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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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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

在屋子裏熟睡的崽崽好似察覺到了方遠仁的不滿,睜開眼沒看到方遠仁,就哭了起來。

哭的叫一個慘絕人寰。

方遠仁連忙從蒲團上起身,連滾帶爬地進了房間,把人抱在了懷裏,認命地嘆了一口氣。

算了,崽崽就崽崽吧,再怎麽樣,這也是他的道侶。

就是苦啊,他這一生正直善良,又要給他做糟糠妻,現在還要做一把屎一把尿把他養大的娘親。

“星洄?怎麽了?怎麽哭了?”

顧星洄鼻頭通紅,浸滿淚水的眼睛巴巴地看著方遠仁,道:“娘親……”

顧星洄一聲聲娘親叫的方遠仁一個頭兩個大。

不是,這人真把自己當媽了啊?

方遠仁心裏嘀咕,雖然顧星洄現在變小了,但也是他的夫君,他的道侶吧,這要是以後長大了,兩人親熱時,顧星洄壓在他身上,喚他娘親的話……

方遠仁剛紅了點的臉色立刻就黑了下去。

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

方遠仁攬著很快被哄好的崽崽,撫揉著他的耳朵,道:“星洄,我不是娘親。”

剛睡醒的崽崽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從他睜眼就看到的娘親,突然之間就對他說出這麽冷漠的幾個字,怔了一下後,就開始抽噎。

為什麽,這是不要他的意思嗎?

方遠仁連忙順著顧星洄的後背,親他的小臉,說:“不是星洄,我不是不要你了的意思,就是,我還是會一直照顧你,陪著你,只不過想讓星洄換個稱呼而已,好不好?”

方遠仁見崽崽湧出一半的眼淚收了回去,趁熱打鐵:“叫我阿仁,嗯?”

崽崽無措地蜷起手指,好似覺得這兩個字遠不如原先的稱呼親切,就含著眼淚委委屈屈地反駁:“娘親。”

方遠仁眼中黯了些,仍糾正他:“阿仁。”

“娘親。”

方遠仁不肯讓步,加重了語氣:“不是娘親,是阿仁。”

崽崽被方遠仁愈發嚴肅的臉色嚇到了,半晌才動了唇,幾個字粘的一塌糊塗:“嗚嗚、阿、阿仁。”

方遠仁扯出了一點笑意,用臉貼了貼顧星洄那張不怎麽開心的臉,又親了親他的額頭,才從胸腔裏沈悶地應了聲:“嗯。”

聽到了一直期望的稱呼,方遠仁卻沒了期待中的喜悅。

那一聲“阿仁”,不該是這樣的。

不該是不谙世事的,不高興的。

明明會喊這一聲的人,會用一雙只為他染著柔情的眼睛看他,溫熱的手心會落在自己頭上,又或是輕輕在背後摩挲,低沈卻悅耳地喚他“阿仁”。

算了算了。

方遠仁晃了晃自己的腦袋,跟一個沒有記憶的道侶計較什麽。

“好了星洄,乖喔,不要不開心啦,”方遠仁的手伸進被子裏,隔著衣服揉了揉顧星洄的肚子,問:“餓不餓?”

方遠仁的手很柔,很軟,摸在肚子上暖暖的。

顧星洄被摸得有些癢,咯咯笑著,順著他的手臂往他懷裏躲。

嗯?原來自己那位八方不動,泰山崩於前都不會色變的道侶,竟然怕癢?

方遠仁突然覺得,道侶變成崽崽這件事情,似乎也不錯。

至少,自己可以完整體驗,以前沒見到他時的每一段歲月。

這麽想著,方遠仁心都軟了,不忍心再讓顧星洄躲來躲去,停下了自己作亂的手。

他抱著顧星洄走到香案前,指著那一籃筐的水果和兩三塊糕點,問:“想吃哪個?”

這豪橫的語氣,頗有種地主的感覺。

顧星洄從他肩上慢慢挪出一個腦袋,指著黃澄澄圓滾滾的橙子,奶聲奶氣:“橙幾!”

太可愛了叭!

