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6章 不當老婆16

關燈
第16章 不當老婆16

第十六章

謝柏崢:“……”

他想知道這欽差是不是個花架子少爺,想知道這人是真會查案,還是跑這一趟撈一筆功勞的……欽差要娶哪家姑娘跟他有什麽關系?

還有告狀精又是怎麽回事?

謝柏崢想問,只是如今卻沒有機會。霍靖川這一兩句話間,蘇氏看著周圍百姓跪了一多半,也是腿一軟就要跪下去。

謝柏崢畢竟是個現代人,就沒有動不動要跪的習慣。他下意識就將人直挺挺地扶了起來,蘇氏惶然地看向她。

“母親不必如此。”謝柏崢解釋:“本朝並未規定百姓見官必須要跪拜。”

謝柏崢的話聲音不大,霍靖川卻聽得清楚。他再次對這書生感到意外地合心意,並不覺得他對皇權沒有敬畏心,因為他也很煩那些個繁文縟節。

蘇氏於是便這樣猶猶豫豫地站著。

那邊廂。

葉文彬下了馬,縣衙裏也已經得了消息。提學官嚴徵與縣衙中的縣丞、主簿一同出來迎接,整體來看是一副十分經典的官場圖鑒。

自提學官以下的每一位長安縣官員都笑得恭敬又熱情,仿佛葉文彬是他們久未見面的老父親,而事實上葉文彬看起來也就不到二十歲。

如此一對比,倒是更顯出提學官的清正。

霍靖川一旁笑:“不知道的還以為姓葉的添了好幾個幾十歲的大兒子。”

謝柏崢:“。”

這何嘗不是一種默契。

霍靖川話鋒一轉:“嚴徵和葉文彬也是臭味相投,這二人只是有個名義上的師兄弟關系,在京裏時看著並不熱絡,這會怎麽好像彼此很熟一樣?”

這話害謝柏崢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怎麽聽著還有點酸?

謝柏崢忍了忍,還是沒有在大庭廣眾下跟“鬼”說話。他攙扶著蘇氏,低聲道:“母親,咱們回去吧?”

蘇氏不放心地看著縣衙。

謝柏崢勸道:“欽差大人審案也要有個時間,咱們回家一趟,別讓祖母在家等急了。”

蘇氏這才轉回頭,苦著臉點頭。

兩人一並轉身往回走,沒幾步便剛好偶遇了張挽舟——謝柏崢先前請來寫狀書的那位訟師,他手裏還與一位男子拉扯著。

光天化日,絲毫不顧體統。

再看被拉扯的這男子瘦骨嶙峋,像是受了極大的折磨。

謝柏崢看得疑惑,又剛好被這兩人攔住去路,便就問道:“張訟師,這是怎麽了?”

“咦?書生是你啊!”張挽舟這一分神,那男子又掙脫出去許多,他不得不更用力拉,口中道:“書生快幫幫我,攔住他別讓他去送死!”

“欽差大人,草民有狀要告——”那男子聲嘶力竭,話沒說完就被騰出手來的張挽舟捂住了嘴,阻止道:“你也知道自己一介草民,這民告官哪怕是到了欽差面前,還未說話便要就要被打三十板子,你不要命了?”

那男子眼中有淚,卻仍掙紮著要往前去。

謝柏崢原以為這男子要尋死,便來搭了把手,這會還扯著男子的一條胳膊。即便是柔弱的蘇氏,也拉著那男子的一片衣角。

結果卻聽了這樣一段話。

謝柏崢原以為蘇氏會害怕,可她卻似乎將那片衣角攥得更緊了,求助得看向謝柏崢。大約是因為謝教諭也仍在獄中,她推己及人的緣故。

謝柏崢便鼓勵道:“母親想說什麽,說了便是。”

眾人看過來,在被註視的目光下,蘇氏糾結了好一會才對那男子說:“別沖動,看你年紀與我兒差不多,怎麽敢這樣以身犯險,即便有冤屈也該多想想家人!”

張挽舟忙連著說道:“是啊,你多想想你妹子,她難不成希望你就這樣折進去嗎?”

那男子聞言似乎更覺傷心,脫了力一般倒下去。

謝柏崢與張挽舟兩個人都扶他不起來。謝柏崢這時才發現不對:“張訟師,他身上有傷?”

“哎,說來話長。”張挽舟道:“還請書生與我一同將他送回醫館吧!”

謝柏崢詢問地看向蘇氏。

蘇氏忙道:“你去吧,娘親可以自己回去!縣學就在附近,幾步路便到了!”

謝柏崢點頭。

霍靖川很有自覺,主動道:“我會替你看著,你放心去醫館吧。”

只要是他主動,這件事就很自然。

一點都不會有損慶王殿下的威武霸氣。

……

一刻鐘後。

謝柏崢與張挽舟終於將人送到了醫館,坐堂的大夫自然忙活著替人診治不提。謝柏崢與張挽舟一起在醫館後院的石凳上坐下。

謝柏崢出了力氣,原主這副身子大概是沒徹底好全,這麽一會就累得喘粗氣:“說吧,怎麽回事?這小哥是誰?看著也就弱冠的年紀。”

“此子乃是長安縣下長水村一農戶李四家兒子,名叫李三。”張挽舟解釋:“鄉下人,不識字,大多都這樣取名。他父親在族中排行老四,到了他這便在同輩中排行第三,其實他父母膝下只有一兒一女。”

“三年前,李三的母親重病,家中為了延醫問藥花了不少銀子,可他們就是在地裏刨食的,一年到頭也難得吃一頓飽飯,哪有餘錢?”張挽舟同情道:“可那李四卻不是個薄情寡義的,寧可賣了家中的兩畝地,也要拿藥救人。”

謝柏崢聽他的語氣,猜測最終結果並不如人意。

張挽舟果然無奈搖頭:“只可惜李四散盡家財,賣了土地卻沒救活妻子,還欠了一大筆錢。他只好帶著一雙兒女去做佃農還債,卻在半年前死於河工。”

謝柏崢吃驚:“他不是佃農麽,怎麽還要服勞役?”

