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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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9 章
老兩口擠在狹小的屏幕前，把手機抻得老遠。
“你倒是還記得有個外公、外婆！”楊翠萍撇撇嘴佯裝不滿。
童臻榮也面色嚴肅：“這麽晚還在外面？”
劉越心裏吧唧一涼，想著果然和預感的一樣，那股子熟悉的說教味又來了。
但既然已經接了視頻，劉越也不想把氛圍鬧太僵，就憨憨地笑著解釋：“是，今天在外面聚會。”
屏幕裏，楊翠萍使勁用胳膊戳了下老伴兒：“孩子大了，你說點兒好聽的吧，別管那麽多。”
童臻榮正了正身輕咳著，似乎也意識到自己一上來就說教有些不妥。
“那個，”童臻榮再次開口，語氣較之剛才柔和了些，“和朋友一起也好，畢竟過節嘛。”
這種話放以前，老人家是絕對不會說的。劉越察覺到了些老人言語間的微妙變化，剛沈下去的心又開始慢慢往上浮。
“吃月餅沒有啊？”楊翠萍身子往前擠了擠，瞇起笑來問劉越。
劉越含笑點頭：“吃了。”
“哦，好，”楊翠萍笑瞇瞇，“那就好。”
“你們……”劉越話說一半又閉了口。
本來，他也想客氣寒暄一下，問老兩口有沒有吃月餅。
但一想到月餅高油高脂高糖，和自己一樣，是徹徹底底被老兩口嗤之以鼻的玩意兒，就還是不要自討沒趣了，便拐了話題。
“你們還好吧？”劉越莫名其妙的，心裏有些憋屈。
他弄不懂，為什麽以前最最親愛的家人，可以忘乎所以在他們面前撒嬌耍賴的，現在說句話都要顧慮那麽多。
這些年，他們失去了女兒，悲傷難過痛苦抑郁，自己又何嘗不是一個失去母親的孩子，同樣遭受著命運的不公。
積攢了許久的情緒一下沖了上來，尤其看到兩人越發蒼老的神色，劉越就恨自己天煞孤星、六親緣淺。
劉越很想和二老和睦相處，但不知道怎麽做才能達到平衡，讓雙方都滿意。
一瞬間兩邊都不再說話，視頻內外異常安靜，有點尷尬又有點心酸。
劉越強撐著笑，想著再說點兒好聽的就掛了吧，老兩口憋這麽久沒訓自己也挺難熬的。
結果，楊翠萍不經意轉了個身，劉越看到一直藏在她身後的，童臻榮的手臂上竟然帶著護具。
劉越眉心立刻皺了起來，警覺地問：“外公，你手臂怎麽回事？”
“啊？”童臻榮裝傻，顯然是沒料到，自己都把吊在脖子上的帶子取下來了，還被劉越發現了端倪。
楊翠萍也有些驚慌，無措地張了張唇，半天露出個笑來：“沒事……你外公他沒事的……”
嘴上說著沒事，眼裏卻隱隱泛著淚光。
劉越立時擔憂起來，但也知道視頻裏是絕對問不出什麽的，於是說：“晚上給我留門吧，我就在江城，等會兒回去。”
……
掛了視頻，劉越才發現，商睿也跟出來了，站在庭院裏的小樹旁定定看著自己。
想必他已聽到自己剛說要去二老家，劉越便跟商睿解釋：“畢竟中秋節，我想過去看看外公外婆。”
商睿點頭：“我陪你去。”
“不用。”劉越苦笑。
心想自己一個人都夠招人煩的，再帶上完全不通人情的商睿，一時半會也沒法跟二老解釋太多，挺麻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商睿不再多言，依舊定定看劉越，執拗卻都寫在臉上。
劉越了解商睿，若是商睿鐵定了要幹的事，是阻止不了的。
於是劉越用哄小孩似的語氣哄他：“晚上有安排嗎？我從那邊出來給你打電話？”
商睿暗暗搖了下頭，往前走了步，為自己爭取陪劉越一起的機會：“我不亂說話，全聽你的。”
劉越莫名覺得商睿這樣子有些可愛，伸手撫了一把他的下頜：“那現在不聽？”
商睿按住劉越的手，輕輕拉到唇邊吻了一下。商睿沒有太多情感感知能力，但就在剛才，他能明顯感覺到劉越心情不好。
