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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3章 尚宮局,蕭扶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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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3章 尚宮局,蕭扶風

她能有現在的地位, 是因著她的榮光皆來自於皇後,可如果她棄了掌事姑姑這個身份,真的去科舉,然後做官, 日子久了, 皇後與太子還會像現在這樣信任她麼?

竹清從來不去賭這種十有九輸的局。

“倒是孤思慮不周。”太子便不再提這件事, 他也只是試探試探而已。

“先籌謀著,我也是想著,殿中省改為尚宮局, 甄選女官入宮任職。既然宮中有了女官,那麼以後開設女子科考,外地的官員有女子,也很正常。你想要讓文英公主當知州這事,竟是一定要辦成了, 且態度要強硬,這是一個試探他們底線的好機會。”皇後說,她想要動殿中省,太後頭一個不答應, 畢竟按照以往的制度, 尚宮局聽命皇後,女官的選拔與任用皆由皇後做主安排。

太後會同意才怪。

其實按照順序來說, 先有尚宮局,之後讓文英公主為官試探文武百官,再之後讓女子科考, 這才是太子心目中最理想的順序。奈何他現在尚且沒有掌握殿中省, 此事就只能暫緩。

“等兒臣徹底收服戶部尚書以及禮部尚書之後,這事就不難了。”太子說, “倒是兵部尚書,尚且中立。”

“他不算中立,要是利益足夠,可以讓他偏向於你。”皇後笑了笑,給太子解釋道:“他的嫡女文妃是我的人,文妃不是生了九皇子?咱們就從九皇子身上作文章。”

“兵部尚書是個見不著兔子不撒鷹的,有九皇子,自然能讓他站隊。”皇後說,兩年前那場選秀,文妃當時還是柔姐兒,只見了她一面,就臣服於她。

“好。”太子應了。

“我原以為你會拉攏高丞相。”皇後自問自答道:“不過那也是一個老狐貍,輕易不給承諾的,也罷,只管把六部尚書收攏,架空他們即可。”

“兒臣也是這樣想。”太子漫不經心地摸了摸大拇指上面的玉扳指,說道:“何況兩位丞相年前就病了好幾回,焉知還能活多久?待他們一死,高家與上官氏就該好好清算清算。”

甭管兩位丞相以前是何等清正廉潔,自他們當上丞相,下邊的人就想著扯他們的虎皮來謀利益,貪汙、迫害底層官員等等。兩個丞相不要,下邊的人也會讓他們受用貪汙的銀子,年覆一年,高家與上官氏積累的銀子堪比國庫。

“等他們死了,兒臣打算抄家。想要船堅利炮,就得投入多多的銀錢,國庫空虛,就只能抄家得銀兩。還有,開設港口,擴大貿易……”談完官員,太子又說到了尚宮局,“若果真有那一日,母後想要讓誰當尚宮大人?這個位子,非信任的人不可為。”

皇後看向身側靜候的竹清,說道:“你竹清姐姐如何?她的能力我一直心裏有數,從前不好賞賜她,偶爾賞一些金玉也總覺得埋沒了她,若能讓她做一個尚宮,統領尚宮局,這才能讓我安心。”

“竹清姐姐,是最好的人選。”連太子也不得不說,竹清姐姐做事從未出過差錯,甚至還幫了母後與他許多回。

“奴婢不敢當皇後娘娘與太子殿下讚賞。”竹清雖然內心狂喜,不過面上卻一派平靜,只說道:“娘娘與殿下信任,奴婢定當盡心竭力做事。”

尚宮局的大人,權力應當與殿中省的林忠海差不離,那她到時候豈不是掌握無數人的生死?既是皇後的掌事姑姑,又是尚宮大人,竹清光是想一想,就差點笑出來。

十月初一,太子下令出兵科查爾,協助文英公主收服羌族,十月初五,羌族人全部臣服,太子在早朝上詢問劃分州府名字以及派用的官員。

州府縣的名字倒是好說,把羌族所有地界分為一個州,叫北安州,分五府二十八縣。只官員實在是難尋,因著那地界民風彪悍,斯斯文文的文官去了,少不得去一番心血,說不定都活不長。但是派武官去,雖能武力鎮壓,但是於治理方面肯定比不得文官。

一時,陷入了兩難。

“孤還是那個決定,任文英公主為北安州知州,俸祿待遇提高一成,諸位可有意見?”太子話音剛落,大臣們紛紛口中大喊不可不能。

“不可啊太子殿下,女子怎可為官?自古以來,男主外女主內,這是天理。女子就應該呆在家裏,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就這般安安穩穩一輩子即可。那種涉及民生的事宜,她們如何會呢?”

