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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二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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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二周目

◎童話◎

“松崎玲王奈。”五條悟說“聽起來感覺是個日本人。”

緒方梨枝持保留意見的應了一聲, 暫時不知道五條悟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所以有點在意的在他和書之間看來看去。

“這個名字聽起來好可愛,簡直像是大小姐一樣。”五條悟這句話更加的意有所指。

緒方梨枝這一次連嗯都不嗯了,只是把自己的身體微微縮起來一點, 簡直就像是隨時準備反擊的拳擊手一樣盯著他。

她原本以為五條悟下一句話會暴/露出自己的意思, 結果他卻很迅速的換了一個方向,說“這本書的作者——用法語寫作的日本人, 這點和你有點像。”

“…不一定是作者吧。”緒方梨枝小小聲的反駁他。“之前第二冊 上沒有她的名字。”

“那本書都破破爛爛的了。”五條悟說, “就算後面的名字被抹掉了, 也沒什麽值得懷疑的吧。”

他自然而然的從緒方梨枝的床上拿過第二冊 書,把後面那一頁著重翻給她看。

的確破破爛爛, 就連後面的字看上去都很模糊。

緒方梨枝看了一眼,沒有說些什麽。感覺上在相信和不相信之中,還是比較偏向後者。

五條悟心裏面暗罵了一聲,還不是因為在想出這個辦法的時候, 第二冊 早就已經交給她了。

他之後幹脆跳過了這一話題, 只是好像很感興趣的一樣盯著松崎玲王奈的名字,說“字寫得也很好看。”

“從字裏面可以看出主人的教養應該也很不錯。”之類的話。

緒方梨枝聽到一半就搖著頭, 表示自己並不是很想繼續聽下去。

這個時候, 就算時機不對,再不出拳就已經來不及了, 五條悟直接圖窮匕見,把自己的目的暴/露出來。

他說“那下面還寫著地址呢, 要不要試試給她寫信?”

“這個…哦, 這位作家也是你最近挺喜歡的吧?”

緒方梨枝保持沈默。

這句話裏可疑的點太多了, 首先, 為什麽這麽自然而然的就把玲王奈歸類到作家上面, 還有就是“埃菲爾鐵塔304室。”緒方梨枝有點晃神的重覆,“真的會有人住在那裏嗎?”

“你連公交車都不懂坐。”五條悟鄙夷的望著她,“怎麽敢對別人的住址說三道四?”

如果換個人,第一時間就能夠拆穿五條悟,說他是在瞎說,但是對於緒方梨枝來說,她對於常識的確是壓倒性的缺乏。

她沈默了一下,五條悟趁這個時間大講特講自己在下面的推理,比如說這本書雖然是用法語寫作,但可能是由日本人寫的,專門用小王子的封面就是為了欺詐。

他這麽說的時候,緒方梨枝有點不高興,她很喜歡這系列的童話,不能夠忍受五條悟把作者說得像是一個騙子。

“你這麽說的話。”緒方梨枝打斷他,“這麽做有什麽意義呢?”

就是在等這一個瞬間。

五條悟輕咳了幾聲,補上自己的最後一套【推理】。

準確來說,正是因為他跟緒方梨枝有了相同的問題,【這麽做有什麽意義?】,才會拜托攤主在後面印上松崎玲王奈這個名字,並且開始接下來的【善意惡作劇】的。

他說“你看那個,埃菲爾鐵塔304室,不管這個多可疑,至少可以證明是在法國吧?”

緒方梨枝半信半不信的點了點頭。

他說“如果是準備出國的人,那麽可以用法語來寫作就非常自然而然了——那個女孩子也許已經決定在法國定居,此生都不會再回到日本,然後在臨走之前她做了這麽一個惡作劇。”

“更準確來說,她留下了自己的孩子。”

“孩子…?”緒方梨枝怔怔的重覆了一句,然後臉不知不覺的紅了。

…這家夥原來有對於生殖行為的必要知識嗎?這倒是讓五條悟有點驚訝。

他說“對,不是嬰兒那樣子的孩子,而是這一套書——創作者的作品本來就是她們的心血,就相當於她們的孩子一樣。”

“她走之前留下了這套作品,讓它在日本流傳,感興趣的人就會把書留下來收藏。”

“他們後來如果能夠看懂,也就是說明已經學會了法語,和她的心靈更加的相同。如果看不懂的話,認為她所創作的就是小王子,一直收藏在家裏面也很好。”

“她用這種方式留下了自己曾經在這個國家生活過的證明,你覺得如何?”

