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 1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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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第 113 章
現在也沒什麽辦法了, 只好死馬當活馬醫了。
泰勒這麽想著，握緊了手裏的那把沾了血的餐刀，沖過去, 重新用手裏的刀割斷了那條粗壯的繩子。
這次費了好大的勁, 那繩子才勉強斷了。
李青山再次從半空中掉下來，如果這次還是和上次一樣掉到地上，他肯定又需要好一段時間才能回過神來。
泰勒把刀轉了個方向，伸手去接李青山，他站的位置實在不低，李青山又不算輕，這麽一下子, 兩個人都倒了下去, 連旁邊的床頭櫃也搖晃了兩下, 好像想跟著躺在地上似的。
因為泰勒擋了一下，所以李青山雖然再次摔到了地上，但是, 這次比上次好一些，沒摔到鼻青臉腫，只懵了一會兒就回過神。
他勉強從地上爬起來, 手掌處擦破了皮，胳膊肘的位置摔青了，衣服淩亂不堪，額頭有點腫, 眼睛似乎擦到了哪裏, 現在還是痛的。
爬起來之後, 他靠著旁邊的床頭櫃坐著，喘了兩口氣, 緩了過來，轉了轉眼珠，看向身邊的泰勒。
泰勒剛剛爬起來，對他笑了笑。
李青山用沙啞的聲音喃喃自語似的說：“我們已經把屍體燒了，按理說，脖子上的勒痕應該不能再影響我們，可是，勒住我脖子的繩子出現了兩次。
要麽，是因為我們找錯了屍體，要麽是因為我們找錯了讓靈魂安息的辦法。畢竟，老仆人都說了不知道，不能確定我們的辦法一定有用。
但我不覺得一個剛死沒兩天的鬼魂，能有多麽厲害，要解決這種鬼魂留下的詛咒，應該不需要很麻煩，也不至於一定要死。
畢竟我們兩個加起來，算是至少遇上了三次危機，三次都活下來了，這足以證明，勒痕所帶來的危險並不一定要讓我們去死。
那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我傾向於，之前的大部分猜測都沒有錯，只是有一點，我一開始沒有想到。
勒痕出現在我們的脖子上，證明我們被靈魂詛咒，勒痕從我們脖子上消失，證明詛咒消失，那麽，如果詛咒的出現和消失，只能證明這個詛咒是否對我們起效，而不代表靈魂是否安息呢？
如果我們做的事情已經讓靈魂安息或者說毀滅，是不是意味著，詛咒會在發作一次之後消失，我們要做的事就是，在詛咒發作之中找到解決辦法，讓詛咒停止，這樣就安全了？
如果我們沒有讓靈魂安息，詛咒就會持續不斷發作，直到我們死亡為止？”
他忽然轉過頭對泰勒說：“你看我的脖子上還有痕跡嗎？”
泰勒仔細看了看，搖頭說：“沒有了，之前那種發紅的勒痕已經消失了，只不過剛才你被繩子勒住之後，有新的痕跡留下來，兩種痕跡疊在一起，前一種消失了，後一種逐漸加深了。”
李青山摸了摸脖子點頭說：“那就是這樣，你剛才已經解決了我的詛咒的發作，我們姑且把這東西叫做詛咒吧。”
泰勒點頭。
“第一次和第二次有什麽區別？”李青山喃喃道：“第一次只是一把普通的餐刀，但第二次這把刀上沾了血，而且是人血，或許這就是原因。別的血液或許也有用處，但要到下次試一試，才知道。”
“我覺得我們現在應該休息了。”李青山看向泰勒說。
“可是，”泰勒眨了眨眼，“床都挪到門邊，我們就在門邊睡嗎？還是挪回去呢？”
李青山笑道：“睡在門邊太危險，萬一又出什麽事呢？不如……”
他望著泰勒。
泰勒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無可奈何笑道：“那我來把床都挪回去吧！”
李青山點了點頭，坐在地上，一副十分乖巧的樣子，看著他說：“那我就坐在這裏看嘍，你挪過去之後，我們就可以休息了！”
泰勒點頭，把門邊的一張床挪到了墻邊。
他拍了拍衣服，坐在床上嘆氣說：“我也好累，要不，就睡這一張床？不然這麽折騰下去，只怕天亮，我們也沾不著枕頭。”
