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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英明的手段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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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英明的手段吶

房間內擠了太多人,沒人說話,靜得可怕。宋會昆將蘭游春從頭到腳審視了一遍,輕輕一擺手,有識趣的人就搬來椅子放到宋會昆身後,宋會昆坐下,慢悠悠點煙,問:“你以為我宋家是什麽?我宋會昆的兒子,也是你能打的?”

話音剛落,有人狠踹了蘭游春一腳,押著他往下跪,蘭游春生生挨住,不動如山。

“爸!”

宋憫庭想走到門口去,這時候他又怨恨這臥室這麽大,讓他怎麽加快速度也走不過去。

“你閉嘴。”宋會昆示意幾個人上前拉住宋憫庭,“你想跟他交朋友是你的事,其他的事你小子別給我搗亂。”

李尚正幾個聽了宋會昆的話,立刻就來勁了:“宋總,你想怎麽弄他?我早看他不順眼了,交給我們來吧。”

“小孩子跟小孩子玩,過家家啊?”宋會昆輕笑了一聲,眼角的細紋疊起來,一道一道,宛如刀刻,“張森,你來。”

一個身材挺拔,帶著黑帽,只露出半張蒼白的臉的男人從角落走來,到蘭游春面前脫掉帽子,他左半邊的頭頂陷下去一半,一道可怕猙獰的刀疤從他頭頂劃拉到嘴角,他不說話,只是看著面前要被他處罰的人,渾身陰冷的氣息讓人忍不住想打寒顫。

“不要,爸,不要用張森哥!”宋憫庭推開押著他的人,拖著瘸腿健步如飛走到宋會昆身邊,抱著宋會昆的手臂說,“蘭游春只是跟我鬧著玩,沒註意力度,是我先惹他的。求你別讓張森哥動他……”

張森的恐怖程度讓宋憫庭見到他都會害怕,他小時候在自家豪宅四處亂竄,有次鉆進一個地下室,隔著被不明液體濺得濕漉漉的鐵門縫,他看見張森在挑人家的腳筋,鮮血淋漓,男人淒厲的慘叫,讓宋憫庭連做好幾天的噩夢,上吐下瀉,病了好久。

張森每次見到他,都會跟對宋會昆一樣,畢恭畢敬叫他宋小少爺,宋憫庭也畢恭畢敬回叫張森哥。

“宋總,手筋還是腳筋?還是……”張森看著蘭游春飽滿無可挑剔的頭顱,微微勾唇,“蝶骨?”

蘭游春仍然冷靜地看著張森,就算害怕,現在露怯也不會有改變。房間內燈光明亮,卻暗如地獄。

宋會昆問:“你覺得哪裏好?”

“是個美人。”張森伸手去摸蘭游春的後腦勺,滿意評價,“人皮,蝶骨,都想要。”

“張森!你他媽離他遠點!”

宋憫庭抓起一旁的拐杖,在所有人都還未反應過來時狠狠砸向張森,張森不費吹灰之力就抓住了拐杖,他扭頭看宋憫庭,叫他:“宋小少爺,你還不行。”

“滾開……滾開!都給我滾!”宋憫庭猛推張森,又把抓著蘭游春的手通通扒開,站在蘭游春身側,揮舞著拐杖不讓人靠近,“我說了,我想跟他交朋友,誰他媽交朋友要讓對方斷手斷腳喪命?他打我是我活該,我都沒話說你們憑什麽綁他來興師問罪?”

“我不想和你交朋友。”蘭游春不合時宜地說。

宋憫庭猛地轉過頭去看蘭游春,蘭游春這才看到宋憫庭因為疼痛眼淚在眼眶裏打轉,青青紫紫的臉看起來滑稽極了,蘭游春楞了一下,但很快他又重覆一遍,“我不想跟你交朋友。你們這麽無法無天,遲早會進監獄的。”

宋會昆見自家兒子又吃癟,聲音更沈了些:“聽到沒有宋憫庭?你小子別在那裏給我丟人現眼了,讓張森去做!”

宋憫庭恨恨看了蘭游春一眼,重重摔掉手裏的拐杖,往前走了幾步,又突然轉過頭來,呵斥要把蘭游春帶走的張森:“我爸說過,我十六歲之後就把你留給我用,你現在的主子是我,我讓你帶他走了嗎張森?”

張森擡手,說:“沒有宋小少爺。”

宋憫庭這時候又轉頭對宋會昆說,“爸,你不是就想給我出口惡氣嗎?你不是跟我說過懲罰人最好的手段就是讓他面對令他最惡心最討厭的東西嗎?讓我來懲罰蘭游春,不用張森。”

宋會昆覺得很有趣,問:“是什麽東西?”

