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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書院的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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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書院的鬧事

“既然學子有男女之分, 便需要分開住,那兒把墻推了,用來造院子,這些假山花花草草, 也移開, 開出一條路來, 瞧見那邊了嗎?一並處理掉……”竹清邊走邊說,拿著碧桐書院的平面圖圈圈畫畫,很快就吩咐好了。

堂長去了宣揚招收女學子的事, 學長有心想要把他踩下去,故而現出幾分殷勤,竹清說的話他都答應,其他管理者也是,半分意見也不敢有。

“還有, 我昨個晚上看了賬簿,為何外頭集市只賣一文錢一個的雞蛋,廚房花三文錢買?而且其他采買的菜也都有所上浮,牛羊肉價貴, 怎麼一個月裏頭有二十日都是買牛羊肉吃的?書院竟這般有錢?”一連串的問題砸下來, 把幾個已經當爺爺的管理者砸沈默了,他們只知道之乎者也, 哪兒知道甚麼貴不貴的。

再說了,采買牛羊肉是從前山長規定的。

“回山長的話,這賬簿向來都是廚子直接交給上一個山長的, 故而我們也不知。這牛羊肉, 他說吃多了人的精氣神好,學子們辛苦, 合該在口食上補一補,便是這般了。”許監院回答,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竹清就質問他,“監院是負責賬簿往來的,你居然還有理由與我說不知道?真真是理不直氣也壯,也好意思。”

這下子,許監院也自閉了。

其他人更是臨陣以待,生怕下一個就是他們,這要是被揪出錯誤,丟臉事小,被趕出書院事大。

“去把廚房所有人叫來,我當面問問他們知不知道,若不能給我回答個一二出來,仔細都卷鋪蓋走人。”竹清氣勢力壓一眾管理者,手段並不心慈手軟。

廚房一共十人,兩個廚子,剩下的都是幫工,觀兩個廚子的面相,很像,似是有親,皆是不大敦厚的。至於幫工,男女老少皆有,竹清一一掃過去,心裏很快對他們有了初步的印象。

面對竹清的問題,其中一個廚子麻溜地回答道:“山長,你不知道,這雞蛋乃是容易磕壞的東西,故而買回來之後總有壞的,這些拋棄掉不用,不必算它們的銀錢,它們那份便算在好的雞蛋上面,所以雞蛋就貴了。”

“是麼?那青菜呢?昨日的春菜才三文錢一斤,怎麼你的賬上是六文錢一斤,貴了一半,你如何解釋?”竹清都不用掀開賬簿,直接就說出了是哪日買的。

那廚子慌張了一瞬間,立馬回答道:“是這般,那幾日大雨不斷,地裏的菜都淹死了,農夫挑來賣,要價高。其他菜式同理。”

“下雨?”竹清笑了笑,問他,“我怎麼記得,那幾日萬裏無雲?”

“可能,可能是你記錯了?”廚子嘴硬,這種情況明顯就不能承認,丟了這份工作,他還能去哪兒?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重新說。”

然而,兩個廚子都沒有把握這次機會,俱都不承認是吃回扣了,言語間還對竹清不敬,認為她甚麼都不清楚就在這裏冤枉人。

“誰知情的?舉報有功每個月工錢上漲。”竹清話落,有幫工意動,她慢慢加價,“……加十文,二十文,三十文,四十文。”

“一個月加五十文,有沒有人說?若沒有,視為一夥。”這話一出,就有一個幹瘦的女子急急忙忙說道:“山長大人,我知道,我曉得。”

“說。”

“是張大廚子與張小廚子合夥起來克扣夥食……我這裏還有他們每日扣的銀錢的記錄,我都寫下來了,不過我比他們晚來,便只記了兩年。”她拆開貼身放著的荷包,裏頭正有粗糙泛黃的草紙,“山長大人,這是我這十日記得,其他的等我回家再給山長大人拿來。”

竹清看了,字跡並不好,扭扭歪歪,一些地方甚至用圖畫表示,看得出來她並沒有學過識字。而且上邊還寫了,七個幫工都是張大張小的親戚,多多少少也跟著混了一嘴。

除了她。

“我是跟著兒子學的字,山長大人看不懂的,我可以解釋的。”

“你叫甚麼?”竹清詢問,待得了回答,又喃喃自語,“春花,好名字。夏衣,你跟春花去她家,把所有的證據拿來。”

“你們九個,一個也別想跑,張大張小,待證據拿到了,你們就按照回扣賠償,就賠償這兩年的,雙倍。”竹清雷厲風行,除了春花,她一個也不打算留,不過是一班廚子罷了,去哪兒找不到?

書院的一針一線都珍貴,得用到緊缺的地方,豈能由著這些廚子給貪了去?