聽到這一段話,緒方梨枝沈默了一會,沒說自己相信還是不相信。

但是這種所作所為,莫名其妙的跟她現在所要做的事情有點相似。

她之前能夠在別人面前演奏,就是因為學姐跟她說【讓你的作品被更多人聽見】。她也想要在這個世界上面稍微留下一點自己【曾經活過】的證據。

眼前的松崎玲王奈還不確定是不是童話的作者,但如果真的如五條悟所說,那麽她做的是跟緒方梨枝一模一樣的事情,還是緒方梨枝的前輩——松崎玲王奈已經成功的留下了證據,她的作品在緒方梨枝心裏留下了印象,一直到緒方梨枝死去為止都會在她的心中,她已經見到了松崎玲王奈的【孩子】。

緒方梨枝有點羨慕的嘆了一口氣,心裏面想我如果能夠像她一樣有多好。

“但是。”她最後把書合上,看著他,還處於一點點的懷疑態度。

她說“這些都是你的猜想而已,也有可能根本就不是。說不定是一個在上面留下自己名字的買書人。”

五條悟笑笑,暫時不跟她多做計較。

那之後的兩天,五條悟一直都泡在舊書市場裏面。他對緒方梨枝的官方說法是【我得去為你尋找系列作的其他幾冊】。

實際上他的所作所為也的確和這個差不多——但不同的是他並不是去尋找【沒買到的書】,而是來者不拒,只要看見那個系列的作品,就通通買下。幸虧已經得到了緒方梨枝的版權費,不然還真不夠這麽揮霍的。

他逐漸在舊書市場裏面出了名,和【不存在的幻書】一起,也多了一個【只要見到幻書就會直接買下的白發少年】。

一些人對五條悟的行為產生了困惑,但是對於五條悟來說,他的所作所為是非常有意義,並且十分必要的。

畢竟對於他接下來要撒的謊來說,讓妹妹相信不容易,但如果要拆穿這個謊言,只要拿上一套沒有被寫上松崎玲王奈名字的書,在緒方梨枝面前晃悠一下就足夠了。

大概是在一天後,他把這個系列的第3冊 帶回了房間裏面。

當然,這一本的後面,也小心翼翼的,用秀氣到他覺得這輩子自己都不可能寫出來的字,寫上了松崎玲王奈的名字。

地址,他酌情考慮要不要改,後來又覺得突然改了反而會不合理,所以依舊是埃菲爾鐵塔304。

“我之前為什麽會想到這個?”五條悟自己都不敢置信,最後只能認為是神的旨意。

他把那冊書遞給緒方梨枝的時候表現得有點疲憊,說“是好不容易找到的,並且找遍了整個市場也只有這麽一本。”

“看完就沒有了。”

緒方梨枝接過來,沒有說相信還是不相信,但總不至於就此跟他說‘是因為你不努力的關系’。她看了看他額頭上面的汗水(的確是有汗的,今天他差不多收集了十五本這個童話系列的書),最後小聲的跟他說了一聲“謝謝。”

五條悟還沒來得及從這一聲‘謝謝’中掙脫——就算不是第一次聽見緒方梨枝對他這麽說,也算是很稀少的。緒方梨枝就到旁邊看了起來。

第三本的故事依然很溫馨。在緒方梨枝的身旁,靜靜漂浮著能夠體現她愉悅心情的,仿佛違抗了重力緩慢往上飄去的輕盈空氣。

她看到最後,依舊發現了松崎玲王奈這個名字,口中忍不住有點懷疑的嗯了一聲,心裏面在考慮是不是五條悟說的是真的,這個真的是作者的名字,並且她留下這個名字,就是為了希望【真的有能夠看懂這本書的讀者去積極聯系她】。而自己拿到的第一本書才是這其中唯一的落網之魚。

