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東方句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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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1章 東方句芒
祈清和用另一手替小鳥遮擋風雪, 燕玉真抖了抖羽毛上沾的雪，一眼就看見了站在祈清和身後的應知離。
她驚呼：“哇你怎麽還跟在我家月月身邊！”
應知離眉梢一挑，難得的斂起一貫的溫和, 似笑非笑看著燕玉真。
似乎是對她的遣詞造句頗有微詞。
祈清和連忙解釋：“沒事，他是你的同類……”
你們不都是妖獸？
她話未說完，祈清和才恍然想起, 應知離的原型本質上來說是只大貓, 燕玉真又是鳥類……
她遽然沈默, 你們該不會是天敵吧？
燕玉真瞥了面色略陰沈的應知離一眼, 當即選擇翅膀抱頭，眼神可憐巴巴。
“月月快保護我，他會吃我的。”
應知離直接放棄維持風度, 反嘲道：“我倒真希望我做得到。”
祈清和覺得現在氣氛怪怪的。
他們在幹嘛？較勁？為了什麽較勁？
她咳嗽了一聲, 打斷了這兩人之間古怪的對峙：“說正事。”
“一般而言，引春需要喚春者本人有不低的法術修為。”燕玉真梳了梳自己身上的毛, 認真道, “月月你目前修為已經足夠。”
“而除修為以外, 引春還另需三樣寶物。”
“其一，是一首讚頌春神的祀歌。”
祈清和心道，還好, 這個她擁有了。
“其二，是一根系著春幡的，蘊含了春神祝福的建木花枝。”
祈清和楞住, 緩慢地眨了眨眼，有些出神的回望向身後那已徹底枯死, 了無生機的建木樹。
“你說的，是這枯死的樹上的……新生花枝？”
燕玉真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妥：“對……的。”
祈清和發懵, 方才的希冀徹底煙消雲散。
句芒早已死亡幾百年，哪裏還有新生的花枝？她就算當場以靈力催生建木樹折下一根木枝，又去哪裏請求春神的祝福？
這是個無解的死命題。
怎麽辦？
祈清和心裏一急，追問道：“以前的我是怎麽做到的？”
燕玉真認真回憶了一番：“你飛升上仙後就不再需要這些了，一般手一揮心念一動就能召春。”
“在未飛升上仙前，你確實隨身會攜帶一根曾由句芒賜福過的花枝。”
祈清和闔眸思忖了一番，在此前回望殺伐征戰的那段歲月裏，她不記得自己身上有攜帶什麽花枝。
燕玉真在她手上撲扇了兩下，神情很認真。
“是你曾經的隨身佩劍，月月。”
“那是由句芒折了建木樹樹枝為你鐫刻的。”
傳聞蒼靈東君殺伐征戰，向來是一柄木劍從不離身。
有人曾探討過，為何只是一柄平平無奇的木劍呢？這世間神兵利器那般多，怎麽東君卻選了一柄不開刃的木劍？
燕玉真見她茫然，又補充道：“你每年皆會在人間盛大的春祭中，化木劍為花枝，祈引春至。”
原來如此。
祈清和曾經也並不理解自己為何一直慣用木劍。
原來……是為了引春用的啊。
可她自蘇醒後，身上已經沒有原來的那柄配劍了，一向是有什麽武器就用什麽，而如今手中常用的木劍，還是應知離折了歸夢藥堂前的那棵花樹樹枝，重新為她雕刻的。
她的……劍呢？
得把劍找回來，如今建木樹枯死，她的劍是這世間唯一受了春神祝福的花枝了。
所以她自然而然問了：“我的劍……如今在哪兒呢？”