“山長大人,大人饒命,饒過我這次,我再也不敢了,我還知情,我知情的。”張大張小兩個廚子尚且臉色難看,其他幫工倒是面色巨變,紛紛都想再得一個機會。

竹清眼裏冷酷,“再吵就報官。”

像咯咯叫的公雞被抓住了脖子,聲音戛然而止,七個幫工雖然年齡各有不同,但是都有同一種神態:恐懼。

“念著你們到底在書院幹過幾年,給你們留一些面子,不然報官,被趕回家,面子可就丟盡了。”竹清哼笑,“不過你們本來就不要臉面。”

被人指著鼻子罵,脾性差的自然受不了,張小廚子憋了許久,終於忍不住,掙脫哥哥的手,說道:“我們可是張大公人帶進來的,你敢動我們?小心你的位置不保!”

“我的位置?”竹清看向他,見他強撐的神色,便說道:“我的位置是陛下欽點,誰敢動?你口中的張大公人自身難保,別說救你,救他自己都不行。”

“多久了?”竹清捧著茶碗,似是在回憶,“唔,想不起來了,只不過在宮裏十幾年,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威脅我,沒成想,出宮了,倒是感受到了。”

她越說,張大廚子的臉色就難看一分,到最後,已經黑得不能入目了。他明白,這是個他們招惹不起的人,攔住弟弟,他松了氣,整個人佝僂下去,說道:“山長大人,我這弟弟顱內有疾,您不要跟他計較。銀錢我們會雙倍賠的。”

“最好是這樣。”竹清點頭,“把他們帶走。”

待廚房一眾人走了,竹清又對管理者們揚了揚下巴,“之前不是說給女學子改良學服沒有多餘的銀錢?這不是有了。”

這還是跟陛下學的呢,沒有銀子了就抄家,抄著抄著,口袋不就充盈了?

“山長聰慧。”

“新的廚子我會讓人找好,每日的一日三餐也會寫在牌子上面,按照上邊的菜式來做。還有你們三個監院——”竹清停頓了一下,見監院們個個面露忐忑,惡趣味滿足之後,就繼續說道:“書院各項收支皆由你們負責,尤其是廚房,記好賬,如果這次還是有紕漏,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是。”整齊劃一的聲音。

經這麼一場,竹清樹立起來。於是書院裏難得的安靜下來,只剩下修蓋院子的鑿木頭的噠噠噠聲音,管理者們也不敢吃酒了,讀書聲都放低了,生怕一個不小心,又惹了那女魔頭不悅。

六月中旬,學子們陸陸續續返回書院,同時,門口有一些來應聘幫工的,你進我出,好不熱鬧。

“聽說書院有女學子?是不是她們?不是我說,女子怎麼能與我們一同讀書呢?她們會甚麼?”

“你小聲一點,山長都是女的,說不得偏袒這些女學生,到時候罰你吃戒尺,你就完蛋咯。”

“我方才去廚房瞧了瞧,菜式很新鮮,而且滋味不錯,你們要不要去嘗嘗?”

對於這些剛返回書院的學子們來說,甚麼變化都能引起他們的註意,其中討論最多的還是女學子。

竹清把陳學恒等人安排在了地支院,碧桐書院按照天地玄黃來分院,天支院就是考試成績最佳的學子,黃支院收一些小童,以作啟蒙。

不論是哪個學院,其中都以權貴子弟最多,平民學子只占幾個。

與此同時,堂長宣揚了好幾日,終於讓大陽縣的大部分百姓都知曉了要招收女子,一旦經過考核,能進入書院,她們便會安排在最容易進的黃支院,跟著啟蒙兒童讀書,待考試過後,再升上其他學院。

百姓們熱議,那些門第高的人家更是早早就商討了,都在考慮要不要把女兒孫女送進去。

除了一部分認為女子應該相夫教子的世家之外,其餘的世家包括商戶之家都教人來報名了,預備著二十日之後的考核。

預料之中,這些報名的女子當中,沒有平民女孩,寒門的女子也少,也正常,她們家中可能只緊著男兒,哪裏會讓她們認字?碧桐書院名氣大,最容易進的黃支院也起碼要熟知幾本啟蒙書籍。

