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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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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

臨近年底,星雲派的修繕重建也到了尾聲,整個門派都洋溢著喜慶的氣息,新進來的弟子們白天重建修繕,晚上就圍在一起談天論道,相互比試,氛圍格外和諧。

難得有興致,剛結束一天巡視的顧星洄陪著弟子們坐了會兒,就回到已經修繕一新的寢殿裏陪方遠仁吃飯,飯後兩人牽著手散了會步,就到了每晚的試針時間。

顧星洄像往常一樣,沐浴過後就躺在了床上,聽方遠仁一本正緊地跟他說今日要下針的部位以及作用,並配合的將自己的身體挪動成最適合方遠仁施針的位置。

“我準備好了。”顧星洄捏了捏他的手,打趣他:“請方醫者施針。”

“夫君。”方遠仁卻微微皺起了眉頭,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如臨大敵的表情了,好一會兒才說:“今日這個穴位著實兇險,先生說了是死門,教給我是用來防身的,必不得已不可用。”

見方遠仁想把手上的長針放回去,顧星洄微微起身,阻止了他。

“既然是死門,阿仁就更要練了,生死存亡的事情,若是阿仁不熟悉,自保的手段就會失去一種,那為夫會很擔心。”

“可是……”

“沒關系。”顧星洄知曉他的擔憂,搖了搖頭,道:“今日先生所說,阿仁都聽明白了嗎?”

“嗯,我有聽的很認真,背誦和默寫也都通過了。”

“那阿仁還擔心什麽。”顧星洄撐起身子在他臉頰上親了親,道:“別怕,我相信你。”

在顧星洄再三的勸說以及後續急救措施的保證下,方遠仁最終決定練習一次。

長針沿著穴位頂進去的瞬間,顧星洄猛地彈了一下,驀的吐出了一口血,面色急劇灰白。

方遠仁大駭,連忙拔出那根才進了一點點的針,叫道:“星洄?!!”

一直與主人靈力相聯系的照夜感覺到主人靈力的突然斷開,驚懼之下自動破劍鞘而出,不受控制地發出陣陣淒厲的劍鳴。

小白馱著狐崽崽撞開門時,狐崽崽臉都白了,連滾帶爬地撲在一動不動的顧星洄身上就嚶嚶的哭起來。

秦沫帶著數十位核心弟子氣喘籲籲地沖進屋裏,二話不說擺了劍陣,大喝:“保護掌門!保護方公子!”

這句聲勢浩大的話剛喊出來,秦沫就看到方遠仁驚魂未定地坐在顧星洄身邊,手上還拿著一根泛著銀光的,沾著血的長針。

對上方遠仁看過來的眼神,秦沫汗毛直立,連忙收回劍陣退了好幾步,對弟子們說道:“沒事沒事,家.暴而已,都退了吧退了吧。”

弟子們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一溜煙就跑了,就連照夜也自覺聽明白了,收回了劍氣與劍鳴,化作一道劍光,柔柔地纏在方遠仁手臂上,甚至還給他比了個大拇指。

身後傳來方遠仁的喊叫,但弟子們哪裏敢細聽,啪的一聲關上門,捂著耳朵就跑遠了。

餵!!

沒人救救你們的掌門嗎!!

方遠仁心急如焚,又別無他法,只好咬牙在顧星洄好幾處大穴上下了針,又放了血,好生折騰一番後,顧星洄才輕咳了幾聲,悠悠轉醒。

顧星洄剛睜開眼睛,兩團毛茸茸的東西就撞到了自己懷裏。

一個是哭得悲痛欲絕的狐崽崽,一個是眼眶微紅心有餘悸的方遠仁。

“嚇到了嚇到了,嚇到我們阿仁和崽崽了。”顧星洄聲音還有些啞,但溫柔的不像話:“不要緊,方才阿仁的針進的很淺,只是一下閉氣經脈逆行罷了,已經調息過來了。”

