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六章 水藍長裙

關燈
第六章 水藍長裙

什麽時候發現不對的,吳柏生想來想去,可能望見那雙有神的眼睛就註定不會太平。

遇見曾展鋒和周若栗站在一起的畫面,他覺得那天湯鍋太小了,他應該拿個大一些的湯鍋,那就可以走快幾步,不擔心多汁的紅酒牛腩隨走動翻溢出來。

他很早就出社會,寂寞又有負累,幼時養尊處優的生活戛然而止。近幾年終於可以喘口氣,偶爾無措拒絕,在講清講楚的前提下,拍了些散拖。像他吸的薄荷煙一樣,風一吹就飄散了,無傷大雅。糊裏糊塗拆的黃魚肉,包的餛飩,是他隱晦的主動,沒料到有續集。

自然而然也相處了,他不知道將來,直到看到她的高材生同學,他想延長一些時間,未來畢竟不同路。現在他不像剛來海城時那般寥迫,只是想試試延時一會。只要她願意。

聯系了找過他幾回的公司,之前沒考慮,現在可以談。他讀至高中,學業也算尚佳,社會大學怎麽不算大學。不就是交份成績單出來?可是,療養院開始密集找他。

‘若栗,你那個小老板店裏有點事。’周若栗剛結束和客戶的會議,就看到李錦姿的消息和發過來的帖子。

圖片很聳動,點開有點惡心。大拇指的灰指甲浸沒在碗裏,背景結合起來,是幫工阿姨在給食客上陽春面。貼主是昨晚發出來的,十二個小時不到,底下評論已經三位數了。

細數了吳記新開門店零零總總的瑣事,到最後樓歪了,不乏對小老板吳柏生的攻擊言論。

周若栗上下滑動,快速掃完跟帖,她二十分鐘後要進另一個會議室,因為她是主要闡述者,不能缺席。

吳柏生這個星期沒有和她碰過面,嚴格來說,這兩周他們連微信都只有三兩條。

想了想,周若栗還是發了條訊息給他。‘晚上有空找我嗎?’隨即休整,拿資料準備繼續工作。等到周若栗開完全天的會,口幹舌燥的喝完會議室瓶裝水,手機上沒有收到吳柏生的消息或者來電。

下行至公司車庫,坐進車裏,她撥了吳柏生電話,沒人接。等了五分鐘,第二個還是沒人接。

餐飲店後廚都差不太多,只不過看得到或者看不到,理性來講,這不算什麽大事。周若栗沒去過那幾家新開的鋪頭,判斷不了什麽。她只認識玻璃屋吳記面館的兩個幫工阿姨,交情也至多是能說幾句天氣如何等等。

開車回家,這個時段,高架護欄的燈光已經開啟,旁邊是歐式藝術館,閑情逸致來看頗為浪漫。踩了油門,她還是想快點到家,再找一下吳柏生。

進庫倒車一停,她打了第三個電話,仍然只是放音樂。周若栗點開微信,語音通話撥打給小廣東,吳柏生近期有時候會找他作陪。通話很快就應答了。

“小文,不好意思打擾到你。小老板和你一起嗎?”周若栗慢吞吞先開口。

“沒啊,這兩日他沒找過我。”

“這樣啊,沒什麽事,多謝。”周若栗打算結束通話。

“周小姐......”小廣東像是一句嘴快,又打住了。

周若栗也不說話,等著。

“小老板最近有點不妥。”小廣東斟酌著說道,“上兩次我陪他喝酒,怪怪地。”他又頓了一下。“你抽空陪下他。”擠牙膏式說完。

“好的,我知道了。”

周若栗是有矮房後屋的鑰匙,吳柏生有一天放在她家玄關櫃上的蕾絲瓷裝飾碟。回家收拾停當,換了寬松休閑衫,踩著棉鞋就過去了。打開房門,仍舊幹凈的不像單身男性的住所。唯一能聯想到吳柏生的,是洗滌劑和家化用品交疊的氣味,近似英國貨香皂。還有那個家用廚師機,也是紅色,顯眼的作為整間屋子的亮色。

周若栗坐在小桌前,累了後,脫了外套靠在床頭瞇了一會。半夜醒過來,她開了燈,去衛生間找吳柏生的補充劑。

鏡櫃裏有兩個小膠瓶,一個透明一個避光,標簽欄是空白的,和香港私立診所開的臨時處方藥瓶一樣。看不出是補 ABCDE 哪種,反正不是魚油膠囊。

還是再問問他吧,煙盒是再沒見到過。的確吳柏生沒有當著她面,再抽過煙。周若栗去倒了杯水,也不喝,就放在桌上,然後關燈鎖門回家。

第二天中午,接到了吳柏生的電話。他聲音聽來還是很倦,沙啞粵語近低音:“昨日搵我?”(找)

隔了一晚,她也只能說:“天冷,沒地方去,吃完飯散步走走。”

“有個朋友,新買了套房,昨天找我們去暖房。”吳柏生喝了水,咬字變清晰了。他夾著手機,卷起袖子,整理自己帶回的小行李袋。“下次一起,好不好?”他不自覺帶出哄人的話,撕單據的手停了下。