燕玉真茫然地“啊”了一聲，然後轉過身子，擡頭望著正在落雪的，寂寥無垠的蒼穹。
“在天上。”
嗯？
祈清和一時之間沒聽懂這個回答。
燕玉真回頭看她：“月月知道建木樹因生長的過分繁盛，將天捅破這個故事麽？”
祈清和點了點頭：“記得。”
她亦順著燕玉真的視線擡頭望去，只見天際灰白朦朧，並無什麽類似窟窿般的黑雲漩渦。
燕玉真將小小的身子轉回來，繼續說道。
“建木樹毀天，造成時空法則紊亂，天厄臨難，各地民不聊生。”
“人們渴望這破掉的天被修好，渴望世間太平。”
燕玉真看著她，目光嚴肅。
“所以你在飛升上仙之後，將隨身佩劍又化作千萬繁花，以花補上了那處窟窿。”
這也是蒼靈東君“封煞補天”一則故事中，“補天”二字的出處。
祈清和斂眸，指尖微微顫抖，思緒卻冷靜異常。
她聽懂了，如今這世間唯一能幫助她引春的花枝，已再無拿回的可能了。
除非她能狠得下心，去把天拆了。
但她做不到，重新拆天只會再度帶來天厄災難，原本承平清明的四海會重新生靈塗炭。
她不能這樣做。
現在最能行得通的辦法，是她拿回所有修為，重新成為上仙。
因為她如今的法力不夠。
又是法力！
祈清和真的要被這一限制折磨瘋了。
處處事實都在反覆告訴她她修為不足，實力不濟，連方才的引春陣法都只能嘗試一次。
有沒有什麽能短時間內極快提高修為的辦法？
她壓下心中愁緒，又輕聲道：“那引春需要的第三樣寶物，是什麽？”
燕玉真似乎看出了祈清和心神不寧，她飛起來，挨在她心臟位置，輕輕碰觸了一瞬，而後飛到她眼前，極為鄭重道。
“是心。”
“月月，引春需要你做到，心懷惻隱，不貪戀，不執著，悲憫庇世。”
春天，最是世間慈悲景。
它無喜無嗔，為萬物生靈帶來生機希望，不偏不倚，一視同仁。
所以第三樣與其說是寶物，不如說是要求。
要求祈春者，真正做到一念佑蒼生，一心渡紅塵。
祈清和沈默地看著燕玉真，眸光寂靜，她唇畔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
長久無話。
燕玉真落回她手心，沒有出聲打擾，只是安靜地等待。
祈清和卻驀地悟了什麽，柔和地笑了笑。
她能做到這一點嗎？
放下雜念而已，對不對？她修蒼生道，要求的就是心懷蒼生，悲憫紅塵。
她當然可以做到，她也必須做到。
不然她道心早崩了。
“我知道了。”祈清和語調平緩，“多謝你。”
眼下最緊要的，還是想辦法尋得一根接受了春神祝禱的建木花枝。
目前她所能想到建木花枝，只有很久前江南音為治妹妹所求來的並蒂花。
她思忖須臾，問道：“目前仙盟存放的並蒂花木枝可用嗎？”
燕玉真想了片刻，搖搖頭：“我被困於燕澤時偶然見過那並蒂花，它上面沒有春神的祝禱。”
倒是有夢神的祝禱。
燕玉真沒有將這句話說出來，她想，因為夢神的祝禱又召不來春天。
祈清和微微失落，她心中反覆厘過所有線索，再沒想出別的答案。
那就只能重新從句芒入手了。
“我要見句芒。”祈清和很認真，她回身看向應知離，“哪怕只是夢裏與它相關的記憶。”
應知離迎上她的目光，安靜了好一會兒，不知是在想些什麽。
“好。”
他斟酌須臾，又看向站在祈清和手心的天女燕，理所當然道。
“你的夢，交出來吧。”
燕玉真身體一哆嗦，完全不理解：“為什麽選擇我的？”
“你不是曾跟隨過句芒？”應知離很坦然，卻又不自覺帶了點酸意，“為了你的‘月月’，你不樂意麽？”
燕玉真完全沒法反駁，她猶豫了一陣，躊躇著同意了。