方遠仁用力地咬了他一口,眼淚簌簌而下。

那次之後,方遠仁對自己的要求愈發嚴格,用藥的斤兩,下針的尺寸,更是分毫不差。不再答應顧星洄在他身上試針,只在自己身上試。沒過多久,方遠仁已經熟能生巧,閉著眼睛都能摸出穴道下針,還順帶把從妖塔出來久病纏身的那幾名弟子治好了。

流雲舒卷,新雪喜瑞。

轉眼就是年三十晚,方遠仁特意向先生請了一天的假,起了個大早,從早上開始就在膳房裏忙活,做了整個星雲派的年夜飯。

恰好今日也是星雲派完全重建好的日子。站在高處往下看,萬峰刃立,層疊翠染,僅存的一點綠意很快就在紛飛的細雪中披上一層白紗。用玉石鋪成的山道上,有曲水廊亭,竹林溫泉,排列整齊的弟子屋舍星星點點地分布在各處,屋前都鋪了結實的道路方便弟子們上下山,屋後還配了練武場,提供給弟子們練習劍術。

最高處山頂的亭子裏,方遠仁披著絨毛披風,擺好一道道還冒著熱氣的菜,覆又坐下來,支起兩個爐子,一個爐子烹茶,一個爐子溫酒。

亭子外設了結界,既可以驅寒,又不影響一覽無遺的美景,小白和狐崽崽沒了人前的拘束,現出了本體,在雪地裏互相追逐玩鬧,時不時在雪地裏打滾,抖落一身雪色。

隨著弟子們修為的逐漸精進,越來越多的人對小白和狐崽崽的身份存疑,哪怕他們化成人形的時候,身上的妖氣依舊濃烈,尤其是那個小不點,小小年紀,身上的妖力比那個黑壯大漢更精純,更洶湧。

剛開始弟子們著實捏了把汗,甚至晚上都不敢走在路上,生怕成了這兩人的腹中餐。可隨著時間推移,他們發現黑壯大漢智商堪憂,只要給他好吃的,就能讓他去做許多的事情;小不點雖沒什麽力氣,但人美聲甜,每次看到他時,小不點都會把自己手裏的零食分給大家,禮貌又可愛。

漸漸地,大家也就接受了這兩個奇怪的小夥伴,也相信有顧星洄和方遠仁的教導,他們不會心生惡意。

今日雪大,天黑的早,璀璨的星子很快就爬上還未完全黑透的夜空,像珠幕般,從遙遠的天邊垂下來。

山道上傳來輕輕的腳步聲。

方遠仁一笑,走出結界迎了上去,道:“夫君怎麽這會兒才來,是有事耽擱了?”

外頭風雪正盛,在結界倒還不覺什麽,一出來就覺得風雪刺骨。顧星洄連忙解開自己的大氅蓋到方遠仁身上,攬過他快步往亭子裏走,道:“本來可以早一些的,準備上來的時候遇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誰呀?”

“是陳明衍和他父親,阿仁還記得嗎?”

“記得呀!他們也來了嗎?”

回到亭子裏,顧星洄幫方遠仁脫掉大氅,又把他稍有些涼意的手包在手心裏,道:“是的,今天剛到。明衍自己說想了好久,還是想要修習劍術,他父親怕他又被人騙,不放心,所以就跟了過來。”

方遠仁笑起來,開心道:“那真是太好了!夫君給他們安排好住處了嗎?”

“都安排好了,”顧星洄把他抱在懷裏,親了親他的耳垂,道:“本來想帶他上來一同吃飯的,只是他二人奔波了一路累得很,就讓秦沫帶著他們,讓他們早些用膳然後休息了。”

“嗯嗯嗯。”方遠仁道:“那我們也吃飯吧!”

“好。”顧星洄起身,把剩下的碗筷和碟子擺好,朝外頭喊了一聲:“小白!崽崽!回來吃飯了!”

兩道雪白的身影瞬間化成一大一小兩個人形,尤其是狐崽崽,一路噠噠噠就跑了進來。

“阿仁哥哥阿仁哥哥!”

方遠仁誒了一聲,彎下腰把雙手舉得高高的狐崽崽抱起來,放到自己腿上,用臉頰貼他:“外面冷不冷?”