不過不要緊,在碧桐書院附近,也正準備動工,另外起一個書院,以供平民百姓的孩子讀書,若果真有好的,會送進碧桐書院,到時候一樣能改變命運。

竹清很忙碌,她喜歡這種充實感,獲得的成就感又會鞭策她不斷的向前。

*

女學子們被安排在地支院,倒也沒有人敢欺負她們,不過也有很難受的地方,先生們教導的東西她們懂,下了課便一齊討論,那些男學子們便看看她們,又不說話,偶爾還擠眉弄眼。

這就讓李雙雙火氣大,不想留在學堂裏,而是拉著她們走到了涼亭再續討論。

那些男學子們見她們走了,議論聲音逐漸大起來,尤其是其中一些已經懂得男女之事的,對著陳學恒等人評頭論足,倒不似來讀書的,像是來混日子的。

教人作嘔。

“很好笑麼?”窗邊忽然傳來一道聲音,正說得起興的學子揮了揮手中的折扇,油頭粉面,不正經地說道:“好笑啊,女子不去女學,反而來書院與我們一同讀書,可不是好笑?”他說完才發現同班的表情不對,一轉頭,正看見山長站在外頭。

她面無表情地說道:“你們四個,嘲笑同學,去戒室領二十個手板子。”

待陳學恒她們回來,聽說了他們被罰,心裏一陣暖意,是了,哪怕書院裏大部分人不喜歡她們,但是山長還是會對她們好,不會讓她們受委屈的。既如此,她們有甚麼好怕的?更是要刻苦用功,在考試上比下這些人。

讓他們看看,她們縱然是女子,那也是不差的。

“山長,這是我們出的卷子,都是仿照往年的縣試最簡單的題目出的,您看可以麼?”書院的啟蒙班卻也不是真正收甚麼也不懂的學生,詩詞歌賦,總得會背幾句。所以縣試最簡單的背寫題目,便是很合適的考核。

“可以。”竹清點頭。

“在哪裏考試呢?”王監院問,“往常學子們考試都在在學堂裏,只是學子們還要上課,這地方恐怕騰不出來。”

“不是有兩門藝課不需要在內室上?射、禦,便讓先生們調課,在考核那日先讓學子們上這兩門課。”竹清平靜地反問,“王監院,這點小事你做不到嗎?”

王監院後背發緊,涼颼颼的,趕緊說道:“能做到,我馬上叫先生們排課。”

“嗯。”竹清慢慢悠悠喝茶,又說道:“院裏學生們可要看好,有那等子品行不端正的,只管回了我,我來解決。你們在碧桐書院當先生久了,與整個安州的學子的家中都有往來,這我自是知道,也不為難你們,有不好的,我親自解決,不叫你們難做。”

“山長。”王監院的汗水愈發多了,明明這裏放著兩大盆冰,屋裏涼絲絲,但是他卻覺得一顆心都掉入了冰窟。

“我們可沒有私底下包庇學子呀,學子們品行受約束,不敢隨意鬧事的。”

“瞧瞧,我不過是一句話,你就替他們說話了,鬧事?甚麼樣是鬧事?在你們心裏,只怕不是作奸犯科的都不算鬧事,對還是不對?”竹清這般問,又警告道:“我不管從前的規矩,只說現在,學子們口出狂言的,一律罰,若還犯不改,便教家中長輩來書院,與你們對上一回。”

“是,是。”王監院叫苦不疊,絲毫不敢反駁。

*

在隔壁的書院動工時,黃支院裏進了二十三個女學子,都是經過了考核,其中年齡身份各不相同,小至六歲,大至十八歲。有商戶之女,也有安州通判的孫女。

如此齊聚一堂,也會有不少的問題,其中便是老師如何看待她們。

為此,竹清事先考察過書院的老師,掉書袋裏的且瞧不起女子的,被她辭退了。老師麼,多得是,她很快便找到新的老師,其中還有兩名女子,不過兩個女子是準備去隔壁書院教啟蒙班的。

在上學的第二十日,兩位老先生再次開了一場文鬥,這回吸引了不少官員前來觀摩,一時間,書院人聲鼎沸,其中敢於上臺與先生辯論的學子有三四個,都是縣試的頭幾名,膽子大得很。

如此,碧桐書院的名聲再一次擴大,同時,趁著林縣令也來了,竹清與他說了要建新書院的事。

林縣令一開始表情平和,待聽見書院招收平民孩子,且為他們接送,這才驚訝起來,“可如此做,事情少不了啊。投銀子進去自然是有成效,只不過最怕有糾纏不清的人。況且,女子……”

“山長,不是我多嘴,實在是有些百姓是刁民,他們可不會感念你的好,只會想著為何不能給他們更多,這種人卻是最難纏。如果他們的孩子讀了一個學期便不讀了,只怕他們不甘心。這等占便宜的事,他們若是一聯合起來,也是麻煩。”林縣令當了十幾年官了,縣令這個位置也當了幾年,從下縣到上縣,在他看來,大陽縣的百姓雖然比別處的好一些,但是骨子裏依舊有些刁蠻的。

“這也是我擔心的地方,所以便要與林縣令你商議,如果有這樣的人,需得殺雞儆猴,把領頭幾個關個十幾日,他們就知道甚麼該惹,甚麼不該惹。”竹清說,刁民撒潑打滾也沒有用,關進監獄裏待幾日就老實了。

“可成?”

