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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不當老婆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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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不當老婆62

第六十二章

黃大人這個通州府推官連日審訊一直未有進展, 心中一直又急又怒。他雖情緒上頭,但是拿來對付曹隨之倒是剛好。

曹隨之自視甚高,你捧著他, 他或許還看不起你。可偏偏是那種微妙的“恨鐵不成鋼你怎麽竟蠢成這樣”的語氣,反而更能激到他。

黃推官見曹隨之態度有松動,便叫人提宴容姝一同上堂。

正如先前霍靖川所說, 宴容姝雖說是個假的“王夫人”,可他深得曹隨之信任, 知道曹隨之與哪些朝中官員有往來並不難。

——更何況,她原本就是官家小姐,不是那種分不清衙門口朝哪開的無知婦孺。

“竟是你招的?回答我,你回答我……”曹隨之惡狠狠地看向宴容姝,沖她吼叫。

然而這位曾經的華京貴女依舊挺直腰板, 在堂上跪下, 一眼也沒看曹隨之。在她看來, 曹隨之一流的貨色, 原本就不該被她放在眼裏,這是她與生俱來的傲骨。

她並非沒有懷疑過為父親翻案一事的真假, 可是人活著有點希望,總比沒有希望更好些。

她神情平靜地伏倒跪地:“回大人, 小女情願招供,小女家中留有曹隨之賄賂朝廷官員的賬冊,請大人明察。”

……

至此, 這一連串案件的關鍵證據終於出現。

從謝柏崢發現那一張地下錢莊的借條開始, 整個案件就開始影影綽綽地徘徊在他身邊, 從縣試舞弊案開始,到筆架嶺大火、望鶴樓爆炸, 這一樁歷經二十多天,傷及幾十人性命的大案總算要終結,這所有的一切終於要有一個終結。

宴容姝提供的賬冊雖只有近一年多,但其牽涉範圍之廣,涉及朝廷官員之多,令人瞠目結舌。從筆架嶺的銅礦開始,他們織造了一張密不透風的利益網絡,除了私自開采銅礦、私賣度牒以外,還有些更上不了臺面的生意,慈恩寺救出的四位盲女就在此列。

——她們是盲妓,有些是天生的耳盲,有些卻是人為致使的,喜好狎妓的本就沒多少正經人,這其中有些喜好格外異於常人的,便催生出了這種罪惡的交易。

慈恩寺借佛門之地,用這些女子的身體作餌行賄的同時,原本該吃齋念佛的和尚也會自行享用,更有借教義之名哄騙無辜女子的無恥行徑。

更有為維持銅礦運轉,而涉及的人口買賣、強迫他人下礦做工等等犯罪事實,不一而足。長安縣的衙役,還有錦衣衛們連日走訪、調查,將抓獲的僧人及礦工們按照犯罪程度輕重登記造冊,而另一邊則是需要將晏容姝提供的賬冊分門別類地整理出名單,再將涉及的朝廷官員名錄一一整理出來。

謝柏崢拿到最終的名單時,剛好是天快亮的時候。

霍靖川看著他這一筆練得還是不大成體統的字,提筆重新謄抄了一遍。謝柏崢已經有些困,他單手撐著看霍靖川寫字,語氣輕軟地說:“我一看到信,就知道是你的字。”

霍靖川聽他提起那封信,連日裏與殺人越貨的犯人們打交道而顯得有些淩厲的眉眼也跟著柔和下來,與謝柏崢道:“我當時腿還傷著,身不能至,所以只能給你寫封信報平安。只怕你認不出我的字,還特地叫人找來了落花箋,那梨花落到你手心了麽?”

謝柏崢很困地點點頭,“嗯,可惜梨花的季節快過去了,慶王殿下還沒有舞劍給我看。”

“回京城,我定叫人找一枝盛開的梨花,屆時再為你賣藝罷。”慶王殿下無奈地拿著筆,“你再這樣看著我,就非禮你了。”

謝柏崢聽話地坐好了,低頭繼續看曹隨之的供詞。

霍靖川的視線也跟過來,盯著人看了一會,又一本正經似的:“你對曹隨之的供詞有懷疑,是覺得還有不實之處?”

謝柏崢輕輕搖頭:“這倒不是,我只是覺得他或許真話沒說全,不詳不盡。他未必撒謊了,可他應當還有保留。”

至少他身後是否還有更具權勢的保護傘,目前還是個未知數。

霍靖川聞言,笑了笑,放下筆。他伸手撫著謝柏崢的下頜,輕輕把心上人的視線挪過來,“王妃的憂心很對,可是為這案子你已經勞累這麽多天,先暫且歇歇吧。”

謝柏崢聽他這話的意思,好像不用擔心?

霍靖川解釋:“這樣的大案,待發回京城,皇兄會令九卿與三法司再審。若這還不夠,還有文華殿前的朝審在等著,屆時他究竟是何底細,會查得更清楚。你放心,到了京城也有我親自盯著,賊人傷了你,本王豈會輕易放過?”

謝柏崢心下稍安,總算不看卷宗了。外頭已經有些晨曦微光,他就著桌案趴著,小聲地說:“那我睡一會。”

霍靖川把人理了理身上的衣袍,十分無理地要求:“你靠著我睡,行嗎?”

謝柏崢:“……”

那好吧,既然他這樣盛情邀請。

於是謝柏崢靠在霍靖川腿上睡著了,他這幾天累壞了,睡得半刻都沒有猶豫。霍靖川怕吵到他,一點都不敢挪動。

他手中的筆重新拿起來,卻沒心思寫字了。他低頭看著懷裏的人,有些出神地想,身為天潢貴胄好像也不曾比此刻更令人心生喜悅。

原來兩情相悅,竟是這樣的妙事。

他心神蕩漾,手中的筆落下一個小小的墨點,剛好落在謝柏崢的臉頰上。霍靖川一楞,手忙腳亂地放下筆,取了手帕去擦拭,動作輕得不可思議。

墨點被拭去,留下淡淡的痕跡。

霍靖川看著謝柏崢的臉,無聲地笑起來。若是謝柏崢發現了,想必會十分生氣吧?

