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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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終章
◎永恒的永恒。◎
不知不覺之間。“已經過去了六年了。”
五條悟隨口嘟囔著, 在他對面的女人則微微歪了歪頭，問他“怎麽了嗎？”
六年，對於五條悟來說是那一天從那個幻境裏面出來之後的時間。
在那以後，不要說幻境本身了, 就連這裏的人們對於幻境的記憶都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對於面前的硝子來說, 那一定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時間。
五條悟隨便對她搖了搖頭，然後擺擺手, 說“我的意思是那麽接下來的就拜托你們了。”
對此硝子皺皺眉, 露出了有點厭煩的表情。
究竟是那些有些酷酷的特立獨行的女孩子們之間都有這種共同點呢, 還是緒方梨枝的皺眉表情幹脆就是讀取他的記憶從硝子身上學到的？兩個人那種看垃圾的神情倒是一脈相傳。
總之最後硝子還是對他點了點頭，沒有什麽拒絕的打算。五條悟就松了一口氣, 準備轉身出門了。
這六年的時間五條悟也做了很多的事情。那一天臨走之前，緒方梨枝在他的腦子裏面的確是塞了一大堆的信息。
在緒方梨枝所在的那一個原初之海裏面，有著所有平行世界的所有信息量。那些平行世界不乏已經建立了宇宙統一多元帝國的超高科技文明。
如果是正常人進入到那裏面，只會跟那一大堆信息同化而已, 不過緒方梨枝平時能夠存在於那個空間之中, 就會被動的吸收一些信息，有用的也有、沒有用的也有, 那麽多年來, 或多或少的掌握了一些她自己覺得挺厲害的科技。
然後一口氣都塞了過來。
那些科技…其實這麽說真的是有一點對不起緒方梨枝，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沒有用的東西。
的確是有一看就很了不起的魔法技能, 號稱隨便念幾個咒語就可以撕毀大陸架，但是他所在的這個世界有咒力卻沒有魔力, 兩者根本不共通。
還有能夠在宇宙之間進行穿梭, 完全無視物理法則的宇宙戰艦, 利用這個人類的火星殖民也不是什麽遙不可及的事情——可是這玩意只能夠在以太之中運行, 而現實中的以太在19世紀到20世紀的交界處就已經被完全證偽了。
差不多都是這種明明聽起來很厲害, 在這個世界卻完全用不了的東西。而那些能夠用的，則完全的改變了自己這個世界。
五條悟沒有做什麽特別過分的事情，他倒是也沒有準備讓下一秒鐘所有人，全人類的科技坐火箭前進約500年，畢竟要考慮到之後緒方梨枝還會確切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他覺得緒方梨枝可能未必想要去火星那裏，穿著宇宙的外太空服裝和那些外星人作交流吧。
甚至連咒術界跟普通人之間的平衡都沒有打破。咒術師總體還是保持了隱匿原則，只是建立了有效的尋找機制，偶爾在外面找到一點新術士而已。
現在他不知道自己應該說是很強還是很弱。他之前跟夏油傑說的“就算全世界的人聯合在一起反對我，讓我不高興，我都會為了緒方梨枝去做拯救世界的英雄”的那個時候，他單純說的是感情上面的喜歡程度。
但是現在好像真的…五條悟莫名其妙的伸出手。手上現在已經連鍛煉的繭子和粗糙都看不到多少了，陽光如果照上去，就會靜靜的像是照在一個金屬塊上一樣，從他的指尖到手腕一口氣的流淌下來。
就是這樣子的一只手，小型核/裂/變或者說已經進步到一百年後的核/聚/變武器都無法傷害他。他現在真的還能夠算得上是人類嗎？
五條悟一邊往前走，一邊忍不住微微嘆氣。
不過如果有一個作為女神的妹妹的話，那麽會變成這樣子也是理所應當的吧。
現在咒術界不要說什麽高層之間的問題了，禦三家本身都不太存在。
上一次五條悟有說要在咒術界裏面搞一個投票制的選/舉/大/總/統，“來建立更加有效的政/權。”而硝子只是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了他，最後問他“整個世界的有戰鬥力的咒術師也就只有幾百人，再算上那些隱約有著血統，但是卻沒有顯現出來的，能【看得到的】就只有幾千人。一個村子那麽大小的規模。”
“你要當什麽王，你莫非是想回戰國那邊當織田信長？”
這人莫名其妙的還唱起rap來了。搞得五條悟也有一點尷尬。
所以最後就處於半放任狀態了。
即便如此，五條悟也知道這是不太合理的，咒術界之前之所以會是那樣子，是因為也是幾千年下來流傳的東西。會覺得咒術界腐朽，只是因為近幾十年工/業/革/命之後一切科技都在大力發展，人們的思想觀念也有所變化，才覺得他們太過於落後而已。
而更多的，這種變革又真的先進過頭了，所有的事情全靠他一個人扛著，有絕對的武力值進行推行所以才行。
通常來說咒術師跟咒靈得保持勢力平衡，但是無奈五條悟這邊已經開了掛，就算近期咒靈間出現了再多的特級，好像也沒有辦法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
五條悟也是在最近幾年才成功的把自己的事情稍微分擔了一下，最後到今天出來的時候，才真的能夠把一半丟給硝子，一半丟給夏油傑了。
這個也得感謝從緒方梨枝身上開發出來的【幻境】，那一套時間減緩技術。差不多就是在高專把所有的文書工作處理——一天能夠堆滿一整個房間的，所謂的堆滿是【從地板到天花板，全部都是文件】的那種堆滿程度，都交給硝子去解決。
而是要出外勤的都交給自己的好朋友夏油傑。
近幾年來他似乎並沒有什麽叛逃的打算，或者說是他似乎已經覺得跟在五條悟的身邊輔助他，所作所為已經跟叛逃沒有什麽差別了。
“反正都是殺人殺人殺人。”
也全部都被以前那一群老頭子通緝，說他們是【怪物】。
把事情交給這兩人，而五條悟也暫時獲得了一些喘/息時間。
即便如此，五條悟也是有…真正有一些危機，整個世界針對著他而開發出來的危機，還是只能夠讓他去面對。
“如果我死了的話，整個世界會毀滅嗎？“五條悟微微歪了歪頭，很認真的思考這些。
實際上現在他只要消失超過10個小時，並且這個情報傳播開來，現在已經戰鬥力膨脹到不行的咒靈那一邊應該也就會傾巢出動。
自己的朋友能夠擋一陣、自己可愛的學生乙骨憂太能夠擋一陣、其他剩下一個特級咒術師…搞不清楚她到底是願意戰鬥還是不願意戰鬥。其他人大概真的會被挨個殺死。自己的朋友也好學生也好。
這麽想來自己最好還是繼續生活下去。或者說自己死掉之後，咒靈界那邊也會相應的呈現衰落狀態，算是所謂的【衰弱】，不可能是一次性全部咒靈死光，但是總會慢慢的衰弱下去。
然後等待著一百年後還是兩百年後，又一個六眼——又一個最強橫空出世。
這麽想著的時候，五條悟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嘴裏面隨口嘟囔了一句“算了，世界什麽的誰管它。”
他只需要確認現在的世界的確是和平的：走在路上沒有辦法看到明顯的咒靈，而且從他身旁路過的經過公園的那一對母子，臉上都帶著那種處於和平中的人們才會有放下戒心的笑容，這樣子就足夠了。
這樣子的世界，陽光暖暖地照耀下來，濕度溫度全部良好，水分也很充足，就連緒方梨枝那種嬌弱到宛如植物一樣的少女，一定也可以好好生活吧。
就是不知道她究竟要什麽時候才回來就是了。
五條悟今天臨走之前倒是從硝子那裏接過了一張邀請函，這一段時間裏面不僅僅是對於咒術界的壓制，他在現實世界的事業也有好好的發展。
倒也不是說什麽金錢商戰…五條家最出名的，是從平安京時代就持續持有的，幾乎可以在日本地圖上面看到一大塊的他們所擁有的【私有土地】。
當地主收租都已經是暴利行業了，再不夠就直接去找財務省要，暫時不用去跟人家擠卷的要死的金融圈。
除此之外，五條悟有大力資助音樂界。雖然說他到現在還是聽音樂會會忍不住睡著，不過他通過緒方梨枝的事情，也確定了音樂家們的演奏的確可以給某些人帶來【美的享受】。
