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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章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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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章 30

夜裏的森林像迷宮一樣混亂錯雜, 在黑暗中交織的灌草讓人分辨不清方向,穿梭在樹木間的寒風不住的吹來,無孔不入。

呂學義抱著手臂在森林裏打轉, 半邊眼睛被打青了,現在都還睜不開。苦於徹骨的寒冷,他不能停下腳步, 本能的要尋找一個安全的庇護所。

他還是想往酒店去, 哪怕不能進酒店內部, 藏進酒店外的員工宿舍也行啊。

只是現在失去了方向, 茫茫黑夜裏一點光亮都沒有,他根本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不過也虧了一直在運動著,身體發熱, 頂著寒風, 暫時還能支撐得住。

“呸!”他越想越氣,陰惻惻的罵。

“真倒黴, 遇到這種人渣。”

其實用勞動換食物也沒那麽差……至少還能住在酒店裏,房間保暖又舒適,近百個人聚集在一起,面對風險都能多一份安全感,不像現在, 隨時都有可能丟了小命。

“都怪陳洋那個狗娘養的, 不然我也不會落到現在這樣的地步,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 我殺什麽人啊。”

他快要瘋了。

靠賭性發家, 也因為賭性淪落至此。

呂學義氣憤的跺了跺腳, 不慎踩到一塊草地,腳下打滑, 從坡上滾了下去,滾進一個被雜草掩蓋的碎石坑裏。

“哎喲——”他捂著摔到石頭上的小腿,疼的齜牙咧嘴。

以手撐地想要從坑裏站起來,摸索到地面的手掌卻碰到軟厚似肉的觸感,偏頭看過去,雜草掩映下隱約露出陳洋那張死的慘白的臉!

“啊啊啊啊啊啊啊!”呂學義蹬著腿往後撤,皮鞋都蹭掉一只,終於從石坑的邊緣爬了上去。

回看坑底,茂盛的草木完全將屍體遮蓋,剛剛看見的死人臉還在他腦中揮之不去。

陳洋死了。

一定跟俞明、張濤那夥人脫不了幹系。

盡管他也有過殺了俞明的想法,但想歸想,自己可是正經市民,真正操刀的是陳洋,又不是他。

他可不想死。

呂學義全力狂奔,只想躲進員工宿舍樓,一直往山下跑卻找不見酒店在哪兒,等他跑到一片上方沒有遮擋的空地後,四處看看,終於在自己的右後上方看到了酒店的城堡頂端。

他感到疑惑:這麽看來,陳洋是被拋屍到那個地方的嗎?離酒店也太遠了。

這些陰險狡詐的人,太可惡了……

剛剛逃跑的路上把鞋跑掉了,現在腳上只有兩雙臟襪子,呂學義委屈的男人落淚,又要往上爬山。

轉身時,餘光瞥見下方有道光閃過。

他趕忙看過去,對著那個方向觀察了半天,還真讓他看到了一盞亮著的手電筒,在最下面的水邊,毫無章法的亂揮。

“有人!”呂學義狂喜,上次有人從水面上過來,還是大學避難所那邊的救援隊。

果然,他們沒有放棄這裏,那個女人完全是在胡說八道,和俞明合起夥來欺騙他們,就是為了獨吞大學送來的物資。

但是他們的陰謀詭計無法得逞了。

他會帶救援隊去揭穿他們的真面目,正大光明的回到酒店豪華套房,吃飽穿暖,再也不用受制於人!

心中的信念讓呂學義下坡的速度飛快,十分鐘後就來到最接近水面的位置,沿著岸邊尋找光源。

不多時,他看到了遠處擱淺在岸邊的皮艇,躺在裏面的人伸出手晃動手電筒。

他趕忙跑過去,隱約聽到皮艇裏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響,還有虛弱到幾乎不可聞的人聲,似乎在呢喃著什麽。

走近才聽清楚,那聲音是——

“有沒有人……救命……”