黑風煞氣的錦衣衛僉事就是在此時進來,不過今日他沒穿黑衣,因此沒有黑風,只有煞氣。他見霍靖川盯著人的臉傻笑,頓時油然而生曾經在宮廷大內給這位祖宗當伴讀的日子,實在是沒有一天不出幺蛾子。

顧僉事頓時就心累了起來。

“我說殿下,您現在還是八歲嗎?”顧子儼抱著他的繡春刀,十分不讚同道:“這世間供您取樂的活物有四個伴讀還不夠,您怎麽連書生也要禍害?”

“人家謝郎君這幾日鞠躬盡瘁是為了誰?你不說獎賞就算了,怎麽還偷摸著欺負人?”

霍靖川:“……”

這真是令人百口莫辯的冤情,某些人怎麽進了錦衣衛還能保持這麽書呆子的作風,還是書讀得太多了,早年就該將他的四書丟到池塘子裏去。

這位仁兄從前喜歡絮絮叨叨就算了,現在好不容易進了錦衣衛養出了個修閉口禪的毛病,結果一見了他就故態覆萌。

閑話忒多。

慶王殿下忍下“這姓顧的實在好沒眼色”的心謗,張口問:“來找我幹什麽?”

“一點小事。”顧子儼神色正經起來道:“查抄慈恩寺時,那位姓周的姑娘,你應當有印象吧?他那兩位來解救他的堂兄,小的那個是劫殺欽差的從犯自然是法不容情,年長那個雖然做礦工並非自願,可他曾經做過劫匪——劫的是那位在慈恩寺高狀的李三和一位姓張的狀師,這你也知道,可他兄弟二人若都判了罪,周幼娘一介孤女,誰來照顧她?”

霍靖川聞言,輕嘆一聲。

“他們能為堂妹做到這種程度,也算仁義。”霍靖川想了想,吩咐道:“你叫人將他們兄弟倆該怎麽判就怎麽判,不可直接放過。將來若是能贖刑,就替周大年將贖銀交了,他到底沒有傷人,給他留一條活路吧。”

“不過切記,叫周大年簽下欠條給縣衙,不能主張邪門歪道之風。”

顧子儼點點頭,這樣安排面上是挑不出錯的。

只是話說完了,顧僉事卻沒走。兩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霍靖川十分沒好氣地問:“你還有話說?沒看人家正睡著,一會吵醒了哄不好怎麽辦?”

顧子儼看了看熟睡的謝柏崢,那一股心累的感覺再次油然而生。不過即便這樣,他還是沒走,臉色嚴竣地欲言又止。

這下輪到霍靖川心累了,“說吧,出了什麽倒黴事?”

顧子儼斟酌詞句,打著腹稿說:“前些日子忙著便沒告訴你,首輔張大人傳來密信,皇上要利用慈恩寺一案,嚴查豪強地主隱匿土地一事。”

霍靖川:“……”

這可真是糟心事啊。

不過轉念一想,其實又並不意外。顧子儼急得跟峨眉山的猴似的,到了慶王殿下這裏卻只有一句:“皇兄也太著急了。”

“你早就知道?”顧子儼深深皺眉:“……也不是說不能查田畝,可歷朝歷代除了新朝伊始哪有大張旗鼓去查這事的,雖說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可過猶不及,你皇兄分明是想要大動幹戈。”

“而且他還是派一群永壽初年的新科進士來做此事,他就不怕一招不慎,弄得天怒人怨嗎?”

顧子儼說到這裏,聲音已經放得很輕。

霍靖川明白他的意思,這是在提醒他別一不小心做了馬前卒,將來若鬧出了事還要用他來兜這個底。

不過霍靖川太了解他那位皇兄了,這種擔心是沒有作用的。

“此事我知道了。”霍靖川十分寬心道:“我皇兄想做什麽,總歸也沒人能勸得住,你就別替天下人操這麽多心了。”

“還有你什麽時候跟張南岳那麽親近了?你一個錦衣衛,跟人家內閣首輔私相授受,到時候說得清楚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要造皇兄的反呢,你快歇歇吧!”

顧子儼聽了他這一番不識好人心的屁話,登時一蹦三尺高,要不是積年累月的涵養他都差點想揍人,不過他這一點火氣在霍靖川超乎尋常平靜的眼神下,有些啞火。

他後知後覺地想起——

霍靖川的確從當今聖上登基開始就格外註意與朝臣們保持距離,他在擔心什麽?顧子儼百轉千回了好一會,認為此事其實也不能全然怪他,他消了一半氣焰說:“當時朝廷為長安縣這一案吵成那樣,你想叫我接手這案子,也只能去找張首輔,要不然怎麽辦?”

霍靖川沒個立場地讚同:“是啊。”

顧子儼:“……”

顧子儼消下去的另一半怒氣蹭的一下又要起來,十分果斷地走人,否則實在難保自己要對親王不敬。

霍靖川在他身後笑了一聲,低頭道:“你都聽到了?”

謝柏崢慢慢睜開眼,伸手替霍靖川揉了揉眉心。霍靖川在面對謝柏崢一人時,才隱約展露出一些真實的愁緒。

霍靖川握著他的手,幹巴巴地解釋:“我皇兄不是壞人,他只是太想著要泰山封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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