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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山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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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山匪

小路從秀才村一直蔓延到婆林山深處, 一眼望不到盡頭。

三人循著腳步直直追過去。

初時小路還算開闊,只不過三人走了不過半炷香的功夫就狹窄得只能勉強容下兩人並肩而行。

小路天然形成自然也沒人修葺,到小腿的積雪灌滿三人的鞋, 又濕又重;小路也是坑坑窪窪, 一不留神會被絆倒, 極為難走。

三人深一腳淺一腳, 相互攙扶著往前走。

岳絨倒也罷了。

她31世紀的時候時常去探尋古跡, 對這種道路輕車熟路, 走起來不費勁。

殷晗珠和鐘毓卻氣喘籲籲, 滿頭大汗。

這路也太難了!

殷晗珠終於明白了他們方才說的話,“你們說得對,村人肯定不會走這條路的, 也太難走了!”

“不盡如此。”岳絨臉色有些凝重, 指指前面,“你們往前看。”

殷晗珠和鐘毓順著看過去竟然發現前面的路竟然直直向上, 盤在山腰,也就是說一旁是山, 另一旁是峭壁!

殷晗珠快跑兩步, 探頭往下看只看到一片雲霧和白雪, 根本看不出來有多高。

“這有多高啊!不怕一不小心摔死嗎?”

鐘毓面色有些凝重:“所以不會有人在大雪天走這條小路,除非對這裏的地形不熟悉的人偶然踏上了這條路, 或者為了掩人耳目。”

殷晗珠咂舌:“能走這條小路, 肯定對地形熟悉啊。不過這條路是通向秀才村的吧?秀才村破破爛爛的, 有什麽值得人窺視的?是不是你見多了朝堂爭鬥,想多了?”

這話說的!

真讓人不愛聽!

岳絨哼了聲, “什麽叫破破爛爛的?你別忘了,秀才村有我的兩個作坊呢。”

殷晗珠恍然。

岳絨的肥皂作坊和琉璃作坊在他眼裏確實不算什麽, 可在這個地方確實有些招人眼。十裏八鄉的人恐怕都知道秀才村的人今年靠著兩個作坊掙了錢。

殷晗珠撓撓頭,繼續跟著他們往前走。

明明四處是厚重的積雪,應該很冷才是。可他覺得渾身都在冒汗,熱得人從心裏感覺往外冒火,幹脆將身上的大氅脫下來抱在懷裏。

大氅有點重。

想丟又覺得可惜。

這個念頭閃過,他頓時覺得被岳絨染了寒酸氣!

他可是堂堂寧戎伯世子,京城有名的貴公子,平日裏揮金如土紙醉金迷,根本不將銀子當錢看!

而他現在竟然會舍不得一件普通的大氅!

又不是什麽名貴東西!有什麽舍不得的!

一時之間,他陷入了某種懷疑之中。

“小心!”

殷晗珠一楞,還沒回過神來就覺腳下一空,心道不好,可身體根本反應不過來。

整顆心緊緊縮著,驚慌之下他甚至看到了懸崖邊兒上的歪脖子樹,樹枝上堆滿了雪。

突然腰間一緊,他被拽著扔到地上。

得救了!

心撲通撲通亂跳,他差點就摔下去了!

“你要死啊!走山路竟然不看路!”岳絨又急又氣。

鐘毓也臉色發白。

要是殷晗珠喪命於此,他和岳絨,甚至是整個秀才村的人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鐘毓上前扯了殷晗珠的衣領,將殷晗珠拖到最裏面,左右開弓狠狠拍著殷晗珠的臉,“你沒事兒吧?回過神來了嗎?”

殷晗珠的臉被拍得啪啪響,臉頰疼的厲害。

他狠狠甩開鐘毓的手,摸摸又疼又燙的臉,難以置信地瞪著鐘毓:“你是不是在公報私仇?我的臉是不是腫了?”

是又怎樣?

鐘毓寒著臉,不發一語。

岳絨沖過來,罵道:“活該!我看還打得輕了!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就死了!”

