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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章 文英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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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章 文英公主

最終所有的香料檢查完畢, 竹清心中有數,但是沒有聲張,而是裝作不知道,對祿東公公說道:“我看完了, 基本上不出錯。”

祿東公公松了一口氣, 覆又在心裏瞧不起竹清, 他就說嘛,她肯定看不出來的,一個小姑娘, 能分清楚這個盒子裝著甚麼香就不錯了,還能辨別少了哪種香料?

“竹清姑娘,既然看完香料了,那咱們是不是可以走了?”鐘公公笑著說,祿東公公立馬接上, “欸,你們忙碌了這麼久,出去喝杯茶再走,竹清姑娘, 鐘公公, 請罷。”

他這回重點關註竹清,連稱呼, 都是把竹清放在前頭。

很快,竹清與鐘公公喝了一杯涼茶,之後才帶著人出了殿中省, 見他們走了, 祿東公公這才掏出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他這時才發現, 自個背後的衣裳都濕透了。

“祿東公公,您覺得熱嗎?要不要我給您扇風?”一個小太監湊上來,諂媚地問道。

祿東公公擺擺手,“去去去,不用不用,咱家不熱。”這是熱的嗎?這是讓人嚇的!

沒點眼力見兒的東西。

竹清與鐘公公走在前頭,宮墻高聳,竹清看著那大紅的的朱漆,有點走神。

祿東公公看了看身後離他們挺遠的小宮女小太監們,便低聲與竹清說道:“竹清姑娘,方才看的香料應該挺好聞的罷?我看你入神了。”快說說,香料有沒有甚麼問題。

“做事麼,自然是要聚精會神的,好聞啊,但也許是宮外制香的香娘手藝比不上皇莊裏頭的,用料有些許不一樣,多了或者少了。”竹清暗示,她看著已經接收到消息但是不主動開口管的鐘公公,嘴巴撇了撇。

鐘公公了然,香料用料缺了唄,肯定是祿東公公那個老貨見錢眼開,動了手腳,說不得那些銀錢教他拿去買屋買地了。

甭看太監有殘缺,好似很有缺憾,但是能在殿中省做到管事,那小日子,過得比外頭的地主老財還要舒服,田地、屋契、地契,哪個大太監沒有?

“喲,下邊的人有時不盡心,出了差錯也是正常的。不過這也不太好管,要知道誰沒個親朋好友呢?也許這個是他的幹爹,哪個是他的姑媽,總有人關照他,你貿然罵他一頓,表面上舒服了,內裏可不就是惹了人家身後的人?”鐘公公隱晦地提點。

打了小的來了老的。

竹清頓悟鐘公公的意思,這就是祿東公公背後有人,所以他膽大妄為。鐘公公也是在提醒她,別莽撞地拆穿祿東公公,不然他遭了罪,背後的人就不會放過她了。

“哦?鐘公公說的有道理,這樣的事,哪兒是咱們能管的,最後哪個負責的,便找誰,一串,從上到下,哪個都跑不掉。”竹清似笑非笑,她唇角勾起,看著鐘公公為難的神色,她甚至在心裏吹了一口口哨。

她就直白地說了,如果今日這事鐘公公不打算管,那麼最後捅出來,太子妃受罰,他也跑不掉。

鐘公公的確明白竹清的意思,只是他猶猶豫豫,他們這樣的大太監各有各的關系與地位,像他這樣的臨時被安排管嫁妝的,待文英公主出嫁,他也要回到原本的宮殿當管事太監,與祿東公公這種在殿中省有實權的太監可不一樣。

可是竹清的話也有道理,要是秋後算賬,主子們焉能饒了他?只怕他連現在管事太監的身份都保不住。

“是這樣的,祿東公公有個幹爹,在勤政殿做事的,地位麼,不高不低,但是足夠保護他了。”鐘公公說,就因著這一層關系,他才不想與祿東公公對上。

“急甚麼,這事還得主子們做主兒。”竹清挑眉,在她說罷,鐘公公的臉色緩和下來,點點頭,不再言語。

竹清沒有許下承諾,鐘公公也沒有異樣,到了分叉口,鐘公公率先說道:“喲,那咱家就先帶著人走了,竹清姑娘下回見。”

“鐘公公請。”竹清的禮儀向來做得好,不論心裏在想甚麼,她表面上總是笑著的,笑得溫和謙遜,仿佛沒有任何脾氣。

鐘公公微微彎腰,算了回了竹清的禮。竹清禮貌,他可不能托大。能做東宮管事的人,哪兒會沒有脾氣?