張挽舟苦笑一聲,“按照律例的確只需繳人丁稅,可這世間道理哪有這麽容易,總有人不願意服勞役卻願意花錢,也總有人盼著那麽丁點銀子豁出命才能活下去。”

謝柏崢想了想他這話裏的意思,無語了,實在覺得不可思議:這人的意思莫非是說,李四是替別人服了勞役?

張挽舟滿臉地不可說。

而那李三,卻在這醫館的診間裏傳來痛哭聲,實在令聞者揪心。

“你方才與那小哥說起的是他妹妹……”謝柏崢道:“此間還有別的冤情?”

“正是。”張挽舟疲倦道:“李四死後,便只剩下這一對兄妹相依為命,家中為救母欠下的治病錢還沒還清,哪裏有錢替父親下葬。無奈之下,兄妹倆求上了地主老爺錢六。苦苦哀求,錢六卻不願理會,命人將這兄妹二人趕走,連佃戶也不要他們做了。”

“這苦命的兩兄妹走投無路之際,聽說慈恩寺招工……”

張挽舟說到此處,觀察了謝柏崢的神色,卻不見他神色有異,只好頓了頓往下說:“兄妹二人驟然失怙,那人是本族的親戚,又說得言之鑿鑿,自然是他說什麽便信什麽。就這麽,兄妹二人稀裏糊塗地成了慈恩寺的長工。”

“長工?”謝柏崢皺眉。

“是啊,白日裏燒香拜佛,出門化緣——”張挽舟道:“在大戶人家裏賣了身做長工至少還能吃頓飽飯,慈恩寺的長工卻是不管飯的。”

謝柏崢:“……”

近代資本家們都顯得仁慈了。

“不止如此,白日化了緣回來,晚上還要去擦香客們踩過的地板,點寺裏的長明燈。”張挽舟嘲諷道:“想來,是佛不度苦命人吧。”

謝柏崢嘴角抽了一下,面露不解。

張挽舟了然:“你是想問他們既早已失了土地,為何不走?你父親是縣學教諭,即便沒有錦衣玉食,想來也是吃穿不愁,甚至還能去書院讀書。可你知道流民們過得是什麽樣的日子?慈恩寺再不堪,好歹也能有個住所,李四的妹妹李妹兒還能在竈房做個燒火丫頭。”

謝柏崢默然:“李妹兒出事了?”

張挽舟嘆道:“此事說來更不新鮮,她原本是在寺裏的廚房做燒火丫頭,這是個不錯的活計,可李三卻發現她一日日消沈下去,身上也總有磕磕碰碰的。李三去問,李妹兒只說是撿柴時受的傷。”

“直到兩月前,他撞見寺廟中的僧人……”

張挽舟不忍再說下去,沈默許久,方才啞然道:“可惜他發現得太遲了,李妹兒早已被折磨得滿身是傷,送了醫館也治不活了。”

“李三傷心不已,卻不想慈恩寺那幫和尚全然不懼,甚至還給李妹兒配了陰婚。”張挽舟扯出一抹冷笑,“配給了本縣主簿房中的一房小妾的娘家兄弟早夭的外甥,給了李三五百錢。”

謝柏崢:“……”

他都不知道該是什麽表情了。

這未免也太囂張了。

張挽舟仍繼續道:“李三拿著那五百錢找上我,要狀告縣裏的主簿。我替他寫了訴狀,吏房卻不肯收他的狀紙,叫他找僧錄司去。僧錄司將他一頓好打,那五百錢全拿來治傷了。傷沒好全,訴狀又在縣衙和僧錄司之間踢來踢去,你今日撞見那一出,正是李三灰心之下,才想冒險向欽差大人提告。”

謝柏崢聞言沈默。

這件事即便只是聽一聽,都太沈重了。謝柏崢冷靜了一會,才道:“張訟師今日同我說這些,其實並非偶然吧?你兩個月前便知道這件事,想必知道的不止這些。兩個月間,李三也不曾上告通州府,想必是你攔著他,今日欽差才到他便想到要提告,此事不是你的提醒?”

張挽舟也不否認:“看來瞞不過你,我的確知道地下錢莊與慈恩寺的聯系。我也只是猜測,或許這件事會與謝賢弟想做的事不謀而合,這才貿然叫賢弟撞見此事。愚兄不才,可此時恐怕是李四這苦命人為妹妹伸冤唯一的機會了。”

張挽舟起身,行了個作揖禮:“還請賢弟幫一幫他,在下雖位卑力薄,卻也想還這世間多一分清明。若有我能做的,必全力而為。”

謝柏崢忙起身還禮。

張挽舟這話說得情深意切,叫他不得不動容。

而此時——

霍靖川送了蘇氏歸家後,便飄來尋人,剛好飄進這院中。他撞見這場面,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唯有震驚:“我這才一會沒看住,你們就在夫妻對拜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