不過她還是沒有就此說些什麽。

接下來就是五條悟發威的時候了。

他一個勁的在她身旁鼓吹【有一個女性朋友究竟是有多麽好】,也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機,屏幕上顯示這幾天臨時拜托程序員趕工制作的百科,說“那個作者似乎現在在法國那邊是一個家喻戶曉的女明星。”

“家喻戶曉…?”緒方梨枝看來,這個詞幾乎就代表著麻煩。

五條悟馬上改口啊,“不對,這上面好像還有一行註釋,說這個只是粉絲給她貼上去的名頭,實際上她是一個專門演文藝片,雖然產出的作品質量很高,但是籍籍無名的女演員。”

“……”

“拍電影只是她的興趣,她的主要生活是…嗯。住在白色石頭所制成的大房子裏面,靜靜看書,彈鋼琴。”

緒方梨枝最後也沒說到底有沒有相信,真的會有一個【日本的大家閨秀,住在埃菲爾鐵塔304號室,一個白色石頭制成的房子,過著不食人間煙火的生活,同時熱切期待每一個外面的人願意給她來信。】

但後來出現的是現實性的問題。

五條悟依舊連續幾天外出,在舊書市場裏面拼命的找,確定沒有任何一個漏網之魚之後,大概在第三天回來,很遺憾的對她聳了聳肩膀。說“在下面一本書都沒有了。”

緒方梨枝已經看完了系列作的前三本,並且作者在後記中提到【她已經創作了這個系列的第四本和第五本,在準備出版了】。

她無論如何都想看看接下來的那些書,而五條悟卻也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了’。

他表現得像是真的一樣,而且本來緒方梨枝就不是會讓別人這麽努力的為自己做事情的人。

她於是放棄了讓他繼續找,每天在房間裏面跟五條悟一起發呆,看書看得幾乎能把那三本童話書完全背下來。

這種時候她已經完全忘記,原本是準備在書中尋找歌曲的靈感,而只是單純的想要看到故事的後續而已。

“……”

緒方梨枝終於忍不住從床上站起來。

然後,她的手握著自己的衣服,握緊了又松開,握緊了又松開,重覆幾次之後睡裙上面就有了怎麽樣都撫不平的褶皺。

她微微吸了一口氣,對五條悟說,“我…有事情要讓你做。”

五條悟坐在床上,笑瞇瞇的,他一直都在等著她說這句話,但是表現的還是不為所動。

緒方梨枝說完,又等了幾秒,五條悟依舊坐在原地沒有起身的打算。

她於是有點紅了臉,瞪了他一眼,這次甚至都沒有經過特別久的猶豫,她就迅速改口。“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請你做。”

“please。”五條悟說。

“……”

緒方梨枝過了幾秒,也小小聲的說了一句“please。”

她忍氣吞聲,五條悟則心滿意足,覺得有這麽一句話,之前這幾天的辛苦就可以全部回本。

‘惡作劇真有意思。’他在身旁悄悄比了一個v字手。

#

緒方梨枝拜托他的事情是讓五條悟幫忙寫信。

她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很認真,坐在旁邊的床上,把手放在身體的兩側,一個字一個字,非常仔細的在念。

而五條悟就沒她這麽優雅了,他只能夠坐在地毯上,把信紙展開放在桌上,委委屈屈的盤著大長腿,一個字一個字的把緒方梨枝口述的內容寫下來。

緒方梨枝的措辭非常有禮貌,只不過那些話語五條悟總感覺是一百年前的大家閨秀才說得出來的,對於現代的日本人實在有難度。

她在信裏面非常禮貌的問候了松崎玲王奈,祝福了她的身體和演藝事業,也適度表達了自己對她白色石頭房子裝潢的羨慕之情。

【我現在在一個陽光能夠灑進來的開闊房間內,忍不住暢想著您的居所,心裏面感覺到身臨其境的幸福。】

五條悟寫下這句話的時候,忍不住環視了一圈總統套房,明明窗簾都全部拉起來——哪裏算得上是陽光普照了?