李青山想了想，點頭笑道：“你說的對，那就這麽辦吧！”
他扶著旁邊的床頭櫃站起身來，往前走了一步，突然瘸了一下，拉開褲腿一看，一個膝蓋又紅又青，微微發紫，已經腫了很大一塊。
李青山把褲腿放下，嘆著氣笑道：“我小腿上的傷都還沒來得及結痂呢，膝蓋又撞上了，這一下子，移動速度可是要減兩次的！”
泰勒笑道：“今天晚上也不用跑了，早點休息吧。”
李青山點了點頭，一瘸一拐走過去，撲到床上，十分艱難翻了個身，聽見自己的骨頭哢嚓哢嚓亂響，扯了一下蓬松而潔白的被子說：“幸好還有張床睡！”
泰勒躺在旁邊笑道：“有一張床就不錯了。”
李青山點了點頭，閉上眼睛，漸漸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李青山隱約聽到了什麽聲音，醒了過來，他一下子從床上坐起身來說：“如果，那口牙齒是被人從火爐裏掏出來塞進動物的嘴裏再弄好了端到餐桌上給人吃的，那被吃過的動物，剩下的部分留在盤子裏，應該不會再次被端到餐桌。
那屬於殘羹剩飯，用過的餐具要送回廚房清洗，用過餐具上面的殘羹剩飯應該會被送到廚房的垃圾桶丟掉，現在去翻翻廚房的垃圾桶，或者等廚房丟垃圾的時候，廚房裏面的人把垃圾桶推出來，我就可以上去找了。
如果牙齒不在垃圾桶裏，應該在哪？被人吃了嗎？可是之前北極吃過牙齒嗎？再怎麽餓，也知道牙齒不能吃吧？
我找那個東西幹嘛？對了！如果靈魂藏在牙齒裏面，牙齒沒有被毀掉，那就說明靈魂沒有安息，說不定還會再被詛咒一次。所以我要毀掉牙齒，可是牙齒應該怎麽毀掉？”
李青山皺起眉頭，陷入思索。
泰勒醒了過來，掀開被子翻身下床說：“先別想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萬一痕跡不會再出現呢？”
李青山嘆了一口氣，跟著下床說：“暫時也只好這麽想了。”
泰勒理了理衣服，笑道：“是吧？現在先期待一下今天的早餐吧！”
李青山點了點頭，坐在床邊順便檢查了一下褲子下的膝蓋和小腿，膝蓋雖然腫到紫得發黑，但感覺比昨天好一些，小腿上血紅色一片，皮還沒長出來，看著亮晶晶的，好像在往外溢水，有種馬上要爛了的感覺。
李青山感覺自己眼睛被針紮了一下，連忙放下褲腿，站起身來跺了跺腳，想把那種渾身上下都被螞蟻爬來爬去的感受，盡快驅散。
走廊上已經有人起來了，路過這裏看見巨大的破口，嚇了一跳，喉嚨裏發出驚叫聲。
其他房間還沒出來的人聽見聲音頓時推開門跑了出來，有些慌慌張張穿衣服，有些慌慌張張穿鞋子，到了走廊上左顧右盼問：“怎麽了？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最先發現門上破了洞的人就伸出手來指著李青山和泰勒的房間說：“你們看那！”
眾人都吃了一驚。
李青山和泰勒打開門走了出去，外面的人看見他們兩個還活著，又吃了一驚。
李青山往外走了一步，周圍的人害怕他，往後退了一步。
人群把他們兩個圍在中間，就像之前圍著其他的屍體一樣，目光驚恐而排斥，面色微微發白，身體有些哆嗦，但又不敢轉身跑，怕吸引註意力，又怕讓他們對自己動手。
“你們是人是鬼？”若即藏在人群中，瞪大了眼睛，盯著他們顫顫巍巍問。
“當然是人，”李青山嘆了一口氣，笑道，“難道你們以為，我們已經死了？那你們突破死亡真相可沒有什麽好處，萬一我們大開殺戒呢？
更何況，難道活人就安全？昨天的事情你們也都看見了，你們不會到現在還天真以為，只要是活人，就不會有攻擊性，不會出事吧？
可別惹我們！”
若即閉上嘴，往後退了兩步。
老仆人帶著人過來了，人群散開看著他，他把眾人看了一圈，發現好像沒有少，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對他們說：“今天和昨天一樣，你們先洗漱，之後為我們做一件事，我們為你們提供早餐，午餐和晚餐免費供應，沒什麽問題就跟我走吧。”
他說著就要轉身，其他人不說話，甚至有點迫不及待要跟上他。
李青山問：“今天要做什麽？”
眾人都是腳步一頓，緩緩轉頭看向了他，目光驚訝中藏著一絲敬佩，仿佛還有點後怕，再次悄悄往後退了一小步，怕誰的血濺到他們身上似的。