“是極,文英公主雖然熟知北安州,但是一介女流,怎麼能讓底下的人臣服呢?莫說她是不是女子,就說她的學識,也不足以支撐她為官啊。”

“太子殿下想要任用文英公主,只怕文英公主會辜負太子殿下的一番好意,殿下……”

武官們這次倒出奇地與文官站在同一個立場,一起反駁太子的決定,個個都列舉出文英公主當官的缺點。

“安靜!”一直不曾說話的皇後忽的開口,整個大殿迅速靜下來,有官員問她,“不知皇後娘娘有何高見?”

他在內心不屑,哪怕是國母,也該好好呆在後宮管理嬪妃就是,哪兒能到乾安宮來上早朝?

成何體統!

皇後不徐不疾,說道:“諸位既然都不同意,不若這般,你們選一個官員出來任職。只是北安州那個地方,缺衣少食,百姓彪悍,非真心讓他們臣服者不可為。去那兒上任的大人可就要註意,免得水土不服,尚未做出一番事業就病死在北安州。”

“這……”一旦讓他們選人,他們就同時閉嘴了,誰想去那種地界任職?就像皇後所說,也不怕一兩年就死了,立功,談甚麼立功?

他們舍不得自己的後輩、徒兒去北安州,倒是想到了讓出身寒門的官員去。

皇後又說道:“寒門有志之士不少,大人們提議不錯,只是從北安州任職回京,可是大功一件,少不得高升。”

“母後所言,孤很讚同。”太子點頭,他看底下官員們神色各異,就知道他們在想甚麼。

世家權貴一直把高官的位置把在自己手裏,如何肯叫寒門子摻和?知州調回京任京官,最低升作從二品官員。

所以,大臣們會如何選擇?

上官丞相出列,“太子殿下,此事不若明日早朝再議?畢竟有些寒門官員可能尚未思量,一時給不出一個答覆。太子殿下讓他們今夜仔細考慮,說不得就有吃苦耐勞的官員應肯了。”

“上官丞相所言極是,老臣也讚同上官丞相的話,還請太子殿下給臣子們商討時間。”高丞相這時又與上官丞相一個立場了,生怕女子當了知州。

太子坐於高臺,臉色微微沈悶,嘴角勾起一抹譏笑,思考?只怕是給時間這些老狐貍如何安插自己派系的人罷?

“不必,孤相信咱們大文朝能文能武的可用官員不少,譬如狀元郎高燕曾多次立功,高大人。”太子喚道。

“微臣工部右侍郎高燕參見太子殿下。”高燕出列,他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太子殿下這個時候點他是為何。

太子往後坐了坐,以更為舒適的坐姿靠著,淡定自若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他說,“你在工部任職,對工程建設、屯田水利想必很了解。那北安州剛剛收服,正需要大人你這樣的人才去建設,不若今日就定了,大人你去北安州做知州,如何?”

“這,微臣……”高燕跪伏,額頭上滲出密密麻麻的汗水,去北安州?傻子才去!

他自入仕為官,在工部兢兢業業,總算做到了右侍郎的位置,距離工部尚書僅有一步之遙,這個時候去北安州?哪怕立功回來,哪兒還能有他的位子!

“亦或是,文采斐然、出口成章的探花郎上官玉璋,上官大人何在?”太子卻突然不理高燕了,就像見不到他還跪著,直接忽視了他,轉而點了旁人。

“微臣吏部左侍郎上官玉璋在。”上官玉璋出列,同樣不安,不過他長得出眾,哪怕跪下,也別具一番瀟灑。

“上官大人曾先後在禮部、戶部與吏部任職,經驗豐富,對於三部運作很清楚。北安州正逢百廢待興之時,不若上官大人去,發掘發掘當地適合為官的人,孤特召他們為縣令為府尹,好不好?”太子看向下邊跪著的兩個人,又“提醒”道:“北安州在邊關,知州這樣的官職非孤信任者不可為,高大人、上官大人以及文英公主,都是孤所信之人。”

“當然,在朝各位大人亦是,特別是曾經做出功績的大人,想必去了北安州,必如魚得水。”太子在逼文武百官做選擇,要麼就派掌握實權的官員去,要麼就選文英公主。

可是誰家願意讓頗有前途的官員去那種犄角旮旯的地方?不多時,已然有一些人內心動搖,想要同意太子的提議。

只是,女子為官?