殷晗珠不說話了。

與死亡擦肩而過,恐懼後怕紛紛襲上心頭。

他現在後背還汗津津的,懷裏的大氅也早就不見了蹤影,腰間纏著一簇幹枯的藤曼。

當時覺得腰間一緊,看來就是這藤曼了。

他訥訥道:“你救了我一命。以後你有什麽要我幫忙的,我肯定辦到,絕對不會有二話!”

岳絨白了他一眼,伸手幫他將身上的藤曼拽開。

這藤曼不是鐵石狼牙,而是她匆忙之下從旁邊山壁上拽下的藤曼。

藤曼雖已經枯萎,被她重新用神農血脈催發後卻會比往常的藤曼更堅固一些,憑借殷晗珠一個人是拽不開的。

殷晗珠站起來巴巴地拽住鐘毓探著身子往下看,見方才還可惜的大氅如今掛在懸崖的那棵歪脖子樹上。

鐘毓臉色有些不好看,可到底還是回拽住殷晗珠不松手。

“岳絨,你能不能把大氅撈上來?”

話音一落,殷晗珠就被鐘毓踹了一腳,生生被踹了回來。

殷晗珠嗷地一聲叫了出來,“你幹嘛?”

鐘毓臉上布滿寒冰,手都開始發抖了,“你想要便自己去!別攀扯岳絨!”

殷晗珠從來沒有見過鐘毓這般生氣過,一時被鎮住了,“那個,我就是我就是想著撈出來掛在墻上,時時提醒我要小心。要是岳絨撈不上來,我自然不會勉強。”

“你別生氣啊……”

鐘毓聽著臉色緩和了些,卻也沒同意殷晗珠的要求,將殷晗珠扯到他前面。

殷晗珠也不敢說話了,默默地被鐘毓和岳絨夾在中間往前走。

岳絨藍色的眸子閃過光芒,仿若在燦爛陽光下流光溢彩的寶石。

殷晗珠和鐘毓都沒有提起方才的藤曼,自然也沒有提起為何那幹枯的藤曼竟然這般堅韌。

兩人沒有註意到藤曼的詭異之處嗎?

自然不是。

岳絨想,這是不是意味著兩人已經默許了她的能力,甚至還心甘情願地幫她隱瞞?

雖然就算他們想說,系統也會給他們屏蔽掉,可被呵護的感覺很棒啊!

系統8888號冷笑:“不隱瞞也不行吧?你不是早就囑咐過我不許將他們洩露你的秘密嗎?”

“嫉妒的嘴臉真醜陋!”

岳絨自動屏蔽了系統的聲音,心情極好地往前走。

翻過婆林山,腳印並沒有往深山去,而是半路拐了個彎從婆林山另一面下去,消失在官道上。

這條官道本來走的人很多,只是自岳絨和郝文捷在阡營鎮和秀才村之間修了路之後,這裏走的人就少了。

畢竟,新路又平又寬,還能買到便宜的肥皂和琉璃擺件。

只到底還是有人走,本來整齊的腳印也雜亂起來,根本分不清那些人到底從哪個岔路走了。

“怎麽辦?還追嗎?”殷晗珠撓撓頭,弱弱地問。

被鐘毓訓斥一頓後,他就有些氣弱。

岳絨摸摸下巴,問鐘毓:“你們這裏有沒有土匪?”

“土匪?”殷晗珠驚訝。

鐘毓深深地看了眼岳絨,“據我所知,阡營鎮確實盤踞著一夥山匪,住在哪裏不知道。這些山匪平日裏四處打劫過往的商戶,但是從來沒有闖過村子。”

岳絨:“沒有闖過村子是因著糧食夠吃。但今年不一樣。”

殷晗珠難得聰明了一回,“今年連下了三天雪,而且路過官道的商人也少了,那些山匪說不定還在餓肚子呢!難道他們敢去搶村子?”

“沒什麽不敢的!”

聽到山匪會闖村子,岳絨非但不害怕,還有些躍躍欲試。

從31世紀穿越來這個朝代之後,她好久沒跟人動過手了!

好吧!

就是虐菜!

可虐菜很爽啊!

鐘毓輕易就看穿了她平靜之下的興奮,方才的緊張一下子煙消雲散。

他松了肩膀。

這人是不是從來不知道什麽叫做謹言慎行?

方才是,現在也是,生怕人不知道她不對勁。哪家小姑娘聽到山匪不害怕的?偏她還唯恐天下不亂!