老仆人冷著臉回答：“提前告訴你們也沒什麽，今天我們打算制作一批衣服，你們要給我們當模特，我們會用你們的身體數據來制作那一批新衣服，你們還要試穿。”
“那是一批什麽樣的新衣服？”李青山瞇了瞇眼睛笑著問。
“演出服而已。”老仆人面色不善說。
管家帶著一群人，到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地方，門是方的，屋子也是方的，柱子是黑漆漆的，瓦片也是黑的，像是個不透光的盒子，大白天看著，也十分陰沈，帶著一股子從地底下漫上來的涼意。
“這是哪兒啊？”
“祠堂還是神社？”
“看起來怪怪的，不是要做衣服嗎？到這來幹嘛？這裏面總不可能是裁縫店吧？那也太好笑了！哈哈哈……”
人群面面相覷，不願意接受現實的眾人小聲討論著，漸漸往後退，仿佛想要趁機逃跑，管家身後的仆人堵住了門，把他們圍在中間，他們沒有路可跑，只能站在那裏，停了下來，但身體有些微妙顫抖著，好像是害怕了。
管家走在最前面，站在門面前，聽見眾人似乎有些慌亂的聲音緩緩轉過身來，面帶笑容，十分和藹可親的樣子對他們說：“你們別害怕！”
眾人安靜了一瞬間，但是很快，恐懼之色比之前更濃，有些人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牙齒，發出咳咳咳的聲音。
聽起來，就像是寒冷的秋雪夜裏，有一節早已幹枯的樹枝被風吹著去敲窗戶。
“這裏不是什麽祠堂，”管家的笑容更深了一層，“裏面只是擺著一尊我們本地的神像，和外面的有點不一樣，但是我們平時都來這，這裏很安全，只是稍微暗了點，看著嚇人罷了。
你們放心，我們今天只是進去占蔔一下，不需要待很久，你們跟我進去之後，站在門口等我就行，一個一個到我身邊來，全都占蔔完了，就可以走了。”
“占蔔什麽？做什麽新的演出服還要占蔔？”李青山似笑非笑問。
“因為這場演出很重要，不能馬虎，所以一定要提前占蔔一下，”管家臉上的笑暗沈了一下，“要是不占蔔，不合適的人穿上不合適的衣服，害得演出搞砸了，村子裏的所有人都不會高興的。”
他重覆了一遍，很認真說：“一定要占蔔！”
眾人相互看了看，沒有什麽可說，低著頭跟著他進去了。
管家把眾人帶到了那小盒子裏面，仆人站在門口，其他人站在門檻旁邊，好像打算一有機會就跑出去，李青山站在門邊的陰影中，靠近柱子的位置，黑漆漆的，整張臉都被吞沒，看起來又古怪，又陰森又恐怖。
泰勒站在他旁邊，安安靜靜一動不動，盯著不遠處的燭火眨了眨眼睛。
他往李青山耳邊湊了一湊，小聲笑道：“你看那火，是不是很亮？閃得很呢！”
他說完又笑了一聲，聽起來有些詭異。
李青山點頭說：“是這樣。”
泰勒很高興，笑了笑，回到了本來的位置。
老管家走在最前面，那裏有一張黑色的桌子，上面擺著一個大大的香爐，爐子裏面有一層厚厚的香灰，上面插著三支香，又細又長，玫紅色，最上面是灰色，灰色底下藏著紅點，一閃一閃的，像是不懷好意在暗中窺視的眼睛。
旁邊一字排開，都是燃燒著的蠟燭，又紅又粗，燒了有一陣，蠟燭的油從上面滴下來，看起來像歪歪斜斜的一座小山。
桌子旁邊的陰影中站著一個披著黑袍的彎著腰的老太婆，裏面穿著大紅的衣服，黑色的褲子，黑色的鞋，陰森森的。
旁邊是個十來歲的少年，看不出性別，穿著一身仆人的衣服，低著頭，站在那裏，好像是個專門服侍這老太婆的仆人，又像是來監視的，又像是來守門的。
管家點了三炷香，沖著前面那個蒙了一層黑布的神像，拜了拜，之後把那三炷香都插在香爐裏，面帶微笑，直起身來，轉向了旁邊的兩個人。
少年轉個身進入黑暗中消失了一會兒，再出現的時候，手裏就捧著一個小小的紅盒子，他把那個盒子轉手遞給老太婆。
老太婆打開盒子取出了裏面的東西，原來是占蔔用的東西，看起來像六爻，也有可能叫聖杯。
總之，老太婆把東西捧在手裏，兩只手合成一個大大的圓圈，舉在臉中間，閉上了兩只眼睛，口中念念有詞，隨後轉了個圈，把手裏的東西遞給了管家。
管家接過東西，看李青山說：“你過來站在我身邊。”
李青山走了過去。