“好好好,橙幾。”方遠仁眼睛都笑彎了,俯下身拿起一個橙子,把顧星洄放回床上,給他剝橙子。

方遠仁剝橙子的時候,崽崽就坐在邊上看。

剛剝掉橙子皮,崽崽就新奇地睜大了雙眼,把還完整的橙子皮戴到了自己頭上,沖方遠仁笑個不停。

方遠仁樂不可支,戳了戳那個不斷向自己身上靠的橙子頭,又耐心細致地把橙子上的白絲一點點剝掉。

“星洄乖,再等等,馬上好啦。”

聽了這話,顧星洄雙手扶著自己的帽子,雙腿一蹬,就咚的一聲,直直地坐了下來。

“星洄!”方遠仁連忙扭頭看他:“有沒有摔到?”

顧星洄搖了搖頭,伸手慢吞吞地抱住了方遠仁的手臂,像個樹袋熊一樣,用自己柔軟的肚子蹭他:“阿仁,餓餓。”

“好了好了,來,張嘴。”

一片被剝的幹凈完整的橙子瓣被放進了嘴裏。

“唔——”

顧星洄發出了滿足的尾音,腦袋一晃一晃的,仰頭看方遠仁。

方遠仁被顧星洄眼裏的亮晶晶晃了晃神。

他突然意識到,好似很久沒有自己剝過橙子了。

從認識顧星洄開始,只要喊一句“師兄”,他的師兄就會在下山回來的時候給他帶最喜歡的荷花糕,到後來兩人定情,簡單的一句“星洄”,就會有人給他剝好他想吃的橙子,送到他嘴邊。

是了,每次餵他吃完橙子後,顧星洄總愛用結著細繭的指腹摩挲著他的下唇,神情愉快又饜足。

顧星洄好似很喜歡餵自己吃東西,不管是什麽。

方遠仁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耳後微燙。

“阿仁阿仁——”

崽崽晃著他的手臂催促。

方遠仁回過神,應著:“來啦。”

當又一片橙子被放入顧星洄手中時,顧星洄沒再像剛剛幾瓣那樣細細吃下,反倒是像守護著什麽珍寶一樣,挺直小身板,兩只手合攏,將那瓣橙子托著,努力地伸到方遠仁面前。

顧星洄語氣上揚,滿心都是分享的快樂:“阿仁吃。”

方遠仁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道:“我吃飽了,星洄吃,吃飽飽才能長高高。”

顧星洄倔強,把那瓣橙子湊得愈發近,堅持著要給他:“甜,給阿仁吃。”

那瓣被剝好的橙子就停在唇邊,果香的清甜縈繞在兩人之間。

有人說,小孩子表達愛意的方式就是分享。

方遠仁內心一動,由著顧星洄把橙子放進了自己嘴裏。

清甜的味道從舌尖蔓延,一路甜到了心裏。

“謝謝星洄。”方遠仁看著顧星洄揚起燦爛笑容的小臉,湊前親了親他的臉頰。

顧星洄現在還小,吃過一個橙子後就飽得差不多了,安安靜靜地趴在方遠仁懷裏。

“對了星洄,”方遠仁用指腹揉了揉他的臉,問:“昨天那個黑黑的怪物,你怎麽把他打跑的,有印象嗎?”

方遠仁想知道,那一下的虛影,是不是顧星洄主動操控的靈力。

顧星洄回想起那個怪物就心有餘悸,一下就把頭埋進方遠仁懷裏,連帶著耳朵和橙子帽也一並藏了起來,惶恐未消:“臭怪物、欺負阿仁。”

