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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廢物史成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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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廢物史成才

竹清組織的考試不單是為了考驗學子們的知識儲備, 更重要的是讓他們能習慣在貢院作答,不會因為周遭環境影響心態。

有些人明明學的不錯,出口成章,對策問也能侃侃而談, 但是一到正經的考試, 不是手腳發軟就是緊張往詞, 一場考試下來,都需要擡出來,病上十天半個月。

竹清吩咐了隔壁建造書院的工匠, 讓他們仿照貢院考棚起建,到時安排碧桐書院的學子們過去考試。

“這等法子倒是從未見過。”李老先生是個愛湊熱鬧的,跟著竹清過來監工,“貌似在京城,也沒有用考棚給書院學子考核。”

“提前讓他們習慣麼, 在這裏考得多了,也就習慣了,來日在真正的考場上也不至於手忙腳亂。”竹清說,特別是沒有經驗的女子們, 也不知她們能發揮多少的水準, 如今暫且先讓她們熟悉。

“山長,山長, 出事了。”王監院從隔壁過來,提著衣擺急匆匆地小跑,臉色凝重, “我們書院今個核查人數, 發現黃支院有一個學子不在,後頭問才知道, 他賄賂了其他學子,讓他們擡了桌椅板凳出來,幫著他爬墻逃學。現如今,不知哪裏去了,只怕會不好。”

“竟有這等事。”竹清皺眉,學子屬於碧桐書院,要真是在外頭出事了,書院也脫不了幹系。

李老先生在一旁說道:“快快把那幾個幫著逃學的學子找來,讓山長好生問問。咱們書院人不多,又不能細致地尋找,且問問他們,看他們知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三位學子乖乖地站著,他們正上著課呢,忽的就被監院叫了出去,如今被山長嚴厲地一問,整個人都慌張起來,三個人相互對視一眼,皆品出了不詳的味道。

竹清說道:“你們可知道他去了哪兒?也別想嘴硬,這回不管他何時回來,能不能安然無恙的回來,你們都有責任。哼,嚴重者趕出書院。”她一拍桌子,直接把他們嚇得一哆嗦。

一個最臉嫩的學子叫道:“史成才他沒有回來?山長,我們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啊,只不過以往,以往他逃課,都會在第二日前回來,隨後去上課,如此,便不叫先生們知道。”

“聽聽,原來已經不是第一回了,熟手了。”竹清淡淡地暼了王監院一眼,“只是沒有被先生們知道。我竟不知,書院裏還有這等人才,探子似的。”

王監院背上汗水濕了衣裳,哎呦餵,這事真是麻煩了,誰能想到一個黃支院的學子隔三差五逃課?

“繼續說,若真有幫助,便是將功贖過。”竹清掃了其他兩個人幾眼,那眼刀子,颼颼的。

“還有,還有,我曾經聽他說過一回,說他賭錢贏了不少,那些天他闊綽了,放假的時候還大搖大擺進了添香樓,那裏可貴著呢,斷不是他那種人去的起的。”

“我也想起來了,上個月有段時間,他似是在哄騙黃支院的小學子,想騙他們的銀錢花呢。”

黃支院的男學子們俱都挺小,除了像史成才這般硬是升不上其他學院的,在書院裏年齡越拖越大。按照書院的規矩,在黃支院讀了八年尚且沒有起色的,便不許再讀。

而史成才,恰好在書院讀了八年。

關於史成才,方才王監院已經說了一回,家中家人都是以耕田為生的佃農,一家子省吃儉用甚至要去借銀錢才供他讀了這麼些年。

“其餘的我就不曉得了,他這個人孤僻怪異,也沒有人願意與他一起頑。”說著,他羞愧地低頭,他就是貪史成才給的那點碎銀子,畢竟他家裏也算不得大富大貴。

見他們大概是真的不清楚,竹清這才點頭讓他們回去,“王監院,把他們名字記上,過後我要罰的。”不然這種風氣屢禁不止,總得罰一場,他們才知道,甚麼該做甚麼不該做。

管一個書院真的不容易,像黃支院有十八歲的史成才,天支院也有已經讀了二十多年的老學子,只是考過了秀才,所幸家裏頭有幾畝薄田,再加上朝廷給秀才的一些福利,這才讓他讀了這麼些年。

他們這些人年齡不同,脾性不同,聚在書院裏讀書,一個不妥就容易惹是生非,凈給書院添麻煩。

“山長,外頭有人來了,說是城東的大發賭場的打手,他說咱們書院的學子史成才在大發賭場輸了一萬兩銀子,讓我們湊一萬兩去贖人,不然過了今日,便把史成才掛在賭場門口。”