管家等他站住了，才把手裏的東西丟出去，隨後低頭瞇著眼睛看，看了之後似乎得到了一個見怪不怪的結果，把地上的東西撈起來，重新丟了一遍，這次再看，他就頗為驚訝。
管家看了一眼地上的東西，又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李青山，揉了揉眼睛，好像懷疑自己看錯了，放下手又看了一遍，大約是沒有出錯，他臉上的表情很覆雜，像是眼睜睜看見一塊金元寶從天而降非要落在李青山手裏。
簡而言之，他覺得李青山不配。
李青山站在旁邊笑了笑。
雖然他看不懂，但不妨礙他覺得高興。
“你可以走了，到外面去或者在門口等，都隨便你，”管家揮了揮手，“叫下一個進來。”
李青山準備走，站在旁邊扭著身問：“隨便誰都行嗎？”
管家點了點頭說：“隨便誰都行！”
李青山一點頭走了，拍拍泰勒胳膊說：“你去吧！”
泰勒點頭，走過去之後，管家讓他站住，又丟了一次，這次看了看東西，表情還是很驚訝，但比上一次好些，似笑非笑看了一眼泰勒說：“你們這群人。”
之後管家揮了揮手，讓泰勒走了，順便讓他記得再叫下一個，其他人就這麽挨個上去，又挨個出來，管家得到了結果，在最後慢吞吞走出來，把所有人帶了出去。
“我們之後要去哪？”李青山揚聲問。
“應該量數據做衣服了，”管家頭也不回，慢吞吞走在前面，“我帶你們去裁縫鋪，你們乖乖配合裁縫的事兒就行了！別大驚小怪！”
走了一陣，他又說了一句：“要是惹惱了別人，打擾了他們工作，可不是鬧著玩的。”
這聲音不大，沒幾個人聽見，也沒幾個人放在心上。
管家把眾人帶出了院子，上了街，街上本來是陽光明媚的天氣，熱得渾身出汗，但沒走一會兒，霧氣就出來了，陽光模糊不清，像是陷在霧氣裏面，就融化了，只剩下一點朦朧的顏色，也看不分明。
眾人越是走，霧氣越是濃，等他們走到裁縫鋪門口的時候，霧氣已經濃得連旁邊鋪子的門都看不清了。
管家在裁縫鋪外面敲了敲門，聲音還挺清楚，等了一會，裏面走出來一個年輕人，彎了一下腰，請他們進去。
管家坐在一張桌子旁邊，很快有人端著茶，送到桌上來，他就喝了，指了指旁邊的人，開門的年輕人把眾人一看，點了點頭。
“各位請排好隊，”年輕人笑著對他們說，“一個一個來，我們現在就為你們量身材做衣服。”
李青山和泰勒站在隊伍的最前面。
年輕人對他們笑了笑，指著不遠處的房間說：“你們跟我走吧，到那兒去，那裏是換衣間，也是量身材的地方。”
他又對其他人說：“好了，我會喊下一個，你們挨個進來就行。”
其他人點了點頭。
他對李青山招手。
李青山跟著他到了那個換衣間，他關上了門，房間一下子黑了起來，他打開了燈，那燈在書桌上，是個綠頂的，燈光很白，像給桌上蓋了一層慘白的粉底。
“請站在鏡子前面，”年輕人在桌上拿起了軟尺，笑瞇瞇對李青山指了一下位置說，“站在那裏不要動，閉上眼睛也可以，我量好了會喊你的。”
李青山點了點頭，站在了鏡子前。
年輕人提著尺子走了過來，先伸手量了一下李青山的腰圍，低著頭的時候還很正常，但他一擡頭，鏡子裏，就出現了一張腐爛的臉，鮮血淋漓，裹著土渣，黑乎乎的，隱約好像有螞蟻在爬，看起來有粘稠的液體，不知是不是哪裏化了膿。
他的兩只手，變成了慘白的骨頭，又細又長，好像剛剛從地底下出來，陰森森的，有股涼意，抓著人，就要把人往地底下拽。
衣服破破爛爛的，沾著血，脫了色，不知是多久以前的，看起來很是不幹凈。
李青山並沒被嚇著，他瞇著眼睛，只覺得鏡子裏的人有所變化，但沒細看，所以就算畫面非常恐怖，對他而言影響也不大。
這裏的光線對他實在太昏暗了，他覺得眼睛有點不舒服，見到鏡子有變化，也壓根不想睜開眼睛仔細查看，幹脆把眼睛閉上。
不知怎麽的，他覺得後背上有些發癢，好像有很多軟綿綿的大蟲子在他後背的衣服上爬來爬去，他活動了一下肩胛骨。
後面年輕人的兩只手立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溫和中帶著一絲怒意：“客人！請不要亂動。”
李青山閉著眼睛，應了一聲。