只不過唯一一個能夠對他做到這件事情的人只有緒方梨枝。他是在後來才知道的。妹妹所彈奏的那一首曲子，《獻給倒吊少女的鋼琴曲》，是從中世紀魔女審判開始就流傳下來的魔曲。
那一首曲子在彈奏的時候，會短暫讓整個世界陷入時間停止狀態。
但是如果想要讓某一個人跟她一起陷入時間停止狀態，那一個人就一定得是【能夠聆聽她的觀眾】才行。
五條悟本人其實缺乏那種欣賞樂曲的素質，如果說他單純的把它當做經過耳邊的無意義噪音的話，那個時候一定也就被周圍的那些信息流給同化了。
之所以能在那個時間停止的空間裏面保有自我，最後還說服了緒方梨枝，完全是因為經過了這麽多次的輪回，他也被緒方梨枝培養出了相當的音樂素養——至少是對她的音樂的音樂素養，畢竟就連在外面手指稍微一點就可以毀滅一個城市的五條悟，在那裏也乖乖的為她拿起了鼓棒，充當緒方梨枝的伴奏了呀。
這麽想的話也不知道是福是禍。五條悟嘴裏面這麽嘟囔著。
到現在為止還記得她的事。“話說為什麽我在想到她的時候，總是會抑制不住的心生憐愛之情呢？”他自己也很莫名其妙。
這一句話倒不是傻哥哥的妹控發言宣布，因為如果根據理論上來說，五條悟的確對於緒方梨枝的所有事情，都是在今天早上【突然得知】的。
緒方梨枝在道別之前，把五條悟腦子裏面關於幻境的那六百七十三萬次輪回的記憶全部都給消除了。
但是緒方梨枝本人就挺笨手笨腳的，而且如果已經累積到六百七十三萬次輪回，也就是大概一千六百萬年的這個程度的話，那麽在這之前的十幾年的記憶反而顯得非常的單薄。
緒方梨枝自己也不確定，能否在消除那1600萬年的時候，不動到最前面的那十幾年。
這相當於要在切蛋糕的時候保證不要有幾納米的偏差啊，就算你拿單分子震動刀都不一定做得到的！
她本來消除五條悟的記憶，就是為了避免他接受這麽多的信息而出現人格錯亂，如果連帶著把他構建人格的最開始的記憶都給消除掉，那麽所作所為又有什麽意義呢？
所以最後緒方梨枝大概是用了比較投機取巧的辦法。
並不限定於那些輪回，而是把所有相關於幻境和自己的記憶設置了限定詞。用她在幻境裏面學到的，在正常的世界裏面完全無法使用的魔法。
她在短暫的幾秒鐘之內讓那一個神域裏面的藍色信息流覆蓋了整個地球，把地球變成了真正意義上面的【藍色星球】，然後再站在那上面，用只能夠在有魔力的世界裏面使用的魔法，操控了整個世界的人的記憶。
改變了整個世界的法則，給整個世界下達了限制。【幻境】和【緒方梨枝相關的事情】所有的人都會喪失關於這兩者的回憶，因此硝子他們才會不記得緒方梨枝。
現在就算要去橫濱那個地方找，也肯定找不到緒方梨枝以前所在的那個學校，找不到緒方梨枝相關的資料。
甚至也無法再次聽到《黃昏》了。
不過五條悟自己倒是有的時候，晚上甚至是在沒有人的時候，腦子裏面就會自顧自的播放著這一首歌就是了。
五條悟自己也有相關的記憶束縛，不過他本來在那個幻境裏面就待了挺久了，而且緒方梨枝臨走之前還給他塞了一大堆的信息。
不知道是出於緒方梨枝的笨手笨腳呢，還是出於她一點女孩子的小心思，中途有過一點點——真的只是一點點！類似於她睜開眼睛的畫面。
這樣子的信息，包括在那麽多的，至少能夠塞爆一個量子計算機的信息裏面，顯得那麽的不起眼。
但是五條悟挨個分析下來，卻唯獨把那個記憶記在了腦中。
並且以此為契機，根據六眼的超高信息分析能力，他短暫的獲得了關於緒方梨枝的一個月的記憶。
那些記憶也是很快就會消散而去的，差不多每天就會失去一些。
因此五條悟得在它消散之前把它用文字的方法記錄下來，才能夠保證萬無一失。
真的是非常昂貴的用來記載咒術的專門用紙，結果只被五條悟當成小說的稿紙一樣，洋洋灑灑寫了好幾百頁。
那幾個月他關在自己的房間裏面，就是做這樣子的事情。
甚至連飯都不怎麽吃，外面的人偶爾進來送飯，漆金的黑色盤子上面擺了好幾個小碟子，裏面半透明清澈如水的湯汁偶爾晃動一瞬，大多時候靜靜映著窗外庭院延展的黑色樹枝。過兩小時後仆人進來收走，也是原封不動的拿走。
他的朋友也擔心他會不會死掉，而進去看過幾次，看到他的樣子就會楞一下，呆呆的問他“你是不是不準備去當咒術師，準備去寫…轉行寫小說了？”
而五條悟一般都是埋頭繼續奮筆讀書。一邊伸過不用寫字的左手給他們豎一個中指。
那一個月的奮筆疾書，五條悟事無巨細的（因為他本人真的無法確認哪些記憶比較重要、哪些記憶比較不重要，對於他來說每一個瞬間好像要回想都能夠回想得起來，每一個瞬間回想的時候都會忍不住想要微笑）他把那些事情全部記錄了起來，變成了大約有70萬字的一本小說。
然後就靜靜的放在自己的床頭。那之後就很放心的失去了相關的記憶。
在那之後，緒方梨枝對這個世界施加的魔法也依然存在。人們依舊會定期的喪失相關的記憶，五條悟之前算的上是被她強行塞過來的，所以還保存得比較久，而如果單純是按照個人的記憶的話，大概也就只能保持一天左右。
五條悟通常每天早上起床的時候，都會感覺到在枕邊非常鮮明的——畢竟自己的咒力明晃晃的就在那裏，物體。在整個幾乎沒有戒備的房間（因為如果能夠闖到這裏的話，也就不需要什麽戒備了，全世界最強的五條悟直接站起來跟他打就行了）裏面，旁邊突然有這麽一個電燈泡一樣明顯的東西，基本上都會轉過頭去看。
然後看到竟然會用這麽珍貴的咒術用紙去專門記錄一整本書。這種紙基本上都是按照幾厘米幾厘米來計價的，通常來說都會楞一下。
而在書開頭那裏能夠看到前因後果，他一般會利用六眼的超強分析能力，幾乎是翻過一遍書一樣的，用一個小時的時間把這一本書看完。
而且看完之後，時間剛剛好會來到通常他正常的起床作息時間，也就相當於五條悟每天都得提前起床一個小時，把這一本書裏面的內容記憶下來，確認自己和緒方梨枝之間的每一件事情。
然後以此為基準，開啟新的一天。
在晚上睡前，他要把那一本書放到自己的床頭，並且朝其中輸入咒力。
當然也有不能夠在家裏面的時候：在外面露宿的時候、連夜跟敵人戰鬥的時候，莫名其妙的也都克服了下來。到現在為止，還能夠記得關於緒方梨枝的事情。
明明那個咒術用紙本身很脆弱，不要說是咒力了，就算被一發子/彈貫穿都會散落，而自己卻竟然能夠在六年後的現在還保有跟緒方梨枝相關的記憶。
不得不說。這也是持續了兩千一百多天的【奇跡】。
而今，這奇跡也許接下來還會再持續下去，並且一直都不會有回應。五條悟自己的心裏面明白這一點。
緒方梨枝是在所有的平行世界裏面都得到【共鳴】，都得到幸福之後，才會在這個世界誕生的唯一的投影。畢竟自己這個世界是唯一一個緒方梨枝誕生的世界，是所有平行世界裏面的最特別的。那麽也就不要抱怨特別多了。
隔壁平行世界的老師版本的自己倒是那個時候在抱怨“怎麽只有那個臭小子有妹妹呢？”真的是笑死人了，也不看他那樣子能不能照顧好她。
那孩子可是比任何花朵都要嬌貴啊。五條悟心裏面想。
五條悟那個時候很有自信的跟她說“自己一定會讓她幸福”的時候，也是抱有這種想法。之後也是相信了五條悟的這一種自信，緒方梨枝才讓自己破碎成無數個分身的。
她作為女神的確也就是強行被推上去的，力量和覺悟都很不足，如果能夠再一次作為凡人修煉一遍，對於她來說應該也是一件好事。
但是問題是時間。
五條悟對自己有自信，可是這的確是一個艱險的旅程。會獲得幸福的，到最後搞不好也只有緒方梨枝一個人而已。
而且實話實說，當時五條悟的想法就是哪怕是在外面依舊要哭，也比待在那個小房間裏面繼續抱著膝蓋躲海水要來得好啊。他只是想讓緒方梨枝到達真實的世界，然後獲得幸福而已。
至於自己能不能見到倒是另外一說了…“也許我依舊會每天每天的翻著那本書，會咀嚼著那些回憶活下去吧。”
五條悟這麽想，不過那也相當於每天都可以邂逅一本全新的只為我一個人而寫的著作了。
他自己對於有生之年能夠看到緒方梨枝不抱什麽希望。
今天在見硝子之前，其實在一個月前咒術界半平定狀態的時候就已經確立好了，下一任的五條家主是一個分家的孩子，身上看不出來咒術有什麽才能，但是處理文書和管政/治倒是一套又一套的。
如果六年前五條悟沒有做出改革，就讓他在那個家裏面繼續熏陶下去，應該會變成了不起的爛橘子，之後也是第1個要被五條悟殺掉的人。
但是既然在現在咒術界大變樣，他就是很好的能夠分擔政/務的人選。五條悟也相信如果是這個人的話，就算自己死去之後，也許也能夠帶領著相對雕敝的咒術界跟咒靈那邊好好的周旋一番，一直撐到下一個真正具有改變局勢的才能的天才出世。