“昔年太祖在世,官員不論男女,皆可為官,怎的到了現在,反而迂腐不堪?”皇後出聲詢問,“人可不能越活越回去了。”

“皇後娘娘所言極是。”兩位姜大人俱都應和,反正不能讓其他派系的勢力擴大,文英公主就文英公主罷,左右她在北安州也翻不出甚麼大風浪。

*

除了姜家兩位大人,陸陸續續有支持太子與皇後的官員出列,此事已經容不得老大臣們思考,然上官丞相忽的說道:“啟稟皇後娘娘,太子殿下,官員們的任用必得先回京述職,由吏部考核才能通過。文英公主既然是女子,先前沒有政績不方便考核,可,她是否應該回京面見太子殿下,如此才好看看她有沒有真材實料。”

上官丞相的意思很明顯,文英公主可以當知州,但是要先回京,在早朝上拜見太子,由太子與他們這些官員考一考她,這樣就能知道她到底配不配當知州。

這是想要拖一拖?只怕文英公主在回京路上,就會遭遇許多不測。太子挑眉,並沒有松口,“回京可以暫緩,北安州剛剛收服,卻不能沒有官員管理,上官丞相的話不妨聽聽孤的決定。”

“太子殿下請講。”

“讓文英公主上任北安州知州,半年後瞧一瞧她的政績,若是好,也就留著她繼續做知州,若是不好,再讓她回京卸任。”太子殿下慢條斯理地說道:“但是孤相信她。”

上官丞相與高丞相相互對視了一眼,皆沒有想到太子殿下這般強硬。他不像陛下,也不像先帝,倒有幾分像太祖,史記有記載,太祖在朝堂之上說一不二,不喜與他唱反調的人。

“本宮讚同太子的決定。”皇後話落,除了幾個大臣應和,並沒有一呼百應的局面出現。她也不惱,而是側頭看了看,說道:“竹清。”

有官員不解她喊貼身宮女作甚麼,正疑惑著,就聽見一道沈穩悅耳的女聲在大殿響起,“赦命之寶在此。”

瞬間,文武百官們齊齊撩起袍子下跪,口中喊道:“萬歲萬歲萬萬歲——”這幾個字在乾安宮回蕩,久久不散。

“陛下命令本宮聽政,本宮就有決斷的權力,各位大人,可支持太子殿下的決定?”皇後再次問道,這一次卻不同方才寂靜,幾乎所有的官員都附和。

“皇後娘娘所言極是,臣等莫敢不尊。”

太子緩緩露出一個笑容,“既如此,孤就下令,命文英公主速速上任北安州,為一地知州,掌管北安州農、商、兵馬……”

沒有人覺得太子殿下直接下召是對陛下不敬,於他們而言,心中明主早已改變,除了想要在朝堂上有更多話語權的老臣們,沒有誰想要直接抗衡太子。

早有拿了空聖旨的小太監候著,把太子所說寫在聖旨上,正巧玉璽在此,也不用浪費時間了。

竹清拿起玉璽,重重地往那任命的聖旨上一蓋,她看著這份幾乎有劃時代意義的聖旨,覺得內心酸脹,一顆心肝跳得極快。

她在為文英公主高興。

聖旨還要送去蓋藍印,太子吩咐蓋完藍印即刻送去北安州。除了知州,還有其他官職也需要討論,只是大臣們被文英公主的事打擊得不輕,對於北安州派任的官員也不大想議論,太子仿佛早有預料,不帶停歇地說出數個名字——皆是上升無望的寒門人士。

“……由他們與知州一同建設北安州。”太子說罷,官員們又大聲說道:“太子殿下聖明。”還好,這次總歸都是男子任官員了。

午時,壽仁宮中,太後正喝著藥,有貼身宮女勸她,“太後別生氣,左右不過是北安州那種地界,又不是宜州、淮安這樣的大州,文英公主當官就當官罷。”

她以為太後是不滿文英公主當知州,殊不知她的愚昧無知卻觸怒了太後,太後看了她一眼,說道:“你不必在哀家身邊貼身伺候,去找姑姑,讓你插花弄草去。”

小宮女臉色煞白,卻不敢為自己辯駁,只得去了。

一刻鐘後,田息嬤嬤進來,“老奴不過輪休一回,太後娘娘怎的就動了肝火?仔細傷了身子。底下人不懂事,是因著她到底不似太後娘娘般懂朝政。”

太後對著穆桂英掛帥的畫像看了許久,直到眼睛都痛了,也只是眨眨眼,不曾移開眼睛,她說,“田息嬤嬤,你說,皇後是不是比哀家出色?從前哀家爭權奪利,為上官氏謀利,卻也始終不敢想女子為官。”

偏偏太子與皇後就頂住了重重壓力,把文英公主推了上去,這是她預料之中卻又是預料之外的事。

“太後。”田息嬤嬤嘆息一聲,她也不懂朝政,“您可有煩心事?與老奴說說罷。”

“她比哀家大膽。”太後忽的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田息嬤嬤只能聽出這個“她”指的是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半分不讓,方才又發作了殿中省的一個太監,直接讓他去種花了。那正是咱們的人。”田息嬤嬤轉移太後的註意力,太後對這事早有預料,並不生氣。

“頭疼。”太後一想到朝堂的事就煩惱,把桌上已經涼透了的安神藥一股腦地喝完,末了又嗆到,一陣兒咳嗽。

“太後喲。”田息嬤嬤滿眼心疼,說道:“您顧著自己身子罷,太醫都說了您不宜多思,且為身子著想,別想太多了。”先帝在時,太後就經常日思夜想,如今當了太後,為了上官氏,她也不敢放松,再這般下去,身子怎麼撐得住!