年輕人緩緩松開他：“我相信我們都想盡快完成這身衣服，請不要再打擾我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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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也沒什麽辦法了, 只好死馬當活馬醫了。
泰勒這麽想著，握緊了手裏的那把沾了血的餐刀，沖過去, 重新用手裏的刀割斷了那條粗壯的繩子。
這次費了好大的勁, 那繩子才勉強斷了。
李青山再次從半空中掉下來，如果這次還是和上次一樣掉到地上，他肯定又需要好一段時間才能回過神來。
泰勒把刀轉了個方向，伸手去接李青山，他站的位置實在不低，李青山又不算輕，這麽一下子, 兩個人都倒了下去, 連旁邊的床頭櫃也搖晃了兩下, 好像想跟著躺在地上似的。
因為泰勒擋了一下，所以李青山雖然再次摔到了地上，但是, 這次比上次好一些，沒摔到鼻青臉腫，只懵了一會兒就回過神。
他勉強從地上爬起來, 手掌處擦破了皮，胳膊肘的位置摔青了，衣服淩亂不堪，額頭有點腫, 眼睛似乎擦到了哪裏, 現在還是痛的。
爬起來之後, 他靠著旁邊的床頭櫃坐著，喘了兩口氣, 緩了過來，轉了轉眼珠，看向身邊的泰勒。
泰勒剛剛爬起來，對他笑了笑。
李青山用沙啞的聲音喃喃自語似的說：“我們已經把屍體燒了，按理說，脖子上的勒痕應該不能再影響我們，可是，勒住我脖子的繩子出現了兩次。
要麽，是因為我們找錯了屍體，要麽是因為我們找錯了讓靈魂安息的辦法。畢竟，老仆人都說了不知道，不能確定我們的辦法一定有用。
但我不覺得一個剛死沒兩天的鬼魂，能有多麽厲害，要解決這種鬼魂留下的詛咒，應該不需要很麻煩，也不至於一定要死。
畢竟我們兩個加起來，算是至少遇上了三次危機，三次都活下來了，這足以證明，勒痕所帶來的危險並不一定要讓我們去死。
那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我傾向於，之前的大部分猜測都沒有錯，只是有一點，我一開始沒有想到。
勒痕出現在我們的脖子上，證明我們被靈魂詛咒，勒痕從我們脖子上消失，證明詛咒消失，那麽，如果詛咒的出現和消失，只能證明這個詛咒是否對我們起效，而不代表靈魂是否安息呢？
如果我們做的事情已經讓靈魂安息或者說毀滅，是不是意味著，詛咒會在發作一次之後消失，我們要做的事就是，在詛咒發作之中找到解決辦法，讓詛咒停止，這樣就安全了？
如果我們沒有讓靈魂安息，詛咒就會持續不斷發作，直到我們死亡為止？”
他忽然轉過頭對泰勒說：“你看我的脖子上還有痕跡嗎？”
泰勒仔細看了看，搖頭說：“沒有了，之前那種發紅的勒痕已經消失了，只不過剛才你被繩子勒住之後，有新的痕跡留下來，兩種痕跡疊在一起，前一種消失了，後一種逐漸加深了。”
李青山摸了摸脖子點頭說：“那就是這樣，你剛才已經解決了我的詛咒的發作，我們姑且把這東西叫做詛咒吧。”
泰勒點頭。
“第一次和第二次有什麽區別？”李青山喃喃道：“第一次只是一把普通的餐刀，但第二次這把刀上沾了血，而且是人血，或許這就是原因。別的血液或許也有用處，但要到下次試一試，才知道。”
“我覺得我們現在應該休息了。”李青山看向泰勒說。
“可是，”泰勒眨了眨眼，“床都挪到門邊，我們就在門邊睡嗎？還是挪回去呢？”
李青山笑道：“睡在門邊太危險，萬一又出什麽事呢？不如……”
他望著泰勒。
泰勒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無可奈何笑道：“那我來把床都挪回去吧！”
李青山點了點頭，坐在地上，一副十分乖巧的樣子，看著他說：“那我就坐在這裏看嘍，你挪過去之後，我們就可以休息了！”
泰勒點頭，把門邊的一張床挪到了墻邊。
他拍了拍衣服，坐在床上嘆氣說：“我也好累，要不，就睡這一張床？不然這麽折騰下去，只怕天亮，我們也沾不著枕頭。”
李青山想了想，點頭笑道：“你說的對，那就這麽辦吧！”
他扶著旁邊的床頭櫃站起身來，往前走了一步，突然瘸了一下，拉開褲腿一看，一個膝蓋又紅又青，微微發紫，已經腫了很大一塊。
