫巍巍的心!

她接著,又淡淡地問了一句:“你們跟來這兒,目的都是要真龍之目?”

“……”

沈默再見沈默。

如果他們要說是,他們的下場會不會跟之前那個軟飯硬吃的鬼修一樣,連灰渣都不剩了啊?

汝蘭梗著纖長的脖頸,她僵硬地挑了一下眉毛,看著挺硬氣的,但喉間卻咕嘟地咽了一口唾沫。

雖然說威武不能屈,但如果連一絲獲勝的機會都沒有的情況之下……她就繃著臉硬著骨頭,她不吭聲,多少能夠顯得自己不那麽慫氣。

陸子吟把心提到嗓子眼兒上來,渾身緊張得就像拉滿了弓的弦一樣。

不愧是被汝蘭稱為“慫貨”存在,他有自知之明,一想到不久之前那一片寸草不生的霸滅招式,別說他原本就沒有肖想過“龍島秘境”之中的“真龍之目”,就算有,現在也迅速果斷地打斷了這種心思。

但眼下這種敵我經緯分明的情況下,他若一口否認,這不是向魔族不戰而屈嗎?

他……多少得再多堅持一會兒,至少不要當急吼吼第一個給“跪下”的人!

晏天驕一雙飛入鬢的眉,此刻緊攏在一起,他本對“真龍之目”並不感興趣,但國人有一句老話,既然來都來了,“真龍之目”就近在眼前,它又分是一個稀罕到人人眼饞的寶貝,他自然沒有將它拱手讓給魔族占據的道理。

雖他心思多少有些陰險,但面上卻孤傲冷著臉,沒有吭聲,端端一靜水潛流,不露聲色,因為他雖是個傲驕,但也明白實力若相差太多的人,弱的那個就沒有資格在明面上狂妄。

但這並不妨礙他私底下狂妄。

除卻這三人,澄泓則在哪一種情形之中永遠都充滿了佛性,就是讓人弄不懂他那一張泥塑的面容上是怒是悲。

澹雅還是那樣一副溫潤清俊的模樣,只是唇淡頰青,多了幾分病弱之色,他混在人群之中既不打眼,又不會讓人忽略掉他。

而這些人之中,六絳浮生算得上是最矚目惹眼的存在了,不僅是那一張清絕、艷欲滴、卻又靈秀清貴的無雙傾城,更為他由始至終是這麽多人之中最冷靜、也是最淡定而處的人。

可他們卻沒有發現,黑鬥篷無論是說話還是威視,都有意無意地忽略過了他。

淡淡煦白的光落下六絳浮生滿衫,他將一件顏色淺淡的衣袍硬是穿成了一件熠熠生輝的戰袍,他沒有看向黑鬥篷,而是仰起頭,盯著那於塔璃上盤踞的真龍殘魂,道:“我的確需要真龍之目。”

這些人,只有他敢這樣坦然回答。

汝蘭跟陸子吟頓時都一副看勇者一樣敬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差點忘了,當初這個人在“小比”八峰中那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唯吾獨尊的豪橫模樣,這也是一個狼人啊。

顧君師視線落在空氣之中良久,這才轉眸,落在六絳浮生的身上。

她淡聲道:“你這是打算要跟我搶?”

六絳浮生聞言輕嗤笑了一聲,他也轉過眼,與她的視線對上,他眸溪無辜,但語中帶刺道:“是我要跟你搶嗎?你分明先一步抵達,但顯然你並沒有得到真龍殘魂的認可,它不想給,你若要搶也是先得跟它搶。”

顧君師聽著他字字沈穩、字字如刃,他這種拿捏敵人的講話方式,不急不徐又全身上下都仿若罩著一層寒冰般冷傲孤清,那是天生冷淡,令不敢心生親近之念的姿態,跟以往在她面前甜而不膩,糯而不粘的小乖的模樣全然不同。

她還是第一次站在他的敵對面,她不再是他的妻、他所喜愛之人,他當她是阻礙跟敵人,他朝著她亮出的寒刃,隨時窺探著她身上哪一位是脆弱之處,再一擊擊命。

倘若只看外表,連她都無法揣測出來,他到底是有多麽致命。

她想,這樣……還挺帶感的。

相認,不相識……甚好。

澄泓深深地打量著黑鬥篷,這人全身縝密得連一點破綻都沒有,是以連他都分辨不出來她到底是不是顧君師。

但有一點他很確認,那便是——“你若真是魔,那真龍之目便必不能落在你手上。”

澄泓合掌,如月如雪的凈漠神態,言語卻如銅撞鐘般悠然回響。

這時澹雅眼眸一閃,定睛片刻,冷不丁地問了一句:“你見過鬼嬰嗎?”