殷晗珠叫囂道:“豈有此理!那個什麽狗屁柳縣令是怎麽回事?竟然容許他的轄地裏有山匪!”

鐘毓瞥他一眼。

很想告訴他,咬人的狗不叫!

殷晗珠見兩人都不吭聲,有些著急:“你們怎麽都不說話?萬一山匪真的闖到秀才村,秀才村的人怎麽辦?肯定打不過的呀!還有岳絨,你總不能當著眾人面……”

“咳。”

鐘毓一聲幹咳打斷殷晗珠的話,讓殷晗珠將剩下的話吞回去了。

可就這樣,殷晗珠也不甘心:“轄區有山匪,那個柳縣令肯定得管吧!我這就去找他,讓他聯絡附近的衛所來打山匪!”

岳絨好笑。

殷晗珠還是這麽天真。

柳縣令當然知道山上有山匪,除掉山匪可是縣令的一份功績。可為何如今山匪還存在呢?

肯定是柳縣令打不過啊!

柳縣令手下只有區區幾個衙役,拿什麽打山匪?聯絡衛所就更可笑了,衛所哪裏是一個縣令能指揮得動的?

她剛要說話卻被鐘毓拉了一把。

鐘毓溫聲對殷晗珠說道:“那我給你雇個車,送你到阡營鎮。你到了阡營鎮先去找你姨父拿個主意。”

“嗯嗯!”殷晗珠有些高興。

鐘毓可從來沒有讚同過他!肯定是知道他的好處了!

不過心裏隱隱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怎麽回事?

他仔仔細細看著鐘毓和岳絨,見兩人都沒什麽異樣,才放下心來。

鐘毓和岳絨將殷晗珠送到前面一個岔路口,等到路過的牛車讓殷晗珠搭著牛車去鎮上。

殷晗珠捏著鼻子坐在露天的牛車上,渾身不自在,僵著身子梗著脖子被牛車拉著遠去。

看著他別別扭扭的樣子,岳絨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恐怕咱們的殷世子從來沒有坐過牛車!嘿嘿。”

鐘毓摸摸鼻子。

沒好意思說,那次躺在張大爺的牛車上被載進鎮上,他也是開天辟地頭一回。他當時躺在車上甚至能聞到牛糞味,忍著沒說罷了。

岳絨拽了他的袖子,兩人慢慢往回走,“你為何要把他支走?你知道的,他肯定帶不來人的。郝文捷肯定會扣下他,不讓他涉險的。”

“至於救兵嘛,郝文捷可能會把他府上的護衛送過來。別的,就別想了。”

鐘毓微微頷首,“我知道。只是他在這裏太危險了,恐怕到時候還要專門讓人保護他。”

“噗嗤。”

岳絨忍不住又笑了。

殷晗珠要是沒走,聽到這話肯定會跳起來打鐘毓的。

兩人順著官道走回秀才村,剛進村口就被王婆子和鐘永家的齊齊擁住。

王婆子扯著岳絨上看看下看看,見她沒受傷才松口氣,“你們去哪兒了?桃子早就下山了,還銜著鐘毓的大氅,可真是嚇死我們了!”

鐘永家的也恨恨地拍了岳絨手臂一下,“就是!剛才那些孩子說看見你們了,我們還不信來著!”

岳絨擼了把羊頭,歉意地跟兩人說了山上的事情。

誰知道兩人卻被嚇白了臉,“山匪?真的嗎?”

岳絨沒有隱瞞的意思,點點頭,“我和鐘毓都是這樣猜測的。最好還是讓村上的男丁日夜巡邏,萬一山匪攻進來咱們也能第一時間知道消息。”

鐘永家的猛點頭,“我這就去尋我家那口子。”

誰知,王婆子卻猛地叫了起來,“唉呀,不好!方才來的母子兩個是不是他們說的踩點兒的?”

“什麽踩點兒的?”岳絨有些跟不上節奏。

王婆子急得臉都白了。

腳步不停,帶著他們往村子裏走,也將事情的原委都說明白了。

“晌午你們上山之後,我們也沒心思吃飯了,草草收拾了就準備幹活。就這個時候村裏來了一對母子,穿著破襖端著破碗來作坊乞討。”

“那婦人也倒罷了,那孩子長得極好卻瘦得就剩一把骨頭了,大家怎麽忍心哦?大家就將剩下的飯菜給他們吃了,還讓他們在作坊那裏烤火。村外不是有個土地廟嘛,我們就想著晚上讓他們住到那裏!”