他當著眾人的面把下一任家主之位傳給了那孩子，同時也確認了自己的【家訓】，那就是五條家不管傳承多少代，家主如果見到了有緒方梨枝特征的少女，都要好好的對待她。
“不，是一定要讓她幸福才行。”
五條悟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下面的人全部都傻了。
大概是沒有見過這一位往日雷厲風行，準確來說是強大到讓人膽寒的最強口中也會說出這麽幼稚的名詞吧…【幸福】什麽的，簡直就像是小孩子的承諾一樣。
就連結婚都不太一定說的。
不過五條悟倒是認真的，如果自己不行的話，自己的後人也一定會好好的對待緒方梨枝。這樣子的話就足夠了。
他心裏面想，只要她能夠獲得幸福就OK了。
至於今天嘛，大概是出於放松的關系，他還是收下了讚助的音樂界來人定期給他寄來的請柬。
據說是世界級別的新銳音樂家，不過五條悟就連世界級別的交響樂團、世界級別的大劇院包場都已經試過好幾次了，所以對此倒也沒有什麽樣的想法。對於他來說，真正的音樂天才還得是自己妹妹這個等級的吧。
他打了個哈欠，只是想要過去隨便露一個面，鼓勵一下自己正在讚助的那些人。
同時也不得不承認，音樂廳的椅子是真的很好睡。
過去了這麽久，他好像還是沒有什麽音樂方面的才能，如果上面的人是個玩搖滾的他可能還是會有一些興趣。
一到了那裏，正常的出示自己的請柬，結果保安神色大變，開始慌慌張張打電話。然後又是幾個看上去慌慌張張的西裝男，說著‘有失遠迎’這種電視劇臺詞，又問‘您怎麽不帶一個保鏢或者助理之類的呢？’
旁邊的劇院主辦方看上去倒是挺正經的，但也是不時的拿著白手帕擦汗。
五條悟差不多習慣這一種做派了。
他在咒術界是沒有人敢侵害的最強。動則地震靜則臺風，眨眼的方式不對都會來一場大型火山爆發。
而在普通人的世界中，尤其是在資助音樂界裏面所使用的名號好像也是下面的人給他隨便安排的，國/安/廳那邊政/府那邊也有插一腳，好像說他是什麽【超級了不得的大/財/閥兼政/府/議/員兼外/交/官】，【據說稍微——稍微有一點汗毛受傷，就會導致整個日本發生大震動！】
偏偏五條悟看上去又漂亮得不像樣子，就算能夠從他比東亞人平均都要高上一大截的身高，再從他身上被鍛煉得良好宛如藝術品一樣分明的肌肉上面看出他體格健壯，但是在普通人的眼裏，再怎麽健壯也比不過真刀真槍啊。
他如果什麽保鏢都不帶走在外面，總是會引起那邊的恐慌。
“啊，今天的話想要稍微放松一下。”五條悟隨口這麽說應付著他們。
走的當然是VIP通道，被工作人員們領著往旁邊空曠的路過去的時候，旁邊排隊的人們緊挨著，只是偶爾轉過頭來，用好奇的眼神看著他。
等一下…排隊的人？
五條悟微微楞了一下，再確認一般的看了一下他們的穿著。
看上去的確也是普通的上班族。基本上按照音樂廳的規範穿著西裝禮服，但是怎麽看也不像香奈兒今年的高定或者說是意大利的手工制品。
他印象中…他之前來過這個音樂廳幾次，每一次都是坐貴賓席，世界一流的音樂廳世界一流的交響樂團，也就意味著世界一流的睡覺場所，世界一流的睡眠白噪音。
但是正因如此，他是記得——他轉過頭去問旁邊的主辦人“我記得你們這個地方平常基本上都是給專門的客人發邀請函的？”
起碼請他的那幾次都是這樣子。實行VIP制度，會員，很少會有來的客人這麽多的情況，甚至有次一整個音樂廳裏面就坐了十幾個人不到。
“哦，這個。”
在旁邊的男人對他抱有歉意似的點了點頭。他說“因為這一次演出的那一位認為音樂是應該推廣給大眾的。”
“所以說我們也是，我們也降低了選拔聽眾的標準。”
“哦。”五條悟不太感興趣的點了點頭，心裏面想這個音樂家的觀念倒是還蠻平民的，和之前的那些感覺吃露水和空氣為生的家夥們不太一樣。那些精英不至於從出生就住在天上吧？但是表現得總是和【普通人】之間有深深的一條鴻溝。
被引領著到座位的時候五條悟忍不住皺了皺眉。
他通常來說都會在2樓那邊的單獨房間裏面就坐，有什麽事情的話可以按鈴，而現在專門被帶來了第1排的貴賓席。
雖然說同樣是一個意思，但是在這裏和臺上隔著也不過幾米的距離，一擡頭幾乎可以看見演奏者伸直了的手臂，實在不好在這麽近的距離下面睡覺。
被看到就尷尬了。
算了。他也端正了自己的想法，認為自己這一次就當是普通的聽了一場音樂會，陶冶一下情操。
可是在看到演奏者上臺的時候。她還沒有鞠躬，只是看到她在光下的身影，五條悟就忍不住楞住了。
他現在算是明白為什麽那一張邀請函會送到自己的手裏。
所謂的【世界級別的新銳音樂家】【給一潭死水一樣的世界樂壇帶來了嶄新的活力】之類的形容詞，究竟是怎麽回事。
在光下的少女穿著一身白色的剪裁合適的禮服，除卻胸前的藍色胸針和在發髻別著的總體呈白色，尖端被細細染成各種各樣的玻璃一般尖利的彩色的合成花朵之外，並沒有其它的飾物。
戴著花朵的那一邊頭發被她靜靜地別到了耳後。額頭整個露出來，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臺下的觀眾。
年紀還完全是個少女，但似乎已經很習慣在這一種場合進行演奏了。
她的眼睛很平靜，虹膜靜靜地映著周邊的景象，然後在某一個瞬間靜靜地閉上。她對觀眾行了一個提裙禮，就坐到了鋼琴的後面。
這個身影他不可能忘記的，怎麽樣都不可能忘記的。
五條悟的日記裏面有提到緒方梨枝的相貌。同樣美貌的人如果要在全球女明星裏面找，或多或少能夠找到一些符合描述的。但是在那本書翻到中途的時候，能夠找到一張手繪的相片。
是沒有模特坐在眼前、完全是五條悟按照自己當時還能夠記起來的他心目中的樣子畫下來的圖片。
那裏面緒方梨枝靜靜地側坐在窗前，光從外面照過，照亮了她的銀發和半邊身體。其實甚至都沒有上色，但是光影的變化很清楚，五官不太分明，但是唯獨那雙眼眸，甚至細細的用線去畫了她瞳孔上面寶石斷面一樣的斑點。
五條悟現在看到面前的那一張臉，就感覺自己真的已經什麽都想起來了。
根本不屬於自己的記憶一個兩個的，宛如潰堤前的大壩裂縫漏水一樣閃過自己的腦海。
演出的曲子精妙絕倫。本來就是世界級別的管弦樂團，通常來說都是單獨進行演出或者偶爾請一些世界知名的歌唱家合奏。單獨一次為了誰過來伴奏可謂是成立以來十多年之內屈指可數的幾次。但是在這個時候，少女的確也有著能夠壓下他們的光芒。
她靜靜地坐在鋼琴前面摁下琴鍵、微微換氣的樣子、腳踩著踏板的樣子…身影的每一個瞬間被後面的記者用鏡頭抓拍下來，都可以去充當時尚雜志的當期封面。
五條悟前面十幾分鐘完全沒有註意她的演奏，只覺得自己身處一種奇特的氛圍之中。同時腦子同時不斷的處理著在大腦中湧出來的多餘記憶。
等到他終於回過神來的時候，演奏已經進行到了最高/潮。
不是《黃昏》也不是他之前所聽過的任何一首曲子，大概是緒方梨枝在這一段時間裏面重新創作的歌吧。
但是莫名其妙的讓他想到那一天，在海濱小鎮的林蔭道裏面，緒方梨枝帶著他走到道路的中間，在他們的前面是仿佛海面上的波光一樣傾瀉在大地上面的，透過樹葉的縫隙射下來的光線。
緒方梨枝靜靜在那裏牽著他，哼唱出了最後的兩句歌詞。
【我要去那裏:
人類都生機勃勃，樹木都郁郁蔥蔥。】[1]
臺上的少女靜靜地擡起她的手腕，然後又把手指落下去。
明明是看上去纖弱無力的手，但是在落下的時候能夠感覺到力量的美感。
甚至琴鍵都還沒有摁到底，坐在最前面的五條悟可以聽到琴鍵被輕輕壓下去的時候，手指與琴鍵本身碰撞的聲音。那個聲音比發出的樂聲還要讓他心醉神迷。
這就是緒方梨枝……他睜大雙眼，近乎貪婪的看著臺上的少女。
十六歲還是十七歲？後者可能更大一點，他對於女性的年齡把握的不太準。總之不再是記憶之中幼小的樣子，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這孩子成功的長大了。
她臉上沒有帶著特別明確的笑容，演奏的時候也很認真，但不是記憶之中每一次提到鋼琴的時候，那一種肅穆到幾乎痛苦的模樣。
這孩子現在在享受著她的演奏。
他想到被主辦方帶進來之前，他跟主辦方的對話。
“為什麽會有這麽多的人在這裏？”
“因為她希望讓更多人能夠聽到她的歌。”