王監院一聽,心說要真的掛門口,他們碧桐書院這臉面是真的丟盡了。

“備馬車,去大發賭場。”竹清說。

等到了賭場,自有賭場的莊家出來迎,“鄙人姓康,你可以叫我康掌櫃。山長,請隨我來,那史成才在樓上呢。”

史成才沒有被人虐打,只是紅了眼睛,頭發散亂,一張長長的驢臉吊吊梢著,活似旁人欺負了他。見了竹清與王監院,他便低下頭,半句話也不說。

“你瞧瞧,我們可沒有對他做甚麼,不過呀,如果他在我們這裏欠的銀子還不上,那可就隨我們處置了。”康掌櫃看了史成才一眼,這等子廢物,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做苦力都沒有人要。

“來人,把借據拿上來。”康掌櫃說罷,不多時,有人把一疊厚厚的借據放在竹清面前,“山長看看,這是史成才在我們賭場借的銀子,他輸了沒有錢給,便算作跟我們借,還有這些,是輸的。”

竹清一張張看,上面已經按了手指印。最上面的是幾兩,往下就是十幾兩、三十幾兩,一直到後邊,便是幾百兩了。

“他家中沒有幾個錢,連田地都是租別人的來種,所以我想,找他家不如找上書院,不管怎麼樣,書院總該有銀錢罷?”康掌櫃慢慢悠悠地說道,“而且,史成才自己說的,別找他家裏人,找書院的先生,他們會贖他出去的。”

竹清面無表情,只是翻著借據,倒是一旁的王監院,斜著睨向史成才,恨不得馬上把他趕出書院,這等子人也能稱作讀書人?

“哦,還有一事。”康掌櫃指了指隔壁,“史成才還在旁邊的怡紅院點了一個清倌人,那老鴇也說了,史成才欠怡紅院二百三十兩,有請山長一並替他還。”

“還?”竹清不屑地哼笑,“的確應該還。”她可是清楚得很,這大發賭場還有隔壁的怡紅院,都是莫家的生意。

莫家的人這樣算計她,她合該還他們一份大禮。

王監院氣急,他雖然心裏有小心思,但是對外還是很希望學子們撐起書院榮光的,如今得知史成才不僅賭錢,還頑妓子,怎麼不叫他生氣?

他指著史成才罵了一句,“你枉為讀書人,簡直丟了天下讀書人的臉面。”

史成才繼續不吭聲。

“還請康掌櫃給我一點時間,你也知道,書院不單是我一個人的,這得商量。”竹清肚裏打著壞主意,表面上卻依舊與康掌櫃好聲好氣地商量。

“這自是沒有問題,不過山長,我們這兒也不是慈善堂,可不能允許太久,最多五日,怎麼樣?”康掌櫃試探性問,竹清點頭,“好。”

在他們聊著的時候,史成才整個人放松下來,願意贖他就好。

等出了賭場上了馬車,王監院撫摸胸口,這是氣得狠了,呼吸都不順暢了。

“丟份了丟份了。山長,我們去哪裏找一萬兩銀子救他?這樣的人,救了他,豈不是虧了我們自己?”耳邊傳來怡紅院妓子招攬客人的聲音,王監院眼睛瞪圓,繼續罵史成才,“讀了幾年書,只怕連聖人言都忘得一幹二凈了。出入這種地方,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常言道,君子修身養性……”

竹清聽得膩味了,不鹹不淡地說道:“要是在建設書院你有這麼多精力就好了。”

嘎——王監院中氣十足的聲音戛然而止。

竹清瞇著眼睛,她像那種很善良的人?出一萬兩救史成才,想都別想。如史成才這樣的人,多看一眼都是浪費時間。有那些個銀子,不如投進去建設書院,還能瞅見一點成效。

“山長,我可是為我們鳴不平,唉……你瞅瞅,剛才我們進去,他都沒有叫我們一聲,但凡是在書院的,哪個不是學子們的先生?我看他毫無羞愧之心——”

王監院又想著長篇大論,竹清及時打斷,“好了,你現在說有甚麼用?他要是有羞愧的心思,也就不會越賭越大,甚至欠下巨款。”他一個貧家子,本就還不上銀錢,打量著書院能替他還錢?

不要臉。

但竹清心中門兒清,史成才這是遭人算計了,她把莫先應等人趕走,莫家咽不下這口氣,自然要出氣。

今日這事若是處理不妥當,碧桐書院名聲就別想了,只怕學子們也蒙羞,長此下去,書院就沒落,等著關門大吉。

莫家,應當還有後招還沒使出來。

果不其然,第二日,市井裏就有三倆閑話,說碧桐書院的學子不檢點,於賭場狂歡,在青樓醉臥,好不快活。堂堂書院,竟然把學子們教成這樣,實在是難以評價。

“聽說是因為換了一個山長,哎呀,好端端的,不知換山長做甚,可能是啥也不明白,胡亂教學子的,這不就教得學子胡作非為?你聽聽,去青樓,去賭場,哪裏像一個正正經經的讀書人?”