他剛剛做這個動作就被緒方梨枝瞪了一眼,於是埋頭繼續寫。

到了信的三分之二處,緒方梨枝總算有點不好意思的吐露自己真正意圖,【我非常喜愛您所創作的一系列作品,並且有幸得到了這個系列的前三本】

“有幸…我的功勞在哪裏呢?”五條悟忍不住小聲的問。

緒方梨枝低下頭去沒有說話,看來是準備把他的話語和他的功勞都無視掉了。

【您在後記中透露您已經創作出了接下來的作品,我想知道您那裏是否還留存著樣品?如果可以的話,是否可以請您把那些書寄過來?】

【我會支付相應的報酬。】

緒方梨枝說到報酬的時候有點不好意思,似乎是真的不太習慣談錢。

接下來的一大段都是她對松崎玲王奈的仰慕,而如果要說別人的話,那就難免的會談談自己。五條悟一邊幫她記錄下去,一邊吐槽。

說喜歡音樂,又說自己也很向往藝術,而且雖然沒有明著說謊,但有意無意的說自己是【同樣住在豪華別墅裏面,被一個仆人服侍】(到底誰是這個仆人,五條悟暫時拒絕去想)的大小姐,會不會真的太過頭了一點?

有必要這麽美化自己嗎?

他當然沒有表露出這個意思,不然到時候妹妹肯定會惱羞成怒。

正常來說寫信本來也不應該讓其他人幫忙。

緒方梨枝對於自己的隱私比較看重的,畢竟她在那三年縮在自己的房間裏面,真的是只剩下隱私了。但寫給仰慕作者的信件,她肯定不能自己寫——單純是硬件設施問題。

她右手有三根手指不能動,握不穩筆,平常就連開易拉罐這麽簡單的事情都得讓五條悟幫她來做,寫樂譜的時候用左手寫字也差不多行得通(那些字通常來說都看不懂,應該不全因為她寫的是外語),但寫信是不行的,所以說五條悟才會過來這裏充當她的工具人。

一遍寫完之後,五條悟從頭到尾仔細檢視,心裏面感慨幸好他說作者是日本人,不然如果緒方梨枝真的講法語,那肯定全完蛋。

他把這封信念了一遍,緒方梨枝在旁邊凝神仔仔細細的聽——比起視覺,也許她的聽覺還是要更敏銳一些。聽完之後點了點頭,拜托五條悟把信放到下面的郵箱裏面。

她對於跨國郵寄信件沒有什麽概念,不知道這種東西通常來說都是要等上好幾個星期的。

五條悟雖然知道這一點,但這封信也不至於真的要寄到埃菲爾鐵塔304室去。

他說了一聲“我走了。”之後就拿著信走到門口。

開門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小小聲的“謝謝你。”看來之前緒方梨枝所說的‘請’倒也不全是權宜之計。

他心情很好,拿著信出門,連電梯都不做,徑自到旁邊的房間——理論上來說,這層樓完全屬於兄妹二人。所以萬事OK。

到了那裏,他打開早就準備好的顏色素雅的信紙,左手握筆(只有左手才寫得出來那種女孩子氣的字),開頭一句話是【給可愛的緒方梨枝小姐】,然後寫了起來。

#

【模仿女孩子】對於五條悟來說可能不那麽簡單,但是模仿一個【超級大家閨秀】兼【由於住在外國,所以對日本語不太熟悉的名門大小姐】對於五條悟來說就算是輕而易舉了。

全世界的女孩子性格千奇百怪,但是大家閨秀們,按五條悟的印象,行為性格都像流水線生產出來的,全看禮儀老師(生產機器)怎麽教。

而且就算中途出了什麽紕漏,偶爾用詞太男性化,之前添加的設定之後忘記了,也可以說自己在外國待久了不擅長日語,寫錯了嘛!