這樣的劉越，商睿不放心他一個人出去，無論如何都想陪著。
就在這時，商茵從餐廳那邊出來，叫他們：“小劉，阿睿，你們過來下，老頭子有話要說。”
劉越看商睿依舊不依不饒，笑著說：“行了，先進去吧。”
餐桌上已經撤掉了碗筷餐碟，取而代之的是兩只裝茶葉的錫罐，以及兩張簇新的劇院票封。
劉越立時覺得情況不對，再看圍坐在餐桌邊的一家人，各個面含笑意，像是一起攢了個大局。
劉越楞神的功夫，商譽解釋：“阿睿早說過中秋想陪你去看望外公外婆，爺爺便托我準備了這個。自家產的新茶，包裝簡陋了些，但味道很好。”
田曉適時插話：“聽說外婆喜歡戲劇，剛好最近有演出，拖朋友弄了兩張票子，一起送給老人家，算是我們晚輩的一點心意。”
商賈之家精通人情世故，禮尚往來向來精致周到。
但這些背後都參考了商睿的意思，而商睿在情感上，又是眾所周知的“傻子”，這禮物愈發顯得彌足珍貴，不免讓劉越心裏湧起一股暖流。
同時，也讓劉越看到了商家人對自己的接納和重視。難免受寵若驚。
“爺爺，哥嫂，你們真是……太客氣了！”
“孩子，”商啟勝慢悠悠開口，“本來我想親自上門拜訪的，可聽阿睿說他都還沒有正式拜訪過兩位長輩，就怕貿然去府上有些唐突，總之，代我向他們問好，二老若肯賞臉，我想回融城前請他們吃個便飯。”
劉越驚得額角“突突”地跳，從來沒想過商老爺子會為自己操心到這個程度。
劉越情緒覆雜，一時竟然有些無措。顯然，商家的熱情很快對沖掉了來自外公、外婆那邊的壓抑。
“謝謝爺爺，謝謝你們，我……”
沒等劉越繼續說下去，商茵手腳麻利地把禮品裝起來塞劉越手裏，然後推著劉越和商睿往外走。
邊走還邊高聲地說：“要去你們快點兒去吧，太晚老人家都要休息了。”
劉越整個人懵懵懂懂，等反應過來時，人已經坐在了車子的副駕駛上。
而駕駛位那邊，坐著終於得逞的商睿。
商睿不再征得劉越同意，徑直發動了車子，憨笑著提醒劉越系好安全帶。
劉越也不再抗拒，很清楚，自己根本抗拒不了眼前這個男人和他的一片真心。
於是，劉越趕車子出別墅區前，主動報上外公、外婆家的地址。
其實，劉越從來沒打算對誰瞞著商睿的存在。
劉越只是被次次乘興而去敗興而歸的經歷弄得心累，不想商睿跟自己一起遭罪。
此刻商睿跟著也好，當著外人的面，老兩口總要給點面子，多少收斂些脾氣。
等車子到了樓下，商睿卻沒有下車的意思，這讓劉越意外。
“你不是非要跟過來的？”劉越笑他，“怎麽現在又蔫了。”
商睿抿了下唇，含笑說：“我怕他們不歡迎我，我看不出來，讓你難過。”
這話說得過於直白，直白到把劉越都整笑了。
商睿從小被阿斯伯格所困，應該遭過不少人的白眼，但他從沒怕過誰，也不會把誰的想法放心上，此刻卻肯為劉越改變，實屬難得。
“那你過來幹嘛？當司機啊。”劉越笑他。
商睿煞有介事地解釋：“一會兒你要傷著心出來，我好第一時間陪著你唄。”
這意思是，反正劉越不因自己難過就行。
劉越被商睿的邏輯給徹底整笑了，越發對商睿喜歡得不行。
商睿骨子裏童真的一面，讓劉越對這次拜訪多了點兒信心。
想著一會兒無論鬧多僵都無所謂，劉越過來就是想看看他們、關心他們，即便說不了兩句話也行，反正有商睿在樓下等。
“那行，我一會兒就下來，要不了幾分鐘。”劉越提前做鋪墊。
商睿點頭，下車幫劉越拉開車門。
劉越提著東西上樓。
……
這個小區已經有些年頭，樓道狹窄燈光昏暗，尤其沒有電梯，對老人家來說確實有些不便。
想到童臻榮戴著護具的胳膊，劉越不禁心裏發怵。
老兩口年紀大了，要是真有個意外，上下樓梯都夠折騰。
要是童友蘭還在，老兩口也許不會搬到江城，身邊有女兒，一家人和和美美團團圓圓多好。
可惜物是人非。
劉越腳步沈重地按響門鈴，門很快打開，楊翠萍含笑探出頭來。
“外婆！”劉越像兒時那樣叫了聲。