祈清和看見，應知離掌心輕擡，一縷白光淌出，先是繞著燕玉真的身體盤桓了一圈，而後又輕柔地流向她，將她神識溫柔地絲絲裹挾起來。
她緊繃了許久的精神逐漸放松下來，而後，緩緩沒入虛無。
身體無意識向前一倒，就墜在了應知離懷裏。
他摟住陷入沈睡的祈清和，打橫抱起，回身帶著她往此前躲避風雪的樹洞裏走去。
每一步都踩著雪聲，沙沙作響。
燕玉真倒沒有墜入夢境，她在他身邊飛著，非要問個明白：“我總覺得你還有些自己的小心思。”
她內心腹誹，你明明掌管六道生靈的夢，句芒曾在人間生活過很久，他留下的痕跡紛紜諸多。
你幹什麽要選擇我的夢。
“沒有什麽別的原因。”
祈清和在他懷中睡得安靜沈穩，呼吸柔和平緩，似乎像放下了一切心事。
應知離目光眷戀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放輕了聲音，溫聲道。
“你的夢是場美夢，我想，她或許會很開心。”
這一路走來，她已經很久沒有完全放松心神的好好休息了。
她也很久沒遇見過美夢了。
他想，希望你在夢裏，能喜樂無憂。
……
“師妹醒醒。”
祈清和是模模糊糊被人喚醒的。
睜開眼睛時，她發現自己正躺在草叢裏，耳畔有鳥叫蟲鳴，流水潺潺聲，清亮又愉快。
不冷。
料峭寒冬消失不見，只有陽光融融，鶯飛草長，溫柔的讓人心生恍惚。
虞辭半蹲在她面前，神情無奈：“別在這裏睡，會著涼的。”
祈清和楞了一瞬，先是不動聲色掃了一圈周圍環境，又感知了一下她體內修為，頓時明白了。
這裏八九百年前的不問都。
而她還是個普通的凡人，沒有半點法術，似乎連仙途都未踏入。
不是要見句芒？她怎麽回到不問都來了？
虞辭伸出一只手，將祈清和從地上拉起來，一道法訣拂散了她身上粘著的青草塵埃。
“我帶你去見個人。”
祈清和有些懵懂茫然地跟著虞辭，不由得問道：“見誰呀。”
“你的師兄哦。”虞辭聲音輕快，“你剛拜入師父座下沒幾天，是不是還沒見過呢？”
祈清和楞了一瞬。
她回到的這場舊夢，也太早了。
是她剛拜入宗門的時候。
虞辭牽著她沿著林間小道往山裏走，一路上綠蔭遮天，風傳花信，燕鳥鳴聲清脆靈動，滿目皆是盎然生機，澗水淙淙，馥郁百花連綿成幕。
她們行走在仿若雲霞的盎然芬芳間。
祈清和見了太久的寒冬與死亡，實在忍不住眼睛一酸。
春風溫柔地撫過她的眼角，恍若安慰。
這裏的歲月實在太好，無憂無慮，連帶著讓虞辭的聲音也難得柔軟起來。
“你師兄呢，名叫重芒。”
“他並非人類，原身呢，是一只花枝招展的大鳥。”
祈清和微微怔楞，她心底模模糊糊生了一個念頭，但不敢去細想猜測。
虞辭見她不說話，以為她在擔憂，連忙安撫道。
“你別怕他，他雖然是妖，但一向懶散自由慣了，好音律，也很好說話。”
祈清和心底的那個朦朧的念頭越來越真切。
再往裏走，隱約可見到依傍而生在山谷溪澗邊美麗遮天的神樹。
緊接著，一陣悅耳笛音隨風而來。
隨著笛聲鋪面而來的，還有一縷極細幽清甜的酒香。
虞辭拉著她在不遠不近處停下腳步，祈清和擡眸，只見樹下有酒壇，而枝椏間，正坐著位黃白羽衣的吹笛仙君。
這是她的師兄，重芒。
重芒闔著眸，笛間悠悠樂曲流利婉轉清冽悠長。
虞辭倒也不催促，不打斷，只是站在原地耐心地等待著一曲終了。
重芒曲聲盡，四周綠葉百花簌簌而動，愈發生機勃勃。
他睫毛顫了顫，睜開眼睛，目光落在虞辭牽在身邊的小姑娘身上，停佇片刻，倏地一笑。
“哎呀，這就是我好看又溫柔的小師妹麽？”
重芒坐在雲光花影裏，輕輕笑。