之所以會給她添加這麽多聽起來就很離譜的人設,就是為了這個啊。

基本上,只要按照他之前在家裏面學到的超級拗口——正常的日本人既看不懂,也不會覺得有誰能夠寫得出來的古日語,措辭再文雅一點,把所有的自稱都改成嬌滴滴的樣子就可以。

一封信寫完,他瞇著眼睛,有點挑剔的從頭到尾讀了一遍。

因為是用左手寫的,所以力道不太連貫,但這似乎也挺符合那種除了茶杯,什麽都拿不起來的大小姐形象。

在熏香的選擇上,五條悟稍微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打電話讓酒店的服務人員送了一瓶香水過來。

這個香水在市場上飽受詬病,但是明明起名叫夏日特調,但聞起來基本上跟古宅裏面陳年木頭腐爛味差不多,【完全看不出來哪裏有夏天了?】【夏天裝死人的靈堂?】但剛剛好符合當時的氣氛。如果不是灑在身上,而是灑在信紙上,甚至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素雅感。

五條悟甚至最後又在那裏考慮,要不要往貼一個口紅印上去,不過覺得沒必要這麽刻意,所以暫時作罷。

這封信寫好,放了大概兩天左右。

這兩天裏面緒方梨枝稍微有點躁動,她原先幾乎只會出現在床上,但那段時間裏面頻頻出現於房間裏面的各個角落。

茶幾、小沙發、坐在浴缸裏面——當然是不放水的。第一次五條悟打開浴室門的時候看到她,嚇了一跳。緒方梨枝倒是有點不高興的樣子,從散亂的頭發間看著他。

最嚴重的一次甚至已經站到了窗簾前,小心翼翼的用指尖挑開窗簾,從那裏可以看到街道的郵筒。

其實那個郵筒僅僅只有裝飾的作用,偶爾有人會靠在那裏拍照,這個年頭根本就不會有人用,但這一點五條悟沒有跟她說。緒方梨枝也毫不知情的檢查,隔著好幾十米看郵筒,在想郵差是不是真的有把她的信件好好的寄往外國。

當然她還是沒有勇氣出去的,外面的光一瞬間照到緒方梨枝腳前的地板上,這位在信裏面說自己【住在陽光普照的大宅子裏面】的女孩就迅速的往後面一跳,簡直像是吸血鬼一樣躲到陰影裏。

兩天之後,五條悟把信件從隔壁房間帶了過來,順便從幾乎堆滿一整面墻的書裏面抽出了系列的第4本。

雖然早就已經做過,但還是仔細確認了一遍,這本書的最後也有松崎玲王奈的名字,她的電話號碼(怎麽打都不可能打通的,五條悟親自試過了,甚至連詐騙電話都沒使用這個號碼),還有最後一行的埃菲爾鐵塔304號室的地址。

最後心滿意足的走到隔壁房間。

他進門,把信件和書本一起遞給緒方梨枝,今天臨走前他有說“啊,說起來下面的服務員好像有告訴我,說有從外國寄過來的信件。”

“我看看是不是你正在通信的那個作家。”作為鋪墊。

而實際上他出門的這段時間裏面,緒方梨枝也的確在房間裏面相當躁動不安,走來走去,走來走去,那十幾分鐘裏面她在房間裏面走過的路程,應該比之前一整個月的運動量都要大。

聽到門開的動靜,緒方梨枝簡直就像是被提住後頸的貓一樣,瞬間僵硬在原地。

五條悟把那兩樣東西遞給她。

緒方梨枝接受的動作也慢慢的,雖然從之前開始就很期待,但正因如此,幸福竟然終於降臨,她接過來的時候才非常謹慎。

她戰戰兢兢的拆開信,讀到第一行,看到【可愛的緒方梨枝小姐】的時候,就有點紅了臉。

五條悟寫下這個的時候純屬惡作劇,後來也懷疑是不是太做作了——如果有人這麽稱呼他,他只會起一身雞皮疙瘩。但他懶得把那封信重抄一遍,所以就這麽遞給她。

不過看緒方梨枝的樣子,她似乎接受良好,果然設定是熱情奔放的法國人,起碼在法國那邊居住是正確的選擇。

一開始的稱呼顯現出松崎玲王奈對自己沒有惡意,緒方梨枝就基本上可以放下心來,慢慢的讀完了一整封信。

整封信是用有點拗口的古日語寫作的,她從頭讀到尾,讀到尾之後又把視線提到開頭的稱呼那裏,停留了幾秒鐘之後,再讀一遍。

讀了整整三遍,緒方梨枝坐在旁邊發呆了一會,好像才終於明白了這封信的意思,有點幸福的把它抱在懷裏面。如果不是五條悟在旁邊看著,她估計還要用臉頰蹭一蹭。

但五條悟畢竟在,於是她動作做到一半就停下來,紅著臉瞪了他一眼。

五條悟佯裝不知的虛著眼睛發呆。

妹妹的視線於是趨於溫和,但還是長久盯著他,似乎是在確認他之前有沒有看到她的行為。

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也微微紅著臉。

“……”五條悟別過頭去,心裏想這家夥怎麽最近變得這麽可愛?