“哎！”楊翠萍滿眼欣喜，連忙敞開大門歡迎劉越。
劉越扶著門框進家，心想剛見面總歸還是要熱絡幾分鐘的。
劉越把禮物放門口的矮櫃上，一邊換鞋一邊抻著脖子往裏看。
“外公到底怎麽回事兒？”劉越指著自己的胳膊問。
楊翠萍笑著揮手嘆氣：“人老了磕磕碰碰很正常，不要擔心。”
“小越來了？”童臻榮在裏面喊。
劉越走進客廳，這才看到，童臻榮不光胳膊戴著護具，腿上還敷著兩塊紗布。
“傷這麽重？”劉越坐童臻榮身邊湊近了看。
“就是前兩天出門的時候，在樓梯上踩空了給摔的，”童臻榮毫不在乎地解釋，“最痛苦的時候已經熬過去了，現在慢慢養著就行。”
“出個門你急什麽，”劉越盡量克制著語氣，但免不了還是有些心急，“你怎麽就……哎……”
楊翠萍去了趟廚房，把提前準備好的水果拿出來，罕見地跟劉越一起數落老伴：“我也這麽說你外公，一把年紀還改不了急躁的毛病。”
說著，她拿出一個吃面用的大碗，裏面是已經剝好的石榴籽，各個晶瑩剔透、紅潤飽滿。
楊翠萍把碗放劉越面前，又遞給他木勺：“吃點兒吧？”
石榴籽的清香飄上來，劉越突然想起件小事。
剛上小學那兩年，劉越最愛吃石榴。可童友蘭忙，根本顧不上給他剝。於是劉越每次到外公、外婆家，都吵著要吃石榴。
往後每年一到仲秋，石榴上市，老兩口只要遇到買石榴的，都會買來剝好，專門送給劉越吃。
那會兒，這幸福來得理所當然，劉越毫無察覺，眼下再看到這一大碗滿滿的石榴籽，心就跟被什麽東西揉捏了一樣。
以二老現在的生活習慣，絕對不會買這種高糖水果，即便招待客人，也不會拿這種剝著費事的玩意兒出來。
只有一種可能，這石榴是早就買了好備著給自己吃的。
而劉越已經想不起，有多少中秋沒主動上門看望過二老了。
愧疚與自責令人面部發緊，愛到底是什麽東西啊，怎麽會讓人如此難受。
劉越隱隱感覺，外公的傷說不定和這石榴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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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兩口擠在狹小的屏幕前，把手機抻得老遠。
“你倒是還記得有個外公、外婆！”楊翠萍撇撇嘴佯裝不滿。
童臻榮也面色嚴肅：“這麽晚還在外面？”
劉越心裏吧唧一涼，想著果然和預感的一樣，那股子熟悉的說教味又來了。
但既然已經接了視頻，劉越也不想把氛圍鬧太僵，就憨憨地笑著解釋：“是，今天在外面聚會。”
屏幕裏，楊翠萍使勁用胳膊戳了下老伴兒：“孩子大了，你說點兒好聽的吧，別管那麽多。”
童臻榮正了正身輕咳著，似乎也意識到自己一上來就說教有些不妥。
“那個，”童臻榮再次開口，語氣較之剛才柔和了些，“和朋友一起也好，畢竟過節嘛。”
這種話放以前，老人家是絕對不會說的。劉越察覺到了些老人言語間的微妙變化，剛沈下去的心又開始慢慢往上浮。
“吃月餅沒有啊？”楊翠萍身子往前擠了擠，瞇起笑來問劉越。
劉越含笑點頭：“吃了。”
“哦，好，”楊翠萍笑瞇瞇，“那就好。”
“你們……”劉越話說一半又閉了口。
本來，他也想客氣寒暄一下，問老兩口有沒有吃月餅。
但一想到月餅高油高脂高糖，和自己一樣，是徹徹底底被老兩口嗤之以鼻的玩意兒，就還是不要自討沒趣了，便拐了話題。
“你們還好吧？”劉越莫名其妙的，心裏有些憋屈。
他弄不懂，為什麽以前最最親愛的家人，可以忘乎所以在他們面前撒嬌耍賴的，現在說句話都要顧慮那麽多。
這些年，他們失去了女兒，悲傷難過痛苦抑郁，自己又何嘗不是一個失去母親的孩子，同樣遭受著命運的不公。
積攢了許久的情緒一下沖了上來，尤其看到兩人越發蒼老的神色，劉越就恨自己天煞孤星、六親緣淺。