他恍若春天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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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清和用另一手替小鳥遮擋風雪, 燕玉真抖了抖羽毛上沾的雪，一眼就看見了站在祈清和身後的應知離。
她驚呼：“哇你怎麽還跟在我家月月身邊！”
應知離眉梢一挑，難得的斂起一貫的溫和, 似笑非笑看著燕玉真。
似乎是對她的遣詞造句頗有微詞。
祈清和連忙解釋：“沒事，他是你的同類……”
你們不都是妖獸？
她話未說完，祈清和才恍然想起, 應知離的原型本質上來說是只大貓, 燕玉真又是鳥類……
她遽然沈默, 你們該不會是天敵吧？
燕玉真瞥了面色略陰沈的應知離一眼, 當即選擇翅膀抱頭，眼神可憐巴巴。
“月月快保護我，他會吃我的。”
應知離直接放棄維持風度, 反嘲道：“我倒真希望我做得到。”
祈清和覺得現在氣氛怪怪的。
他們在幹嘛？較勁？為了什麽較勁？
她咳嗽了一聲, 打斷了這兩人之間古怪的對峙：“說正事。”
“一般而言，引春需要喚春者本人有不低的法術修為。”燕玉真梳了梳自己身上的毛, 認真道, “月月你目前修為已經足夠。”
“而除修為以外, 引春還另需三樣寶物。”
“其一，是一首讚頌春神的祀歌。”
祈清和心道，還好, 這個她擁有了。
“其二，是一根系著春幡的，蘊含了春神祝福的建木花枝。”
祈清和楞住, 緩慢地眨了眨眼，有些出神的回望向身後那已徹底枯死, 了無生機的建木樹。
“你說的，是這枯死的樹上的……新生花枝？”
燕玉真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妥：“對……的。”
祈清和發懵, 方才的希冀徹底煙消雲散。
句芒早已死亡幾百年，哪裏還有新生的花枝？她就算當場以靈力催生建木樹折下一根木枝，又去哪裏請求春神的祝福？
這是個無解的死命題。
怎麽辦？
祈清和心裏一急，追問道：“以前的我是怎麽做到的？”
燕玉真認真回憶了一番：“你飛升上仙後就不再需要這些了，一般手一揮心念一動就能召春。”
“在未飛升上仙前，你確實隨身會攜帶一根曾由句芒賜福過的花枝。”
祈清和闔眸思忖了一番，在此前回望殺伐征戰的那段歲月裏，她不記得自己身上有攜帶什麽花枝。
燕玉真在她手上撲扇了兩下，神情很認真。
“是你曾經的隨身佩劍，月月。”
“那是由句芒折了建木樹樹枝為你鐫刻的。”
傳聞蒼靈東君殺伐征戰，向來是一柄木劍從不離身。
有人曾探討過，為何只是一柄平平無奇的木劍呢？這世間神兵利器那般多，怎麽東君卻選了一柄不開刃的木劍？
燕玉真見她茫然，又補充道：“你每年皆會在人間盛大的春祭中，化木劍為花枝，祈引春至。”
原來如此。
祈清和曾經也並不理解自己為何一直慣用木劍。
原來……是為了引春用的啊。
可她自蘇醒後，身上已經沒有原來的那柄配劍了，一向是有什麽武器就用什麽，而如今手中常用的木劍，還是應知離折了歸夢藥堂前的那棵花樹樹枝，重新為她雕刻的。
她的……劍呢？
得把劍找回來，如今建木樹枯死，她的劍是這世間唯一受了春神祝福的花枝了。
所以她自然而然問了：“我的劍……如今在哪兒呢？”
燕玉真茫然地“啊”了一聲，然後轉過身子，擡頭望著正在落雪的，寂寥無垠的蒼穹。
“在天上。”
嗯？
祈清和一時之間沒聽懂這個回答。
