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三章:既定的航線無法更改

關燈
第三章:既定的航線無法更改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日暮,滾燙的顏色染上邊際的雲,層層疊疊,刷上一層又一層後變得越來越深。

段縉紜緊鎖著眉,點開手機界面也沒看到霍颶留的消息。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他打電話他沒接的狀況了。

根據很久以前這人說的話,無論何時他要做什麽,都要跟他講,尤其是,如果要出門的話。

但這次他打電話,他卻沒接。他只好用手機留下一條消息,然後拿了些零錢下樓。

家裏的鹽用完了,一般出現這種情況霍颶都會下樓去買好然後遞給他,讓他好接著燒菜.

鍋裏的菜已經下水煮了一會,他才發現要用的調料的盒子被用空了,只好暫時關了火出門去。

樓房的不遠處就有間便利店,第一次來這裏時霍颶給他指過一次,不過後來他一次也沒去過。

但當他走了將近半個小時卻怎麽也沒找到那間店時,段緒紜才意識到他連回去的路也找不到了。

“……”手機僅剩的電量在支撐了這麽 久的導航後宣告罷工,段縉紜看著沈寂的手機屏幕和即將完全變成黑色的天空,再次覺得出來買鹽並不是個那麽好的選擇。

他想他應該等霍颶下班回來之後再讓他幫忙買鹽的。

入秋後天氣轉冷,出門時只穿了件淺灰色的襯衣和件寬松的休閑長褲,在這時被吹來的風拂過,絲絲的冷。

“那個,請問您是遇到什麽麻煩了嗎?”

一道清朗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不同於霍颶的那種低沈,這聲音聽著更有朝氣,似盛夏裏的清泉,張揚輕狂。

果不其然,他轉頭,望見了一張不過十八、九歲的臉。

這是一個很俊朗的少年,身形很高挑穿了件深色的球服,單肩挎著個黑紅色的雙肩包,手上還抱著顆籃球,正站在他不遠處。

他長得很有朝氣,笑起來時會露出顆虎牙和臉頰上淺淺的酒窩,那雙澄澈的眼就這麽看著他,卻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

像一個永遠都發著光的太陽。

“是迷路了嗎?我在這片長大的,對這裏可熟了。”少年笑著問他,眸子裏帶著微光望著他的眼。

幾分鐘前他就註意到了這個青年,他過長的頭發遮住眉眼,從路燈下經過時,風拂過他的發,正好望見他俊秀的眉眼,他看著手裏的手機,就那樣站在那時給人一種很冷清的感覺,現在離得近了看,那種疏離感更加明顯。

“……”段縉紜沈默地望著這個自來熟的少年,他的身形很高,擋住了頭頂的路燈燈光。

“呃,那您要給手機充電嗎?我正好知道旁邊有個便利店有租充電寶。”見人沒回答,這少年接著說從剛剛他就發現了,這青年自手機黑屏後再也沒有移動過,很顯然,他是在這裏迷了路。

說起來也奇怪,他還從來沒見過有人能在這裏迷路,不過他之前也從來沒見過這人,想來應該不是這裏的住戶。

便利店?

段縉紜身側的手指動了動,連他自己也沒發現自己在聽到這三個字時墨色的眼裏流露出來的情緒。

“麻煩你了。”

段縉紜低低的出聲,如果不是少年一直註意著他,恐怕就會聽不見了。

稚氣未褪的臉上笑得更開了,他伸過手試圖去搭那人的肩,卻被人給躲開了,動作一僵,望進青年黑沈沈的眼裏,又看看自己剛打完球沾了灰塵的手和人幹幹凈凈的淺色衣服,少年又把歉地笑了笑:“對不起啊,習慣了,剛剛下意識就……”

“沒事。”

淡漠的聲音,和青年給人的感覺一樣,冷淡,萬眾狂歡都與他無關的脫離感。

暖色的燈光,經過了日光的炙烤,夜晚又匯聚成這種光線,少年走在青年前面半步,不是很近也不是很遠。

“我叫池白榆,池是池塘的池,白榆是‘天上何所有,歷歷種白榆’的白榆。”少年不動聲色地走慢了些,同人並肩走著,臉上依舊帶著那抹陽光的笑。

“段縉紜。”墨色的眼斜斜了睨了他一眼,少年的動作其實很明顯,但他自己卻不知道。

“雲?白雲的雲?”