林縣令自然給竹清面子,“成。”他也有自己的思量,這件事情辦好了,說不得也是政績,大功一件,再操作操作,怎麼樣也能為他助力,升官。

反正流言蜚語都讓竹清扛了,他跟在後面,半分不吃虧。

*

卻說黃支院的女學子裏有一容貌姣好的商戶女,雖然身份不比其他學子,但是讀書很用功,這日晚走了,正收拾課本,卻忽然聽見身後有動靜,轉頭一瞧,是兩個略猥瑣的學子,看衣裳,應該是地支院的。

“你們想做甚?”她有了不好的預感。

“不過是看你有不懂的地方,想為你解答一二罷了,瞧瞧你這樣美人,皺起眉頭來多惹人戀愛?”沒說兩句就暴露了下作的心思。

“滾開,監院馬上就來了,你們還不走,信不信我告你們?”

“告我們?”一個錦衣華服的學子問她,“你可知道我爹是誰?你家裏只是一介商戶,給我家提鞋都不配。識相點,就乖乖配合我們,還有你舒服,若是不識相的,哼,別怪我們動粗。”

在書院當中是有鄙視鏈的,當官的世家、沒落的寒門、經商的商戶、平民的孩子。家中當官的按照官職大小分成幾個圈子,最上層的圈子看不上下面的圈子,而當官的,不論官階大小,皆看不上寒門、商戶還有平民。

尤其是平民,除非讀書天賦出眾他們不太敢招惹之外,天賦一般般的,要麼依附權貴子弟作他們的契弟,要麼就是被欺負,忍氣吞聲。

他們也不敢告訴監院,生怕遭到報覆。

像商戶子,也是他們尋樂子的人選,特別是現在多了容貌好的女學子,更是教他們想入非非,思前想後,終於還是下手了。

“我早打聽清楚了,你叫崔令意,家中是販賣絲綢的,有幾個銀錢。只要你依著我行,出去後我自會與父親說,帶你們家發財。”

崔令意自不是個傻的,這話當然不會信,眼見他們堵住了路,心一橫,拔出簪子抵在白皙的脖子上,說道:“只管再往前一步,我這簪子就沒入脖子,且教我血濺學堂,做鬼也不放你們。”

她眼裏一股絕決,倒是一時間唬住了他們,沒成想是個烈性子。

“莫兄,怎麼辦。”真的鬧出人命可不好收場,他們不缺這一個樂子,換一個也是一樣的。

“那契弟都玩膩了,如何不能換這一個。”姓莫的說,他們不能去青樓妓院,屋裏又不能有通房,便只能在學堂裏搜摸一些願意雌伏於身下的。

只要不鬧出格,誰會管?待將來入仕,他們又是端端正正名聲清白的好官員,這也是大多數公子哥兒的做法。

“可是,莫兄……”

見他們似乎猶豫,崔令意心一橫,簪子尖端直接劃破了肌膚,那血十分刺眼,鎮住了兩個混賬。他們推搡著走了,崔令意這才松下身子,整個人粘膩膩,全身都出汗了,所幸,所幸……

*

“去哪?”

“山長。”不巧,他們正碰見了巡視書院的竹清,頓時像鵪鶉那樣,不敢言語。

“書院內疾步,明日去領五個手板子。”竹清說,兩人應了,“是。山長,那我們走了?”

“著急忙慌的這是做甚?”竹清嘀咕,又把所有上課的院子巡了一遍,沒發覺甚麼異樣。

翌日,卻聽聞書院裏有一學子身體不適,需要請郎中,竹清問堂長,“醫諭不能治療?”醫諭就是書院裏的郎中,通常醫術很不錯,治療風寒感冒跌打損傷亦是夠用。

“聽說不行。”堂長臉色紅了紅,支支吾吾,有口難言。

“甚麼問題?”竹清問清楚。

“呃,是,是縱欲過度。”堂長別過頭,閉眼,在書院裏縱欲過度,這麼一說,名聲都丟盡了。

“啪!”竹清一拍桌子,“隨我去看看。”

碧桐書院的問題不小,雖然學子們讀書用功且縣試名次不錯,但是該有的問題那是一點都沒有落下。

就像竹清在京城中看見的那般,他們私底下品行風流,年紀輕輕就有了一大堆通房小娘,丫頭粉頭一籮筐,但是只要考得好,這些都不算事情。來日為官做宰,也只為人道一句風流倜儻,絲毫不影響當官。

這正是竹清想要改變的,尤其是如今書院中有了女學子,斷斷不能容忍這種風氣存在。

竹清領著堂長、學長,臉色暗沈,趕往學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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