劉越很想和二老和睦相處，但不知道怎麽做才能達到平衡，讓雙方都滿意。
一瞬間兩邊都不再說話，視頻內外異常安靜，有點尷尬又有點心酸。
劉越強撐著笑，想著再說點兒好聽的就掛了吧，老兩口憋這麽久沒訓自己也挺難熬的。
結果，楊翠萍不經意轉了個身，劉越看到一直藏在她身後的，童臻榮的手臂上竟然帶著護具。
劉越眉心立刻皺了起來，警覺地問：“外公，你手臂怎麽回事？”
“啊？”童臻榮裝傻，顯然是沒料到，自己都把吊在脖子上的帶子取下來了，還被劉越發現了端倪。
楊翠萍也有些驚慌，無措地張了張唇，半天露出個笑來：“沒事……你外公他沒事的……”
嘴上說著沒事，眼裏卻隱隱泛著淚光。
劉越立時擔憂起來，但也知道視頻裏是絕對問不出什麽的，於是說：“晚上給我留門吧，我就在江城，等會兒回去。”
……
掛了視頻，劉越才發現，商睿也跟出來了，站在庭院裏的小樹旁定定看著自己。
想必他已聽到自己剛說要去二老家，劉越便跟商睿解釋：“畢竟中秋節，我想過去看看外公外婆。”
商睿點頭：“我陪你去。”
“不用。”劉越苦笑。
心想自己一個人都夠招人煩的，再帶上完全不通人情的商睿，一時半會也沒法跟二老解釋太多，挺麻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商睿不再多言，依舊定定看劉越，執拗卻都寫在臉上。
劉越了解商睿，若是商睿鐵定了要幹的事，是阻止不了的。
於是劉越用哄小孩似的語氣哄他：“晚上有安排嗎？我從那邊出來給你打電話？”
商睿暗暗搖了下頭，往前走了步，為自己爭取陪劉越一起的機會：“我不亂說話，全聽你的。”
劉越莫名覺得商睿這樣子有些可愛，伸手撫了一把他的下頜：“那現在不聽？”
商睿按住劉越的手，輕輕拉到唇邊吻了一下。商睿沒有太多情感感知能力，但就在剛才，他能明顯感覺到劉越心情不好。
這樣的劉越，商睿不放心他一個人出去，無論如何都想陪著。
就在這時，商茵從餐廳那邊出來，叫他們：“小劉，阿睿，你們過來下，老頭子有話要說。”
劉越看商睿依舊不依不饒，笑著說：“行了，先進去吧。”
餐桌上已經撤掉了碗筷餐碟，取而代之的是兩只裝茶葉的錫罐，以及兩張簇新的劇院票封。
劉越立時覺得情況不對，再看圍坐在餐桌邊的一家人，各個面含笑意，像是一起攢了個大局。
劉越楞神的功夫，商譽解釋：“阿睿早說過中秋想陪你去看望外公外婆，爺爺便托我準備了這個。自家產的新茶，包裝簡陋了些，但味道很好。”
田曉適時插話：“聽說外婆喜歡戲劇，剛好最近有演出，拖朋友弄了兩張票子，一起送給老人家，算是我們晚輩的一點心意。”
商賈之家精通人情世故，禮尚往來向來精致周到。
但這些背後都參考了商睿的意思，而商睿在情感上，又是眾所周知的“傻子”，這禮物愈發顯得彌足珍貴，不免讓劉越心裏湧起一股暖流。
同時，也讓劉越看到了商家人對自己的接納和重視。難免受寵若驚。
“爺爺，哥嫂，你們真是……太客氣了！”
“孩子，”商啟勝慢悠悠開口，“本來我想親自上門拜訪的，可聽阿睿說他都還沒有正式拜訪過兩位長輩，就怕貿然去府上有些唐突，總之，代我向他們問好，二老若肯賞臉，我想回融城前請他們吃個便飯。”
劉越驚得額角“突突”地跳，從來沒想過商老爺子會為自己操心到這個程度。
劉越情緒覆雜，一時竟然有些無措。顯然，商家的熱情很快對沖掉了來自外公、外婆那邊的壓抑。
“謝謝爺爺，謝謝你們，我……”
沒等劉越繼續說下去，商茵手腳麻利地把禮品裝起來塞劉越手裏，然後推著劉越和商睿往外走。
邊走還邊高聲地說：“要去你們快點兒去吧，太晚老人家都要休息了。”
劉越整個人懵懵懂懂，等反應過來時，人已經坐在了車子的副駕駛上。
而駕駛位那邊，坐著終於得逞的商睿。
商睿不再征得劉越同意，徑直發動了車子，憨笑著提醒劉越系好安全帶。