方遠仁又問了兩句,發現顧星洄對虛幻劍影真的一無所知,不忍他繼續回憶害怕,就拍著他的後背轉移了話題。

橘黃色的餘暉沿著石墻的縫隙流淌,慢慢爬進屋內,又繞在兩人身邊。

方遠仁的聲音幹凈清冽,刻意哄人時,就像是林間的輕霧,輕柔又和緩。

顧星洄本就困,被方遠仁聲音一催,沒一會兒就睡熟了,在方遠仁懷裏睡得四仰八叉,毫無警惕地露出一段雪白柔軟的肚皮。

方遠仁初次抱崽,覺得手臂有些酸,但也不舍得把他放下,就這麽支起一條腿,靜靜地凝視他。

看來昨晚能在血契怪物下存活完全靠運氣,想來是溯芳木在承載陣法靈力時,存了一些在顧星洄體內。當時情急,顧星洄陰差陽錯下,竟催動了溯芳木的靈力,這才得救。

方遠仁朝著虛空處劃了兩下,還是打不開需要靈力才能打開的儲物空間。

他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為了讓顧星洄覆活,自己的一身靈力耗的徹底,應當短時間內都恢覆不了了。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讓顧星洄快快長大,好讓他趕緊到習武的歲數,撿回靈力保全自身。

好在用溯芳木重生的身體跟凡人不一樣,不用像他們那樣過完了一年長一歲。只要靈力充沛,機緣成熟,說不定就能一下長大好幾歲。

崽崽睡得安穩,手指攥著他的衣角,睡夢中還喃喃地呼喚他:“阿仁……”

方遠仁一邊把他抱得更緊,一邊在心裏打著算盤。

要快速長大,就得吃好。要吃好,就得吃有營養的東西。要吃有營養的東西,就得要,錢。

這一連串的因果讓方遠仁的腦袋都大了。

為了購置讓顧星洄覆活的靈石、材料,方遠仁身上早就窮得發不出丁點響聲。再看這個陳家村,討要一個饅頭都這麽不容易,哪裏找有營養的東西?

不然,離開陳家村,去更繁華的地方。

可是,去城鎮的路上還得雇車、住宿、吃飯。每一項都大晃晃地寫著“需要錢”三個字。

錢!沒有錢!

方遠仁內心哀嚎,扯掉了自己幾根頭發。他一介修仙之人,又被他的道侶寵得生活都快難以自理,哪裏想到有一天還要自己動手賺錢!

算了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遇到困難睡大覺。

方遠仁正準備一頭鉆進被窩,外頭就傳來嘈雜的聲音。

“沒錯…就是在這裏…我看得一清二楚…白白瘦瘦的…”

“不能吧…他都…能跑去哪裏…”

離得有些遠,方遠仁有些聽不清,只捕捉到這一些關鍵詞,頓時警鈴大作。

糟了,不會碰到那種專門搶貢品的山賊了吧。聽說那些山賊,不僅會把貢品都搶走,若是這個廟宇裏還有侍神者,好看的,就搶回去,不好看的,就殺了做貢品。

方遠仁脊背越繃越緊,連呼吸都放得微乎其微。

要是自己孤身一人,拼個頭破血流也要沖出去,可是這會,還有一個睡得不省人事的崽崽。

拖沓又笨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方遠仁定了定神,用被子把顧星洄裹起來,剛推到一個安全的角落裏,一聲大嗓門就如悶雷般炸響:“人呢!”

方遠仁被嚇得一激靈,抄起桌上空的水果籃作為武器,鼓足勇氣,走了出去。

“奇怪,在哪呢,啊!在這裏!!”

為首那人一看到方遠仁,就振臂而呼:“在這!兄弟們!”

方遠仁一看到那人,內心就咯噔一聲。這不就是今早來拜神的二牛嗎?難道是他將自己的行蹤告訴了那些山賊?

他強裝出的鎮定與平靜幾乎就要崩潰:“你……”

話還沒說完,二牛和他後面的五六位就徑直朝他跪了下去。

“土地公顯靈!感謝土地公庇佑今天不下雨,保住了我的莊稼!”

這跟想象的場景出入太大,方遠仁啊了一聲,手上的水果筐掉在了地上。

完了,要是讓他們發現自己偷吃了貢品——

方遠仁心頭一凜,正想解釋,就看到二牛愈發狂熱的神情:“太好了,土地爺顯靈,吃了我的貢品了!”

在方遠仁茫然的神情中,二牛狂喜著上前:“這位公子,您一定是土地公的化身,來人間拯救眾生苦楚的吧?不知草民該如何稱呼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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