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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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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堂

直到顧星洄的背影被拉成很小的一個點,最終消失不見後,方遠仁才慢慢收回視線。

哎,有種獨守空房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方遠仁胡思亂想了一陣,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朝一旁忙得火熱的餛飩攤走去。

正是最熱鬧的時候,小二剛送完一碗,用肩膀上的布巾擦著汗,見有人靠進,連忙招呼:“客官吃餛飩麽?有豬肉餡和雞肉餡的。”

方遠仁有些局促地擺了擺手,壓低了聲音問道:“請問你們這,招人嗎?我可以幫忙煮餛飩。”

小二估計沒想到一大早的就有人來問這種問題,楞了好一會兒,才斂了笑容,說:“不需要不需要,就你這種細胳膊細腿的體型,估計做不了幾碗就倒下了,快走吧。”

周圍投來一些視線,被拒絕了的方遠仁有些窘迫,退了出去。

雖然現在自己靈力恢覆了,但也只是恢覆了很少的一點,除了能打開儲物袋使用一兩個法術外,剩餘的根本不夠看。

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現在自己恢覆了靈力,就有條件可以布置陣法,讓顧星洄快速恢覆靈力,只要有充足的靈力,在神木的幫助下,顧星洄說不定就能一夜長大,找回記憶。

但布置陣法的材料少見,且貴,最低的招靈石都要接近五百文一塊。而現在,自己身上全部只剩下一千文左右,除去每天兩人一狼的開支,估計光是吃飯,這些錢都撐不到幾天。

當方遠仁接連被裁縫鋪、鐵匠鋪、糖水鋪的小二趕走時,他坐在一處無人的角落,垂頭喪氣。

生活好難。

以前的顧星洄都是怎麽賺錢的,為什麽以前從來沒有吃過缺錢的苦。

方遠仁抹了把臉,讓自己強撐精神。

算了,再想想別的辦法吧。還是去集市上看看,有沒有星洄愛吃的菜,今天第一天上學修習,肯定很累,要好好犒勞他一番。

等方遠仁買完食材回家處理好後,天邊已經呈現絢爛的橘黃色。

到了散學的時間了。

第十八次警告小白不能偷吃後,方遠仁連忙跨出家門,朝虹劍派飛奔而去。

虹劍派不算寬敞的派門前站滿了人,都伸長了脖子鉚足了勁往裏頭看去,希望能沾得一點仙緣。

等待的時間很無聊,總有人想要出出風頭,與眾不同。

一名儀態富貴的婦女摸著自己的白玉耳環,由婢女用手帕擦著她額上的汗,睨了一眼眾人,說道:“哎真是沒想到,這屆被選上的這麽多歪瓜裂棗。我家紫涵可跟你們不一樣,她可是從一出生開始就有高人指點,說了日後仙途無量的。”

“瞧不起誰呢你,不就是家裏有兩個臭錢,說的好像誰沒有似的。”

“就是啊,沒點家底,我都不好意思來,”一名身著錦緞絲綢的男子不屑開口:“去年,我可是給虹劍派捐了一萬兩白銀,幫助他們修建這山門,你有嗎?”

方遠仁靜默地在人群中擦汗,聽著他們尖酸刻薄的你言我語,感慨著,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酉時一刻,厚重的銅門被打開,人群裏頓時止了聲,換成了另一種呼喊。

“紫涵快來!”

“少爺!少爺,我在這!”

“哎喲小姐,累壞了吧,快把這書袋給老奴,老奴拿著。”

孩童們一窩蜂地湧出來,臉上表情不盡相同,有的興奮,有的煩躁,更多的是交到了好友,三五成群地說個不停。

方遠仁踮起腳尖,望穿秋水也沒看到顧星洄的身影。

奇怪,星洄怎麽還沒出來。

可能是崽崽收東西比較慢吧,方遠仁安慰著自己。沒事,再等等。

門口慢吞吞走來一人,方遠仁眼睛一亮,逆向擠過人群,迎了上去:“明衍小朋友,你看到星洄了嗎?”

陳明衍把書袋遞給前來接他的仆從,看了方遠仁一眼,皺著眉頭說:“他被教習留下來了。”

“為什麽?”

陳明衍答:“教習說,因為他,目無尊長,傲慢無禮。”

方遠仁一下就急了:“怎麽可能呢?星洄絕不是這樣的!”

看到方遠仁立刻白了的臉色,陳明衍回想著今日發生的內容,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著:“就是今天剛進去,教習就讓大家先寫下自己的名字,顧星洄什麽都不寫,交了張白紙上去。下午研讀門派古籍時,教習讓一人念一段話,輪到顧星洄時,他就站著,什麽也不念。教習就罵他了,把他留了下來。”

聽完這段話,方遠仁的呼吸都滯了一下。

完了,他完全把要教顧星洄識字寫字這回事忘在了腦子後。

這哪裏是什麽態度不好,完全就是因為顧星洄不認字而已。

方遠仁連忙解釋:“不是、他不是,他就是,不認識字,才這樣的。”

“怎麽可能?”陳明衍很是驚訝,搖頭說:“那些都是很簡單的字,先生們早就教過了,就連阿青都認識。”

一旁被點到名字的仆人連連鞠躬:“是的小少爺。”

方遠仁一想到顧星洄是因為自己的失誤一個人被留在陌生的學堂裏,挨著嚴肅教習的罵,就急得不行:“他是真的,之前沒上過私塾,也沒請過先生,所以還不認字。小朋友,我進不去,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進去跟教習解釋一下?”