“不冷不冷呀,”狐崽崽發出愉悅的呼嚕聲,仰頭看他,從袖子裏拿出一個小雪狐貍,道:“阿仁哥哥,給你呀。”

小雪狐貍是狐崽崽仿照自己堆出來的,上有妖力,不會融化,圓滾滾的,憨態可掬。

小白盯著眼前這一幕,也學著崽崽,朝顧星洄伸出手,故意夾著嗓子:“星洄哥哥!”

顧星洄頓了一下,盯著眼前快跟他一樣高的壯漢,簡單又利落:“滾。”

“星洄哥哥。”狐崽崽轉過臉,甜甜的喊他,也拿出一個小雪人給他,蓬松的尾巴一晃一晃的:“這個是給星洄哥哥的。”

“謝謝崽崽。”顧星洄把小雪人放好,給他盛了碗湯,道:“你阿仁哥哥給你燉的雞湯,先來喝一點。”

狐崽崽歡呼一聲,抱著碗就咕嘟咕嘟喝起來,臉都不擡。

方遠仁笑,輕輕地揉了揉他的耳朵,朝一旁招呼著:“小白快坐下來吃飯吧,這些都是你們愛吃的。”

一家四口其樂融融地圍坐在了一起。

顧星洄拿過一旁溫好的酒,先給方遠仁倒了些,又在小白的強烈要求中,給他倒了小半杯,最後將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滿。

“阿仁。”顧星洄舉起杯盞,動了動嘴唇,片刻後無奈地笑了。

迎著方遠仁的目光,顧星洄道:“本來是想要說一些好聽的話,但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說什麽。”

方遠仁舉杯與他碰了碰,洋溢著笑意:“沒關系呀夫君,夫君想要說的我都懂。”

他手腕向前勾,繞住顧星洄的手腕,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他們共同經歷了那麽多的風雨,從雲端墜入泥潭,再滿身臟汙手無寸鐵的爬起來,最終還是站在了星雲派的最高峰。

目光所及處,千雲萬壑;腳下所踏處,繁榮安定。

顧星洄笑著笑著,眼眶突然就有些濕。他急促的,甚至是有些魯莽的,突然抓住了方遠仁的手,不顧場合地剖白:“阿仁,謝謝你,謝謝你從來都沒有放棄我,一直陪著我。”

愛的最高境界是陪伴。

是晨昏暮曉時的相擁,是風霜雨雪中的依偎,是苦難挫折中的攜手,是日覆一日,年覆一年的信賴與守候。

“我——”不擅風月的劍修終於說出了以前覺得肉麻直白的話,毫不猶豫地在人前表明自己的心跡:“阿仁,我好愛你。”

方遠仁囅然一笑,眼尾紅紅的,用力地回握住他,道:“我也是。”

片刻後,一大一小兩只手搭在了兩人的手上面。

小白撓了撓臉,這種煽情的話他一個狼王實在是講不出口,咳了一聲後才說:“那就加我一個吧。”

狐崽崽的臉被熱氣熏得有些紅,眨著那一雙通透圓潤的眼睛,像塊草莓蛋糕一樣又甜又糯的說著:“崽崽也是!喜歡阿仁哥哥,喜歡星洄哥哥,喜歡相公!”

一家四口相互看了幾眼,均是笑了起來。

顧星洄眼底都是笑意,挨個摸了摸腦袋,從衣襟處拿出了一些金子做的小烏龜,小金鎖等東西,說:“年三十晚要守歲,要收壓歲錢,這些是給你們準備的。”

小白分到了幾塊小金豆和小金龜,狐崽崽分到了小金鎖和小魚,方遠仁分到了幾只重量特別足的小金龜,還有一把跟照夜長得一模一樣的小金劍。

在歡呼聲中,山腳下的弟子們用過了晚膳,開始放煙花。

星雲派已經很久沒有這般人聲鼎沸了,在顧星洄的允準下,弟子們可以在今晚盡情放縱,於是他們像星點一樣,各自散落在空曠的角落裏,點燃了手中的焰火。

無數朵明滅的煙火從四面八方齊齊湧上夜空,在璀璨鍍金般的流火中,顧星洄再次舉起了杯,朗聲道:“祝我們,年年今日,歲歲今朝!”