宋憫庭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十分不情願又十分確信地說:“我。”

沈寂了片刻後,房間內哄堂大笑。

只有蘭游春一個人面色僵硬,十分難看。宋會昆對宋憫庭簡直無語至極,正要揮手讓張森帶人下去,他看見了蘭游春的臉。於是他改了主意,打算先讓宋憫庭玩玩。

烏泱泱一群人退出宋憫庭的臥室,只留下宋憫庭跟蘭游春兩個人,以及張森貼心送來的滿地懲罰工具。

宋憫庭站不住了,就近坐到宋會昆剛剛坐的椅子上,架起二郎腿往後癱在椅子上,長舒了一口氣,又看向嘗試開門無果,站在門邊宛如青松一般挺直的人,說:“明早才能讓你走,老實待著。我現在很生你說我不跟交朋友這句話的氣,你不許跟我講話。”

等他緩過勁來,蘭游春還站在那,十分聽話地一句話也沒跟他說。好了。原諒他了。宋憫庭想。

他站起來,拿起拐杖拄著,還不忘手插兜耍帥,慢慢走向蘭游春說:“好了。我不生氣了,你可以感謝我了。”

蘭游春淡淡看了他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宋憫庭這次真被蘭游春的冷漠傷到了,他叮叮哐哐踢開地上的懲罰工具,艱難回到床上躺下,翻身背對蘭游春。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屋內黑漆漆一片。沈默也宛如黑夜一般蔓延,五分鐘,十分鐘,一個小時,兩個小時,宋憫庭猛地坐起來,伸手開了燈,光亮到蘭游春那裏,他還站在那,不說話,不動,沒有表情,即使這樣,宋憫庭從房間內懸掛的一幅幅昂貴的畫和清新淡雅的瓷器中,難尋蘭游春的替代品。

宋憫庭第二次的氣也消了,他準備第二次示好。四處環視了一圈,他拿起床頭櫃上寫的道歉的紙張,疊地方方正正,打算用彈弓彈到蘭游春面前。

但距離太遠,紙張落在了半途。宋憫庭又下床,撿起來走到蘭游春面前遞過去,蘭游春不接,宋憫庭想他大概站麻了,這導致他手也麻,所以他又展開紙張,給蘭游春看上面歪斜卻整齊的大字:“對不起,我去跟沈爺爺道歉,你別生我氣了。”

一張紙隔開他們,薄薄一層,因為等待煎熬,好似隔著千萬大山。宋憫庭就這麽擡著,等蘭游春的回答。

也許只有幾秒,也許過了好幾分鐘,宋憫庭的手開始酸痛,他的心也一點一點又冷下去,他想他要第三次生氣了,就在他放下紙時,蘭游春看著他,說:“好。”

宋憫庭臉上的愁雲頓時就消散得無影無蹤,他收起紙,開心地說:“你困不困?我臥室有新的洗漱用品,你洗好就睡覺吧。”

“懲罰?”蘭游春問。

宋憫庭一聽,又用腳趕了趕地上那些殘暴的工具說:“我騙他們的,我是真心要跟你交朋友,我當然不會傷害你了。”

蘭游春頓了一下,又問:“我可以現在走嗎?”

宋憫庭立馬拒絕:“不行,你現在出去他們肯定會再為難你,你最好還是跟我待在一起,到明早,我保證,明早天一亮我就讓你走。”

蘭游春看宋憫庭也看不出來他隱藏的小心思,似信非信地嗯了一聲,僵著腿走向洗漱間洗漱。宋憫庭重新換了一套被套,一點點扯平床上的褶皺,又疊了疊被子,等蘭游春出來,他拍了拍床說:“你睡這,我去睡沙發。”

蘭游春徑直走向沙發躺下,無論宋憫庭再說什麽,他又開啟了屏蔽模式。宋憫庭只好作罷,回到床上老實躺下,看著沙發上的人,他腦中一遍又一遍響起他的回答,嘴角不自覺地往上揚,原來蘭游春這麽好哄,真好。

正沈浸在快樂中,他聽到蘭游春說:“關燈睡覺。”

宋憫庭哦了一聲,伸手關掉。半個小時後,他又打開燈欣賞沙發上的人的睡顏,隔得也挺遠,但宋憫庭能想象蘭游春閉起眼睛後長而卷的睫毛,微抿的薄唇,臉上散落的幾顆錦上添花的痣。

有多少痣呢?宋憫庭沒有離那麽近觀察過,於是他躡手躡腳爬起來,走到蘭游春面前,挨近了去看,右邊沒有痣,左邊在眼睛下面有一顆淡棕色的痣,左耳上也有一顆,還有……

“關燈睡覺。”

蘭游春突然睜開眼,宋憫庭連連點頭,折回去關燈躺床上睡覺。

又過半小時,宋憫庭又開了燈,他還沒幾秒,蘭游春關燈睡覺四個大字讓他立刻又做賊心虛地關了燈,這麽反覆幾次,蘭游春坐起來質問他:“這是你對我懲罰?”

宋憫庭沒回話,默默關了燈,好久後說:“這是你第一次跟我待這麽久,你從來就沒有讓我好好看過,交朋友不就是要對對方知根知底,才能長久嗎?”

“我沒說跟你交朋友。”

蘭游春依舊絕情地拒絕宋憫庭發來的交朋友申請,但在幾秒後,他說出了那句在宋憫庭為他求情時就應該說出口的兩個字,“謝謝。”

是在屋內,但宋憫庭看到了星星,一些從他心口炸開,濺得四處都是可可愛愛搖頭晃腦,寫滿開心的星星。

第二天宋憫庭親自把蘭游春送出門,看著蘭游春消失在視野中,他才折身進門。張森在手裏轉著刀,問宋憫庭:“小少爺,你是怎麽懲罰他的?”

宋憫庭聳了聳肩,胡謅道:“罰他跟我睡覺嘍。他不是討厭我嗎,我讓他跟我面對面,手拉手,緊緊貼著睡覺,以前上學跟討厭的同學打架,老師不是就這麽懲罰的嗎?多英明的手段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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