看完信,她去查看隨信寄來的系列作第四本書。基本上來說,到這裏就功德圓滿了。

但五條悟剛剛轉身,並且準備為自己的成功倒上一杯咖啡慶賀的時候,在後面傳來輕微的——輕微的聲音。

這種聲音別人可能不太熟悉,但對於五條悟來說熟的不能再熟。

他戰戰兢兢的轉過頭去。忍不住呃了一聲。

緒方梨枝又哭了。

童話書攤在她的兩膝之間,妹妹靜靜地坐在床上,手指還按在書頁中的其中一句,別過臉,兩行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而下。

搞什麽…?

五條悟心裏面想。不可抑制的,產生了一種事態開始朝自己無法控制的方向發展的糟糕預感。

#

實際上事情真的挺糟糕的,而且這件事五條悟也實在沒有辦法控制。

他當時只知道緒方梨枝在看前三冊的時候都挺高興的,就自覺是童話、有卡通畫面,字體又大又分得很開,一看就是專門給小孩子看的,應該就是那種比較高興的童話故事吧。

但是所有的系列作童話,無論是哈利波特也好,還是魔法少女小圓也好,到了後期肯定就是要發刀子。

更不提這本書是盜版小王子了,原版童話就沒多麽高興。

實際上也是如此,緒方梨枝在告訴他第1本書裏面,在成為朋友之前,狐貍甚至想要把玫瑰吃掉的時候,五條悟就應該發現不對的。

這一系列的童話講的是【偶然之間獲得了智慧的玫瑰、狐貍、蛇,相互成為了朋友,在叢林裏面生活的故事】它們躲避人類,也努力在各種各樣比自己大很多,卻沒有智慧的天敵中生存。

雖然獲得了智慧,但它們的壽命依舊沒有改變。

到了第四部的時候,玫瑰第一個死去了。

“她死去之後,狐貍一邊啜泣著一邊吃掉了她的屍體。”妹妹說。

“……”五條悟一臉震驚。

【我的嘴是鮮紅的。】最後一段,狐貍對蛇說。

蛇安慰它【玫瑰正蜷縮在你的胃裏】

五條悟當時聽到這個轉述的時候感覺牙齒都在打戰,他很想吐槽一句這到底是什麽東西。而且緒方梨枝心裏面跟他有類似的困惑,這位基本上連書都沒有看過幾部的新手讀者完全嚇傻了。

她一開始哭著問“玲王奈是不是討厭我?”而五條悟這個時候才想起來,第四是‘玲王奈’隨信寄給她的,還說【相信你一定會喜歡,也希望這本書能夠讓你度過一段愉快的閱讀時光】。

他忍不住呃了一聲。“那我當時不知道是這種書嗎?”

“…啊?”

幸好緒方梨枝沒把“玲王奈是不是討厭我?”這句話寫在信紙上。

她的措辭依舊依舊很謙恭,依舊把自己設定成【住在灑滿陽光的日式庭院裏】的超級大小姐。非常有禮貌的表達了【您的書一如既往,給人以美的感受】,絕口不提自己看完之後哭掉了整整一包紙巾。

並且詢問她接下來的故事發展,同時委婉的表達了【自己真的十分的喜歡作者筆下的人物,也希望這些人物能夠一直陪伴她直到這個系列作的最後一本。】也就是最好別再發便當。

她這麽說完之後,又用有點期待的眼神看著五條悟。

五條悟之前的確看不懂法文,也直接把書拿給緒方梨枝,實在沒想到是這樣子的故事,此時第二次背叛妹妹的期望,告訴她說“那些故事已經出版了,那就是不可能更改了。”