“可方才你們一說我就突然想起來,我以前不知道聽誰說過,山匪搶劫的時候肯定會派人踩點,還專門派看上去可憐兮兮的人過來,大家也不會警惕。”

岳絨一聽也覺得不對勁,也有些急了,等到了作坊就仔細觀察這對母子。

母子兩人一見王婆子進來就匆匆站起來。

那個婦人臉色黑黃,身上穿著黑色的破襖,袖子還冒著陳舊的棉絮,蓬頭散發,神情有些局促,見面就喚王婆子:“他嬸子,你回來了。還有這位姑娘就是作坊的東家吧?多謝你們給我們母子兩個一口吃的。”

說著一把將旁邊的男孩子拽起來,摁著男孩的頭讓他跪在地上。

“快,給你嬸子磕個頭!”

男孩子不過五六歲的樣子,渾身硬梆梆的,僵著身子依著婦人的意思跪著。身上穿著薄薄的不合身棉襖,倒是越發看著瘦弱了。

村人一見,連忙將男孩子扶起來,“哎呦,這是幹嘛?我們東家最不喜歡這樣了!再說,東家還是個黃花大姑娘呢!”

聽到這話,婦人臉上閃過一絲驚訝,倒也沒說什麽。

岳絨上上下下打量了番眼前的婦人,出聲問:“你是本地人嗎?我聽你說的是本地話。”

男孩這個時候突然掃了眼岳絨和岳絨身後。

岳絨心裏一動。

婦人連連點頭,“嗯嗯,我是本地人。後來嫁到北邊兒,只是娘家遭了災,男人也死了,我就帶著兒子回來投奔娘家。誰知道娘家早就搬走了,盤纏也用完了,只能帶著兒子上門乞討。”

一番話讓圍觀的人紛紛感嘆,有心腸軟的還順著婦人的話流下幾滴淚。

“真可憐!”

“可不是,大人也就罷了,孩子最是可憐。看著孩子以前肯定養得極好,你看那小手白的,就是被餓得脫了形。”

“是啊。”

……

王婆子聽到這些話就氣不打一處來!

這母子兩人能進作坊,還是她看他們孤兒寡母可憐。想到了她和峰子當初的情景,就心一軟讓他們進了門,誰知道這兩人竟然是山匪!

她語氣不由嚴厲了些,“你說你娘家是附近的,是哪個村的?我看看我知道不知道!”

“南馬村的!我娘家姓張。”

圍觀的村人立馬一靜。

那婦人覺得氣氛有些不對。

可這背景她早早就打聽過的呀,那南馬村的張家確實搬走了,而且張家確實有個姑娘遠嫁到了北邊。

她心裏忐忑不安,“怎麽了?”

鐘林家的小聲道:“這不太對吧。南馬村的張家不是十幾年前就搬走了嗎?聽說還是投奔女兒去了,他家女兒至少得有四十了,你……”

婦人立馬笑了,“唉,我今年……”

岳絨突然抓住男孩子的手,輕聲問:“你餓不餓?”

男孩子本來安安分分垂著頭,被她抓住手倉惶地抽出手,差點打到岳絨的臉。

婦人變了臉色,抓著男孩子的手就狠狠打了一下,罵道:“我平常是怎麽教你的!怎麽這麽不聽話?這可是肯給你飯的恩人,不能反抗!要聽話!知道不知道?”

岳絨剛要阻止,卻見身後的鐘毓上前擡起男孩子的臉,皺了眉頭:“我是不是見過你?”

婦人一楞,立馬將男孩子拽進她的懷裏,“貴人是看錯了吧?我們這種人,您怎麽會見過呢?”

誰知男孩子卻突然劇烈地掙紮起來,拳打腳踢,差點讓婦人抱不住,“放開我!放開我!”

婦人臉色一變,擡手打了男孩子一個巴掌,誰知道男孩子竟然就勢抓住婦人的手狠狠咬了下去!

“啊!”