“年年今日,歲歲今朝!”

一年後,方遠仁醫術大成,跟著顧星洄一同下山除惡,很快就名聲大噪,轟動一時,世人稱他為懸壺聖者。

次年秋天,顧星洄強勢而出,在仙盟的比試會上大放異彩,遙遙領先,星雲派成為修真界中排名第一的門派,弟子不斷,香火不斷。

三年後,妖界開始異動,顧星洄攜道侶方遠仁下山除惡,小白和狐崽崽天生愛動,這麽些日子早就把星雲派所有好玩的地方都玩了個遍,看兩人又要遠行,說什麽也跟著一起去。

萬劍門的妖塔裏,尹舜早就在日覆一日的折磨中淒慘的死去,柳雲濤也因終日不得出郁郁而終,化為一堆白骨。

幾人剛打開妖塔,數以萬計的妖物充斥天地,蠢蠢欲動。撲過來的猙獰臉龐在看到坐在顧星洄臂彎裏的狐崽崽時,化作了無盡的恐懼,像潮水一般褪去。

狐崽崽什麽也沒有感覺到,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湊在顧星洄耳邊很小聲的說:“星洄哥哥,狐狐有點餓了。”

顧星洄順著他的脊背,若有所思,問道:“崽崽想吃他們嗎?”

狐崽崽把圓圓的小臉貼在顧星洄肩膀上,問道:“他們是可以吃的嗎?”

跟在兩人身邊的狐崽崽乖的很,兩人說什麽不能做,不能吃,就絕對不犯。看顧星洄點頭,小白就化作本體,二話不說地抓住一只妖物一頓猛錘,送到了狐崽崽面前。

那妖物對上狐崽崽的目光就開始尖叫,很快就化成一團青煙,被崽崽塞進了嘴裏。

妖塔裏的妖物見狀,爭先恐後地想從陣法裏回去,那些擠不上的,就把自己隱藏在妖塔深處,不斷祈禱著自己不要被看見。

顧星洄沈吟片刻,道:“阿仁,我想,我們找到遏制妖族泛濫的方法了。”

方遠仁在一旁點頭,獎勵似的摸了摸小狐貍的頭,道:“小白,帶著崽崽進去轉一圈吧。”

心月狐是妖界最深處的裂縫中孕育而成的,它身上的妖力是最精純的妖力,除非對上妖王一脈,否則對其他妖物來說,就是血脈上的壓制,除了臣服獻祭,沒有他法。

凡是兩人所過處,妖物們不是被吞噬就是被撕成碎片,更有甚者,直接在狐崽崽面前跪了下來,自爆妖核。

末了,狐崽崽開心地跑出妖塔,拍著自己圓滾滾的肚皮,毛茸茸的尾巴一晃晃的,問:“星洄哥哥,下次還可以來嗎?”

“當然可以。”顧星洄感受著妖塔的重新平靜,把重了不少的崽崽重新抱在肩頭上,牽著方遠仁的手,道:“以後崽崽想什麽時候來,就什麽時候來。”

“好耶!”

狐崽崽舉起手,恰好捏住了夕陽的一縷光暈,笑嘻嘻地灑在幾人身上。

玫瑰色的晚霞中,顧星洄轉過頭,輕輕別去方遠仁被風吹亂的鬢發,問道:“妖界的事情解決了。接下來還想去哪裏?”

“哪裏都好呀。”

方遠仁望著他,看他高大的身影與背後的夕陽融成鎏金色的光暈,笑道:“只要是跟夫君在一起,哪裏都是盛野。”

“好。”

顧星洄牽起他的手,邁開步子,一步步地朝前走去。

“那我們就迎風逐浪,捉星捕月,向獨屬於我們的廣闊天地,出發!”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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