他心底疑惑,鬼嬰為什麽一直沒有出現?

鬼嬰當時那一副紅瞳邪肆如入魔一般的樣子,一直印刻在他腦海之中。

之前他一路跟蹤隱在暗處,見這個黑鬥篷跟鬼嬰兩人熟識一般談話,內容他不知,但那契合的氛圍,加再上鬼嬰對她的敬重之態明顯,倘若這個人當是魔,那麽鬼嬰受他(她)引誘墮魔亦並無不可能。

但他(她)為何要救他?

他(她)故弄玄虛吸收走他體力的魔氣,還打著查探魔氣來源的借口,莫不是想借此為由博取他的信任?

但他(她)修為如此強橫,說句示弱的話,他(她)在這“龍島秘境”幾乎是能橫著走的存在,他(她)又何必去搞這些上不了臺面的陰謀詭計?

所以澹雅一直想不通他(她)做這些是為了什麽。

顧君師無視了澄泓跟澹雅所說的話,她換了一個更舒適的站姿,肯定了他那一番似猜測似試探的話:“你說得對,真龍留下的這一縷殘魂駐守,它要等的眼緣之人並非是我。”

真龍神是光屬性,恰好跟六絳浮生那一把仙劍一樣攢了一身潔凈的眼窄狹隘的毛病,只拎著它瞧得順眼的人使勁薅,別的旁的人,如她這類、如鬼嬰那一類,是萬萬瞧不上眼的。

他們都青睞被天道“親吻”過臉頰、一身出溜裎光瓦亮的六絳浮生,說起來,當初鬼嬰那滿心不甘憤怒世道不公的心態,這會兒顧君師多少也能夠體會一二。

她這人心狠,倘若他不是龍傲天,倘若他不是她的便宜夫君,她或許早就殺了他一絕永患了,省得跟她搶。

果然,這頭六絳浮生稍微一冒頭,真龍殘魂的意識就跟萬雜草叢中一眼盯中了那一朵灼灼妍華的極品牡丹,它大得嚇人的眼睛驟然發亮。

這與之前它瞧見顧君師那提不起興致,還有些防備抵觸的模樣迥然不同,這區別待遇明眼一看就知道,她是雜草,他是花朵。

那一團被真龍殘魂守護著的光快速繞著六絳浮生轉了一圈,它有了反應,這一刻就跟打了雞血一樣,顏色逐漸由淺薄的月光白色,變成了盛熾的乳白色日光,它一下有了力量。

它興沖沖地朝著六絳浮生便沖了過去,那迫不及待的模樣,直接看傻了一眾人等。

而澹雅早在幾年前便見識過這一幕相似的情景,此刻倒不似其它人那樣震驚意外,但這種事還真沒有習慣的,他腹中的酸意沖喉,不冷不淡地撇了一下嘴角。

早晚他會逮著機會,殺人奪寶。

真龍殘魂從高處俯落,那白色透明的龐大龍軀幾乎將整個高塔都給填滿了,它等著“真龍之目”找到它應有的歸屬。

所有人都屏息等著“塵埃落定”的那一刻到來,但是——

沒錯,有時候“意外”總會比“結果”更快一步來到。

“真龍之目”在即將投入六絳浮生的懷抱的最後一秒,卻硬生生地被一道黑光拉抻豎立的屏障給擋了下來。

……這下就跟被法海拆散的白娘子跟許官人,再怎麽兩相奔赴,再怎麽朝對方伸手都摸不著對方了。

這一幕別說“龍神殘魂”懵逼了,連只是吃下瓜湊個人數的汝蘭都忘了要謹慎做人,跳出來怒罵道:“你、你不要臉,人真龍之魂都選了六絳師弟了,你沒瞧著他們的結合才是最合適的嗎?你還真打算硬搶?你不知道強扭的瓜不甜的道理嗎?”