呂學義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後退。

恰在這時,晃動的手電筒從那人手中滾落,掉在地上,光線直直打向他的方向,將他的身影完全暴露在光亮中。

仿佛是按下了開關鍵,皮艇內細小的聲音完全消失了。

借著手電筒的光,他看到從皮艇中擡起身來的三個人,面色灰如死人,眼框裏空空如也,流出黑色液體,紅紫凸出的血管從脖頸蔓延到臉上,牙齒外凸,嘴巴內外沾著不明的血跡,甚至還露著沒嚼完的人體組織。

三人齊齊轉過臉,發現呂學義後,爭相從皮艇中跑出,沖著他的方向撲來。

呂學義的心跳都快停了,幾乎連呼吸都忘記,在原地僵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往山上跑。

怪物,怪物啊!

幾分鐘後,一聲慘叫刺破夜空。

溫暖的房間裏,舒禾不安的在被窩裏縮了一下,她被大姨媽折磨的敏感煩躁,睡熟了都能被遠處傳來的一丁點聲響擾到。

林覓剛起來給壁爐裏加了點碳,聽到窗外遠處傳來的微弱的聲音後,憂心的皺起了眉。

回頭看一眼熟睡中的舒禾,見她眼皮動了動,顯然是被外面的動靜驚擾了。

他坐回自己的床頭,隔著被子輕輕拍她的後背,閉上眼睛,淺淺的哼起曲調。

像他兒時看爸爸哄媽媽睡覺,像他學生時代被小禾哄著午睡,是一樣的。

幾分鐘後,聽到身邊人呼吸聲變得均勻,林覓打了個哈欠,躺回被子裏,臨睡前看了一眼手表。

深夜零點。

大降溫開始了。

*

與此同時,一樓經理辦公室中。

俞明躺在沙發上,穿著冬季的羽絨制服,連窗簾都蓋在身上了,才勉強入睡幾個小時,在指針指向零點的瞬間,他吐著寒氣被凍醒。

怎麽會那麽冷,手腳被凍的生疼,連本該溫熱的腹部都涼颼颼的。

他摸摸自己冰涼的臉,打開手電照亮掛在墻上的室內溫度計。

零下二十度!

入睡前還是兩度左右,怎麽降溫這麽快?室內都到了零下,那室外得冷成什麽樣子。

他起來活動了下,第一時間想到了壁爐。因為木柴的量不夠消耗,所以他沒打算那麽早點起壁爐,現在氣溫降到零下,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走出辦公室,去一樓大堂叫醒了裹著棉被在迎賓臺值班的員工。

員工昏昏沈沈的醒來,意識不清醒的跟著他往二樓去。

先叫醒了所有的員工,讓他們去把客人叫醒,然後來到宴會廳,點起壁爐。

天太冷了,睡著的人要麽被凍醒,要麽因為寒冷昏迷過去。為了叫醒所有人,半個酒店都回響著劇烈的敲門聲。

半個小時後,眾人裹著被子,提著褥子來到了宴會廳。和家人朋友一起住的,把床墊都擡下來了,只為暖一些,能睡個安穩覺。

降溫來的迅猛,幾乎是從涼水到冰塊的極速降溫,凍的人神志不清醒。

一百多平的宴會廳擠滿了人,但只有一個壁爐,房屋邊緣依舊冷的厲害。

在寒冷的逼迫下,眾人也不顧什麽臉面禮貌了,一層一層往壁爐方向緣擠,直到靠的密不透風,擁擠的像沙丁魚罐頭似的。

隨著壁爐越燒越旺,宴會廳漸漸暖起來。

被凍懵的人們也逐漸回過神。

俞明站起身拍拍手掌,“大家聽我說!”