燕玉真回頭看她：“月月知道建木樹因生長的過分繁盛，將天捅破這個故事麽？”
祈清和點了點頭：“記得。”
她亦順著燕玉真的視線擡頭望去，只見天際灰白朦朧，並無什麽類似窟窿般的黑雲漩渦。
燕玉真將小小的身子轉回來，繼續說道。
“建木樹毀天，造成時空法則紊亂，天厄臨難，各地民不聊生。”
“人們渴望這破掉的天被修好，渴望世間太平。”
燕玉真看著她，目光嚴肅。
“所以你在飛升上仙之後，將隨身佩劍又化作千萬繁花，以花補上了那處窟窿。”
這也是蒼靈東君“封煞補天”一則故事中，“補天”二字的出處。
祈清和斂眸，指尖微微顫抖，思緒卻冷靜異常。
她聽懂了，如今這世間唯一能幫助她引春的花枝，已再無拿回的可能了。
除非她能狠得下心，去把天拆了。
但她做不到，重新拆天只會再度帶來天厄災難，原本承平清明的四海會重新生靈塗炭。
她不能這樣做。
現在最能行得通的辦法，是她拿回所有修為，重新成為上仙。
因為她如今的法力不夠。
又是法力！
祈清和真的要被這一限制折磨瘋了。
處處事實都在反覆告訴她她修為不足，實力不濟，連方才的引春陣法都只能嘗試一次。
有沒有什麽能短時間內極快提高修為的辦法？
她壓下心中愁緒，又輕聲道：“那引春需要的第三樣寶物，是什麽？”
燕玉真似乎看出了祈清和心神不寧，她飛起來，挨在她心臟位置，輕輕碰觸了一瞬，而後飛到她眼前，極為鄭重道。
“是心。”
“月月，引春需要你做到，心懷惻隱，不貪戀，不執著，悲憫庇世。”
春天，最是世間慈悲景。
它無喜無嗔，為萬物生靈帶來生機希望，不偏不倚，一視同仁。
所以第三樣與其說是寶物，不如說是要求。
要求祈春者，真正做到一念佑蒼生，一心渡紅塵。
祈清和沈默地看著燕玉真，眸光寂靜，她唇畔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
長久無話。
燕玉真落回她手心，沒有出聲打擾，只是安靜地等待。
祈清和卻驀地悟了什麽，柔和地笑了笑。
她能做到這一點嗎？
放下雜念而已，對不對？她修蒼生道，要求的就是心懷蒼生，悲憫紅塵。
她當然可以做到，她也必須做到。
不然她道心早崩了。
“我知道了。”祈清和語調平緩，“多謝你。”
眼下最緊要的，還是想辦法尋得一根接受了春神祝禱的建木花枝。
目前她所能想到建木花枝，只有很久前江南音為治妹妹所求來的並蒂花。
她思忖須臾，問道：“目前仙盟存放的並蒂花木枝可用嗎？”
燕玉真想了片刻，搖搖頭：“我被困於燕澤時偶然見過那並蒂花，它上面沒有春神的祝禱。”
倒是有夢神的祝禱。
燕玉真沒有將這句話說出來，她想，因為夢神的祝禱又召不來春天。
祈清和微微失落，她心中反覆厘過所有線索，再沒想出別的答案。
那就只能重新從句芒入手了。
“我要見句芒。”祈清和很認真，她回身看向應知離，“哪怕只是夢裏與它相關的記憶。”
應知離迎上她的目光，安靜了好一會兒，不知是在想些什麽。
“好。”
他斟酌須臾，又看向站在祈清和手心的天女燕，理所當然道。
“你的夢，交出來吧。”
燕玉真身體一哆嗦，完全不理解：“為什麽選擇我的？”
“你不是曾跟隨過句芒？”應知離很坦然，卻又不自覺帶了點酸意，“為了你的‘月月’，你不樂意麽？”
燕玉真完全沒法反駁，她猶豫了一陣，躊躇著同意了。
祈清和看見，應知離掌心輕擡，一縷白光淌出，先是繞著燕玉真的身體盤桓了一圈，而後又輕柔地流向她，將她神識溫柔地絲絲裹挾起來。
她緊繃了許久的精神逐漸放松下來，而後，緩緩沒入虛無。
身體無意識向前一倒，就墜在了應知離懷裏。