陸子吟聽著整個高闊回音的塔中只有汝蘭的激昂陳詞,腦門一下沁出了冷汗,忙拉了拉這嘴炮小辣椒。

嘴炮小辣椒在巴拉巴拉一頓之後,臉越來越白,額上的汗流得比陸子吟還多,她覺得自己要被自己這張嘴給害死了。

但黑鬥篷或者真是一個高人吧,高人的心胸一向比一般廣闊,就算她陰晴不定,就算她殺人不眨眼……

她並沒有將妝蘭燒成一捧灰渣,而是用一種“我不要臉你們又能怎麽樣”氣死人不償命的口吻道:“我的確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跟你們公平競爭。”

六絳浮生眸光輕掃向她,廣袖飄飄,身上的靈力泠泠而雪綃寒霧落散開來,這是將征衣啟戰的號角吹響。

“我不會將真龍之目讓給你的。”

顧君師卻不知道他究竟在堅持些什麽,她瞇了瞇眸,語氣有些冷然:“為什麽?你應該知道,你哪怕用上你最厲害的一招劍式都無法打敗我,真龍之目雖說的確稀罕難得,但能稀罕得過你的命?”

六絳浮生眸似幽月之下的深潭,潭深有妖,妖氣正牽雲弄雨,他心中的話自不會告訴一個陌生人。

沒有能懂,“真龍之目”於修真界的隨便一位修士或許只是一件稀世珍寶、仙階法器,但它卻是六絳浮生目前唯一能夠尋到給他凡妻續命的神物。

他不知道,整個修真界有多少這種真仙、真神遺留下來的寶物,而這些寶物之中又有多少具有為凡人增續壽命的效力,他或許能等到下一個奇跡,但他卻怕他的君師等不到。

他攔了她去佛修,毀了她長生的那一條道途,那他就賠給她一條。

哪怕拿他的血骨屍軀去鋪就……

或許有人會覺得六絳浮生是不是瘋了,明明只要放手,就可以成全兩人的長生與未來。

六絳浮生也覺得自己或許是早就瘋了。

無論他對顧君師是愛更多一些、還是恨更多一些,他只知道,他早就被她逼得瘋魔了。

空有一副昆吾碧玉的明凈琉璃貌,實則內裏早就腐朽黑暗不堪了,他因為她不正常了,她就該將自己賠給他。

她活要活在他身邊,她死也只能死在他懷裏。

想讓他放手——絕、不、可、能!

顧君師仿佛從他的眼神之中讀懂了他的回答,她沈默了一會兒,才道:“你非要如此……那便隨你。”

別的東西她都可以讓他,以往他的東西她從不屑於去搶、去奪,不是因為清高或者道德,而是她願意按照她一開始設定的劇情去“寵”他,甚至他想什麽,得不到的,她都可以為他去搶、去奪。

這、這是要開打了?!

汝蘭跟陸子吟都心肝顫了一下。

晏天驕陰郁下幽長的鳳眸,少年壓下心底剛躥起來的一種不忿與嫉妒,那“真龍之目”怕不是瞎,這麽多人站在這兒,竟想都不想就選擇了六絳浮生!

澄泓倒是沒有名利之心,但澹雅的世俗之心卻很大了。

這時,見自己的“真龍之目”被顧君師攔截下來,“真龍殘魂”感覺到自己的龍威被冒犯了,它再智鈍,也怒了,它將虛無龐罩整片天空的龍身逐漸縮小,卻因為凝聚得更具實。

它沖破了塔頂的霜冷霧霭,昂首擺尾,一個騰身游動起來,它從高處繞柱而下,周身光芒絢麗,似萬縷金光在龍身上閃耀,猶如真龍再現。

六絳浮生見“真龍殘魂”顯神威,且如他所預料一般對黑色鬥篷動手了,眸底的神彩瞿亮。

他早就暗地裏算計好一切,真龍神怎會與魔族為伍,黑鬥篷越強求便越容易激怒它,他知道憑他們的實力的確耐他(她)不得,但若加上“真龍殘魂”,這結果卻不一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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