五條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或者說根本不需要提到這麽多——她現在能夠出現在這裏，單單這一個現實就可以說明在所有的平行世界裏面，這孩子都如願以償的獲得了【能夠搖撼人生的巨大幸福】了。
演奏結束之後，五條悟第一個起身鼓掌。
他是那一個被投進炸藥庫的火星，以他為帶動作用，在稍後的人們如夢初醒，也紛紛起身。
掌聲的洪流幾乎要把劇院頂端的天花板都給震響。
坐在鋼琴前面的少女微微喘著氣，她伸在面前的食指還有些抖。但這並不是五條悟所擔心的關於疾病的顫抖，單純只是因為高強度的演奏和身體的疲憊而已。
她的額頭上面出了薄薄的一層汗，喘/息的時候甚至能夠看到從口中溢出的白霧。
聽到第一個掌聲的時候，她詫異的回過頭望。
如果說是在國外的話，掌聲通常來說不會來得這麽迅速，在曲子結束之後總是都會有一段時間讓樂曲像是高級香水的香氛一樣，靜靜地填滿整個劇院的。
視線掃過，在兩個人對視的時候，五條悟發現緒方梨枝略微怔了一下。
接下來她抿了抿嘴唇，什麽都沒有說。
她看上去體力消耗得很厲害，也許在這個世界裏面的緒方梨枝即便身上已經沒有了那些疾病，身體也還是不算特別好。
還是在後面的指揮官輕輕地拉了她一把，緒方梨枝才從椅子上面站起來的。
站起來的時候，她的視線靜靜地從面前所有的觀眾臉上掃過去，倒是沒有再一次在五條悟的身上停頓了。
觀眾的反應太過熱切，她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謝幕，實行告別的禮儀。
期間五條悟並沒有呆在那裏傻等下去，也沒有參加在事後的采訪。
他腳步輕快，什麽東西都不帶的離開了劇院大門。之後就一路向外。
他沒有再去打擾緒方梨枝的打算，在那個日記裏面也許說了很多很多的話，但是實際上第一次看到光下的妹妹，他的第一個感覺是膽怯。
五條悟自己說的，他【無論何時都能夠給那孩子帶來幸福】，在這之後他也的確是要做同樣的事情，但是那是利用自己的權力和力量，讓其他人在盡可能的範圍內關照她——是不能夠讓緒方梨枝本人發現的，相當於要改變她所存在的整個世界一樣的，讓她幸福的方式。
這樣子拐彎抹角的幸福方式，他整整六年都在做：要把這個世界改造成【能夠讓弱小的緒方梨枝都正常活下去】的和平高科技現代社會，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但是他沒有勇氣靠近緒方梨枝，沒有勇氣跟她說那些之前的事情——每一次向她伸手，好像都只是會把事情搞糟。
五條悟作為咒術界的最強，自身的地位是很穩固的，同時也承受著比其他人高百倍不止的危險。
如果那孩子在自己的身旁，自己能夠保護好她，這是一定的，他不會讓她的身體受傷，但是關於心靈的方面究竟要怎麽辦呢？
他的心裏面有一些膽怯，甚至也覺得【如果兩個人完全不認識】（在他的印象中緒方梨枝是已經完全消除了自己的那些碎片的記憶的樣子，那麽作為平行世界自我匯總的本體肯定也不記得）是否也很好呢？
就這麽往前走的時候，五條悟自己也訝異於自己內心的煩躁。
他一邊加快了自己的腳步，單手插在兜裏，靜靜的往周邊散發出排斥人靠近的氣場。一邊非常冷靜的在心裏面給自己下命令。【別動，我的痛苦，你要安靜。】（Sois sage， ma Douleur，et tiens-toi plus tranquille．）[2]
而正是因為他太過於專註於自己，所以甚至沒有發現身後急促的腳步聲。
緒方梨枝沒有參加之後的慶功宴，也沒有停下來接受那些記者的專訪。
她甚至連去自己的休息室，把這一身不方便行動但是好看的禮服換下來的時間都沒有，單純只是看到那一個人離開，就匆匆提著自己的裙擺追了上去。
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做。但是莫名其妙的，心臟開始鼓動起來，有一種【不能夠讓這個人離開視線】【如果過了今天，也許他就再也不會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恐慌感圍繞著自己。
身後，急促的腳步聲到達十米之內的時候，五條悟終於回過頭來。
此時他已經站到了公園一直到下面的臺階那裏，在他的頭頂，是一棵橫生出來的大樹枝幹，樹葉靜靜的遮蔽了下午的陽光，只偶爾遺漏一些宛如水滴一樣的光線，照耀到了他的臉上。
也照亮了他那雙藍色的熠熠生輝的眼眸。
緒方梨枝看到他轉過身體，就停下了自己追逐的腳步。
許久沒有這麽激烈的運動，她的面頰潮紅，嘴唇也微微打開喘著氣，藍寶石一樣的眼眸中仿佛浸潤了一層水膜。
伴隨著她的呼吸，漸漸的有光點從瞳孔的深處升起，宛如被月光照耀的靜謐湖畔。
她的一只手還提著自己的裙擺，另外一只手怔怔的落在了自己的胸口處。
在她的手掌之下，隔著一層布料，心臟跳動得前所未有的激烈。
我是生病了嗎？緒方梨枝有些茫然的想。可是比起此時疲憊到極限的、甚至無法站直的身體，更重要的是面前的存在——兩個人的視線一旦對上，就好像凝聚成了一條線一樣，完全無法移開視線。
他怔怔的望著她。
緒方梨枝站在臺階的最上層，背著光，她的銀發整個幾乎都要融化到光線裏面。唯獨那雙眼眸散發著暗處的鉆石一樣的光輝。
她柔軟的玫瑰花瓣一樣的嘴唇顫動了一瞬，最後還是發出了聲音。
“你是誰？我是說為什麽一看到你，我的心就感覺靜不下來？”
在這個世界上面生活了十幾年，沒有對任何人吐露出來過的讓人不好意思的話語。竟然就這麽直接的說出來了。
五條悟靜靜地站在石階上面，回轉過身來看她。
過了幾秒，他忍不住笑出聲來。
恰恰就是在這個時候。在他已經放棄了自己心裏面所有【想要遠離】的念頭，開始盤算著接下來應該怎麽更快、更迅速的清除【庭院雜草】的時候，想象著妹妹能夠露出更加幸福的笑容，穿著比今天的這一身白色禮服更加接近，或者幹脆就是婚紗，在陽光下面露出微笑的時候。
在緒方梨枝的身後，在公園的最中心，噴泉適時啟動。
先是一陣悠揚的鋼琴聲，最外圍鯨魚噴水一樣的簾幕輕輕拉起，然後又逐漸向中間延伸。
在水幕下面，陽光照耀在散落的水波之中，像是照耀到的鉆石一樣，光芒發生了折射。
兩個人之間的空地一時之間照亮了很多，這和直接照射的陽光不一樣，是幾乎讓人感覺到清涼的，被水珠反射的光。
這光芒靜靜地進入他和她互相註視的虹膜之中，而在這虹膜之中，又能夠互相倒映出對方的身影和對方眼睛中自己的模樣。
宛如兩面鏡子放在一起，湛藍的雙眸之中這樣子的景象無限疊加。
只剩下遠處的鋼琴聲，悠揚的向遠方飄去。
像是被這聲音驚動，樹林間的白鳥撲簌簌的扇動著翅膀，飛向更高的高空。
仿佛寓意著這種景象會一直到達永恒的永恒。
作者有話說：
[1] 我要去那裏：人類都生機勃勃，樹木都郁郁蔥蔥（J’irai là-bas où l’arbre et l’homme，pleins de sève，Se pment longuement sous l’ardeur des climats）波德萊爾《惡之花》25.黑發
[2] 別動，我的痛苦，你要安靜。（Sois sage， ma Douleur，et tiens-toi plus tranquille．）波德萊爾《惡之花》107.沈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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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了好——長。
我盡可能的寫的漂亮一點，這一章和這一本書都是...雖然不確定有沒有做到，但應該認為我是努力了的！
寫這本的時候一直在看村上春樹，看了有十幾本，最喜歡的是《1973年的彈子球》，反覆看反覆看，雙胞胎那段快要背下來了。
結果寫出來一點也不村上春樹，還是我那種有點奇怪有點笨拙的風格ww
這本連載了三個月，期間非常感謝大家的陪伴！有你們在我覺得快樂了很多。
下本開孕育怪物那本，一月份開，等我放寒假。