李青山把褲腿放下，嘆著氣笑道：“我小腿上的傷都還沒來得及結痂呢，膝蓋又撞上了，這一下子，移動速度可是要減兩次的！”
泰勒笑道：“今天晚上也不用跑了，早點休息吧。”
李青山點了點頭，一瘸一拐走過去，撲到床上，十分艱難翻了個身，聽見自己的骨頭哢嚓哢嚓亂響，扯了一下蓬松而潔白的被子說：“幸好還有張床睡！”
泰勒躺在旁邊笑道：“有一張床就不錯了。”
李青山點了點頭，閉上眼睛，漸漸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李青山隱約聽到了什麽聲音，醒了過來，他一下子從床上坐起身來說：“如果，那口牙齒是被人從火爐裏掏出來塞進動物的嘴裏再弄好了端到餐桌上給人吃的，那被吃過的動物，剩下的部分留在盤子裏，應該不會再次被端到餐桌。
那屬於殘羹剩飯，用過的餐具要送回廚房清洗，用過餐具上面的殘羹剩飯應該會被送到廚房的垃圾桶丟掉，現在去翻翻廚房的垃圾桶，或者等廚房丟垃圾的時候，廚房裏面的人把垃圾桶推出來，我就可以上去找了。
如果牙齒不在垃圾桶裏，應該在哪？被人吃了嗎？可是之前北極吃過牙齒嗎？再怎麽餓，也知道牙齒不能吃吧？
我找那個東西幹嘛？對了！如果靈魂藏在牙齒裏面，牙齒沒有被毀掉，那就說明靈魂沒有安息，說不定還會再被詛咒一次。所以我要毀掉牙齒，可是牙齒應該怎麽毀掉？”
李青山皺起眉頭，陷入思索。
泰勒醒了過來，掀開被子翻身下床說：“先別想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萬一痕跡不會再出現呢？”
李青山嘆了一口氣，跟著下床說：“暫時也只好這麽想了。”
泰勒理了理衣服，笑道：“是吧？現在先期待一下今天的早餐吧！”
李青山點了點頭，坐在床邊順便檢查了一下褲子下的膝蓋和小腿，膝蓋雖然腫到紫得發黑，但感覺比昨天好一些，小腿上血紅色一片，皮還沒長出來，看著亮晶晶的，好像在往外溢水，有種馬上要爛了的感覺。
李青山感覺自己眼睛被針紮了一下，連忙放下褲腿，站起身來跺了跺腳，想把那種渾身上下都被螞蟻爬來爬去的感受，盡快驅散。
走廊上已經有人起來了，路過這裏看見巨大的破口，嚇了一跳，喉嚨裏發出驚叫聲。
其他房間還沒出來的人聽見聲音頓時推開門跑了出來，有些慌慌張張穿衣服，有些慌慌張張穿鞋子，到了走廊上左顧右盼問：“怎麽了？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最先發現門上破了洞的人就伸出手來指著李青山和泰勒的房間說：“你們看那！”
眾人都吃了一驚。
李青山和泰勒打開門走了出去，外面的人看見他們兩個還活著，又吃了一驚。
李青山往外走了一步，周圍的人害怕他，往後退了一步。
人群把他們兩個圍在中間，就像之前圍著其他的屍體一樣，目光驚恐而排斥，面色微微發白，身體有些哆嗦，但又不敢轉身跑，怕吸引註意力，又怕讓他們對自己動手。
“你們是人是鬼？”若即藏在人群中，瞪大了眼睛，盯著他們顫顫巍巍問。
“當然是人，”李青山嘆了一口氣，笑道，“難道你們以為，我們已經死了？那你們突破死亡真相可沒有什麽好處，萬一我們大開殺戒呢？
更何況，難道活人就安全？昨天的事情你們也都看見了，你們不會到現在還天真以為，只要是活人，就不會有攻擊性，不會出事吧？
可別惹我們！”
若即閉上嘴，往後退了兩步。
老仆人帶著人過來了，人群散開看著他，他把眾人看了一圈，發現好像沒有少，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對他們說：“今天和昨天一樣，你們先洗漱，之後為我們做一件事，我們為你們提供早餐，午餐和晚餐免費供應，沒什麽問題就跟我走吧。”
他說著就要轉身，其他人不說話，甚至有點迫不及待要跟上他。
李青山問：“今天要做什麽？”
眾人都是腳步一頓，緩緩轉頭看向了他，目光驚訝中藏著一絲敬佩，仿佛還有點後怕，再次悄悄往後退了一小步，怕誰的血濺到他們身上似的。
老仆人冷著臉回答：“提前告訴你們也沒什麽，今天我們打算制作一批衣服，你們要給我們當模特，我們會用你們的身體數據來制作那一批新衣服，你們還要試穿。”