他摟住陷入沈睡的祈清和，打橫抱起，回身帶著她往此前躲避風雪的樹洞裏走去。
每一步都踩著雪聲，沙沙作響。
燕玉真倒沒有墜入夢境，她在他身邊飛著，非要問個明白：“我總覺得你還有些自己的小心思。”
她內心腹誹，你明明掌管六道生靈的夢，句芒曾在人間生活過很久，他留下的痕跡紛紜諸多。
你幹什麽要選擇我的夢。
“沒有什麽別的原因。”
祈清和在他懷中睡得安靜沈穩，呼吸柔和平緩，似乎像放下了一切心事。
應知離目光眷戀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放輕了聲音，溫聲道。
“你的夢是場美夢，我想，她或許會很開心。”
這一路走來，她已經很久沒有完全放松心神的好好休息了。
她也很久沒遇見過美夢了。
他想，希望你在夢裏，能喜樂無憂。
……
“師妹醒醒。”
祈清和是模模糊糊被人喚醒的。
睜開眼睛時，她發現自己正躺在草叢裏，耳畔有鳥叫蟲鳴，流水潺潺聲，清亮又愉快。
不冷。
料峭寒冬消失不見，只有陽光融融，鶯飛草長，溫柔的讓人心生恍惚。
虞辭半蹲在她面前，神情無奈：“別在這裏睡，會著涼的。”
祈清和楞了一瞬，先是不動聲色掃了一圈周圍環境，又感知了一下她體內修為，頓時明白了。
這裏八九百年前的不問都。
而她還是個普通的凡人，沒有半點法術，似乎連仙途都未踏入。
不是要見句芒？她怎麽回到不問都來了？
虞辭伸出一只手，將祈清和從地上拉起來，一道法訣拂散了她身上粘著的青草塵埃。
“我帶你去見個人。”
祈清和有些懵懂茫然地跟著虞辭，不由得問道：“見誰呀。”
“你的師兄哦。”虞辭聲音輕快，“你剛拜入師父座下沒幾天，是不是還沒見過呢？”
祈清和楞了一瞬。
她回到的這場舊夢，也太早了。
是她剛拜入宗門的時候。
虞辭牽著她沿著林間小道往山裏走，一路上綠蔭遮天，風傳花信，燕鳥鳴聲清脆靈動，滿目皆是盎然生機，澗水淙淙，馥郁百花連綿成幕。
她們行走在仿若雲霞的盎然芬芳間。
祈清和見了太久的寒冬與死亡，實在忍不住眼睛一酸。
春風溫柔地撫過她的眼角，恍若安慰。
這裏的歲月實在太好，無憂無慮，連帶著讓虞辭的聲音也難得柔軟起來。
“你師兄呢，名叫重芒。”
“他並非人類，原身呢，是一只花枝招展的大鳥。”
祈清和微微怔楞，她心底模模糊糊生了一個念頭，但不敢去細想猜測。
虞辭見她不說話，以為她在擔憂，連忙安撫道。
“你別怕他，他雖然是妖，但一向懶散自由慣了，好音律，也很好說話。”
祈清和心底的那個朦朧的念頭越來越真切。
再往裏走，隱約可見到依傍而生在山谷溪澗邊美麗遮天的神樹。
緊接著，一陣悅耳笛音隨風而來。
隨著笛聲鋪面而來的，還有一縷極細幽清甜的酒香。
虞辭拉著她在不遠不近處停下腳步，祈清和擡眸，只見樹下有酒壇，而枝椏間，正坐著位黃白羽衣的吹笛仙君。
這是她的師兄，重芒。
重芒闔著眸，笛間悠悠樂曲流利婉轉清冽悠長。
虞辭倒也不催促，不打斷，只是站在原地耐心地等待著一曲終了。
重芒曲聲盡，四周綠葉百花簌簌而動，愈發生機勃勃。
他睫毛顫了顫，睜開眼睛，目光落在虞辭牽在身邊的小姑娘身上，停佇片刻，倏地一笑。
“哎呀，這就是我好看又溫柔的小師妹麽？”
重芒坐在雲光花影裏，輕輕笑。
他恍若春天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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