之後緒方梨枝有點沮喪,也許【出版不能更改】這個知識她都是剛剛知道。

“不可能為我重新寫一本書嗎?”她甚至很有大小姐氣質的說,之後又沈默了一下,自己得出的結論的確不可能。

她伸出手,讓五條悟把信紙遞給她,想完全撕掉重寫。

緒方梨枝認為如果像他說的一樣,那讀者對作者指手畫腳就是不禮貌的。但五條悟搖了搖頭,示意就這麽原封不動的寄出去也好。

妹妹當時很不安,而“松崎玲王奈是一個好女人。”五條悟則這麽安慰她。

同時心裏想,就算是為了安慰緒方梨枝,是否也不應該這麽措辭。

五條悟把那封信拿走,兩天後又把書本和回信一起遞給緒方梨枝。

不管再怎麽跨國,哪怕就是跨一個城市,按照日本的郵政體系都不可能這麽快寄過來的。不過顯然在緒方梨枝的心目中,她對於寄信的速度有完全不同的解釋。

她收到信之後猶豫了一會,但還是很緩慢的打開。

信裏面松崎玲王奈安慰了緒方梨枝,這位旅居在法國的女明星似乎擁有看穿人心的能力,即便緒方梨枝的措辭優雅又謙恭,但還是從中察覺到了她因為看了作品而心情沮喪的事實。

松崎玲王奈非常具有大姐姐風範的安慰了緒方梨枝,同時把她稱為【情緒纖細,敏感,具有藝術家天性的天使】

緒方梨枝看到後把自己的臉頰藏在枕頭後面,好一會才露出眼睛。整個額頭都是紅的。

“……姐姐大人。”她最後很幸福的小聲嘟囔。

五條悟在旁邊迅速的轉過頭,眼睛死死地盯著陶瓷杯表面,心裏面想絕對不要笑。

隨信寄上第五部童話。

緒方梨枝深呼吸一口氣,幾乎是抱著沐浴焚香的態度打開。

“……”

然後,五條悟又一次見識到了完全不出聲的嚎啕大哭。

第五部,作者用整整一本書的篇幅介紹了在同伴死去之後,狐貍和蛇是如何振作起來的。

——然後在最後幾頁紙講述了狐貍先生死去的過程。

“它誤踩中了獵人的捕獸夾,傷口感染,度過了幾個痛苦的夜晚之後死去了。”

“而在它死後,蛇把尖牙刺入它體內,往它的身體裏註入了滿滿的毒液。然後凝望著狐貍很快變黑,腐爛,最後和大地融化在一起。”

“整個過程中蛇都靜靜觀望著,最後自言自語【玫瑰還躺在狐貍的胃裏面】”

“他說‘到了來年,又會生長出新的玫瑰。’”

緒方梨枝轉述,五條悟想這麽兒/童/邪/典??但最重要的問題是緒方梨枝現在真的哭得好大聲。

這次寫信,她措辭是前所未有的激烈——第一次看哈利波特,看到主要人物死亡的時候,大概就會這樣子。但五條悟差不多寫了小半張紙的時候,妹妹又很懊悔的閉上嘴,站起來用,左手把紙握成一團,丟進垃圾桶。

第二封信緒方梨枝的措辭就變得溫和。她小心翼翼的詢問著松崎玲王奈【接下來的劇情會如何發展?】說【我希望有一個它們一起高興生活的結局】

但似乎聯想到了五條悟之前的【作者不可能為了你專門更改劇情】,她又很懊悔的閉了嘴。停頓了幾秒鐘。

五條悟轉過頭去,看見眼淚在她的藍眼睛裏面打轉。

緒方梨枝最後很堅強的吸了吸鼻子,又重新把那張紙拿起來,丟進垃圾桶。再給五條悟遞上了第三張紙。

這次她小聲的說了一句‘麻煩了’。五條悟也很有工具人氣質的說了一句不麻煩。

同時心裏面想她哭得這麽厲害,給別人寄的信又完全是另外一種意思,沒辦法傳達感情——難怪緒方梨枝之前一個朋友都交不到。

他心裏面很憂愁——如果說松崎玲王奈是一個真正存在的作者,真的在法國那裏,那她們兩個之間要怎麽辦呢?肯定沒法做朋友。

緒方梨枝的第三封信件表達了對故事的喜愛。【無論接下來的故事發展是好是壞,您都創作出了美麗的作品,我深受感動】說完就又把頭埋在枕頭裏面哭,等信的過程仍舊一遍遍看童話——邊看邊哭。