“那是一批什麽樣的新衣服？”李青山瞇了瞇眼睛笑著問。
“演出服而已。”老仆人面色不善說。
管家帶著一群人，到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地方，門是方的，屋子也是方的，柱子是黑漆漆的，瓦片也是黑的，像是個不透光的盒子，大白天看著，也十分陰沈，帶著一股子從地底下漫上來的涼意。
“這是哪兒啊？”
“祠堂還是神社？”
“看起來怪怪的，不是要做衣服嗎？到這來幹嘛？這裏面總不可能是裁縫店吧？那也太好笑了！哈哈哈……”
人群面面相覷，不願意接受現實的眾人小聲討論著，漸漸往後退，仿佛想要趁機逃跑，管家身後的仆人堵住了門，把他們圍在中間，他們沒有路可跑，只能站在那裏，停了下來，但身體有些微妙顫抖著，好像是害怕了。
管家走在最前面，站在門面前，聽見眾人似乎有些慌亂的聲音緩緩轉過身來，面帶笑容，十分和藹可親的樣子對他們說：“你們別害怕！”
眾人安靜了一瞬間，但是很快，恐懼之色比之前更濃，有些人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牙齒，發出咳咳咳的聲音。
聽起來，就像是寒冷的秋雪夜裏，有一節早已幹枯的樹枝被風吹著去敲窗戶。
“這裏不是什麽祠堂，”管家的笑容更深了一層，“裏面只是擺著一尊我們本地的神像，和外面的有點不一樣，但是我們平時都來這，這裏很安全，只是稍微暗了點，看著嚇人罷了。
你們放心，我們今天只是進去占蔔一下，不需要待很久，你們跟我進去之後，站在門口等我就行，一個一個到我身邊來，全都占蔔完了，就可以走了。”
“占蔔什麽？做什麽新的演出服還要占蔔？”李青山似笑非笑問。
“因為這場演出很重要，不能馬虎，所以一定要提前占蔔一下，”管家臉上的笑暗沈了一下，“要是不占蔔，不合適的人穿上不合適的衣服，害得演出搞砸了，村子裏的所有人都不會高興的。”
他重覆了一遍，很認真說：“一定要占蔔！”
眾人相互看了看，沒有什麽可說，低著頭跟著他進去了。
管家把眾人帶到了那小盒子裏面，仆人站在門口，其他人站在門檻旁邊，好像打算一有機會就跑出去，李青山站在門邊的陰影中，靠近柱子的位置，黑漆漆的，整張臉都被吞沒，看起來又古怪，又陰森又恐怖。
泰勒站在他旁邊，安安靜靜一動不動，盯著不遠處的燭火眨了眨眼睛。
他往李青山耳邊湊了一湊，小聲笑道：“你看那火，是不是很亮？閃得很呢！”
他說完又笑了一聲，聽起來有些詭異。
李青山點頭說：“是這樣。”
泰勒很高興，笑了笑，回到了本來的位置。
老管家走在最前面，那裏有一張黑色的桌子，上面擺著一個大大的香爐，爐子裏面有一層厚厚的香灰，上面插著三支香，又細又長，玫紅色，最上面是灰色，灰色底下藏著紅點，一閃一閃的，像是不懷好意在暗中窺視的眼睛。
旁邊一字排開，都是燃燒著的蠟燭，又紅又粗，燒了有一陣，蠟燭的油從上面滴下來，看起來像歪歪斜斜的一座小山。
桌子旁邊的陰影中站著一個披著黑袍的彎著腰的老太婆，裏面穿著大紅的衣服，黑色的褲子，黑色的鞋，陰森森的。
旁邊是個十來歲的少年，看不出性別，穿著一身仆人的衣服，低著頭，站在那裏，好像是個專門服侍這老太婆的仆人，又像是來監視的，又像是來守門的。
管家點了三炷香，沖著前面那個蒙了一層黑布的神像，拜了拜，之後把那三炷香都插在香爐裏，面帶微笑，直起身來，轉向了旁邊的兩個人。
少年轉個身進入黑暗中消失了一會兒，再出現的時候，手裏就捧著一個小小的紅盒子，他把那個盒子轉手遞給老太婆。
老太婆打開盒子取出了裏面的東西，原來是占蔔用的東西，看起來像六爻，也有可能叫聖杯。
總之，老太婆把東西捧在手裏，兩只手合成一個大大的圓圈，舉在臉中間，閉上了兩只眼睛，口中念念有詞，隨後轉了個圈，把手裏的東西遞給了管家。
管家接過東西，看李青山說：“你過來站在我身邊。”
李青山走了過去。
管家等他站住了，才把手裏的東西丟出去，隨後低頭瞇著眼睛看，看了之後似乎得到了一個見怪不怪的結果，把地上的東西撈起來，重新丟了一遍，這次再看，他就頗為驚訝。