蕭瑟的風從不可知處吹過來,穿過燈火下的城市,有落日殘陽和燈火輝煌的氣味。

“紛紜的紜。”

少年映著燈光的眼中映出青年冷清的模樣,風輕輕一吹,少年的心事藏不住被溫軟棉糖包裹的溫度,銘心刻骨的情緒像荒野的草,野蠻瘋長。

忽明忽暗的路燈燈光,少年與青年並肩而走用自以為掩藏的很好的視線,偷偷窺探青年蒼白瘦削的臉龐。

但這樣的時間過得很快。

“姐,我回來了!”終於走到了這個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店,池白榆領著人進門,櫃臺的女子循聲望向聲源,臉上很快浮現一個笑來。

“臭小子,怎麽打球打得這麽晚?!”池白裊笑著罵了句,從收銀臺後面走過來,“我還和媽特意做了你喜歡吃的酸菜魚。”

突然對上少年身後人黑沈沈的眼,冷冽,淡漠,頹然的視線,這才註意到原來池白榆身後站著一個青年,因為存在感太低,又隱在池白榆高大的身形後,所以一時間忽略了。

池白裊的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不自然但很快又反應過來:“這位是……”

“他是段……”

“我來買鹽。”

池白榆話剛說出口,卻被段縉紜打斷,明明聲音很輕,但池白榆偏偏將之後要說的話吞了回去。

“順便租個充電寶。”

在池白榆疑惑的目光中,他又繼續說道。

便利店的玻璃大門沒有關上,明亮的光從透明玻璃露在外面,大半個漆黑的天空,天,已經盡數被黑色吞了進去,只留下幾個針紮的小洞,隱約有光漏進來。

在池白裊催促的話語中,池白榆不得不回家去,回去的過程中還一步三回頭地去看段縉紜,口裏說著什麽“下次見請你吃街角那家麻辣燙”之類的話。

夜深時候的風,從曠遠的荒野拂過來穿過大廈與大廈的間隙時,傳響嗚咽的聲音,星星的光點,破碎成一片一片,看不真切。

屋內,運轉的機器,嗡嗡聲,段縉紜找到角落,將手機充上電,距離可以開機的電量,還有一段時間。

“你似乎有話要對我說。”

坐在插座邊的椅子上,在池白裊第四次向他投來視線,墨色的眼才慢悠悠地擡起來看向她,對上略些慌亂以及一種覆雜的情緒的眼眸.

池白裊見沒辦法再當無事發生,這才拉過張椅子到他面前不遠處坐下來:“我在這一塊住很久了,之前沒見過你,你也住這一片嗎?”接了杯溫開水遞給他,他就這麽接下。

段縉紜靜靜地望她,平靜的眼看向人時,仿佛什麽都能看透,這讓池白裊有種被看穿的感覺,無處遁藏。

“嗯,住在西區。”

池白裊表情一僵,要說的話在心裏過了很多遍,怎麽也說不出口。

過長的劉海下,一雙沈默的眼平靜地望著她,良久才又慢悠悠地說道:“你也是他之前的戀人嗎?”

池自裊一驚,驀然起身,椅子因為她突然的動作而側倒在地。

“我不是,不對,你怎麽知道……”驚詫的眼神藏不住她心裏的驚濤駭浪。

他知道。那他還知道些什麽?

“照片,拍得很好看。”

眉梢眼角,擡起臉來看向她時都露出來,一張俊秀非常的臉,在冷光下,更加冷清陰郁。

池白裊下意識摸了下口袋,臉上表情覆雜。剛剛在收銀臺看他時,她下意識將放在桌上的照片收了起來,但沒想到還是被人看見了,她幹脆從口袋裏把照片拿出來,塞進段縉紜手中,頗有幾分自暴自棄的樣子。

手中,拍攝了C大校園一角的照片,是午後的圖書館,窗外是盛夏的陽光和郁郁蔥蔥的樹林。

“送你了。”

他們那屆攝影大賽的作品,當初參加只是圖個樂呵,沒想到後來被選中當作學校的宣傳圖,在哪個角落都能看見。

“我啊,叫池白裊,和霍颶同一屆的。”

段縉紜擡頭,依舊是那副平靜的樣子。

墨色眼眸在這病態的蒼白膚色襯托下,冰冷,平淡。

“我聽說過你,C大的論壇現在還掛著你的照片。”似是想起什麽,池白裊臉色不是很好,“我就這麽和你說吧,段同學,可以這麽叫你吧。”

段縉紜沈默著,好似在等她的下文。

“霍颶這個人從來不知道什麽叫做‘愛’,所以盡早脫身吧,不值得。”這樣的話她幾乎每次遇見那些人便這麽說,但其實有時候並沒有什麽作用。有的人知道也依舊義無反顧。

聲嘶力竭的呼喊,滲入骨髓的愛意,他們就像撲火的飛蛾,明知道那是一團沒有溫度的藍色火焰,卻一次次將自己焚燒。

偏執的愛,站在樓頂往下跳都沒能換來那個人的一眼。

有時候那些人其實說得很對,那是不屬於人世間的禍害,沒有任何人的情緒,所有的一切只是他游戲的玩具。

充了會電的手機開機,無數個未接來電的消息像被猩紅的角標約束,但依然控制不住湧入他的視野。

微信的界面,他看到霍颶在一刻不停地向他發送著三個字:“你在哪?”

從高處很容易看到他手機上的文字,池白裊緊緊皺起眉,剛又要說些什麽,卻聽見那青年說:“可是我也不知道什麽叫‘愛’。”

他們的命運像駛向冰川無法改航的巨船,在相撞的前一秒,不知道誰會先分崩離析。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