陳明衍看起來不是很願意,就沈默不語。

阿青見狀,連忙道:“小少爺,天色不早了。夫人還等著您回去用膳呢,一會兒回去晚了,阿青要挨罵的。”

學了一天,確實是餓了,陳明衍應了一聲,往前走了幾步,卻又突然回頭攔住準備硬闖虹劍派的方遠仁,一路往裏跑:“我幫你說,你在這等我一下!”

方遠仁白著一張臉立在虹劍派門口,無聲地跟看門弟子對峙。

斜陽即將落盡時,陳明衍終於領著顧星洄出來了。

顧星洄仍背著那醜不拉幾的小書袋,沈默地垂著腦袋,兩只小手沾滿了黢黑的墨汁。

方遠仁的心都揪成一團,連忙喊他:“星洄!”

顧星洄猛地擡頭,身體顫了顫,而後展出笑顏,小步跑到方遠仁面前,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喚他:“阿仁。”

向陳明衍道過謝後,方遠仁一把把顧星洄摟緊,內疚至極:“對不起星洄,都是我忘了要教你認字,才……”

“沒關系的阿仁。”顧星洄打斷了他的話,用還算白凈的臉頰貼他,道:“我學的很快的,阿仁不用擔心。”

仿佛萬千絲縷扯著喉嚨,讓方遠仁酸澀的說不出話。

明明很委屈,但就是因為不想讓他擔心,才扮演出這幅雲淡風輕的樣子。

顧星洄動了動,在溫熱的懷抱裏低了聲音:“阿仁,我們回家吧。教習要我把今日學的古籍抄十遍,明天給他。”

“好,晚上我幫你一起抄。”方遠仁把顧星洄抱起來,讓顧星洄的下巴抵著自己的肩膀,再分出一只手,輕柔地撫摸著他的頭。

北街到家裏要走半個多時辰,累了一天的顧星洄就這樣,趴在方遠仁的肩上睡著了。

方遠仁放緩腳步,慢慢地,從昏暗日暮,一直走向深邃沈夜。

精心準備的一頓晚飯被這麽一打岔,吃的味如嚼蠟。

小白見兩人情緒低落,很自覺地承擔了所有洗碗任務,叼著盤子進了膳房,乒零乓啷一堆操作。

方遠仁把一身墨點的顧星洄收拾幹凈,換上柔軟貼身的寢衣,抱著他,坐到了屋內的小桌前。

顧星洄坐在方遠仁懷裏,把已經罰抄了一遍的紙攤在桌子上,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教習給的紙是很粗糙的宣紙,這種宣紙特別吸墨,只要控制不好下筆時的力度,整個字就會被墨水暈染,得作廢重寫。估計這一下午,顧星洄沒少吃這種紙的虧。

方遠仁示意顧星洄拿起毛筆,將自己的手心覆在了他的手背上:“沒關系星洄,我帶著你寫,不會再寫壞紙了。”

顧星洄看了看兩人交握的手,乖乖地應了一聲好。

筆尖在硯臺上一滾,蘸了飽滿的墨,方遠仁握著顧星洄的手,穩穩地寫下第一個“天”字。

“哇——”

顧星洄眼睛亮了亮:“阿仁寫字好厲害!”

方遠仁心思放在控筆上,下意識就接了話:“都是夫君教的好。”

方遠仁這手如今能拿得出手的字,都是坐在道侶顧星洄懷裏,被一筆一筆教出來的。

“什麽夫君呀?”

方遠仁寫下第二個“道”字後,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連忙道:“是以前門派裏的一個叫夫君的師兄,教我寫的。”

顧星洄滿眼艷羨:“夫君師兄那麽厲害!”

方遠仁偏過頭看他,不知怎麽就笑了:“嗯,說不定星洄以後跟他一樣厲害呢。”

顧星洄眼裏都是細碎的光芒,又開心起來了:“好耶。”

就這樣,方遠仁每寫一個字,就告訴顧星洄這個字的讀法和解釋,很快,兩人就抄完了第一遍。

“對了阿仁,今天教習講了父親和母親。”

顧星洄仗著有方遠仁行筆,就分心擡頭跟他說話。

方遠仁的手穩穩寫下一個字,答道:“嗯,父親母親怎麽了?”

“教習說,百般照顧,溫柔慈愛是母親;不茍言笑,嚴厲威嚴是父親。但是母親是女子,阿仁不是母親,也不是父親。”

方遠仁覺得有些好笑,就問他:“那洄崽覺得我是什麽?”

“是長工奶娘!”

聞所未聞的答案讓方遠仁手下一抖,豆大的墨汁瞬間把剛寫好的字糊成了一團。他嘴角扯了扯,像是沒聽清楚一樣,問道:“什麽?!”

顧星洄皺著一張小臉,用腦袋拱了拱方遠仁的手臂,苦惱道:“我想不明白,就問了陳明衍,他說,每天照顧人,煮飯給他吃的,是家裏的長工;陪他玩,陪他睡覺的是奶娘,所以阿仁就是,長工奶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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