婦人吃痛,一把將男孩子推到地上。

男孩子一骨碌翻身爬起來,撲到鐘毓的懷裏,“鐘大人!我是齊業繁!我們見過好幾次的!”

婦人聽到這話,連忙上前來撕扯男孩,“你胡說什麽!你哪裏見過……”

岳絨剛要阻止卻見鐘毓竟然擡腳將婦人踹出去老遠。

岳絨:“……”

鐘毓的武力值什麽時候這麽高了?

再看鐘毓,此刻臉色發青,任由男孩緊緊抱著他,眼中戾氣翻湧,似乎下一刻就會發作。

而婦人則捂著心口癱在地上淒慘地喊疼。

男孩子嚎啕大哭:“鐘大人!我終於見到你了!求你救救我哥哥姐姐,他們都被這些山匪抓走了!”

眾人嘩然。

鐘林家的更是喊出聲來,“毓哥兒,這是怎麽回事?什麽山匪?”

王婆子上前拽住那婦人的胳膊,罵道:“什麽怎麽回事?還不趕緊搭把手,先把這人綁起來?再等,這死女人就要把山匪帶進村裏來了!”

眾人雲裏霧裏,可還是照著王婆子的意思做了。

鐘毓趁亂將男孩子帶出房間,細細觀察一番,從回憶裏翻出齊業繁來,才從熟悉的輪廓中認出人來。

實在是齊業繁整個人臉型都變了!

本來是圓圓胖胖的笑臉此刻顴骨高聳,除了細膩的皮膚,根本看不出來是官家子弟。

這是怎麽回事?

齊業繁在鐘毓懷中哭得不能自已,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好不容易等他平息下來,岳絨端了碟點心遞給他,可他瑟縮了下,躲了下,根本不肯讓岳絨靠近。

岳絨沒辦法,只能將點心遞給鐘毓。

那男孩子現在還抱著鐘毓不肯撒手。

鐘毓嘆口氣,從碟子裏拿了塊紅棗糕塞到男孩子手上,“吃吧。她是我的未婚妻,不會害你的。”

男孩子抱著紅棗糕,飛快地擡頭看了眼岳絨,細聲道:“我知道。她姓岳,京城的人都說過,岳鏈將他的大女兒送過來伺候你了。你原本的未婚妻現在入宮了……”

岳絨抽抽嘴角。

伺候……

好卑微的感覺。

紮心了。

還有鐘毓原本的未婚妻說得是這具身體的便宜妹妹吧?

竟然進宮了!

她怎麽記得岳家跟皇上沾親來著?貴圈真亂!

鐘毓對這些毫不關心,輕輕拍拍男孩的頭,“快吃吧。”

齊業繁點點頭,急切地吃了起來,可言行間也能看得出教養極好。

鐘毓看出她的好奇,起身要跟她說話,卻見齊業繁匆忙站起來拽住鐘毓的衣擺,一副不肯撒手的樣子。

腳下的栗子一見也喵嗚喵嗚叫了起來。

這是又多了一個跟屁蟲啊!

鐘毓沒了辦法,只能又重新坐下。

這下齊業繁也跟著重又坐下,安安分分地吃著手裏的紅棗糕。

鐘毓嘆口氣,只能當著齊業繁的面說起來,“我與他的父親熟識,他的父親是我的師兄,平日對我多有照拂。”

“我出京城的時候,還去見過齊師兄……”

齊業繁停下動作,揉揉眼睛,“鐘大人,你走後我父親就被貶了官。今年秋天,有一天父親突然半路跑回來讓我娘帶著我姐姐哥哥和我來找你。”

他停了停,突然的沈默讓岳絨能感覺到他的悲傷。

“……走到洛陽的時候,我們就聽到消息,說我父親貪墨被砍了頭。我娘當時傷心欲絕,將銀子分成四份,讓哥哥帶著我和姐姐來找你,她回了京城說要給我爹收屍。”

“後來,我哥哥覺得路上不安全就去找了個商隊,出了錢讓我們掛靠到商隊的名下,誰知道半路遇到了山匪。”

然後三兄妹就被山匪抓了。

看齊業繁的樣子就知道他的哥哥姐姐現在狀況肯定也不好,還有他的姐姐……

唉!