百姓們沒有甚麼休閑娛樂,做買賣時聚在一起講閑話便成了他們放松的方式,這不,賣菜的大叔起了一個頭,甭管是在切豬下水的王屠夫還是在用草根綁魚的大娘,都抻長脖子,豎起耳朵,哪怕自己不附和,也不耽擱他們聽。聽了這些八卦,好家去與村裏人講。

“這不止呢,那山長是個女子。”王屠夫插嘴,果不其然,引起一片震驚,見他們紛紛看著自己,王屠夫又說道:“你們只知道碧桐書院招收女子,卻不知道那山長,是女子,你們說,女子懂甚麼,可不就是隨意指使,教出來的學子是那樣混賬的,那也能理解。”

百姓們光知道碧桐書院招收女學子,因著這事與他們也有些關系,但是還真沒有人關心過山長是男是女,是圓臉還是長臉。

早有在市井附近開鋪子的掌櫃給竹清遞信,竹清即便不外出,也知曉外頭關於她的風言風語。

而且跟她預料的差不多,書院裏也有了閑言碎語,竹清看向夏衣,“知道是哪個在書院裏嚼舌根子麼?”

“已經打探出來了,掃地的蘭婆子,擦窗的秀娘子,以及門房處的番老爹,這三個經常湊堆嘰嘰咕咕,還透露消息給學子們聽。”夏衣辦事很是穩當,只幾下就把人查到了。

書院是閉門的,學子們無事不得外出,可是他們知道了消息,有多少人會跟著說閑話?這就是竹清的手段,再探一探底,如果有那等會在背後使壞的學子或者是先生,那就可以換人了。

“處理了,換三個人來。”竹清說,“既然是別人家的人,那就從哪裏來送回哪裏去,你不必親自去,只管找了轎子,擡去門口。”莫家,文家,呵。

“主子,信已經讓人快馬加鞭送去知州哪裏了。”秋衣腳步輕快,笑著回話。

“我知道了。”竹清頷首,又聽夏衣說道:“主子,牛大福托人捎信兒來,說是您要的人都已經找到了,您何時有空去牙行一趟,他與您詳細說說。”

“那就下午,你去給他回信,順便交代他找幾個粗使,把蘭婆子她們的位置給頂了。”竹清吩咐。

暫時壓住書院的管理們,再料理了被人收買的下人,竹清就可以把心完完全全放在建造的書院以及學子們身上了。她既然當了這個山長,自然希望書院能多出幾個解元亞元,好好揚一揚書院的名氣。

下午,竹清先去牙行見了牛大福,一見她來,牛大福趕忙讓人上茶,“來,娘子喝茶。我還以為娘子不來了。”

“被絆住了腳,晚了些。”竹清坐下,“行了,客套話就別說了,先談正事。”

“是。”牛大福拿出一個消息本子,開始介紹道:“您要五個車夫,我這裏找到了七個,您可以挑一挑。第一個是……”

如此,足足聊了半個時辰,竹清才定下了初步聘請的人選,車夫,掃灑的婆子娘子,廚師班子。

“夏衣,把銀錢給牛經紀,那便就是他們,且讓他們不急,我約莫一個月後才讓他們做工。”竹清說,牛大福見了銀子當即露出喜色,連聲道謝後,又與竹清說道:“不急的,他們都是有空閑時間的,能等得起。”

“這就最好了。”竹清說。

接下來就是準備給書院起個名字,這個嘛,交給李老先生與隋老先生去想。再之後就是招收學子,這件事情也需要竹清親力親為,下到大陽縣各處的村子去招學子。

畢竟是頭一回,總得試探過村子的風氣好不好,若有那等子兇殘的,亦或是一味重男輕女的,這種從根子上就壞了,那些小子女孩便不能讓他們去書院。

竹清會考量事情的難易程度,如果甚麼人都招,譬如那種一家子幾個姐姐妹妹,唯有一個哥哥弟弟的人家,她大概率不會同意她們上學。

幾年耳濡目染下來,她們成了會為哥哥弟弟奉獻一生的女子,若是讓她們去書院,讀幾年出來有個好前程,然後賺錢給哥哥弟弟蓋房子娶妻子,她會心梗。

當然,若是年歲小的,應該還能掰正過來。還有,女孩子要讀書的,如果有婚約,也應該慎重考慮。別讀了幾日,忽然有個未婚夫找上門讓她回去成親,這種事又不好處理。

竹清思來想去,預備回去把想到的要點給寫下來,馬車駛回碧桐書院正門,隱隱約約有爭吵聲傳來。

“那是誰?”秋衣掀開車簾子,竹清擡眼看出去,十來個人站在臺階上,幾個是渾身魁梧的農家漢子,鞋上以及褲腳邊沾著泥巴。還有七八個則是裹著頭巾的農婦,身上沒有肉,骨架倒是不小,故而看著膀大腰圓。

“我們孩子在這裏讀書,結果被賭場抓去了,你們可要把我的才哥兒給救出來,我可憐的才哥兒……”

“那賭場不讓我們進,為何你們卻能進去,他們說書院會籌款救他,是不是,是不是?”