竹清領著人回到了東宮,太子妃不在,她便又觀察了東宮裏頭心懷不軌的宮女太監們,待太子妃回來,她這才去找太子妃回稟今日遇見的事。

太子妃聽了,略微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竹清見狀,便走到她身後,替她揉捏起來。

“我就知道肯定不會恁輕易就教我得個功勞的。”太子妃說,皇後特意安排她管這幾樣,說不定也是知道有祿東公公這件事。

“那鐘公公有沒有說祿東公公背後的人是誰?”

竹清搖搖頭,“沒有呢,想必是要咱們自個查,不過這也不難,奴婢與殿中省的大太監林忠海認識,只尋他問問便可了。”

“有你在身邊,我總是省心不少的。”太子妃保養得宜地手拍了拍竹清的手背,她為何這般器重竹清?還不是她不聲不響就能結交恁多人脈,就像一張大網,此刻就用上了。

“太子妃放心把此事交給奴婢罷,奴婢會調查清楚的。只是查清楚之後,該如何解決?”竹清問,這事就不是他能決定的,得由太子妃自己慢慢思索。

“先看看罷。接下來幾天你每天都去盯著,看看送進來的第二批、第三批的香料有沒有問題。”太子妃說,衣料甚麼的同樣能做文章,她又囑咐了竹清註意一下。

*

竹清把腰牌拿給守衛看,隨後順利地出了宮,她這個月出宮兩三回,比起從前在王府日日出府算是少了很多。

她租賃了一頂轎子,小半個時辰後,她來到了林忠海的宅子裏,林忠海果真在這兒,正躺在搖椅上,閉著眼睛聽著伶人唱曲兒。

“竹清姑娘來了?請坐。”林忠海身子都沒有動一下,只眼皮子微微掀起來,看了竹清兩眼。

仆從給竹清端來茶水,竹清低頭喝了,慢慢悠悠地說道:“林公公這生活,可真是滋潤。”

“人活這幾十年,可不就是想要一個舒坦?”林忠海咿咿呀呀地跟著戲曲唱起來,他費心費力爬到管事的位置上,就是想著下半生無憂的。

“林公公可有空?”竹清問,林忠海擡眼瞧了瞧竹清,老臉上是洞若觀火的神情,他說,“你有甚麼麻煩,說來聽聽,我正有空,給你解答解答。”

竹清說了,問道:“林公公知道麼?”

“自然。”林忠海說,祿東那個狗東西多次不敬他,他肯定咽不下這口氣,明裏暗裏地調查他,可以說,他很了解祿東。

比他的相好還要了解。

“祿東有個幹爹在勤政殿為陛下管一日三餐的,可以說是得意人,在陛下跟前有幾分情面罷。你要是想要揭發他,就要連帶著他的幹爹一起弄下去,那個人可不是個好相與的,心眼兒比針小。他奈何不得主子們,卻能教你暗裏吃個大虧,所以要做,就要一擊即中。”林忠海甚少說這樣長的話,這會兒一次性說罷,也是想添磚加瓦。

“他有沒有甚麼弱點?”竹清問,林忠海想要她把祿東公公搞下去,那就得幫幫她。

林忠海顯然查清楚了,不帶思考地說道:“有。”

竹清眉眼彎彎,認認真真地聽著。

*

被旁人暗地裏恥笑以及可憐的文英公主其實並不算很難過,相反,她還很高興。

她坐在梳妝臺前,輕聲地哼著不知名的曲兒,一個婦人走進來,恨聲道:“你還有臉笑?這樣的事,你的以後都毀了,還敢笑?”

文英公主嗤笑,她看向因著長年累月生不出嫡子便可勁兒折磨她的母親,譏諷地說道:“母親,您打小把我當男子一樣培養,寒冬臘月我還要舉著手練字,不練夠一個時辰便不讓我停下來,到現在,我的手吹風了還會疼。我早就沒有以後了!”

她伸出左右手,意外的,那不是一雙纖纖玉手,而是手指略微畸形的手。母親對她的控制令人發指,她兩歲就要左右手同時習字,長年累月下來,手早就壞了。

“離開了您,我才有了以後。”文英公主說,天知道她聽見羌族族長要求娶她的時候有多高興!

逃離這裏,逃離這個讓人窒息的王府。

“你,你,你一個金尊玉貴養大的郡主,何以去那種地方,去也就算了,還這般高興?”王妃氣得直哆嗦,她看著面容依舊的文英公主,只覺得她從內裏變了一個人,這不是她的女兒!