Tips:看好看得小說，就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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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永恒。◎
不知不覺之間。“已經過去了六年了。”
五條悟隨口嘟囔著, 在他對面的女人則微微歪了歪頭，問他“怎麽了嗎？”
六年，對於五條悟來說是那一天從那個幻境裏面出來之後的時間。
在那以後，不要說幻境本身了, 就連這裏的人們對於幻境的記憶都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對於面前的硝子來說, 那一定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時間。
五條悟隨便對她搖了搖頭，然後擺擺手, 說“我的意思是那麽接下來的就拜托你們了。”
對此硝子皺皺眉, 露出了有點厭煩的表情。
究竟是那些有些酷酷的特立獨行的女孩子們之間都有這種共同點呢, 還是緒方梨枝的皺眉表情幹脆就是讀取他的記憶從硝子身上學到的？兩個人那種看垃圾的神情倒是一脈相傳。
總之最後硝子還是對他點了點頭，沒有什麽拒絕的打算。五條悟就松了一口氣, 準備轉身出門了。
這六年的時間五條悟也做了很多的事情。那一天臨走之前，緒方梨枝在他的腦子裏面的確是塞了一大堆的信息。
在緒方梨枝所在的那一個原初之海裏面，有著所有平行世界的所有信息量。那些平行世界不乏已經建立了宇宙統一多元帝國的超高科技文明。
如果是正常人進入到那裏面，只會跟那一大堆信息同化而已, 不過緒方梨枝平時能夠存在於那個空間之中, 就會被動的吸收一些信息，有用的也有、沒有用的也有, 那麽多年來, 或多或少的掌握了一些她自己覺得挺厲害的科技。
然後一口氣都塞了過來。
那些科技…其實這麽說真的是有一點對不起緒方梨枝，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沒有用的東西。
的確是有一看就很了不起的魔法技能, 號稱隨便念幾個咒語就可以撕毀大陸架，但是他所在的這個世界有咒力卻沒有魔力, 兩者根本不共通。
還有能夠在宇宙之間進行穿梭, 完全無視物理法則的宇宙戰艦, 利用這個人類的火星殖民也不是什麽遙不可及的事情——可是這玩意只能夠在以太之中運行, 而現實中的以太在19世紀到20世紀的交界處就已經被完全證偽了。
差不多都是這種明明聽起來很厲害, 在這個世界卻完全用不了的東西。而那些能夠用的，則完全的改變了自己這個世界。
五條悟沒有做什麽特別過分的事情，他倒是也沒有準備讓下一秒鐘所有人，全人類的科技坐火箭前進約500年，畢竟要考慮到之後緒方梨枝還會確切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他覺得緒方梨枝可能未必想要去火星那裏，穿著宇宙的外太空服裝和那些外星人作交流吧。
甚至連咒術界跟普通人之間的平衡都沒有打破。咒術師總體還是保持了隱匿原則，只是建立了有效的尋找機制，偶爾在外面找到一點新術士而已。
現在他不知道自己應該說是很強還是很弱。他之前跟夏油傑說的“就算全世界的人聯合在一起反對我，讓我不高興，我都會為了緒方梨枝去做拯救世界的英雄”的那個時候，他單純說的是感情上面的喜歡程度。
但是現在好像真的…五條悟莫名其妙的伸出手。手上現在已經連鍛煉的繭子和粗糙都看不到多少了，陽光如果照上去，就會靜靜的像是照在一個金屬塊上一樣，從他的指尖到手腕一口氣的流淌下來。
就是這樣子的一只手，小型核/裂/變或者說已經進步到一百年後的核/聚/變武器都無法傷害他。他現在真的還能夠算得上是人類嗎？
五條悟一邊往前走，一邊忍不住微微嘆氣。
不過如果有一個作為女神的妹妹的話，那麽會變成這樣子也是理所應當的吧。
現在咒術界不要說什麽高層之間的問題了，禦三家本身都不太存在。
上一次五條悟有說要在咒術界裏面搞一個投票制的選/舉/大/總/統，“來建立更加有效的政/權。”而硝子只是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了他，最後問他“整個世界的有戰鬥力的咒術師也就只有幾百人，再算上那些隱約有著血統，但是卻沒有顯現出來的，能【看得到的】就只有幾千人。一個村子那麽大小的規模。”
“你要當什麽王，你莫非是想回戰國那邊當織田信長？”
這人莫名其妙的還唱起rap來了。搞得五條悟也有一點尷尬。
所以最後就處於半放任狀態了。
即便如此，五條悟也知道這是不太合理的，咒術界之前之所以會是那樣子，是因為也是幾千年下來流傳的東西。會覺得咒術界腐朽，只是因為近幾十年工/業/革/命之後一切科技都在大力發展，人們的思想觀念也有所變化，才覺得他們太過於落後而已。
而更多的，這種變革又真的先進過頭了，所有的事情全靠他一個人扛著，有絕對的武力值進行推行所以才行。
通常來說咒術師跟咒靈得保持勢力平衡，但是無奈五條悟這邊已經開了掛，就算近期咒靈間出現了再多的特級，好像也沒有辦法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
五條悟也是在最近幾年才成功的把自己的事情稍微分擔了一下，最後到今天出來的時候，才真的能夠把一半丟給硝子，一半丟給夏油傑了。
這個也得感謝從緒方梨枝身上開發出來的【幻境】，那一套時間減緩技術。差不多就是在高專把所有的文書工作處理——一天能夠堆滿一整個房間的，所謂的堆滿是【從地板到天花板，全部都是文件】的那種堆滿程度，都交給硝子去解決。
而是要出外勤的都交給自己的好朋友夏油傑。
近幾年來他似乎並沒有什麽叛逃的打算，或者說是他似乎已經覺得跟在五條悟的身邊輔助他，所作所為已經跟叛逃沒有什麽差別了。
“反正都是殺人殺人殺人。”
也全部都被以前那一群老頭子通緝，說他們是【怪物】。
把事情交給這兩人，而五條悟也暫時獲得了一些喘/息時間。
即便如此，五條悟也是有…真正有一些危機，整個世界針對著他而開發出來的危機，還是只能夠讓他去面對。
“如果我死了的話，整個世界會毀滅嗎？“五條悟微微歪了歪頭，很認真的思考這些。
實際上現在他只要消失超過10個小時，並且這個情報傳播開來，現在已經戰鬥力膨脹到不行的咒靈那一邊應該也就會傾巢出動。
自己的朋友能夠擋一陣、自己可愛的學生乙骨憂太能夠擋一陣、其他剩下一個特級咒術師…搞不清楚她到底是願意戰鬥還是不願意戰鬥。其他人大概真的會被挨個殺死。自己的朋友也好學生也好。
這麽想來自己最好還是繼續生活下去。或者說自己死掉之後，咒靈界那邊也會相應的呈現衰落狀態，算是所謂的【衰弱】，不可能是一次性全部咒靈死光，但是總會慢慢的衰弱下去。
然後等待著一百年後還是兩百年後，又一個六眼——又一個最強橫空出世。
這麽想著的時候，五條悟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嘴裏面隨口嘟囔了一句“算了，世界什麽的誰管它。”
他只需要確認現在的世界的確是和平的：走在路上沒有辦法看到明顯的咒靈，而且從他身旁路過的經過公園的那一對母子，臉上都帶著那種處於和平中的人們才會有放下戒心的笑容，這樣子就足夠了。
這樣子的世界，陽光暖暖地照耀下來，濕度溫度全部良好，水分也很充足，就連緒方梨枝那種嬌弱到宛如植物一樣的少女，一定也可以好好生活吧。
就是不知道她究竟要什麽時候才回來就是了。
五條悟今天臨走之前倒是從硝子那裏接過了一張邀請函，這一段時間裏面不僅僅是對於咒術界的壓制，他在現實世界的事業也有好好的發展。
倒也不是說什麽金錢商戰…五條家最出名的，是從平安京時代就持續持有的，幾乎可以在日本地圖上面看到一大塊的他們所擁有的【私有土地】。
當地主收租都已經是暴利行業了，再不夠就直接去找財務省要，暫時不用去跟人家擠卷的要死的金融圈。
除此之外，五條悟有大力資助音樂界。雖然說他到現在還是聽音樂會會忍不住睡著，不過他通過緒方梨枝的事情，也確定了音樂家們的演奏的確可以給某些人帶來【美的享受】。
只不過唯一一個能夠對他做到這件事情的人只有緒方梨枝。他是在後來才知道的。妹妹所彈奏的那一首曲子，《獻給倒吊少女的鋼琴曲》，是從中世紀魔女審判開始就流傳下來的魔曲。