劉越也不再抗拒，很清楚，自己根本抗拒不了眼前這個男人和他的一片真心。
於是，劉越趕車子出別墅區前，主動報上外公、外婆家的地址。
其實，劉越從來沒打算對誰瞞著商睿的存在。
劉越只是被次次乘興而去敗興而歸的經歷弄得心累，不想商睿跟自己一起遭罪。
此刻商睿跟著也好，當著外人的面，老兩口總要給點面子，多少收斂些脾氣。
等車子到了樓下，商睿卻沒有下車的意思，這讓劉越意外。
“你不是非要跟過來的？”劉越笑他，“怎麽現在又蔫了。”
商睿抿了下唇，含笑說：“我怕他們不歡迎我，我看不出來，讓你難過。”
這話說得過於直白，直白到把劉越都整笑了。
商睿從小被阿斯伯格所困，應該遭過不少人的白眼，但他從沒怕過誰，也不會把誰的想法放心上，此刻卻肯為劉越改變，實屬難得。
“那你過來幹嘛？當司機啊。”劉越笑他。
商睿煞有介事地解釋：“一會兒你要傷著心出來，我好第一時間陪著你唄。”
這意思是，反正劉越不因自己難過就行。
劉越被商睿的邏輯給徹底整笑了，越發對商睿喜歡得不行。
商睿骨子裏童真的一面，讓劉越對這次拜訪多了點兒信心。
想著一會兒無論鬧多僵都無所謂，劉越過來就是想看看他們、關心他們，即便說不了兩句話也行，反正有商睿在樓下等。
“那行，我一會兒就下來，要不了幾分鐘。”劉越提前做鋪墊。
商睿點頭，下車幫劉越拉開車門。
劉越提著東西上樓。
……
這個小區已經有些年頭，樓道狹窄燈光昏暗，尤其沒有電梯，對老人家來說確實有些不便。
想到童臻榮戴著護具的胳膊，劉越不禁心裏發怵。
老兩口年紀大了，要是真有個意外，上下樓梯都夠折騰。
要是童友蘭還在，老兩口也許不會搬到江城，身邊有女兒，一家人和和美美團團圓圓多好。
可惜物是人非。
劉越腳步沈重地按響門鈴，門很快打開，楊翠萍含笑探出頭來。
“外婆！”劉越像兒時那樣叫了聲。
“哎！”楊翠萍滿眼欣喜，連忙敞開大門歡迎劉越。
劉越扶著門框進家，心想剛見面總歸還是要熱絡幾分鐘的。
劉越把禮物放門口的矮櫃上，一邊換鞋一邊抻著脖子往裏看。
“外公到底怎麽回事兒？”劉越指著自己的胳膊問。
楊翠萍笑著揮手嘆氣：“人老了磕磕碰碰很正常，不要擔心。”
“小越來了？”童臻榮在裏面喊。
劉越走進客廳，這才看到，童臻榮不光胳膊戴著護具，腿上還敷著兩塊紗布。
“傷這麽重？”劉越坐童臻榮身邊湊近了看。
“就是前兩天出門的時候，在樓梯上踩空了給摔的，”童臻榮毫不在乎地解釋，“最痛苦的時候已經熬過去了，現在慢慢養著就行。”
“出個門你急什麽，”劉越盡量克制著語氣，但免不了還是有些心急，“你怎麽就……哎……”
楊翠萍去了趟廚房，把提前準備好的水果拿出來，罕見地跟劉越一起數落老伴：“我也這麽說你外公，一把年紀還改不了急躁的毛病。”
說著，她拿出一個吃面用的大碗，裏面是已經剝好的石榴籽，各個晶瑩剔透、紅潤飽滿。
楊翠萍把碗放劉越面前，又遞給他木勺：“吃點兒吧？”
石榴籽的清香飄上來，劉越突然想起件小事。
剛上小學那兩年，劉越最愛吃石榴。可童友蘭忙，根本顧不上給他剝。於是劉越每次到外公、外婆家，都吵著要吃石榴。
往後每年一到仲秋，石榴上市，老兩口只要遇到買石榴的，都會買來剝好，專門送給劉越吃。
那會兒，這幸福來得理所當然，劉越毫無察覺，眼下再看到這一大碗滿滿的石榴籽，心就跟被什麽東西揉捏了一樣。
以二老現在的生活習慣，絕對不會買這種高糖水果，即便招待客人，也不會拿這種剝著費事的玩意兒出來。
只有一種可能，這石榴是早就買了好備著給自己吃的。
而劉越已經想不起，有多少中秋沒主動上門看望過二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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