夏衣肯定地說道:“應該是史成才的家人親朋,瞧這些模樣,鬧得最狠的幾個,估計是他的母親還有姐姐。”

“史成才在村學跟著半吊子先生學了幾年,又在碧桐書院讀了八年,結果連童生都考不過。你說,他真的有用心在學麼?”竹清嘲諷地扯了扯嘴角,有些人明明能憑借自己闖出一番天地,可卻白白浪費機會。

而女子們,想出頭的,只恨自己不是男兒身。光憑這個,竹清就很厭惡史成才。

“山長,山長。”門房的兩個老爹迎上前,瞅見馬車,原本史家人已經後退了幾步,待聽見門房喊山長,瞬間反應過來,這不是負責整個碧桐書院的頭兒麼?

“你就是山長,碧桐書院的山長?”其中三角眼八字眉的老婦人一個箭步到竹清跟前,鉗子似的大手正準備往她身上扒拉,被秋衣一攔,登時變了臉色,“哎呦呦,疼疼疼,你放開我,疼啊。”她瞪著秋衣,這小娘皮子,手勁兒怎的這麼大?

“對我們主子尊重一點,離遠點,起來,退後。”秋衣陰沈著臉,早沒了往日裏的笑容。

竹清沒有站在馬車上,居高臨下地看他們,“甚麼事?在碧桐書院外面鬧騰,打擾了書院的清凈,你們當得起?”

“山長,我的才哥兒有沒有受苦?聽說賭場的打手都兇惡得很,有沒有打他?”兩鬢有些花白的農婦哭咽著問,她苦啊,二十多歲拼了命的才生下一個男兒,結果如今折騰進了賭場。

“史成才的事你們不用擔心。”竹清緩慢地說,因為很快他們就顧不上史成才了,自己家也會遭殃。

察覺到莫家動手後,竹清就已經教人盯著史成才的家人,果不其然,莫家教人去給史家人通風報信,又給他們出餿主意,來書院大鬧特鬧。

史家人算是富貴過又落魄的,祖上曾經是頗有財富的縣令老爺,誰知後輩沒有一個成器的。慢慢的敗落,後頭被人算計,只剩下十幾畝上等田地,便收拾家當在白雲村落了戶。原本光景還算好,哪兒知史成才的爺爺染上了賭癮,一下子把房屋田地輸光光了。

到了史成才這一代,在他五六歲時,村上的夫子說他有天賦,在他六歲時就已經能背三字經了,可把史家老婆子高興壞了,覺得孫兒像祖先,日後定能作一個大官。於是一家子先是讓史成才在村學讀了幾年,後頭又咬著牙拿出僅有的一點點傳家寶當了,供他在碧桐書院讀。

這一讀就是八年。

秀才都沒有考上。

眼見一家人的指望進了賭場,他們顧不上田,火急火燎地趕來了書院。

碧桐書院雖然偏僻,但也會有貨郎以及臨近村子的村民挑東西來叫賣,故而竹清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與她們說些甚麼。

她只說,“你們放心,很快你們就能團聚了。”一起落獄流放,怎麼能不算團聚呢?

能培養出史成才這樣的人家,史家人可不是甚麼無辜人,欺辱小女孩兒,拐賣農家婦人,樣樣不落。他們明面上是佃農,實際專門幹下三濫的事,以此謀奪錢財。

偏偏他們幹壞事時小心身份,村裏人雖然懷疑他們做虧心事,到底沒有證據。如果不是竹清教人查得細致一些,只怕也很難找到他們的窩點以及接頭人。

“如果再鬧,只怕就不能見到他了。我把話放在這裏,如果三日後你們見不到史成才,只管來找我。”竹清笑了笑。

如此,史家人不敢再鬧,只得走了,不過史家老婆子臨走前還對竹清放狠話,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

調查史家人的事夏衣秋衣也知道,故而秋衣很是不忿,“他們囂張甚麼?求人辦事還是這樣的態度。他們家銀錢來路不正,不虧心?”

“做虧心事的人哪兒會慚愧內疚的?尤其是史家人這種,曾經享受過風光,享受過撒銀子的高興。”竹清想,大概再有幾日,史家人作下的惡事就要真相大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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