除了剛開始的激動和哭泣之外,齊業繁的聲音都很平靜,不像個孩子,更像是年邁的老者。

無驚無波。

可岳絨甚至能想象得出這孩子是哭過多少次才練就了這般的平靜。

鐘毓顯然接受不了齊業繁的話,騰地起身走了出去。

齊業繁沒來得及拽住,起身就要跟上去卻被岳絨攔住了,“乖,讓你鐘叔叔靜一靜。”

齊業繁聞言往後退了一步,安安靜靜地坐回凳子上,手中的糕點再也沒動過。

房間外突然響起震天的哐當聲。

齊業繁嚇得哆嗦了下,倉皇地往外看去。

岳絨摸摸他的頭以作撫慰。

不用想,方才的舉動定然是鐘毓發出來的。

突如其來的噩耗,很少有人能平淡地接受。

發洩發洩也好。

她又給齊業繁塞了塊紅棗糕,“還吃嗎?喝點水,等一會兒我給你做好吃的。”

齊業繁猶豫了下,接過紅棗糕。

沈默半晌,他突然問:“鐘大人能把我姐姐和哥哥救回來嗎?我吃的很少的,真的,我還能搬東西做木工,什麽都能做的!“

岳絨鼻子一酸。

“放心,我肯定把你姐姐和哥哥都救回來,讓你們一家團聚。而且我有很多銀子,能養活你、你姐姐和你哥哥。等你長大了再將銀子還給我就是了。”

齊業繁想了想,點點頭。

“父親說過君子守諾,我肯定會將銀子還給你的!”

“嗯。”岳絨用力點頭,眼眶中淚光打轉,“我相信你。”

齊業繁這才安心吃了兩塊糕點,拽著岳絨的衣裳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鐘毓進來看見了,輕輕摸摸齊業繁的頭,扭頭緊緊地盯著岳絨:“岳絨,我求你,端了那個山匪窩。”

他的眼睛布滿紅血絲,縱然沒有哭過也肯定是悲憤欲絕。

她試圖活躍氣氛,作怪地攥著拳頭讓他看她有力的胳膊,“那是自然!我可是正義使者!絕對跟黑暗勢力戰鬥到底!”

鐘毓緊緊地攥著齊業繁的手,重重地點了下頭。

“岳絨。”

“嗯?”

“六月,我就要除服了。我要回京城,重返朝堂!”

岳絨早就預料到了。

只是沒想到會這麽快罷了。

她看看像個貓咪一樣將身子蜷縮成一個球的齊業繁,嘆口氣,“回去找找他們的娘,說不定還活著。”

系統8888號突然出聲:“你到時候跟他一起去京城,這樣才能獲得好感值。”

岳絨沒有搭理狗系統,起身走了出去見窗根下的廢舊琉璃此刻都碎成了渣,一下就明白了方才的響動是怎麽回事。

她抿抿嘴唇,沒說話。

**

婦人是山匪派來踩點的消息像是長了小翅膀似的飛快地傳遍了整個秀才村。

山匪啊!

殺人不眨眼的山匪!

山匪竟然瞄上了他們!

眾人人心惶惶,只疊聲催促著王婆子和鐘永家的去喊岳絨。等岳絨一出現,更是炸開了鍋。

“村長,怎麽辦啊?”

“報官吧!縣衙的人總不能不管我們!”

“就是!”

也有人覺得官府不可靠,“得了吧,縣衙只有幾個衙役,能管咱們嗎?聽說山匪有好幾十人呢!”

“那怎麽辦啊?”

“我家孩子還小呢!”

“肅靜!”岳絨提聲喊道。

聲音之大,讓所有村民都安靜下來。

岳絨環顧眾人,見他們臉上寫滿了恐懼,冷聲道:“你們可知為何那些山匪盯上了我們?”

不等他們回答,她就直言道:“因為這裏有我的兩個作坊!作坊有銀子!他們知道你們每家每戶從作坊上得了銀錢,便要來搶你們的!”

“你們娶媳婦兒的錢!養娃的錢!你們養老的錢!說不定還會搶走你們家的姑娘!”

鐘永家的立馬喊道:“太過分了!我們絕對不能讓他們搶走!”