“母親。”文英公主似乎是看出來了她在想甚麼,輕聲喚醒王妃之後,她才感慨般說道:“金尊玉貴又如何?在您的教導下,在父王的威壓下,我從來都不是我自己,你們都是需要一個提線木偶罷了。”

“從小到大,您從來不問我想要甚麼,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這些有哪一個是我自個想要學的?我想騎馬,我想在一望無際的草皮上頑耍,您從來不允許。您說女子就該賢良淑德,溫柔如水,可是沒有誰規定姐兒就該成為怎麼樣的人。您與父王沒有任何區別。”

文英公主滿眼痛苦,她做不到恨母親,可同樣做不到將以往的一切輕飄飄的揭過。

甚至母親連夫婿都不準她自個選,那些被母親回絕的哥兒,曾經,也有她心動之人。

不過,現在都不重要了。

“父王不是答應您了,把惠侍妾的兒子記在您的名下?日後,您就有了寄托。”文英公主渾身輕松,她沒有過去扶住捂著心口的母親,而是看向窗外,日頭正好,鴻雁高飛。

她過好好過日子的,一定會的!

*

從林忠海那兒得知了這些消息後,竹清就不打擾了,她出了宅子,然後又去外頭酒樓要了一壺酒幾碟小菜,自斟自飲,慢慢地望著下方叫賣的小販們。

雖然進了宮不再需要在小攤販上采買,可是對於民生物價,她還是要了解的,從細微的地方能察覺到某一些變化。

“竹清姑娘,怎的坐在這兒,快快上雅間。”不消幾時,被她尋來的曹大商人與孟大商人就到了,這家酒樓正好是曹大商人的,他提著衣擺急匆匆地上樓,見了竹清,忙客氣地請她進了雅間。

“曹大商人,孟大商人。”竹清喚了一聲,“我一個人,坐哪兒都成,不必如此。”

“欸,貴客上門,豈能隨隨便便接待。”曹大商人巴不得竹清找他,這會兒十分熱絡,等竹清喝了他沖泡的茶之後,他才問她,“竹清姑娘這回出宮尋我們哥倆是有甚麼事吩咐麼?”

“有點事情想找你們問問,畢竟還是你們懂行。”竹清笑著說,隨後她問了幾樣昂貴香料在市面上的情況。

“你說的這幾樣香料都不便宜,很少商戶敢沾染,買賣香料有兩個大戶,一頭收原料,一頭賣香料,你若是想知道內裏如何,也不難。”曹大商人說,他雖然與兩個香料大戶不熟悉,但是做買賣嘛,多多少少有接觸。

“那就有勞兩位商人幫我查一查,我今日出來得早,便想著今日事今日畢。”竹清提出自己的要求,她出宮不容易,總不能又等上個十來天再出來罷?

她看了兩位商人一眼,“兩位合作,想必查得更快。”這也是她為甚麼把孟大商人也找來,

“那竹清姑娘且等等。”孟大商人起身,與曹大商人一同出去了,他們也沒有問做了這次的事有哪些好處,正是這樣的小事一點一點累積起來,待到後頭他們有大事,才好找竹清姑娘幫忙說嘴呀!

竹清沒有白白等待,而是讓掌櫃的拿來筆墨紙硯,在雅間裏開始練字,練了恁多年,她的毛筆字早就一氣呵成。

練了半個時辰,她又開始在紙上勾勾畫畫,寫的正是她這些年認識的人,外頭的商戶有曹大商人、孟大商人、林大商人等等,從前王府認識的就多了,像畫屏、竹溪她們都是,硬要說的話,幾張紙都寫不完。

宮中有新結交的好友,林忠海、霜玉姑姑、雯棉姑姑……

竹清憑著自個的能力,拉起來了一張人脈的大網,都是管事的,保管在她有需要的時候能幫上忙。

等了幾個時辰,中間竹清甚至小憩過了,曹大商人與孟大商人這才回來,“勞竹清姑娘久等,我們已經查清楚了。”

曹大商人把一張紙遞給竹清,又低聲說了好些重點,竹清與他們道謝,趕在宮門下鑰之前回到了東宮。

太子妃還沒睡,是專門等著竹清回來。

“快與你竹清姐姐倒杯茶來。”太子妃吩咐貼身宮女,待竹清喝完茶,她放下手裏的書,問道:“如何?可還順利?”

竹清點頭,從袖口裏拿出那張紙遞給太子妃,口中解釋道:“那祿東公公從皇莊裏昧下來的原料以及換的次品都是與這家商戶合作……”

如此這般,教太子妃徹底明白了。

“知道了。”太子妃說,思緒翻轉間,她就想好了對策,這回定要好好懲罰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

*

文英公主入宮了,恰好太子妃也在椒房殿,她見了這位被無數人可憐的文英公主。

“文英參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文英見過太子妃。”文英公主行禮。

“賜座。”皇後看著這個半路來的女兒,表情不變,還十分溫柔地說道:“你這孩子,陛下教你五日後入宮,你怎的今日就來了。合該多陪陪你的父親母親才是,他們不定如何傷心呢。”