五條悟心裏面想這是何苦,但同時自己也陷入苦惱中。

之後的好幾天沒有接到回信,緒方梨枝從對於書中人物之死的悲傷中逐漸掙脫,現在開始擔憂她的‘姐姐大人’是不是對她指手畫腳的行為感覺到厭惡。

五條悟也似乎感覺到了她的情緒,但沒安慰,只是經常說‘我去下面看看有沒有信件’然後一出去就是一整天。

緒方梨枝很愧疚,她認為五條悟在自己和松崎玲王奈之間,是一個很合格的信使,而且明明是自己和她之間的事情,卻麻煩了五條悟很多。之後也在考慮是不是要停止筆友行為。

但是其實五條悟下去,是在舊書市場裏面一遍一遍的尋找還有沒有漏網之魚——但這次他是希望有了。

因為隔壁房間幾乎堆了一整面墻的童話,系列作,一到五冊已經給緒方梨枝寄過去了,剩下的第七部是結局(五條悟就算再怎麽看不懂法語,也能夠看清楚書的最後面那個大大的ending)

但是唯獨第六本,怎麽樣都找不到。

房間裏面至少一百冊的書堆裏沒有,這幾天在舊書市場裏面也沒找到,妹妹在旁邊一天天的沈默,松崎玲王奈中斷來信對她影響很大——這是她第一次失去朋友。

五條悟也想給她寫啊,但按照慣例,每次寄信都得附上一本書,第六冊 完全找不到。

倒是第七部,好神奇,一共就三個主角,第四本死一個,第五本死一個,他原先以為第六本就團滅了,怎麽樣也不知道結尾還能寫什麽。

可是請人草草翻譯一遍第七本,卻發現依舊是【三個小動物在一起幸福生活的故事】,他再三確認‘你說的小動物不是指骷髏或者僵屍…?’卻被那位兼職的外語系大學生敬畏的看著,心想這個帥哥性/癖好怪。

五條悟怎麽也不清楚,故事怎麽能這樣發展。但妹妹那天和他說“…希望以後不要再寄信,你也不用每天再下去看了。”最後只好死馬當活馬醫。

他還是寫了封信,上面說這段時間之所以不回覆緒方梨枝,是因為自己的家裏面【不幸發生了火災】

五條悟一邊寫,一邊試圖想象埃菲爾鐵塔著火時的場景。

【而在火災中,大多數書籍遺失了,包括這個系列的第六本。】

‘松崎玲王奈’接下來安慰緒方梨枝,說非常高興,她能夠為自己筆下人物的死去而悲傷。【能夠在你的心裏面留下痕跡,我想它們存在的意義已經達到了】

五條悟眼前浮現出緒方梨枝含著淚水的藍色雙眼。

【第六本書暫時沒有辦法找到,隨信附去第七本——系列的結尾】

最後非常有姐姐風範的說,【你也許會喜歡吧。】

緒方梨枝接到信,一臉不可思議。

她看看信,再看看拿信的手和那只手的主人五條悟,想知道會不會是他為了逗自己玩而做出來的假把戲。

看信的時候她屏住呼吸,在【家裏發生火災】非常擔心,知道‘玲王奈姐姐大人’本人沒有事情之後微微放松,看到書被燒毀就嘆氣。

五條悟甚至都不用去回想信的內容,單單看著她的表情,就可以知道她現在看到哪裏。

這家夥這麽單純,究竟算是好事還是壞事?他偶爾也會有這樣子的擔心。

這麽看來,說不定他真的有作為一個哥哥的好潛質——開玩笑的,誰愛做保姆?

“隨信附上第七部。”緒方梨枝還沒有看,珍惜的把書抱進懷中,“那第六部要怎麽辦呢?”

她本來是隨口一說,沒指望真的能得到回答,旁邊的五條悟原本處於發呆狀態,聽到妹妹說話後一激靈,嘴比大腦快的開口“之前聽說她會為了你再寫一部?”

“……”妹妹楞住了。

“……”五條悟後知後覺,也楞了。

作者有話說:

——開玩笑的,誰愛做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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