眾人群情激憤。

岳絨卻兜頭朝他們潑了盆冷水,“你們就別盼著官府來救你們了,縱使官府來了,咱們恐怕也早就死在山匪的刀下!我們要拿起武器自己保護自己!保護你的妻女!保護……”

“村長!”

突然,王婆子扯著那個女山匪走進來,沈聲道:“我們不用男人保護!我們自己能保護自己!”說著亮出手中的琉璃槍。

只見一根木頭,頂端覆著螺旋樣的琉璃,閃爍著冰冷的光芒。

“村長!你不是常說女人也能幹活嗎?女人也能當半邊天嗎?我們一樣可以跟那些山匪打!我們也有要保護的東西,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家!”

“是啊!村長!”

有了王婆子這席話,村上的婦人們紛紛應聲。

岳絨莫名心裏豪氣翻湧!

“好!我們一起保衛自己的家!”

萬眾一心,整個秀才村很快就忙活起來。

尤其是王婆子拿的那種琉璃槍,一看就很鋒利又輕便,很適合女人拿著,便讓人做了很多。

其他人也出人出力。

尤其王婆子,不知用了什麽辦法很快就撬開了那個女山匪的嘴。

從女山匪口中得知,那些山匪準備今天晚上動手。

他們已經盯了秀才村半月了,只是突如其來的大雪打亂了他們的節奏。正好趁著雪停了,積雪難行,準備速戰速決,等到旁的村莊聽到動靜,他們已經完事兒了。

至於派女山匪過來就是為了先一步打聽秀才村的富戶——鐘毓家。最起碼知道鐘毓家在哪裏,最好能知道鐘毓的銀子藏在哪裏。

岳絨聽完都無語了。

秀才村最值錢的是銀子嗎?

自然不是!

最值錢的肯定是兩個作坊,以及兩個作坊的手藝人。

有了作坊及手藝人,銀子還不是手到擒來?

不過也是。

山匪嘛!自然是以搶東西為主!

岳絨很快召集了村人布置好陷阱,只等著山匪一頭拱進來,來個甕中捉鱉!

冬日的夜晚總是有徹骨寒風,凍得人瑟瑟發抖,整個秀才村黑暗一片,連個點燈的都沒有。

一群山匪靜靜地守在秀才村一裏開外的地方,渾身披白,跟皚皚白雪融為一體,如若不細看根本分辨不出來。

前面的兩匹馬還用粗布捆了馬蹄,一點動靜都沒有。

為首的山匪頭子夜靈很滿意他們的裝扮。

要知道,平常夜襲的時候,他們都穿著黑色,與黑夜融為一體,很容易就打那些商戶一個措手不及。

只是這些天下了雪,他們才換了衣裳。

二當家嫌棄地拽拽身上的衣裳,“大哥,不能脫了嗎?怪晦氣的,哪有穿喪服的?”

“閉嘴!你看看,他們肯定發現不了我們!忍忍,等我們有了銀子什麽沒有?再說,我們這是給秀才村的人披白,沒什麽大不了的!“

二當家的還是不滿意,可見大哥根本改變的意思,只能罷了。

夜靈卻皺眉望著秀才村,見秀才村黑暗一片,低聲問旁邊的人:“怎麽回事?不是說秀才村富得流油嗎?怎麽連個點燈的都沒有?”

牽馬的人撓撓下巴,“是不是秀才村的人都睡得早啊?”

夜靈覺得有點道理。

他們山匪下來搶東西,肯定要等到半夜深更,夜深人靜的時候,村人都睡了也很正常。

可眼皮子跳得厲害,他心裏有點慌。

“見了鬼了。平常搶那些商隊,也沒這麽緊張的。秀子那娘們兒還沒回來嗎?”

“沒有。”

夜靈有些不舒服:“不應該啊!是不是秀子失手了,被人逮住了?那村裏的人豈不是知道我們要來夜襲的事情嗎?”

旁邊的二當家哈哈大笑:“大哥!我說你就是多此一舉,他們知道了又如何!他們要是敢反抗,也要看看我手上的刀答應不答應!”說著亮起手上的大刀,刀柄上的鈴鐺叮鈴叮鈴作響。

“不過是些莊稼漢,難不成還能打得過我們?”