那一首曲子在彈奏的時候，會短暫讓整個世界陷入時間停止狀態。
但是如果想要讓某一個人跟她一起陷入時間停止狀態，那一個人就一定得是【能夠聆聽她的觀眾】才行。
五條悟本人其實缺乏那種欣賞樂曲的素質，如果說他單純的把它當做經過耳邊的無意義噪音的話，那個時候一定也就被周圍的那些信息流給同化了。
之所以能在那個時間停止的空間裏面保有自我，最後還說服了緒方梨枝，完全是因為經過了這麽多次的輪回，他也被緒方梨枝培養出了相當的音樂素養——至少是對她的音樂的音樂素養，畢竟就連在外面手指稍微一點就可以毀滅一個城市的五條悟，在那裏也乖乖的為她拿起了鼓棒，充當緒方梨枝的伴奏了呀。
這麽想的話也不知道是福是禍。五條悟嘴裏面這麽嘟囔著。
到現在為止還記得她的事。“話說為什麽我在想到她的時候，總是會抑制不住的心生憐愛之情呢？”他自己也很莫名其妙。
這一句話倒不是傻哥哥的妹控發言宣布，因為如果根據理論上來說，五條悟的確對於緒方梨枝的所有事情，都是在今天早上【突然得知】的。
緒方梨枝在道別之前，把五條悟腦子裏面關於幻境的那六百七十三萬次輪回的記憶全部都給消除了。
但是緒方梨枝本人就挺笨手笨腳的，而且如果已經累積到六百七十三萬次輪回，也就是大概一千六百萬年的這個程度的話，那麽在這之前的十幾年的記憶反而顯得非常的單薄。
緒方梨枝自己也不確定，能否在消除那1600萬年的時候，不動到最前面的那十幾年。
這相當於要在切蛋糕的時候保證不要有幾納米的偏差啊，就算你拿單分子震動刀都不一定做得到的！
她本來消除五條悟的記憶，就是為了避免他接受這麽多的信息而出現人格錯亂，如果連帶著把他構建人格的最開始的記憶都給消除掉，那麽所作所為又有什麽意義呢？
所以最後緒方梨枝大概是用了比較投機取巧的辦法。
並不限定於那些輪回，而是把所有相關於幻境和自己的記憶設置了限定詞。用她在幻境裏面學到的，在正常的世界裏面完全無法使用的魔法。
她在短暫的幾秒鐘之內讓那一個神域裏面的藍色信息流覆蓋了整個地球，把地球變成了真正意義上面的【藍色星球】，然後再站在那上面，用只能夠在有魔力的世界裏面使用的魔法，操控了整個世界的人的記憶。
改變了整個世界的法則，給整個世界下達了限制。【幻境】和【緒方梨枝相關的事情】所有的人都會喪失關於這兩者的回憶，因此硝子他們才會不記得緒方梨枝。
現在就算要去橫濱那個地方找，也肯定找不到緒方梨枝以前所在的那個學校，找不到緒方梨枝相關的資料。
甚至也無法再次聽到《黃昏》了。
不過五條悟自己倒是有的時候，晚上甚至是在沒有人的時候，腦子裏面就會自顧自的播放著這一首歌就是了。
五條悟自己也有相關的記憶束縛，不過他本來在那個幻境裏面就待了挺久了，而且緒方梨枝臨走之前還給他塞了一大堆的信息。
不知道是出於緒方梨枝的笨手笨腳呢，還是出於她一點女孩子的小心思，中途有過一點點——真的只是一點點！類似於她睜開眼睛的畫面。
這樣子的信息，包括在那麽多的，至少能夠塞爆一個量子計算機的信息裏面，顯得那麽的不起眼。
但是五條悟挨個分析下來，卻唯獨把那個記憶記在了腦中。
並且以此為契機，根據六眼的超高信息分析能力，他短暫的獲得了關於緒方梨枝的一個月的記憶。
那些記憶也是很快就會消散而去的，差不多每天就會失去一些。
因此五條悟得在它消散之前把它用文字的方法記錄下來，才能夠保證萬無一失。
真的是非常昂貴的用來記載咒術的專門用紙，結果只被五條悟當成小說的稿紙一樣，洋洋灑灑寫了好幾百頁。
那幾個月他關在自己的房間裏面，就是做這樣子的事情。
甚至連飯都不怎麽吃，外面的人偶爾進來送飯，漆金的黑色盤子上面擺了好幾個小碟子，裏面半透明清澈如水的湯汁偶爾晃動一瞬，大多時候靜靜映著窗外庭院延展的黑色樹枝。過兩小時後仆人進來收走，也是原封不動的拿走。
他的朋友也擔心他會不會死掉，而進去看過幾次，看到他的樣子就會楞一下，呆呆的問他“你是不是不準備去當咒術師，準備去寫…轉行寫小說了？”
而五條悟一般都是埋頭繼續奮筆讀書。一邊伸過不用寫字的左手給他們豎一個中指。
那一個月的奮筆疾書，五條悟事無巨細的（因為他本人真的無法確認哪些記憶比較重要、哪些記憶比較不重要，對於他來說每一個瞬間好像要回想都能夠回想得起來，每一個瞬間回想的時候都會忍不住想要微笑）他把那些事情全部記錄了起來，變成了大約有70萬字的一本小說。
然後就靜靜的放在自己的床頭。那之後就很放心的失去了相關的記憶。
在那之後，緒方梨枝對這個世界施加的魔法也依然存在。人們依舊會定期的喪失相關的記憶，五條悟之前算的上是被她強行塞過來的，所以還保存得比較久，而如果單純是按照個人的記憶的話，大概也就只能保持一天左右。
五條悟通常每天早上起床的時候，都會感覺到在枕邊非常鮮明的——畢竟自己的咒力明晃晃的就在那裏，物體。在整個幾乎沒有戒備的房間（因為如果能夠闖到這裏的話，也就不需要什麽戒備了，全世界最強的五條悟直接站起來跟他打就行了）裏面，旁邊突然有這麽一個電燈泡一樣明顯的東西，基本上都會轉過頭去看。
然後看到竟然會用這麽珍貴的咒術用紙去專門記錄一整本書。這種紙基本上都是按照幾厘米幾厘米來計價的，通常來說都會楞一下。
而在書開頭那裏能夠看到前因後果，他一般會利用六眼的超強分析能力，幾乎是翻過一遍書一樣的，用一個小時的時間把這一本書看完。
而且看完之後，時間剛剛好會來到通常他正常的起床作息時間，也就相當於五條悟每天都得提前起床一個小時，把這一本書裏面的內容記憶下來，確認自己和緒方梨枝之間的每一件事情。
然後以此為基準，開啟新的一天。
在晚上睡前，他要把那一本書放到自己的床頭，並且朝其中輸入咒力。
當然也有不能夠在家裏面的時候：在外面露宿的時候、連夜跟敵人戰鬥的時候，莫名其妙的也都克服了下來。到現在為止，還能夠記得關於緒方梨枝的事情。
明明那個咒術用紙本身很脆弱，不要說是咒力了，就算被一發子/彈貫穿都會散落，而自己卻竟然能夠在六年後的現在還保有跟緒方梨枝相關的記憶。
不得不說。這也是持續了兩千一百多天的【奇跡】。
而今，這奇跡也許接下來還會再持續下去，並且一直都不會有回應。五條悟自己的心裏面明白這一點。
緒方梨枝是在所有的平行世界裏面都得到【共鳴】，都得到幸福之後，才會在這個世界誕生的唯一的投影。畢竟自己這個世界是唯一一個緒方梨枝誕生的世界，是所有平行世界裏面的最特別的。那麽也就不要抱怨特別多了。
隔壁平行世界的老師版本的自己倒是那個時候在抱怨“怎麽只有那個臭小子有妹妹呢？”真的是笑死人了，也不看他那樣子能不能照顧好她。
那孩子可是比任何花朵都要嬌貴啊。五條悟心裏面想。
五條悟那個時候很有自信的跟她說“自己一定會讓她幸福”的時候，也是抱有這種想法。之後也是相信了五條悟的這一種自信，緒方梨枝才讓自己破碎成無數個分身的。
她作為女神的確也就是強行被推上去的，力量和覺悟都很不足，如果能夠再一次作為凡人修煉一遍，對於她來說應該也是一件好事。
但是問題是時間。
五條悟對自己有自信，可是這的確是一個艱險的旅程。會獲得幸福的，到最後搞不好也只有緒方梨枝一個人而已。
而且實話實說，當時五條悟的想法就是哪怕是在外面依舊要哭，也比待在那個小房間裏面繼續抱著膝蓋躲海水要來得好啊。他只是想讓緒方梨枝到達真實的世界，然後獲得幸福而已。
至於自己能不能見到倒是另外一說了…“也許我依舊會每天每天的翻著那本書，會咀嚼著那些回憶活下去吧。”
五條悟這麽想，不過那也相當於每天都可以邂逅一本全新的只為我一個人而寫的著作了。
他自己對於有生之年能夠看到緒方梨枝不抱什麽希望。
今天在見硝子之前，其實在一個月前咒術界半平定狀態的時候就已經確立好了，下一任的五條家主是一個分家的孩子，身上看不出來咒術有什麽才能，但是處理文書和管政/治倒是一套又一套的。
如果六年前五條悟沒有做出改革，就讓他在那個家裏面繼續熏陶下去，應該會變成了不起的爛橘子，之後也是第1個要被五條悟殺掉的人。
但是既然在現在咒術界大變樣，他就是很好的能夠分擔政/務的人選。五條悟也相信如果是這個人的話，就算自己死去之後，也許也能夠帶領著相對雕敝的咒術界跟咒靈那邊好好的周旋一番，一直撐到下一個真正具有改變局勢的才能的天才出世。