“無妨。”太後咳的面色紅潤,“哪怕臨死,哀家也要做些事。他們倒給了哀家一個啟發,文英公主當得官員,上官氏的優秀小娘子們為何當不得?田息嬤嬤,且擺上筆墨紙硯,哀家要給哥哥寫信,讓上官氏好好培養家中小娘子們。”

她觀太子這個舉動,倒似是一個試探,文武百官沒能阻止這一回,只怕以後,也只能步步退讓,如此,他們上官氏得逆流而上,爭個先。

滿心歡喜的太後娘娘還不知道,這是她第一次被兄長斥責,且回信中對女子為官大加訓斥。

*

五日後,北安州首府。

原本的科查爾已經改了名字,現在叫作馬丁府,文英公主接到了聖旨,她身邊的幾個豪爽的爺們以及大娘子俱都激動不已,一個個圍在她身邊,預備著慶賀這件事。

“還好陛下……不對,是太子殿下英明,讓文英公主您作俺們的父母官,不然換了旁人,俺們可不依。”

“可不是,那些文鄒鄒的官員了解這兒麼?知道俺們想要甚麼嗎?只怕來了也是胡亂治理,倒不如還是公主帶俺們吃香的喝辣的。”

文英公主在北安州的聲望高得嚇人,男女都仰慕她,是她讓他們不必遭受戰爭,讓他們的兒女今後能出人頭地。

“公主,不對,大人,您先前說要建設書院的事,甚麼時候提上日程?俺家裏幾個潑猴,個個都不省心的,俺想送他們去讀書,有那運氣考個功名自然是好的,如果沒有,到底識幾個字,日後有個活計,不必像俺一樣一事無成。”

文英公主掃過一張張滿含期待的臉龐,羌族人需求真的很簡單,衣食住行自是不必提,還有讀書。

她能讓羌族人聽命於她,除了武力,其實更重要的是,她給他們許諾了讓孩子們去書院讀書。

羌族人好戰,可在文英公主嫁過去之後,他們瞧見一些聰明的孩子跟著公主讀書之後,不免生出艷羨之心。逐漸的,就被文英公主“洗腦”了,他們文字稀少,大文卻像一個寶殿,正待他們融入吶!

刻在骨子裏頭的讀書之心!

“大家不必著急,看,這是甚麼?”文英公主指了指馬車上一箱箱的東西,在眾人不解之時,她親自打開了其中一箱,一股墨香襲來,她說,“瞧瞧,都是皇後娘娘讓人送來的書籍,後頭還有先生,書院很快就能創辦起來。”

“好!”一陣兒歡呼聲,那些和胡族以及倭寇打仗而缺胳膊少腿的好漢好娘子們嘴都要咧到耳根子後邊了。

“公主,皇後娘娘還有竹清姑娘都寫了信給您。”

“我看看。”文英公主如今與皇後關系好,同竹清是好友,她讀了信,發覺這些書籍全都是經過竹清精挑細選的,她又囑咐她,如果不夠,可再寫信。

皇後娘娘寄的信就正式許多,大多涉及朝政,還有對現在局面的分析,她看完,總想著要回個甚麼禮才好。

“公主——”文英公主打斷她,說道:“叫我大人,蕭大人。”

文英郡主,文英公主,卻不是她想聽的,她是北安州知州大人,蕭大人。

多少年前,她曾興高采烈地逃離王府,那時她未曾預料到,她會在北安州幹出一番事業,也不曾想過,時隔多年,她找回了自己的名字。

蕭大人,蕭扶風。

扶搖直上,乘風而起。

那是她母親為嫡子取的名字,生出了她,卻也不曾更改。

“以後這兒沒有文英公主,有的只是蕭大人,都聽明白了?”蕭扶風眼神銳利,一寸一寸掃過所有人的臉。

“都記住了,蕭大人。”蕭扶風滿意地點點頭,說道:“行了,需要做的事還有很多,且快速一些,按照本官的計劃,三個月之內得見效,狠狠打那些官員的臉!”

蕭扶風捏著一張紙,那正是竹清寄給她的,說是一些她的想法,給她一個參考。竹清的想法,那可不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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