“這倒也是!”夜靈被安慰到了。

“大哥!你發話吧!”

夜靈點頭,也顧不上其他,反正沖進去一頓砍就是了!

他舉起手中的大刀,大喊道:“好!兄弟們!把他們糧食、銀錢都搶過來,我們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了!沖啊!”

一群人像狼似的直直朝秀才村沖過去,突然夜靈和二當家身下的馬一個踉蹌,馬上的兩人驚叫一聲就栽倒了。

兩人還沒回過神來,就見道路兩旁亮起一串串綠芒,在寒夜中讓人心驚膽戰!

“大哥!這是什麽東西!”二當家竄起來整個人都是懵得。

夜靈則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是狼!這裏怎麽會有這麽多狼!”

一只健碩的狼慢慢踱出來,一雙綠燈籠似的眼睛在黑夜中閃爍著寒光。

夜靈天靈蓋一麻,不禁往後退了兩步,“狼王!是狼王!”

山匪們一聽到“狼王”兩個字,都慌了。

“大哥!你看!”

牽馬的小子馬沒了,回頭想跑卻見來的路上都是狼!三面都是狼!只有秀才村的村口沒有!

夜靈暗罵一聲,振臂一呼:“跑!往秀才村跑!”

根本沒人應聲!

他轉頭一看。

謔!

那群小兔崽子,連同二當家的早就拋下他往秀才村跑去。

他大罵一聲,擡腿要跑卻被身後狼王猛地撲過來咬住了脖子……

狼王這動作像是給了狼群命令,狼群直沖山匪追去,不過追到村口紛紛停了下來,揚起脖子長嘯一聲,給岳絨信號。

二當家的聽到動靜回頭就見狼群都停了下來,抹了把冷汗,環顧四周,“大哥?大哥?大哥呢?”

被拽住領子的山匪一個哆嗦,聲音都是顫的,“大哥……,大哥沒跑過來……”

二當家的痛呼一聲,“大哥!”

可這路也回不去了!

身後可都是狼啊!

他清點了下人數,原本帶下山的一百五十人此刻只剩了一百一十六個,生生折了三十四人!

他咬咬牙。

這村子真是邪了門了,還沒進村就折了三十四個人!

最重要的是,這裏的動靜這麽大,可秀才村還是黑暗一片,根本沒有人出來看看。

這,正常嗎?

牽馬的山匪兩股戰戰,“二當家的,要不我們回去吧?這村子有點邪門,那些狼追到村口就不追了,肯定是害怕村子的東西。你說村子裏不會都是鬼吧?”

二當家的兜頭給了他一巴掌,“放屁!要是鬼白天的人是怎麽回事?你小子別在這裏擾亂軍心!再說,怎麽回去?你想回去餵狼就自己去!”

二當家的話給眾山匪定了心。

“兄弟們!我們一定是中了秀才村這些人的計!跟我沖進去!給大哥報仇!”

“沖啊!”

一群人又像是狼似的往村子裏沖,誰知二當家剛沖出沒兩步,就覺腳下一疼,忙後退兩步捂著腳見鞋已經被紮塌了,鮮血汩汩往外冒。

他來不及阻止,就聽他的兄弟們此起彼伏地慘叫起來!

“二當家的!地上都是碎琉璃!”

二當家的給了說話的山匪一巴掌,“老子還用你說?老子眼還沒瞎!”

“別嚎了!趕緊包紮!老子今兒非要給秀才村這群村民一個教訓!”

眾山匪扯衣裳的扯衣裳,撕褲子的撕褲子,開始互相包紮。

隱在周圍的村人見了山匪狼狽的模樣都捂著嘴笑了起來。

狼嘯聲和慘叫聲讓埋伏在村裏的村人都楞了楞。

“怎麽有狼叫聲啊?”

“嘿嘿,誰知道呢,反正聽著山匪好像很慘!”

王婆子和鐘永家的簇擁在岳絨身邊,也有點回不過神來,“那群山匪不會這麽倒黴遇到狼了吧?”

“唉呀,他們不會這麽倒黴吧?”岳絨眨眨眼,看上去無辜極了。

王婆子痛快地說:“活該!誰讓他們動歪心思的!老天爺都不放過他們!”

旁邊的鐘毓看在眼裏,無奈地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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