他當著眾人的面把下一任家主之位傳給了那孩子，同時也確認了自己的【家訓】，那就是五條家不管傳承多少代，家主如果見到了有緒方梨枝特征的少女，都要好好的對待她。
“不，是一定要讓她幸福才行。”
五條悟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下面的人全部都傻了。
大概是沒有見過這一位往日雷厲風行，準確來說是強大到讓人膽寒的最強口中也會說出這麽幼稚的名詞吧…【幸福】什麽的，簡直就像是小孩子的承諾一樣。
就連結婚都不太一定說的。
不過五條悟倒是認真的，如果自己不行的話，自己的後人也一定會好好的對待緒方梨枝。這樣子的話就足夠了。
他心裏面想，只要她能夠獲得幸福就OK了。
至於今天嘛，大概是出於放松的關系，他還是收下了讚助的音樂界來人定期給他寄來的請柬。
據說是世界級別的新銳音樂家，不過五條悟就連世界級別的交響樂團、世界級別的大劇院包場都已經試過好幾次了，所以對此倒也沒有什麽樣的想法。對於他來說，真正的音樂天才還得是自己妹妹這個等級的吧。
他打了個哈欠，只是想要過去隨便露一個面，鼓勵一下自己正在讚助的那些人。
同時也不得不承認，音樂廳的椅子是真的很好睡。
過去了這麽久，他好像還是沒有什麽音樂方面的才能，如果上面的人是個玩搖滾的他可能還是會有一些興趣。
一到了那裏，正常的出示自己的請柬，結果保安神色大變，開始慌慌張張打電話。然後又是幾個看上去慌慌張張的西裝男，說著‘有失遠迎’這種電視劇臺詞，又問‘您怎麽不帶一個保鏢或者助理之類的呢？’
旁邊的劇院主辦方看上去倒是挺正經的，但也是不時的拿著白手帕擦汗。
五條悟差不多習慣這一種做派了。
他在咒術界是沒有人敢侵害的最強。動則地震靜則臺風，眨眼的方式不對都會來一場大型火山爆發。
而在普通人的世界中，尤其是在資助音樂界裏面所使用的名號好像也是下面的人給他隨便安排的，國/安/廳那邊政/府那邊也有插一腳，好像說他是什麽【超級了不得的大/財/閥兼政/府/議/員兼外/交/官】，【據說稍微——稍微有一點汗毛受傷，就會導致整個日本發生大震動！】
偏偏五條悟看上去又漂亮得不像樣子，就算能夠從他比東亞人平均都要高上一大截的身高，再從他身上被鍛煉得良好宛如藝術品一樣分明的肌肉上面看出他體格健壯，但是在普通人的眼裏，再怎麽健壯也比不過真刀真槍啊。
他如果什麽保鏢都不帶走在外面，總是會引起那邊的恐慌。
“啊，今天的話想要稍微放松一下。”五條悟隨口這麽說應付著他們。
走的當然是VIP通道，被工作人員們領著往旁邊空曠的路過去的時候，旁邊排隊的人們緊挨著，只是偶爾轉過頭來，用好奇的眼神看著他。
等一下…排隊的人？
五條悟微微楞了一下，再確認一般的看了一下他們的穿著。
看上去的確也是普通的上班族。基本上按照音樂廳的規範穿著西裝禮服，但是怎麽看也不像香奈兒今年的高定或者說是意大利的手工制品。
他印象中…他之前來過這個音樂廳幾次，每一次都是坐貴賓席，世界一流的音樂廳世界一流的交響樂團，也就意味著世界一流的睡覺場所，世界一流的睡眠白噪音。
但是正因如此，他是記得——他轉過頭去問旁邊的主辦人“我記得你們這個地方平常基本上都是給專門的客人發邀請函的？”
起碼請他的那幾次都是這樣子。實行VIP制度，會員，很少會有來的客人這麽多的情況，甚至有次一整個音樂廳裏面就坐了十幾個人不到。
“哦，這個。”
在旁邊的男人對他抱有歉意似的點了點頭。他說“因為這一次演出的那一位認為音樂是應該推廣給大眾的。”
“所以說我們也是，我們也降低了選拔聽眾的標準。”
“哦。”五條悟不太感興趣的點了點頭，心裏面想這個音樂家的觀念倒是還蠻平民的，和之前的那些感覺吃露水和空氣為生的家夥們不太一樣。那些精英不至於從出生就住在天上吧？但是表現得總是和【普通人】之間有深深的一條鴻溝。
被引領著到座位的時候五條悟忍不住皺了皺眉。
他通常來說都會在2樓那邊的單獨房間裏面就坐，有什麽事情的話可以按鈴，而現在專門被帶來了第1排的貴賓席。
雖然說同樣是一個意思，但是在這裏和臺上隔著也不過幾米的距離，一擡頭幾乎可以看見演奏者伸直了的手臂，實在不好在這麽近的距離下面睡覺。
被看到就尷尬了。
算了。他也端正了自己的想法，認為自己這一次就當是普通的聽了一場音樂會，陶冶一下情操。
可是在看到演奏者上臺的時候。她還沒有鞠躬，只是看到她在光下的身影，五條悟就忍不住楞住了。
他現在算是明白為什麽那一張邀請函會送到自己的手裏。
所謂的【世界級別的新銳音樂家】【給一潭死水一樣的世界樂壇帶來了嶄新的活力】之類的形容詞，究竟是怎麽回事。
在光下的少女穿著一身白色的剪裁合適的禮服，除卻胸前的藍色胸針和在發髻別著的總體呈白色，尖端被細細染成各種各樣的玻璃一般尖利的彩色的合成花朵之外，並沒有其它的飾物。
戴著花朵的那一邊頭發被她靜靜地別到了耳後。額頭整個露出來，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臺下的觀眾。
年紀還完全是個少女，但似乎已經很習慣在這一種場合進行演奏了。
她的眼睛很平靜，虹膜靜靜地映著周邊的景象，然後在某一個瞬間靜靜地閉上。她對觀眾行了一個提裙禮，就坐到了鋼琴的後面。
這個身影他不可能忘記的，怎麽樣都不可能忘記的。
五條悟的日記裏面有提到緒方梨枝的相貌。同樣美貌的人如果要在全球女明星裏面找，或多或少能夠找到一些符合描述的。但是在那本書翻到中途的時候，能夠找到一張手繪的相片。
是沒有模特坐在眼前、完全是五條悟按照自己當時還能夠記起來的他心目中的樣子畫下來的圖片。
那裏面緒方梨枝靜靜地側坐在窗前，光從外面照過，照亮了她的銀發和半邊身體。其實甚至都沒有上色，但是光影的變化很清楚，五官不太分明，但是唯獨那雙眼眸，甚至細細的用線去畫了她瞳孔上面寶石斷面一樣的斑點。
五條悟現在看到面前的那一張臉，就感覺自己真的已經什麽都想起來了。
根本不屬於自己的記憶一個兩個的，宛如潰堤前的大壩裂縫漏水一樣閃過自己的腦海。
演出的曲子精妙絕倫。本來就是世界級別的管弦樂團，通常來說都是單獨進行演出或者偶爾請一些世界知名的歌唱家合奏。單獨一次為了誰過來伴奏可謂是成立以來十多年之內屈指可數的幾次。但是在這個時候，少女的確也有著能夠壓下他們的光芒。
她靜靜地坐在鋼琴前面摁下琴鍵、微微換氣的樣子、腳踩著踏板的樣子…身影的每一個瞬間被後面的記者用鏡頭抓拍下來，都可以去充當時尚雜志的當期封面。
五條悟前面十幾分鐘完全沒有註意她的演奏，只覺得自己身處一種奇特的氛圍之中。同時腦子同時不斷的處理著在大腦中湧出來的多餘記憶。
等到他終於回過神來的時候，演奏已經進行到了最高/潮。
不是《黃昏》也不是他之前所聽過的任何一首曲子，大概是緒方梨枝在這一段時間裏面重新創作的歌吧。
但是莫名其妙的讓他想到那一天，在海濱小鎮的林蔭道裏面，緒方梨枝帶著他走到道路的中間，在他們的前面是仿佛海面上的波光一樣傾瀉在大地上面的，透過樹葉的縫隙射下來的光線。
緒方梨枝靜靜在那裏牽著他，哼唱出了最後的兩句歌詞。
【我要去那裏:
人類都生機勃勃，樹木都郁郁蔥蔥。】[1]
臺上的少女靜靜地擡起她的手腕，然後又把手指落下去。
明明是看上去纖弱無力的手，但是在落下的時候能夠感覺到力量的美感。
甚至琴鍵都還沒有摁到底，坐在最前面的五條悟可以聽到琴鍵被輕輕壓下去的時候，手指與琴鍵本身碰撞的聲音。那個聲音比發出的樂聲還要讓他心醉神迷。
這就是緒方梨枝……他睜大雙眼，近乎貪婪的看著臺上的少女。
十六歲還是十七歲？後者可能更大一點，他對於女性的年齡把握的不太準。總之不再是記憶之中幼小的樣子，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這孩子成功的長大了。
她臉上沒有帶著特別明確的笑容，演奏的時候也很認真，但不是記憶之中每一次提到鋼琴的時候，那一種肅穆到幾乎痛苦的模樣。
這孩子現在在享受著她的演奏。
他想到被主辦方帶進來之前，他跟主辦方的對話。
“為什麽會有這麽多的人在這裏？”
“因為她希望讓更多人能夠聽到她的歌。”
五條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或者說根本不需要提到這麽多——她現在能夠出現在這裏，單單這一個現實就可以說明在所有的平行世界裏面，這孩子都如願以償的獲得了【能夠搖撼人生的巨大幸福】了。