文英公主心裏難過,她的父親不管她,母親傷心,卻不是為她,而是為著自個養大的女兒不能合她心意給她長臉。

“啟稟皇後娘娘,文英理應顧全大局,小家小意比不得家國大事。”文英公主微微低頭,扯出帕子擦了擦鼻頭,似乎有些傷心。

皇後詫異,沒想到文英公主心性如此堅毅,倒沒有被那樣的家庭拖累了。

“好孩子,到本宮這兒來。”皇後招手,文英公主便上前坐在了皇後旁邊,只微微挨著一點,不敢過於過分。

“為著你這份心,本宮與你的陪嫁添多兩成,也好教你日後無憂。”皇後喜歡懂事的孩子,更別提文英公主是聯姻,彰顯兩族友好。

文英公主心中一喜,她這樣的舉動不就是想要多一些嫁妝,讓底氣更足一些麼?既然目的達到了,她就真心實意地道謝。

太子妃見狀,也微微一笑,開口道:“母後仁慈,兒臣比不得母後,便給文英公主添妝一成。”

“多謝太子妃。”文英公主照舊謝了。

“好了,你既然進宮了,不若去瞧瞧你的嫁妝置辦得如何了,也好教你安心。”皇後說,“有一部分是太子妃負責的,你跟著她去,先看了那些,有甚麼不懂的,也問問太子妃。”

“是。”

“文英公主在宮中若是無聊,只管去東宮尋我,我們坐一起喝茶下棋都成的。”太子妃說,她對於即將遠離故土的文英公主有一絲覆雜的情緒,不是憐憫可憐,而是佩服。

她記得小時候見過一個宗室女子去塞外和親,一張臉皺的像苦瓜。

“我也是這般想的,只是太子妃不嫌棄我叨擾就是。我預備帶幾個玉棋盤去和親,到了羌族的地界,我便教他們下棋,這般就不無聊了。”文英公主說,她對於即將到來的生活充滿了期待。

“好。”太子妃握住了文英公主的手,對她的樂觀很是敬佩。

到了安和宮,鐘公公疾步迎出來,先行禮,隨後輕聲問道:“太子妃與文英公主可是要瞧瞧置辦得如何?且等等,裏頭西配殿正有工匠在磨木頭呢,塵屑大,且等奴才去教他們停下。”

過了半刻鐘,太子妃與文英公主這才進了安和宮,一批批的衣料首飾被制好送來,把安和宮堆的滿滿當當,太子妃看向了竹清,說道:“竹清,安和宮素來都是你盯著的,你便與文英公主說說。”

“是。”竹清應了,不需要打腹稿,麻利地說道:“太子妃,文英公主,東配殿是放置衣料的,這些衣料俱都做了防腐的工藝,這個箱子裏放著的是輕雲紗,塞外一年有四個月惹得像火爐,皇後娘娘便教人多制些輕雲紗來,日後文英公主輕快些。這是煙州快馬加鞭送來的流光錦,在夜色下會浮現光芒……”

竹清解釋的同時會帶上主子們,像皇後娘娘與太子妃,好讓文英公主知道,這是誰的功勞。

果不其然,文英公主聽了,感激地看向太子妃,說道:“太子妃這般為文英,文英實在是感動。”

太子妃暼了一眼竹清,心中對她滿意,“這是哪兒的話?你是代表大文和親,史書也會記載的,這等大事,我自然是要盡心盡力的。何況……”她嘆了一口氣,說道:“何況你不過十七,就要獨自去恁遠的地方,我再不親自看著,不親自置辦妥當,怎麼對得起你。”

這一番話可以說是推心置腹了,文英公主楞了好一會兒,隨後動容地喊了一聲,“太子妃。”

竹清早在太子妃說話時就止住了聲音,待太子妃安撫住文英公主後,她這才繼續說道:“西配殿是工匠們做拔步床用的,草原上多用篷包,怕文英公主住的不習慣,所以陪嫁的拔步床不少。”

一般而言,貴女們出嫁至多陪嫁六張拔步床,取意六六大順,給文英公主陪嫁八張,也是怕草原上磕磕碰碰,拔步床容易壞。

文英公主仔細看了一張即將完工的拔步床,她也不怕臟,直接用手撫摸,“甚好,我很喜歡。”她望向了身旁的宮女,讚賞道:“你講的很好,我聽著舒服,青黛,賞她。”

竹清立馬福身,“奴婢謝文英公主賞。”

見竹清給自己長臉,太子妃臉上不免得意,“既然文英公主讚你了,你便繼續為文英公主說道說道。”

“是。”竹清應了,文英公主方才聽皇後說太子妃還負責香料,此刻沒有看見任何香料,便奇怪地問道:“香料不在此處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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