單據的印章顯示是海城郊區島嶼的一家療養院。

吳柏生的母親,吳珍珠生活在那裏。常年藥物副作用讓她白胖虛腫,但是五官還是看得出年輕時容顏極盛。吳柏生只遺傳到幾成,倒是這身光滑白皙的皮肉十成十的承襲了。

近幾年,她的思緒越發渾濁,見到兒子會聯想到其生父,繼而受到刺激。吳柏生只能再次降低探望頻率,夏冬兩季相對穩定,能見面對談坐上一會。春秋季節偶爾看護陪吳珍珠散步時,他遠遠看幾眼,已算好的。所幸這任看護做的久,吳珍珠依賴她,近期病情穩定。

這次的起因是沙茶牛肉。沙茶和吳柏生一樣,會讓吳珍珠聯想到前夫。海城不像廣東,不盛行沙茶入菜。郊區療養院的菜色平平,沒有外省地方特色菜點綴。住同層樓新來的患者,老家在福建,家人探望帶了來,看護和看護串房聊天。沙茶牛肉被送到吳珍珠的面前。

療養院打電話給吳柏生的時候,他剛結束了首次擺拍配合,緊接著看護也打來解釋催促。

等到吳柏生趕過去,也很是詫異,吳珍珠鬧歸鬧,從來沒有鬧成這樣。上肢在她發作的時候,一大片表皮磨破,腿部斑駁,後續必定淤青。看護替她修剪圓滑的短指甲,在大力癲狂下,仍然抓的兩個胳膊和手都是血痕。最難以接受的是,吳柏生是遇到晚高峰開車趕過去,兩個小時了,她仍然在一陣一陣的狂吼。這吼聲像強弩之末,如同淬血的嗓子裏發出,旁人聽著又怕又痛。

當年,吳柏生是在窘況中,倉促選定這家療養院,等後續經濟情況好轉,吳珍珠也不願意挪動。療養院的醫生水準有限,電話中且和吳柏生探討是否要給予強制藥物。吳柏生多少有僥幸心態,讓醫生等他到場。

這日之後,吳珍珠的情況時好時壞,好的時候也不抵早前最壞的表征。吳柏生作為兒子,疲於奔波,剛剛簽下的合約,也需要他擔負責任,開荒突破自我。

體力上的累,他可以熬。兩件事處理過程中,接收到的負面情緒和信息,也不算什麽。

畢竟剛到海城的時候,更難。他習慣了。

往往一天能有的幾個小時睡眠時間,他直勾勾盯著天花板。後屋的天花板什麽都沒有,僅做了刷白,那對他更方便。

這塊白幕,他可以在上面畫出一切。畢加索的抽象畫,他短暫開心過的童年剪影,難捱的少年時期。吳柏生覺得這形似周若栗家的投幕,不過是他能擁有的版本。

距離周若栗放那杯水後的幾天,吳柏生約她去個朋友聚會。他的確有個朋友買了郊區的別墅,外環以外,勝在占地面積大,臨河風景宜人,約了 BBQ。

她起先不想去,在場沒有她認識的人。

第二個電話,吳柏生說蘇二帶著他的小店員去。周若栗答應了。

當天,周若栗站在小區門口等吳柏生來接她的時候,思考了一會如何問店鋪的網絡輿情。可見到了人,她又不想問了。

吳柏生今天仔細抓了頭發做了定型,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副駕駛位看過去他的側臉線條幾如雕刻。握著黑色方向盤的手,指節透微粉,看不出此人做廚房工作。雖然她知道他們雙手交握用力時,磨搓到的薄繭和細糲,才是吳柏生的真實履歷,他在生活中應是吃過一些苦。

一路照舊放著歌單,每次他們兩人坐在車內,安安靜靜開出自成一隅的國度。

其實,男人此刻心情極好。費了心思組的聚會,讓四平八穩的周若栗改主意,屬實不易。人已經在車上了,他覺得這將是不錯的一天。

吳柏生的預感在遇到蘇二時,應驗了。

十點前後,受邀客人陸陸續續抵達,先是進屋調侃了屋主。屋主姓王,吳柏生稱呼他王哥,周若栗也跟著他恭賀。

隨後,王哥的太太說要帶沒來過的朋友參觀。屋內地暖合著女主人選的香氛,蒸籠出馥郁的氣息,保姆在旁協助客人除去厚重的外衣。蘇二的小店員,穿了短裙長筒靴,依舊熱絡的和小老板打招呼。吳柏生點點頭,去了洗手間。

等他出來,看到站著聊天的周若栗時,嘴角難以抑制的上揚。

周若栗與往日風格大相徑庭,穿了件水藍色的細針織裙,合身曲線剪裁。包裹的嚴密,高翻領,下至小腿。

她是典型的扁身材,肩背肌肉纖細,上圍豐滿。在軟帖的薄羊絨材質襯托下,水藍純良感都壓不住血脈僨張的曲線起伏。

他幼稚的心又癢又熱,她是在乎他的吧。

盡管他不似那個男同學般出眾。交往越久,越感覺到他現時的境況與她落差之大。偏生出從未有過的不舍,他不知道之後會怎樣,但最終還是要各行各路。

CP 小劇場

吳柏生:我是不是只有一張臉了?

周若栗:臉在老婆在。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