演奏結束之後，五條悟第一個起身鼓掌。
他是那一個被投進炸藥庫的火星，以他為帶動作用，在稍後的人們如夢初醒，也紛紛起身。
掌聲的洪流幾乎要把劇院頂端的天花板都給震響。
坐在鋼琴前面的少女微微喘著氣，她伸在面前的食指還有些抖。但這並不是五條悟所擔心的關於疾病的顫抖，單純只是因為高強度的演奏和身體的疲憊而已。
她的額頭上面出了薄薄的一層汗，喘/息的時候甚至能夠看到從口中溢出的白霧。
聽到第一個掌聲的時候，她詫異的回過頭望。
如果說是在國外的話，掌聲通常來說不會來得這麽迅速，在曲子結束之後總是都會有一段時間讓樂曲像是高級香水的香氛一樣，靜靜地填滿整個劇院的。
視線掃過，在兩個人對視的時候，五條悟發現緒方梨枝略微怔了一下。
接下來她抿了抿嘴唇，什麽都沒有說。
她看上去體力消耗得很厲害，也許在這個世界裏面的緒方梨枝即便身上已經沒有了那些疾病，身體也還是不算特別好。
還是在後面的指揮官輕輕地拉了她一把，緒方梨枝才從椅子上面站起來的。
站起來的時候，她的視線靜靜地從面前所有的觀眾臉上掃過去，倒是沒有再一次在五條悟的身上停頓了。
觀眾的反應太過熱切，她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謝幕，實行告別的禮儀。
期間五條悟並沒有呆在那裏傻等下去，也沒有參加在事後的采訪。
他腳步輕快，什麽東西都不帶的離開了劇院大門。之後就一路向外。
他沒有再去打擾緒方梨枝的打算，在那個日記裏面也許說了很多很多的話，但是實際上第一次看到光下的妹妹，他的第一個感覺是膽怯。
五條悟自己說的，他【無論何時都能夠給那孩子帶來幸福】，在這之後他也的確是要做同樣的事情，但是那是利用自己的權力和力量，讓其他人在盡可能的範圍內關照她——是不能夠讓緒方梨枝本人發現的，相當於要改變她所存在的整個世界一樣的，讓她幸福的方式。
這樣子拐彎抹角的幸福方式，他整整六年都在做：要把這個世界改造成【能夠讓弱小的緒方梨枝都正常活下去】的和平高科技現代社會，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但是他沒有勇氣靠近緒方梨枝，沒有勇氣跟她說那些之前的事情——每一次向她伸手，好像都只是會把事情搞糟。
五條悟作為咒術界的最強，自身的地位是很穩固的，同時也承受著比其他人高百倍不止的危險。
如果那孩子在自己的身旁，自己能夠保護好她，這是一定的，他不會讓她的身體受傷，但是關於心靈的方面究竟要怎麽辦呢？
他的心裏面有一些膽怯，甚至也覺得【如果兩個人完全不認識】（在他的印象中緒方梨枝是已經完全消除了自己的那些碎片的記憶的樣子，那麽作為平行世界自我匯總的本體肯定也不記得）是否也很好呢？
就這麽往前走的時候，五條悟自己也訝異於自己內心的煩躁。
他一邊加快了自己的腳步，單手插在兜裏，靜靜的往周邊散發出排斥人靠近的氣場。一邊非常冷靜的在心裏面給自己下命令。【別動，我的痛苦，你要安靜。】（Sois sage， ma Douleur，et tiens-toi plus tranquille．）[2]
而正是因為他太過於專註於自己，所以甚至沒有發現身後急促的腳步聲。
緒方梨枝沒有參加之後的慶功宴，也沒有停下來接受那些記者的專訪。
她甚至連去自己的休息室，把這一身不方便行動但是好看的禮服換下來的時間都沒有，單純只是看到那一個人離開，就匆匆提著自己的裙擺追了上去。
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做。但是莫名其妙的，心臟開始鼓動起來，有一種【不能夠讓這個人離開視線】【如果過了今天，也許他就再也不會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恐慌感圍繞著自己。
身後，急促的腳步聲到達十米之內的時候，五條悟終於回過頭來。
此時他已經站到了公園一直到下面的臺階那裏，在他的頭頂，是一棵橫生出來的大樹枝幹，樹葉靜靜的遮蔽了下午的陽光，只偶爾遺漏一些宛如水滴一樣的光線，照耀到了他的臉上。
也照亮了他那雙藍色的熠熠生輝的眼眸。
緒方梨枝看到他轉過身體，就停下了自己追逐的腳步。
許久沒有這麽激烈的運動，她的面頰潮紅，嘴唇也微微打開喘著氣，藍寶石一樣的眼眸中仿佛浸潤了一層水膜。
伴隨著她的呼吸，漸漸的有光點從瞳孔的深處升起，宛如被月光照耀的靜謐湖畔。
她的一只手還提著自己的裙擺，另外一只手怔怔的落在了自己的胸口處。
在她的手掌之下，隔著一層布料，心臟跳動得前所未有的激烈。
我是生病了嗎？緒方梨枝有些茫然的想。可是比起此時疲憊到極限的、甚至無法站直的身體，更重要的是面前的存在——兩個人的視線一旦對上，就好像凝聚成了一條線一樣，完全無法移開視線。
他怔怔的望著她。
緒方梨枝站在臺階的最上層，背著光，她的銀發整個幾乎都要融化到光線裏面。唯獨那雙眼眸散發著暗處的鉆石一樣的光輝。
她柔軟的玫瑰花瓣一樣的嘴唇顫動了一瞬，最後還是發出了聲音。
“你是誰？我是說為什麽一看到你，我的心就感覺靜不下來？”
在這個世界上面生活了十幾年，沒有對任何人吐露出來過的讓人不好意思的話語。竟然就這麽直接的說出來了。
五條悟靜靜地站在石階上面，回轉過身來看她。
過了幾秒，他忍不住笑出聲來。
恰恰就是在這個時候。在他已經放棄了自己心裏面所有【想要遠離】的念頭，開始盤算著接下來應該怎麽更快、更迅速的清除【庭院雜草】的時候，想象著妹妹能夠露出更加幸福的笑容，穿著比今天的這一身白色禮服更加接近，或者幹脆就是婚紗，在陽光下面露出微笑的時候。
在緒方梨枝的身後，在公園的最中心，噴泉適時啟動。
先是一陣悠揚的鋼琴聲，最外圍鯨魚噴水一樣的簾幕輕輕拉起，然後又逐漸向中間延伸。
在水幕下面，陽光照耀在散落的水波之中，像是照耀到的鉆石一樣，光芒發生了折射。
兩個人之間的空地一時之間照亮了很多，這和直接照射的陽光不一樣，是幾乎讓人感覺到清涼的，被水珠反射的光。
這光芒靜靜地進入他和她互相註視的虹膜之中，而在這虹膜之中，又能夠互相倒映出對方的身影和對方眼睛中自己的模樣。
宛如兩面鏡子放在一起，湛藍的雙眸之中這樣子的景象無限疊加。
只剩下遠處的鋼琴聲，悠揚的向遠方飄去。
像是被這聲音驚動，樹林間的白鳥撲簌簌的扇動著翅膀，飛向更高的高空。
仿佛寓意著這種景象會一直到達永恒的永恒。
作者有話說：
[1] 我要去那裏：人類都生機勃勃，樹木都郁郁蔥蔥（J’irai là-bas où l’arbre et l’homme，pleins de sève，Se pment longuement sous l’ardeur des climats）波德萊爾《惡之花》25.黑發
[2] 別動，我的痛苦，你要安靜。（Sois sage， ma Douleur，et tiens-toi plus tranquille．）波德萊爾《惡之花》107.沈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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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了好——長。
我盡可能的寫的漂亮一點，這一章和這一本書都是...雖然不確定有沒有做到，但應該認為我是努力了的！
寫這本的時候一直在看村上春樹，看了有十幾本，最喜歡的是《1973年的彈子球》，反覆看反覆看，雙胞胎那段快要背下來了。
結果寫出來一點也不村上春樹，還是我那種有點奇怪有點笨拙的風格ww
這本連載了三個月，期間非常感謝大家的陪伴！有你們在我覺得快樂了很多。
下本開孕育怪物那本，一月份開，等我放寒假。
Tips:看好看得小說，就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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