“今夜的降溫十分異常,眼下最重要的是尋找燃料維持供暖。我需要大家就把所有能燒的東西都帶到這裏來,現在就行動,只有大家同心協力,才能安全度過今夜。”

經受過寒冷的人無法抵抗溫暖的誘惑,即便是為了自己不受凍,眾人也必須出力。

聽完動員,大部分客人都跑了出去,只留下幾個孩子和年紀大的老人。

俞明也不強求所有人都行動,他自己也凍的手腳發麻,頭腦有點轉不過來,把看管爐火的任務交給幾個孩子後,帶著剩下的員工出去找燃料。

酒店裏到處都是能燒的東西。

檔案室裏的檔案,套房裏的木制家具,餐廳專用的果木炭,墻上的歐式掛畫,公共區域裝飾用的書和書架……

刺骨的寒冷是最好的推力,一時間酒店上下都響起敲敲打打拆東西的聲音,不只是燃料,所有能保暖的被子衣物甚至窗簾都被扯下來搬進了宴會廳。

俞明帶著幾人下樓,直奔停車場。

車廂裏的油取出來可以燒,留在原地只會因為低溫凝固,白白浪費。

抽油的時候,順道破車窗搜一波物資,也無需和人商量,現在連人都不一定能保住,誰還在乎一輛車。

整個後半夜,酒店裏的人就沒安穩過,在壁爐前暖一會兒就出去繼續找燃料,所有人都無比驚恐——如果降溫不停止,明天會比現在要冷的多的多。

一旦爐火熄滅,大家都要凍死!

周麗花抱著五床被子回來,看到圍坐在壁爐前的萱萱和幾個孩子,還有幾位老人。

她來來回回好幾趟,一次都沒有在壁爐前看見過那位老教授,明明看著六十好幾的年紀,不和其他上了年紀的人在這兒取暖,是一直在外面幫忙嗎。

之前因為飯團的小插曲,她還尋思那個老教授不是好人呢。

正想著,三樓傳出一聲哭嚎。

周麗花跑出去,憂心的問走過來的人,“三樓發生什麽事了?”

服務員抱著一箱子書,面露疲憊。

“一個老奶奶睡迷糊了,被人叫醒的時候自己出來了,卻把她老伴忘在了屋裏。等她想起來回去找人的時候,人已經沒氣兒了。”

“好像是個教授,之前在B市教大學的。唉,好不容易熬到退休享福的年紀,卻在睡夢中被活活凍死了。”

上午還活生生的人,現在就死了。

周麗花感到後背發寒,頭暈目眩,向後一個踉蹌靠在了墻上。

服務員看她一眼:“你沒事吧?”

周麗花搖搖頭。

兩人各自嘆了口氣,一進一出分開了。

另一邊,俞明和員工將抽出來的二十桶汽油提回一樓大堂,每人臉上都覆蓋了一層霜,臉頰都凍紫了。

除了汽油,就只搜集到糖果、毛毯之類的零散的生活物資。

幾人把汽油搬上樓,路上討論起來。

“這些汽油夠燒幾天啊?”

“天氣這麽冷,多少燃料都不夠燒。”

“廚房後面的發動機那裏不是還有十幾桶汽油嗎,要不然把那些也擡到宴會廳?”

員工的焦慮和提議,俞明都聽在耳朵裏,他很久沒有打開過手機,直到周麗花來時,他才知道各地的通信都已經斷了,也就沒有了給手機充電的必要。

“廚房需要定時往儲水罐裏抽地下水,保證人員的用水,發動機的汽油不能動。”他阻止了員工的行動。

又有一人提議:“那雜物房呢?我記得裏面有很多木架子和壞掉的沙發什麽的。”

“說起來,雜物房裏是不是也有個壁爐來著?煙道通著宴會廳的壁爐煙道。”

俞明的心臟猛緊了一下。

平靜道:“雜物房的鑰匙找不到了。”

幾人可惜的哀嚎幾聲,嘆息過後也說,“雜物房裏實在太臟了,就算能打開門,進去呆一會兒也能被灰塵嗆死。”

雜物房的話題很快被帶過。

俞明沈默著走在人群中,寒冷和困倦讓他無比疲憊又心累,被員工的幾句話一點,他對那一對情侶的猜測又增加了。

雜物房那樣的環境,他們兩個人是怎麽住的安穩的?似乎沒見他們有大動作的清掃。

比起判斷力和求生能力,他們能在這樣寒冷的深夜裏氣定神閑,面都沒露一下,恐怕身上還有更大的底牌。

他們不想引人註意,正合了他的意。

知曉酒店內還有這麽兩個能人的存在,何嘗不是他的底牌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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