管家看了一眼地上的東西，又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李青山，揉了揉眼睛，好像懷疑自己看錯了，放下手又看了一遍，大約是沒有出錯，他臉上的表情很覆雜，像是眼睜睜看見一塊金元寶從天而降非要落在李青山手裏。
簡而言之，他覺得李青山不配。
李青山站在旁邊笑了笑。
雖然他看不懂，但不妨礙他覺得高興。
“你可以走了，到外面去或者在門口等，都隨便你，”管家揮了揮手，“叫下一個進來。”
李青山準備走，站在旁邊扭著身問：“隨便誰都行嗎？”
管家點了點頭說：“隨便誰都行！”
李青山一點頭走了，拍拍泰勒胳膊說：“你去吧！”
泰勒點頭，走過去之後，管家讓他站住，又丟了一次，這次看了看東西，表情還是很驚訝，但比上一次好些，似笑非笑看了一眼泰勒說：“你們這群人。”
之後管家揮了揮手，讓泰勒走了，順便讓他記得再叫下一個，其他人就這麽挨個上去，又挨個出來，管家得到了結果，在最後慢吞吞走出來，把所有人帶了出去。
“我們之後要去哪？”李青山揚聲問。
“應該量數據做衣服了，”管家頭也不回，慢吞吞走在前面，“我帶你們去裁縫鋪，你們乖乖配合裁縫的事兒就行了！別大驚小怪！”
走了一陣，他又說了一句：“要是惹惱了別人，打擾了他們工作，可不是鬧著玩的。”
這聲音不大，沒幾個人聽見，也沒幾個人放在心上。
管家把眾人帶出了院子，上了街，街上本來是陽光明媚的天氣，熱得渾身出汗，但沒走一會兒，霧氣就出來了，陽光模糊不清，像是陷在霧氣裏面，就融化了，只剩下一點朦朧的顏色，也看不分明。
眾人越是走，霧氣越是濃，等他們走到裁縫鋪門口的時候，霧氣已經濃得連旁邊鋪子的門都看不清了。
管家在裁縫鋪外面敲了敲門，聲音還挺清楚，等了一會，裏面走出來一個年輕人，彎了一下腰，請他們進去。
管家坐在一張桌子旁邊，很快有人端著茶，送到桌上來，他就喝了，指了指旁邊的人，開門的年輕人把眾人一看，點了點頭。
“各位請排好隊，”年輕人笑著對他們說，“一個一個來，我們現在就為你們量身材做衣服。”
李青山和泰勒站在隊伍的最前面。
年輕人對他們笑了笑，指著不遠處的房間說：“你們跟我走吧，到那兒去，那裏是換衣間，也是量身材的地方。”
他又對其他人說：“好了，我會喊下一個，你們挨個進來就行。”
其他人點了點頭。
他對李青山招手。
李青山跟著他到了那個換衣間，他關上了門，房間一下子黑了起來，他打開了燈，那燈在書桌上，是個綠頂的，燈光很白，像給桌上蓋了一層慘白的粉底。
“請站在鏡子前面，”年輕人在桌上拿起了軟尺，笑瞇瞇對李青山指了一下位置說，“站在那裏不要動，閉上眼睛也可以，我量好了會喊你的。”
李青山點了點頭，站在了鏡子前。
年輕人提著尺子走了過來，先伸手量了一下李青山的腰圍，低著頭的時候還很正常，但他一擡頭，鏡子裏，就出現了一張腐爛的臉，鮮血淋漓，裹著土渣，黑乎乎的，隱約好像有螞蟻在爬，看起來有粘稠的液體，不知是不是哪裏化了膿。
他的兩只手，變成了慘白的骨頭，又細又長，好像剛剛從地底下出來，陰森森的，有股涼意，抓著人，就要把人往地底下拽。
衣服破破爛爛的，沾著血，脫了色，不知是多久以前的，看起來很是不幹凈。
李青山並沒被嚇著，他瞇著眼睛，只覺得鏡子裏的人有所變化，但沒細看，所以就算畫面非常恐怖，對他而言影響也不大。
這裏的光線對他實在太昏暗了，他覺得眼睛有點不舒服，見到鏡子有變化，也壓根不想睜開眼睛仔細查看，幹脆把眼睛閉上。
不知怎麽的，他覺得後背上有些發癢，好像有很多軟綿綿的大蟲子在他後背的衣服上爬來爬去，他活動了一下肩胛骨。
後面年輕人的兩只手立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溫和中帶著一絲怒意：“客人！請不要亂動。”
李青山閉著眼睛，應了一聲。
年輕人緩緩松開他：“我相信我們都想盡快完成這身衣服，請不要再打擾我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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